赶到木兰围场,弘琴先帮着安顿好皇后。看差不多了,收拾好腰上皮鞭,领着几个内务府专门为她挑选的宫女,潜到雍正帐外,隔着一辆马车,仔细打量前来陛见的蒙古臣工。

宫女悄悄拉拉五公主,“主子,咱们偷偷在这儿,叫人家知道了,再安个‘帐殿夜警’的罪名,可是不妙哇?”

弘琴一口唾沫啐过去,“呸,什么‘帐殿夜警’,你懂个屁!这青天白日的,是夜里吗?再说,我是太子吗?就算他们想安罪名,也得有那本事!”

弘琴刚要详细讲解什么叫“帐殿夜警”,就听负责警戒的那名宫女轻轻打个手势,“来了!”

几个人连忙噤声,一起窝在马车后头藏好。马车一丈开外,两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暗低语:“五公主干嘛呢?这青天白日的,就不怕叫人看见笑话?”

“管她呢!反正人家已经有察尔汗台吉了,不怕没人娶!”

这边,弘琴领着几个小姑娘对着进出雍正帐内的蒙古王公评头论足,重点关注四十以上、五十以下,身穿台吉服饰的男子。一个小宫女忍不住问:“公主,奴才听宁贝子说,您小的时候,就见过察尔汗台吉的。怎么,您自己不认识吗?”还把我们拉来凑热闹!

弘琴眼一瞪,“老实看着!”等那小宫女乖乖听话,弘琴这才叹气,几年前净顾着吃了,还真忘了打量那个察尔汗长的是圆是扁了!

等了半天,几个小宫女不禁奇怪,“主子,没有合适的呀?倒是刚才进去的那个,我觉得挺好的!”像个男人!

弘琴气极,一巴掌招呼过去,“刚才那个是科尔沁亲王!眼珠子长肚脐上了?”

这几人正在说话,就听头顶一个无奈声音响起,“妹妹,你——”

弘琴腾地抬头,冷不防瞅见自家哥哥立在跟前,身后站着几位蒙古勇士,其中一个,正是台吉服饰。弘琴仔细瞟了两眼,心里暗暗琢磨:这个察尔汗,怎么这么会保养?看起来居然跟三十多似的?

弘经一看她眼神,就知道误会了,只得叫宫女扶五公主起来,对她介绍:“这位就是察尔汗多尔济台吉——的表弟,弘吉拉氏巴特。元朝出皇后最多的那个家族,就是他的先祖。”

“哦。”弘琴一听,不是察尔汗,也没兴趣了,点个头便罢。巴特则恭敬施礼,“奴才巴特,见过五公主。”

身边宫女立刻上前,“公主有命,巴特台吉免礼。”

弘琴朝弘经眨巴眨巴眼,弘经笑着扭头,问巴特:“不知道察尔汗台吉何时到哇?”

巴特微笑着躬身回话,“回宁贝子,察尔汗台吉目前正在科尔沁草原南边,不日即到。表兄特遣巴特前来,拜见皇帝陛下,陈明一切。不能尽快赶来,还请皇帝陛下赎罪。”说着,朝弘琴公主笑笑。

弘琴暗骂:最好永远都别来,在草原上喂狼得了!回敬那巴特一个白眼,领着人,气呼呼地往皇后帐而去。弘经笑着对巴特拱手,“请吧!皇阿玛正在帐殿。我等先去觐见。”

巴特笑着让弘经先行,望着五公主气呼呼的背影,嘿嘿一笑:表哥,这位嫂子,可是不好对付哦!

弘琴领着人回来,不等人掀帐帘,拿手一挑,摔着帘子进到帐内。见了皇后,也不施礼,哼哼地往皇后旁边地毯上一坐,捏着皮鞭生闷气。

衲敏晕车,睡了一觉,刚缓过神来,就见自家闺女这般模样,不由失笑。挥手叫碧荷、谨言等下去,坐到闺女身边,搂着柔声问:“怎么了?谁得罪咱们的固伦公主了?跟额娘说说,额娘给你出气!”

