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雍正早就等着察尔汗来。用皇后的话说,是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迟早要嫁闺女,不如先嫁了。还能趁着帝后老两口健在,多看顾些。

故而,一听宫门那边传信,察尔汗觐见,雍正便长吸一口气,沉声传旨:“宣!”

这边小太监一路飞奔,去宫门宣旨。那边,雍正早把皇后请来。这种时候,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凭什么朕心疼不舍地跟什么似的,你还悠悠闲闲地在御花园里散步!

于是,察尔汗还没进养心门,皇后就带着一帮随从,来到养心殿施礼拜见。同来的,还有和敬固伦公主。

看见闺女,雍正俩眼一眯,“胡闹,这种时候,是你该来的吗?”

弘琴嘴一撇,“皇——阿——玛,女儿躲屏风后面还不行吗?”一双眼,呱嗒呱嗒眨着眨着,飞出一圈一圈小星星。

雍正无奈,低声呵斥,“还不快去屏风后头坐好!一会儿人就来了!”

弘琴兴高采烈地福身施礼,几步蹦到御座屏风之后,安然稳坐。

衲敏笑着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哇!”

雍正深有同感,扶皇后坐在身边,跟着叹气:“再留就成仇哇!”

高无庸托着拂尘过来,躬身回禀:“万岁爷、主子娘娘,和郡王、醇郡王、宝郡王、成郡王求见。”

弘琴听了,坐在屏风后头直跺脚,“别人来就算了,糊涂小五怎么也来了!”别人她不怕,问题是,当年,弘昼小五新婚之夜,五公主听墙根之事,叫他记恨了多少年。有空就说,一定要报复回来。而五公主身上,能叫弘昼报复的,横看竖看,也就只有察尔汗了。

听说儿子们也来了,雍正很高兴,不错,知道疼爱姐妹。将来闺女出嫁后,不怕没人撑腰。抬手叫他们都进来,免礼赐座。一家人,依次落座,虎视眈眈盯着养心殿大门,等着察尔汗来“羊入虎口”,呃,不,是求娶公主,呵呵!

察尔汗进门,略抬头一看,喝,皇帝居中而坐,国母紧挨着坐在龙椅左手边,一边安坐小五爷、小十爷,一边是小九爷、小十二爷。帝后二人随从侍女,一个个排雁翅在身后恭立伺候。

这阵势,还真有三堂会审架势。对上叩头,“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国母千岁千岁千千岁!见过和郡王,见过醇郡王,见过宝郡王,见过成郡王。”皇上啊,您没事儿生这么多儿子干嘛?请个安都得绕半天舌头。

雍正冷哼,“嗯,察尔汗,起来吧。今天不是大朝会,亦不是理藩院奏事之日。前来觐见,有何事啊?”

察尔汗不敢起身,心想,还是跪着吧,免得一会儿又叫跪,不小心,跪地猛了,反而伤了膝盖。低头沉声回答:“启禀万岁爷,奴才是来退亲的。”

“哦,提亲嘛!这个,朕要与皇后商量商量。”雍正好容易摆好准岳父架势,打算好好难为一番这个准“女婿”。哪知,皇后在一旁冷着脸拉拉他袖子,咬着牙提醒,“皇上,人家是来退亲的!”

“啊?”

不等雍正发怒,宝郡王第一站出来,怒喝:“察尔汗,你什么意思?”

醇郡王也怒不可遏,指着察尔汗鼻子大骂:“好你个察尔汗,把我皇家贵女当什么了?今日不说清楚,你就别想轻易回去!”

成郡王在一旁直冒冷汗,我说这些日子以来,怎么老觉得不对劲。感情,是准姐夫要跑路了呀!

和郡王弘昼呆了半晌,心中叫苦,呜呜,本来是来凑热闹的,没想到,这会还真是凑了个“大热闹”!早就知道弘琴的热闹没那么好凑热闹。早知道不来凑热闹!福晋,为夫好想你呀!你都不知道今天养心殿有多热闹!天晓得我干嘛来凑这个热闹!呜呜——

至于高无庸、王五全等人,恨不得退回墙根站着。这一幕,可真是千古未闻哇!谨言无奈,悄悄朝屏风后看看。那里略微有些响动,好在不算热闹。谨言叹气,依旧立在皇后身边,静静看察尔汗如何应答。

衲敏硬拽着雍正,不叫他一时冲动,不小心把察尔汗砍了。对着下头,眼神直往养心殿殿顶金龙藻井上飘,声音倒是难得的温柔,“察尔汗多尔济大人,就算平民百姓,想要退婚,也有个原因。你什么都不说,一句退婚,说退就退了?好歹,给个说法吧。”

察尔汗颔首,“国母娘娘,您还一如十五年前那般平易近人。只是,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公主殿下——长大了;而奴才——老了。”说着,摘下帽子,指着头发,对上奏言:“十五年前,奴才正值壮年,夸下海口,说奴才等的起。然而,十五年后,原本满头黑发,已然开始长出白丝。国母娘娘,您的金枝玉叶,正值青春年华。疼她爱她护她的人,不仅仅是您与皇帝可汗陛下。奴才也是一年一年,看着她长大。没有一天,不希望她快乐、幸福。原本,奴才以为,奴才能够保她后半生宁和安康。可是,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国母。奴才的身体,确实老了,再也没有办法保护奴才心爱的女孩儿。奴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奴才一双浑浊的眼睛一旦闭上,就无法睁开。而您的宝贝,她还有漫长的岁月,要去度过。所以,奴才只有忍痛,离开她。国母娘娘,我蒙古汉子,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会用最实际的行动,表明内心的真诚。还请皇帝可汗陛下与国母娘娘明鉴!”说完,以头触地,不敢抬起。

衲敏听完,垂眸不语。弘纬与弘经双双坐回位子,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雍正渐渐熄灭满腔怒气,紧紧握住皇后的手,不发一言。

弘喜跟弘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俩人一起看看殿下磕头的察尔汗。最后,还是弘昼壮壮胆子上前,拱手奏言:“皇阿玛、皇额娘,儿子看,今天察尔汗大人精神有些恍惚,该不是前几天事务繁忙,生病发烧——烧糊涂了吧?不如,叫他回去养病,等病好了,再宣他觐见?”

一面说,一面拿袖子遮住脸,偷偷给弘喜使眼色。弘喜无奈,跟着说:“是啊,皇阿玛,前两天理藩院确实忙了些。察尔汗大人都三四天没好好睡过觉了。肯定发烧烧糊涂了。叫他回去休息吧?”

雍正冷哼,“发高烧居然敢来觐见。还不给朕退下!”

察尔汗抬头,还想说些什么。弘昼、弘喜交换一下眼神,赶紧遵旨,几步上前,一边一个,架起察尔汗便往殿外飞奔。一边走一边劝,“哥们儿别急,这事别人说了都不算。最后还得我们家五姑娘拍板定案!”

弘经闷了半天,最后终于说了句:“察尔汗不过四十五岁,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行了呢?当年,皇玛法四十五的时候,不是还纳了几十个皇妃吗?”

弘纬刚想开口,硬是叫弘经这句自言自语给噎回去,闭嘴低头,不再答言。

衲敏幽幽叹气,“这都什么事儿!宝贝她——”一声惊叹,“宝贝呢?来人,公主去哪儿了?”

弘琴贴身宫女闻言,绕过屏风,颤巍巍上前回话:“启禀主子娘娘,公主她——回公主所拿鞭子去了!”

衲敏扶额,“我的天——”

鞭打“薄情郎”

一听弘琴跑回去拿鞭子教训察尔汗,衲敏吓的赶紧叫来谨言,“快,去拦住公主,告诉她:要想捕获一个男人,可以用鞭子;要想捕获一个男人的心,只能用心去换!”

“啊?”谨言听了这话,愣愣站着,满心觉着难为情,说不出口。衲敏发狠,“还不快去!”

谨言这才诺诺行礼,疾步跑出养心殿。弘纬略一思索,对皇后说,怕谨言一个人去了,拦不住姐姐。衲敏摆手,“那你还愣着干嘛,快跟去呀!”