弘琴公主本来气哼哼地,给皇后这么一搂,登时什么气都没了。软软地靠到娘亲怀里,闷闷地回话:“皇额娘,孩儿不想嫁给察尔汗!”

“哦?”衲敏笑了,“那,我们的固伦公主是看上哪个了?说出来,额娘给你做主!”

“没有,女儿就是不想嫁给察尔汗!”我谁都不想嫁!

衲敏无语,半晌方说:“不想嫁就不嫁吧。反正,强扭的瓜不甜,就是硬逼着你嫁过去,也是一对儿怨偶。更何况,那个察尔汗,今年也四十一了。年纪,是太大了。”

弘琴哪里想过会这么容易,急忙直起身来,扭头问:“皇额娘,您说的可是真话?”

衲敏微笑,“我何时胡诌了?你不喜欢,不嫁就是。婚嫁本是喜事,非要弄的郎无情妾无意、悲悲切切的,我还嫌晦气呢!”

弘琴听了,想了想,颓然垂头,“哪儿就跟您说的那么容易。如今,蒙古,尤其是外蒙,跟俄罗斯勾勾搭搭。正是需要公主抚蒙的时候,三个姐姐都嫁了。总不能就留我一个。就是您同意,皇阿玛也不会同意的。就是皇阿玛同意,弘纬——他也不会同意的。”

“这关弘纬什么事?”衲敏奇了,弘纬一个岁的小屁孩儿,懂什么呀?

“弘纬他是——”

“是什么?”

弘琴闭嘴,算了,还是不吓额娘了。琢磨琢磨,“弘纬他是最喜欢跟蒙古结亲家的。他肯定不会叫我任性!”

衲敏一笑,“他能管着你!他喜欢结亲家,叫他生了闺女自己结亲去。别打我闺女主意!”

明知在这事上,皇后说话不顶用。弘琴心里还是很高兴,终于乐了一回,窝到皇后怀里,一个劲儿磨蹭,“有额娘真好!”

到了傍晚,雍正政事告一段落,带着弘经、弘纬、弘喜来看皇后。说了弘经跟弘纬如何接待蒙古王公,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很有皇家风范。又说弘喜跟巴特比火枪拆卸,硬是赢了巴特一个将近而立之年的汉子。

弘经、弘纬都急忙谦虚,说是皇阿玛和师傅们教的好。弘喜则羞涩地钻到谦嫔怀里,不肯抬头。六公主、七公主两个人一起拉,都没把他拉出来。

众人笑了一会儿。弘琴觉得没意思,便对雍正说,想去外头转转。雍正心情好,自然答应了。碧荷连忙安排人手跟着。

到了木兰围场一处场子,弘琴打马跑了一圈,直到跑的马背流汗,这才叫住□桃花马,叫众人在一处土丘下候着,自己缓缓骑马,到了丘顶,喝住座骑,挺直背,望那西南方向,滚滚燃烧的落日。

夕阳余晖,给这位十一岁的公主,连同桃花马,镀上一层金色。

身后一众侍卫不敢僭越,又怕公主在山丘上停的时间太长,有危险。只好派出几名有功夫的宫女,骑马上前伺候。正在几人琢磨,如何哄公主回去之时,五公主猛然抬头,望着头顶天空。

几人不明白,抬头一看,两只雄鹰,舞者钢爪,正盘旋于公主上空。几人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公主,咱们快回去吧。晚了,皇后娘娘会担心的。”

五公主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皮鞭,一指苍天雄鹰,笑语:“海东青,素来是皇家奴仆,不会伤害它的主人!”

几人还要再劝,就听一阵犬吠,由远及近,伴随这人喊马叫,从西南方传来。

等那一队盔甲鲜明的蒙古将士奔到近前,五公主依然倨傲地跨坐马上,冷眼望着一箭之地的军士猎犬。身后,众侍卫全部奔上山丘,环护在公主身边。

领头那位将军,对着公主座骑,挥挥手,摘下腰上大刀、火枪,交与身后兵勇,轻身跨马近前。到了山丘前,往上跑了几步,勒住马头,仰头冲五公主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固伦公主!”

弘琴居高临下,摆出一副高傲神情,望着这个四十左右的蒙古汉子,轻轻笑道:“察尔汗!”

129、夜战

察尔汗看着弘琴,这位公主,十一年前见她,不过是个躺在皇后怀中吃奶的婴儿。如今,已然隐隐有了天朝公主风范。不愧是天神为他指定的妻子,这样的女子,值得他用十五年青春时光去等待。

驱马上前,察尔汗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奴才察尔汗多尔济,参见公主殿下。”

弘琴冷眼瞅着,依旧一副居高临下模样。

瞧这小丫头一副不服气,又竭力忍住不开口的娇憨模样,察尔汗咧嘴一笑,不由向弘琴伸出手来,“公主,我带你去看手下众兄弟。”

弘琴垂眸,瞄瞄察尔汗手掌上的硬茧,犹犹豫豫伸出手去。

察尔汗微笑,刚要接住握紧。眼前一道鞭影,唰的一声从鼻尖上甩过。察尔汗急忙往后一挺,□战马立刻向后退开。眨眼间,距公主已在十步开外。察尔汗勒紧马缰,冲公主望去,不喜不怒。

弘琴公主哈哈大笑,掉转马头,拍马而去。察尔汗只听一女孩儿笑着大喊:“想娶我,先打赢我手中鞭子!”

等弘琴领着一帮侍卫回到皇后帐内,安嫔、谦嫔已经领着两个妹妹、十二弟弟回去休息了。皇后坐在雍正身边,神情悲切;雍正握着皇后的手,貌似是在安慰;下首坐着弘经、弘纬,脸色都不好看。

弘琴奇怪了,对着帝后施礼。皇后抬头看她一眼,立刻就回避似地低下头去。雍正只好说:“宝贝回来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弘琴一肚子疑惑,冲帝后蹲个福身,给弘经打个眼色,领着人回自己帐篷。弘经又跟帝后说了些话,便领着弘纬告退。出了皇后帐,弘纬看左右都是自己人,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弘经,“哥,你跟姐姐到底在搞什么鬼?”

弘经皱眉,“今天的事,可是额娘说的。妹妹都不知道呢!”

弘纬无奈,“皇额娘?她成天读书写字,会管这些?是不是你串通太医,说姐姐将来可能不会生育?好叫那察尔汗知难而退?”

弘纬一面说,跟弘经兄弟俩就一面笑起来。弘琴才十一岁,太医再厉害,没有上头授意,也不敢随意说公主如何。这件事,除了帝后,似乎无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而雍正——不可能是他。没见六公主、七公主都随驾来木兰围场了吗?其与蒙古联姻目的,十分明显。若五公主真有这毛病,雍正死活都得捂着。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平日里什么事都不管的皇后了。

弘纬一笑,“没想到,皇后居然还有这招!”

弘经叹气,“你小声点儿。这事,少说为妙。依我看,额娘估计是想,慢慢打消阿玛跟察尔汗结亲的念头。横竖,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办。实在不行,到时候,叫妹妹私奔。额娘早就把东西安排好了,只要妹妹点头。”

弘纬张张嘴,半天没说话。说心里话,这个,皇后确实有经验。

这兄弟俩悄悄说着回去。弘琴公主从一边草堆后露出头来,望着兄弟俩背影,叹口气。身边小宫女小心问:“主子,咱回去吧?外头露水重。”

弘琴点头,“嗯,你去把我那块老虎褥子给皇后送去。叫她好好用着,小心别冻着了。”

小宫女答应下来,扶公主回去。

那天,弘琴一夜未眠。接下来几天,她就是再泼辣彪悍,也知道雍正忙着跟蒙古臣工切磋交流,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找察尔汗麻烦。否则,事态就会由男女婚嫁上升到国家治安。难得静下心来,天天陪着皇后接见蒙古王妃诰命。