弘纬拱手答应,急忙出门,去追谨言。

谨言自然不是一个人出去。身为中宫第一女官,外加雍正亲口恩赏固山格格位份,她身边,总有两名宫女随时跟随。按谨言心思,这种事情,还是要公主跟察尔汗当面说清为好。要是非拦着公主,依那位性子,还不憋出病来?故而,出了养心殿,便故意迈着小碎步,朝公主所徐徐而行。

弘纬跟着出来,赶上去,问:“五公主八成已经从公主所出来了。还是去养心门那边等吧。”

谨言低头应声,折转回来,思忖身份低微,不敢横穿养心殿前广场,顺着宫墙,望养心门而去。

弘纬心中焦急,奈何谨言步伐小,实在走不快。只得耐心催促:“快走吧,一会儿去晚了,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谨言垂眸回答:“宝郡王要是着急,不如您请先行,奴才马上就到。”说着,便停下来,躬身让路。

弘纬见她如此冷静,反而不急了,低声问:“你是不是瞧出来什么了?”

谨言抿嘴一笑,“主子关心则乱。察尔汗大人纵然年近半百,但身子骨还算健朗。您别瞧公主平日里蹦蹦跳跳,论起来,耐力根本比不上察尔汗大人。更何况,还有和郡王、成郡王两位爷在一旁看着,您还怕弄出人命不成?”

弘纬怒斥:“爷是怕公主难受。你哪里知道,公主傲了一辈子,怎么会受得了这番屈辱。”

谨言淡淡一笑,抬腿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小声说:“男人和女人,吵吵小架,闹闹别扭,算得上什么屈辱呢?这种事,总要俩人当面说清楚、闹明白才行。察尔汗不是疯子,平白无故打皇家脸面,这样的事,他必做不出来。依奴才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等公主先问清楚,再做打算吧。”

弘纬听了,低头赶路不答。

一行人还未至养心门,大老远就瞅见弘昼、弘喜哥儿俩抱着脑袋,一路鼠窜。弘纬上前拦住弘喜,问:“怎么回事?”

弘喜顾不得站定,结结巴巴一路跑,一路说:“五姐姐她——她跟察尔汗打起来了!飞——飞沙走石哇!”

弘昼在前头跑了两步,不见弘喜跟上,急忙扭头吆喝,“小十二,快跑啊,再不跑,给他俩人当炮灰呀!”说着,率先往养心殿奔去。

弘喜答应一声,对弘纬催促:“快跑吧,那俩人真打起来了,大内高手都近不得身呢!”

弘纬放弘喜过去,对身后谨言吩咐:“你留在这儿,我去看看。”

谨言一笑,低声吩咐身边俩宫女,“在这儿等我。”竟然紧跟着弘纬上前。

弘纬觉察谨言就在身后,本想叫她回去,奈何事情紧急,便没多说。

没走几步,便见一团轻尘在养心门内飞扬。几班侍卫围着,只是观看,不敢上前。倒不是打架之人多么厉害,而是——那是固伦公主啊!万一一个不小心,磕着了、伤着了,谁赔得起?

弘纬赶到侍卫圈外,咳嗽一声,众侍卫急忙行礼。吩咐侍卫各司其职,立刻退下,弘纬便带着谨言来到那团轻尘外面。只见其中,鞭子飞舞,密不透风。察尔汗几番躲让,固伦公主依旧步步相逼。

弘纬叹气,冲里头喊话:“姐姐,你先停下,我有话说。”

鞭子稍微一顿,接着舞的更厉害。谨言伸手拉弘纬往后站站,取下手腕上一只银镯子,掂了掂,抬手扔进去。

眼看镯子穿过鞭子飞舞屏障,就要砸到弘琴脸上。说时迟那时快,察尔汗一个箭步,使个“火中取栗”,将镯子捏到两指之间。这个时候,镯子离弘琴耳畔,仅剩一指之遥。

弘琴躲过“暗器”,察尔汗可没那么好运。因救弘琴,中门大开,躲闪不及,皮鞭正对着脑门砸下来。从额头到鼻子,一道血痕,立刻笔直笔直地在脸上散开。更倒霉的是,鞭子末梢,叫弘琴临时绑上一块砚台。那砚台经过一番抡砸,就剩核桃大小,恰巧磕到察尔汗后脑勺上。

弘琴一看,又心疼又害怕,哪里还顾得上生气,鞭子一扔,上前拉住察尔汗,一通摇晃,“你没事吧?疼不疼?”