皇后亲切随和,公主明丽大气。各个蒙古诰命回去,都跟自家爷面前赞不绝口。甚至有人开始打听六公主、七公主。衲敏听说了,对着安嫔一笑,“你也多留意留意,横竖,早晚要忙的。”

安嫔打心眼儿里不想把女儿嫁到蒙古。可是,眼看五公主都开始接触蒙古命妇,六公主、七公主更是不可能有别的去处。只好忍着心里酸楚,为自家女儿好好谋划,争取寻个漠南小台吉,最好是次子或是庶子,不用继承王位,将来可以求了恩典留京。那她辛劳一辈子,也不至于孤苦终老了。

十四带着年羹尧等人千挑万选的精锐营、火器营干将,跟察尔汗等人率领的蒙古勇士们,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较量的差不多了。之后,再由雍正主持些个“总结大会”,此次木兰之行,也快结束了。

还有两天,就要回去了。可是,弘琴跟弘经的“大计”还未实施。弘琴抓来弘经,逼问:“东西都筹备齐了?”

弘经皱眉,“额娘都开始给你铺路了,你怎么还惦记着?额娘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弘琴一把抓住弘经,“你嘴里说的轻巧,把你嫁给察尔汗试试!一天不‘办’他,我就一天睡不好觉。再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干嘛非要麻烦皇额娘?”

弘经无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偷偷递给她,“记住,按你吩咐,男女不忌。你这回可小心点儿,别再弄个什么贵女,便宜了小四子。”

弘琴一把抢过来,塞到腰里,“放心。要不是怕重蹈覆辙,我才不会专门提醒你‘男女不忌’呢!”嘿嘿,要是察尔汗跟个小倌…会是什么样呢?

弘经坐在自己帐篷里,听下人汇报五公主与宁贝子说的那些个混话,不由叹气:好吧,既然这俩人想玩,就让他们玩一回吧。只要皇后不生气就好。

雍正这里,衲敏第一次不经雍正同意,暗中动了粘杆处所有与察尔汗有关密折。对碧荷下完令,衲敏叹气,闺女啊,就这一次机会,你可得抓牢哇!

夜深无风。弘琴一身黑衣,周围众侍卫护着,“神不知鬼不觉”进了察尔汗营地。一行人找到藏身之处后,身后一个身体纤瘦少年诺诺地对公主求情:“主子,奴才——奴才喜欢妹子!”

弘琴公主呸地一口啐到地上草叶中,“滚一边儿去。个没出息的。今夜事成之后,赐你八个妹子!”

那少年这才闭口,稍微颤抖着琢磨,等会儿该如何按照公主要求,对那察尔汗展现男子的“妩媚”。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等到过了子时,正是人最放松的时候。弘琴轻轻挥手,一条黑影从黑地里蹿出来,蹦跶到察尔汗所住帐外,从怀里掏出一个仙鹤细嘴喷香铜壶。趁巡逻侍卫不备,拉开仙鹤两只翅膀,细嘴对着帐内缝隙,扑腾扑腾几下呼扇,一股甜香就充满帐子。黑影见顺利得逞,立刻潜回公主身边,比划一下。

弘琴点头,掏出胸前怀表接着星光看了看,一、二、三、四、五,好五分钟了,冲身后打个招呼,低声催促:“小白,上!记住,八个妹子!”

那名叫小白的少年硬是拿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站起来,脱了外头衣服,露出一身蒙古士兵装束,雄赳赳地就往察尔汗帐子大步走去。

弘琴扶额,暗自叹息,到底不是自己亲手教导的哇!

这小白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巡逻侍卫大声喝问:“谁?站住?”

小白好歹也是粘杆处出身,当即用纯正的蒙古语回答:“我是来找察尔汗台吉睡觉的!”

弘琴在暗处听了,恨不得一个箭步上去拍死这个小白。心里把粘杆处那些个头头骂了几百遍: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小白”!心眼儿可真“白”呀!