察尔汗只觉得脸上**辣的一道,脑后晕乎乎的一块,举手看看两指之间的镯子,亮晶晶地在太阳底下发光。对弘琴笑笑,“宝贝没事吧?”

弘琴哽咽着摇头,“傻子,一个镯子,又砸不坏,你没事儿碰它干嘛。先忍着,我这就去叫太医!”说着,就要亲自跑太医院。

察尔汗一把拽住弘琴,摇摇头,晕晕乎乎地说了几个字,“不——不用——了!”头一歪,一头朝地上载下去。

弘琴赶紧抱住,因少女年幼体弱,被察尔汗壮硕身躯一压,紧跟着蹲到地上,心甘情愿给察尔汗垫背。顾不得手掌磨到地砖上,蹭出血丝,弘琴哭着大喊,“一帮侍卫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快去请太医!”

正吆喝着,早有两名侍卫奉宝郡王之命,架着太医,一路轻功,护送过来。后头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腾云驾雾般“飞”来。

那太医气喘吁吁地上前,明知公主抱着位大人不合礼数,还是不得不选择视而不见,就在公主怀里,给察尔汗治伤。

没一会儿,脑后伤口包上布,脸上伤口止住血。那太医又给察尔汗喂了几粒防风药丸。这才站起来,对着弘纬拱手,“宝郡王,这位大人伤势并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可愈合。只是,这几天伤口不能见水,也要防范吹风受凉。尤其是在阴天,要小心复发。一定要伤口长好之后,才能停药。多注意些,免得有后遗症留下。”说完,眼巴巴地瞅着宝郡王。

谨言站在弘纬身后,眨眨眼,啥意思?还有隐情?

弘纬摆手,叫侍卫抬察尔汗去阿哥所自己院子里,另外派人去给帝后报信。弘琴紧跟护送。弘纬则带着太医,慢吞吞,一路走,一路细说。谨言本想领着人,错开十来步,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哪知,刚走出没几步,就见宝郡王在前面招手。谨言低头紧走几步跟上,就听弘纬说:“太医诊断出,察尔汗被人下了毒。”

谨言眉头一皱,随即展开,低头不说话。

弘纬接着往前走。太医低声解释:“也算不得什么多毒的药物。不过是叫人吃了,难以入睡,入睡后,不容易熟睡。长期服用,身体得不到好好休息,就会觉得体质下降,精神恍惚,做事容易出错。要说毒性,倒算不得什么,也不会上瘾,不是福寿膏那些害人的东西。偶尔服用,还能提神。换个说法,就是刚才那位大人,八成睡觉前,常喝提神药物。到底是谁下的药,老臣就不知道了。”

弘纬在前头走,谨言在后头跟,谁也没搭话。太医看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便摸摸鼻子,老老实实随一位郡王、一个格格去阿哥所。

因太医说,察尔汗还要呆会儿才能醒来,弘琴便坐在弘纬屋里,听弘纬与谨言猜测究竟这“提神药”是怎么回事。

听来听去,其实,排除察尔汗自己闲着没事儿胡乱喝着玩儿,就剩下那一帮子人,死活不想叫人安生。

弘琴不怒反笑,拍拍巴掌,“行啊,姑奶奶还没想起来找他麻烦,他倒先找上门儿来了!这一回,可别怪我不疼侄子!”

说完,拎着鞭子,便要往外冲。

谨言急忙站起来,伸手想要拦着。弘琴一瞪眼,“你乱扔镯子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一边去,仔细惹恼了我,连你一块发落!”