一看今夜是没戏了,身边资深侍卫耳语:“主子,回去吧。以后还有机会!”

弘琴无奈,“撤!”早知道,就把碧荷带来了。

皇后帐内,衲敏魂不守舍地盯着跟前的大时钟。心里不住念叨:闺女呀,你可要小心啊!我可是把手底下能动用的人,全给了你呀!这要叫你爹发现了,咱娘俩一块儿玩完哇!

正念叨着,雍正领着人进来。衲敏急忙站起施礼,“皇上,您不是去安嫔那里了吗?”

雍正挥退众人,一把抓住皇后手腕,冷着脸问:“说,弘琴带那么多粘杆处侍卫,去哪儿了?”

衲敏吓了一跳,想了想,八成是露馅了。好吧,跟雍正耍心眼儿,自个肯定不是个儿。于是,就将弘琴、弘经,还特意捎带上弘纬,几个人定的计划说了。说完,也不敢看雍正,低头等待大叔发火。

隔了半天,雍正问:“弘琴跟弘经、弘纬三个人想出来的?”不错,跟密折上说的一样,皇后并没有如密折所说,故意替弘纬遮掩。看来,是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趁机陷害皇后母子。

衲敏点头,心里暗暗叫苦:小十宝宝,你可别怪我硬拖你入浑水哦!谁叫法不责众呢!

雍正思忖:虽然,这个法子跟前几年那个如出一辙,不过,能想到“创新”、“举一反三”,也算不易了。横竖,这三个孩子关系好,又肯互相照顾。这就很难得了。想到这儿,缓和下来,拉皇后坐下,埋怨道:“你呀!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跟朕说一声呢!就算真想这么干,也得想办法把察尔汗骗到京城再说。要知道,这里是蒙古地盘,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大可小,不好善后啊!”

“啊?”衲敏急了,“皇上,现在宝贝估计已经领着人进去了,那怎么办?快派人把她叫回来吧?”

雍正想了想,“罢了。横竖,察尔汗就算发现她,也不会伤害大清公主。最多,朕替她赔几个笑脸就是。朕生气的是你!你不喜欢女儿嫁到蒙古,就应该跟朕商量。怎么就背着朕,跟着几个孩子胡闹呢!”

衲敏又急又怕,嘟着嘴支吾,说不出话。雍正看皇后为难,想起今日安嫔跪在地上,请求至少留一个女儿在京,当真是一颗慈母之心。同为母亲,皇后与安嫔爱女之心,又能差多少呢。雍正不由感慨,“朕也是她们的父亲,怎么会舍得自己宝贝嫁到那边远荒凉之地。皇后啊,你要相信朕。朕会保护你们母女的!再不济,叫公主日子过的顺心,总还是能做到的。”

衲敏点头,“我当然相信你。可是皇上,孩子们迟早要长大。咱们做父母的,总不能老一旁看着护着。我就是想着,公主也是时候该去磨练磨练了。这才同意的。至于没跟您说——皇上,这事不跟您说,出了事,都是我们母子不对。您还有回旋余地。要是跟您说了,岂不是叫蒙古看咱们笑话嘛!”

雍正叹气,“你呀!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衲敏趁机一头钻进雍正大叔怀里,双手搂住大叔粗腰,嘴里婉转恳求:“皇——上——”哎呀妈呀,一身鸡皮疙瘩!

这边,帝后二人坐在帐内等候公主消息。那边,弘琴公主一边逃命一边骂:“这个察尔汗,没事儿那么擅长布兵干嘛?看把我跑的一身汗,还没跑出你家营地!”