谨言收回手,缓声劝道:“奴才不是拦着您,不叫您去。是皇后娘娘有话,吩咐奴才跟您说一声。”说着,便将皇后那番“俘虏男人以及俘虏男人的心”的论调说了。

弘琴咬咬嘴唇,“皇额娘说的?”

谨言福身行礼,“正是。奴才事情办完,这就回去伺候主子娘娘。”说着,领着宫女便走了。好歹这里是阿哥所,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闺女,还是不要多呆的好。

弘纬在一旁跟着劝,“如今,我们还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你不如先叫粘杆处去好好查查。趁着这几天,察尔汗在我这儿养伤,也跟他好好说说。别好好的婚事,真闹出人命。”

弘琴点头,几欲张口,终究低头,闷声自语:“什么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我。要不是那个镯子,他也不会受伤。”

弘纬听了,无奈摇头,“谨言没做错。那个镯子,伤不到你。是察尔汗关心则乱,别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推。”

弘琴冷哼,刚要反驳,就听弘纬贴身太监跑来传话,“察尔汗大人醒了。”

弘琴也顾不得跟弘纬讨论究竟是谨言不对,还是察尔汗更要紧,几步跨到厢房,拨开太医,趴到察尔汗床前,小心问:“你醒了?疼吗?我叫太医给你开止痛药。”

察尔汗摇头,伸手要去摸脸。弘琴急忙捉住他的手,“别,太医说,不能动,换药也最好叫他们来换。不然,会破相的。”

察尔汗点头,“不太疼,就是有点儿痒。”

弘琴抿嘴,“忍忍吧。总比脸上顶着一道疤强。”接着,便把太医猜测他服了“提神药”的事说了。

察尔汗扶着脑袋想了想,“怪不得,我最近半年总是觉得精神不济。还以为,是自己老了,觉少。没想到,居然如此。”

弘琴趴在察尔汗身边,低声暗骂:“傻!”

察尔汗也不生气,任由她故意套上指甲套,专挑肉厚的地方掐。

弘琴自己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扔了血迹斑斑的指甲套,闷声问:“粘杆处已经去查了。要是——你没事,身体也好,你——你愿意娶我吗?”

说完,脸颊绯红,闷头趴在炕上,团成一团,活似只刺猬。

窗外,弘昼领着弘喜一个劲儿拍大腿,妹子呀!你咋这么不争气呢?好歹,等察尔汗提出来,你再“逼婚”呐!

弘纬站在弘昼身后,不住叹息,弘琴你个有了“女婿”不要“爹”的“不孝子”!

门外,弘经则是羞红了脸,眼看无事,便领着人回自己院子,看书去了。

察尔汗看公主趴在炕上,缩成一团,淡淡一笑,伸手摸摸公主头发,“我本就打算娶你。”

弘琴猛地抬头,“那——你为什么要退婚?”

察尔汗摇头,“我害怕呀!要是,你看不上我老头子,那可怎么办呢?所以,才玩了一招欲擒故纵。还好,这一鞭子,没白挨。总归,拐到一个媳妇儿!”说完,嘿嘿笑了。

窗外,和郡王满意了:妹子呀,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能了吧,能了吧!嘿嘿!

弘喜拍拍头上五哥爪子,“你想捏死我呀!”

这一叫,里头就听到声了。紧跟着,弘琴鞭子便飞出来,“什么人,敢听姑奶奶墙根儿!”

弘昼一把拽上弘喜,翻墙急蹿。倒霉的弘纬被弘琴逮个正着。好在弘琴还懂分寸,没怎么动他。

晚上,弘琴到仁和堂来给帝后二人请安。说明了察尔汗之事,并将察尔汗求亲折子,亲手递给雍正。

雍正翻开看了看,叹气,“皇后说的对,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哇!”