眼看灯光火把将营地内黑暗之处一一排除,身边侍卫不由着急,“主子,这样躲下去,迟早要露馅。不如,属下带一部分人四下散开,引起他们注意。公主趁机带人出去。”

弘琴想了想,“好。”接着又吩咐,“你们小心。坚持住,等我回去,就叫皇阿玛来救你们。”

那侍卫点头,打了几个手势,十数个人影同一时间四下散开,引开巡逻兵勇,往远处而去。

弘琴公主带着身边仅剩三个侍卫,候着周围安静了,这才悄悄沿着暗处,一步一步往外溜。眼看就看到雍正帐殿顶子了,弘琴公主暗暗放心,一个箭步蹿出去。“嘭!”身后三名侍卫来不及惊呼提醒,一个个倒了下去。

弘琴公主捂着鼻子,嘴里一阵哎哟。抬头一看,察尔汗正抱胸笑睨。只听他嘴里说:“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奴才要是不好好招待,岂不是显得失了礼数?”

弘琴四下看看,没一个自己人,偏还嘴硬:“没事,本宫不与你计较就是。”这个察尔汗,身上还真硬!呜呜,鼻子一定给撞扁了!

察尔汗笑笑没说话。那边,巴特带人来,远远问:“表哥,抓到几个,又给跑了。他奶奶的,身手真好!你那边呢?”

察尔汗看看小公主,偏她还瞪着眼睛不服气,不由起了戏谑之心。“我这边嘛——没有!”转过头来看看弘琴,大声吩咐,“再去找找,找不着就散了。今天夜里,加强警戒。”

弘琴长出口气,等巴特带人走远,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啪地照察尔汗靴子上跺一脚,绕过人来,就想逃跑。

没想到,还未走出三步远,一阵晕眩,就给捞到钢铁一般的怀里。弘琴气地前踢后蹬,嘴里嚷嚷,“察尔汗你个混蛋,快放我下来!”

察尔汗凑到弘琴耳边,柔声问:“你是想叫我一个人抓住。还是想叫我那班兄弟们一起抓住呢?”

130、兔子蹬鹰

威胁!纯粹而绝对的威胁!

弘琴公主做衲敏闺女这么多年,针黹没学会多少,审时度势、顺应潮流这点,多少还是学到一些。听见察尔汗这般说,心里登时明白,如今,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未婚妻”的名誉,还是要顾着些的。

想到这儿,双目往后一瞪,“哼!”不再说话。

察尔汗淡笑,解下肩上披风,将固伦公主包裹起来,小心抱在怀里,轻轻说:“天太晚了。现在不能送你回去。等明天早上,我再送你。”

弘琴一面挣扎,一面说:“不用你好心,我带来的侍卫们有办法。”

察尔汗一面往营帐走,一面笑问:“哦?他们有办法?如今,除了地上睡的三个,其他的都忙着躲藏。难道,要他们嚷的全蒙古都知道,你夜闯我的大营?”

弘琴低头不语,只得窝到察尔汗怀里,任他抱着往营帐处走。察尔汗步伐很稳,除了胳膊太硬,还有一股不太习惯的青草味儿,弘琴自我感觉:没什么不舒服。

等到弘琴公主昏昏欲睡之时,察尔汗已经进了营帐。叫亲兵在外把守,不准放任何人进来。将公主轻轻放到床上,解开披风,盖上厚厚的毛毯。自己则卸下盔甲,和衣躺在公主身边。

弘琴刚觉得暖暖的就要睡着了,冷不防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伸手捂住察尔汗鼻子,“别闻!”我的天,这香味儿可是男女不忌,虽说咱现在才十一岁,这察尔汗可是四十一,正值壮年哇!

当即,弘琴一把拉住察尔汗,跳到地上就要往外走。察尔汗笑笑,拉开弘琴公主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到她鼻子底下,“闻闻吧。慧远大师给的,能避开催情花花香。”

弘琴将信将疑,捏着鼻子嗅了嗅,果然,胸口那股闷热退去不少。索性抓过来,揣进腰上荷包里,歪着头斜着眼,瞅着察尔汗。

察尔汗依旧笑笑,“好了,早点儿睡吧。明天可是要早起,避开外人,偷偷将你送到陛下营帐里呢!”

衲敏没给弘琴传递多少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雍正本就不理会这些事。是以,弘琴虽然觉得不妥,但架不住一整夜绷紧心弦,身心疲乏。如今,好容易有了暖床软枕,她哪里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当即,扑到床上,抓起毛绒绒的毯子,“呜——”,嗷嗷叫着,打个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颗脑袋。靠到枕头上,白察尔汗一眼,呼呼大睡。

察尔汗失笑,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更宽的毛毯,依旧和衣躺到公主身边,将大毛毯盖到两个人身上,这才安心睡觉。

也不知隔了多久,就听弘琴大声说:“喂,察尔汗,你睡着了吗?”

隔了一会儿,才听察尔汗回话,“刚醒。”

“哦。既然醒了,就陪我说说话吧。”

“好!”

“十一年前,你为什么要向我父母求亲?”

察尔汗想了想,这位公主性子怪,偏偏十分聪慧。说假话——她未必听不出来,与其给她送把柄,不如实在些。只得老实说:“十二年前,我接连没了五个未婚妻。母亲担心,为我去求了萨满法师。法师说,叫我去京城求亲。还指点,到了紫禁城,看到离皇帝陛下最近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命中妻子。”

“哦?萨满说的?”

“是。所以,我就去求见陛下。本以为,陛下会独自接见我。那么,离他最近的,应当是殿中宫女。可没想到,皇后居然也在。”

“皇额娘?你——你想什么呢!那是国母!”察尔汗你个色胚,看老四知道了不宰了你!

察尔汗微微一笑,轻轻安抚有些躁动的公主,“当时,我也愣了。可是,低头行礼的时候,我看到皇后怀中的小公主。我想,这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吧!”

弘琴撇撇嘴,“孔夫子说,要敬鬼神而远之!”

察尔汗没说话。弘琴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帐内沉默,只听“踢踏、踢踏、踢踏”,一声接一声,沉稳有序地响着。弘琴琢磨一会儿,问:“座钟?”

察尔汗又被公主从熟睡中叫醒,嗓音模糊地嗯了一声。弘琴来了兴趣,“没想到。你居然也用那东西。”

察尔汗笑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彻底醒来,沉声问:“你真的不想嫁到蒙古?”

弘琴嗤笑,“我是在京城长大的。哪里受的了草原的风沙!”

察尔汗点头,“好,我知道了。”

弘琴想了想,又说:“即便受不了,我也是公主。我朝唯一的固伦公主。除了抚蒙,别无选择。”说着说着,这位素来以强悍示人的公主,居然觉得自己鼻子发酸,急忙抽抽嗒嗒吸气,试图把眼中泪花咽下喉咙。

察尔汗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拍拍公主身上毯子。

弘琴抽搭一会儿,觉着没意思,自己停住了,冲察尔汗吼:“喂,我刚才那是着了凉,鼻子不透气,听见没?”

察尔汗轻笑,“其实,成亲后,你不一定要住在蒙古。我虽然是蒙古台吉,但辖地不过百里。手下兄弟,有德有才者众多,纵然我不在,他们也能将辖地治理好。如果你喜欢住在京城,我就陪你住在京城。京中、陕北、江南、岭南,都有我察尔汗家的产业。前几年,我还托人在江南买了一处别院。你若喜欢,到时候,咱们去那里玩。”

“真的?”弘琴公主不信。你不就一个小台吉吗?有那么大本事?

察尔汗微微一笑,“我本就是蒙古平民。在获封台吉之前,几乎走遍整个大清。山西商会,还有我的把兄弟。如今,已经是会长了。再说,不捣鼓点儿挣钱的东西,我拿什么养固伦公主呢?你可知道,一位公主媳妇,一年也是要花不少银子呢!”说着,呵呵笑起来。

弘琴气结,刚要伸出手来,去揍察尔汗。又想起皇后曾经教导她,“好汉不吃眼前亏”、“敌强我跑”,只得忍下来。暗自琢磨,这察尔汗,到底有多厚的家底?要不要把他家底都磨光了,再叫他退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