衲敏趁众人不注意,捏捏雍正手指,笑着安抚弘琴,“最好的太医都派去了。察尔汗不会有事的。”

弘琴冷笑,“再好的大夫,也经不住有人下毒。”说着,便将粘杆处傍晚递上来的密折摔到雍正跟前,狠狠地放话,“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护着他也好,留着他当靶子也好,总之,这一回,我不忍了。你要不动手,我亲自动手。不整地他哭爹喊娘,我就不姓爱新觉罗。”

雍正叹口气,捏着密折扫两眼,扔到灯火上烧了。对弘琴吩咐:“你以为,我喜欢留着他膈应人?不过是你弟弟太小,不能太过分。罢了,既然他自己不给自己留后路,不肯多积阴德。随你处置,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好。毕竟,年底,你就要大婚了。这时候皇家去人,不吉利。”

听了这话,弘琴才露出欢喜颜色来。又蹭到皇后身边,撒撒娇,使使性子,跟雍正借了几名大内侍卫,拐了卷圣旨,准许察尔汗暂住阿哥所,等等。直到人定之时,这才心满意足地扶着小宫女坐轿回公主所。

夜里,衲敏正在熟睡,就觉得雍正一个劲揉搡。衲敏迷迷糊糊地推开雍正爪子,“别闹,困!”

雍正见皇后不理自己,索性一个翻身,趴到皇后身上,紧紧压住。衲敏憋地喘不过气,这才睁眼,“啥事?”

雍正吭哧半天,才支支吾吾问了句,“你白天说,捕获一个男人的心,要用心去换。朕的心已经在你身上了,你的呢?”

顿时,衲敏一丝睡意皆无。

小剧场:

雍正:皇后,偶喜欢你!(外加面无表情)

衲敏:呵呵,好冷!谨言,把本宫貂皮大衣拿来,再把空调调高点儿!火炉烧旺点儿!

弘琴:要我是皇额娘,肯定给吓死加气死再加冻死!浪漫懂不?温情懂不?

察尔汗:公主,偶喜欢你!

弘琴:嗯~~~讨厌厌!

作者有话要说:雍正大叔表白方式真是与众不同哇!

聊斋志异

雍正大叔深更半夜不睡觉,连带着也不让皇后睡觉。偏偏衲敏还不能敷衍了事。黑暗里,头顶上,雍正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活似一头发现猎物的豹子。想要扑上来,又怕不小心,惹“猎物”不高兴。踟蹰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刚硬中,隐隐夹杂着几分忐忑犹豫。

衲敏睁着眼,看了半日,终于,觉得胸口憋的难受,闷闷地说:“皇上,您太重了!”

雍正张开胳膊,稍微支起上身,依旧俯视皇后,低哑着问:“说,你的心在哪儿?”

衲敏顿时觉得万分委屈:大叔你有病啊!咱俩连恋爱都没谈,我就给你睡,还给你生儿育女,我容易吗我?如何好容易能歇歇了,你还跟我闹什么老不修。还让不让人活了?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实,要论起来,衲敏还真不知道自己对雍正——究竟是什么心思。要说夫妻吧,雍正明明是乌拉那拉氏的丈夫。要说恋人吧,呵呵,真没感觉到俩人之间那浓浓的爱意!要说陌生人、床伴儿——衲敏总有种自欺欺人之感!

皇后不说话,雍正可不认为她是在默认。冷不丁地,年羹尧这个名字,又蹦到脑海里。往下一趴,再一次压住皇后,问:“你不肯说,是不是心里有别人?再不说,朕就把年羹尧扔到西洋去。反正威灵顿也要求带个高官回去,好给他们国王牵线搭桥。”

又是年羹尧。衲敏叹气,从两人胸膛之间夹缝,抽出手来,拍拍雍正肩头,示意雍正头低一下。雍正不明就里,再低一些,离皇后鼻尖儿再近一些。

“嘭”,雍正顿觉自家牙齿与皇后牙齿,隔着两层嘴唇,硬邦邦碰到一起。霎时间,一股血腥味儿,淡淡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后嘴唇上,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儿。

雍正大叔还没咂摸出具体是兰花儿味儿,还是梅花味儿来,就觉着两片唇瓣被轻轻舔开,门牙上,一阵温润。好似一条小鱼儿,在那儿轻轻叩门。

顾不得细想,雍正急忙张开牙齿,打开门,将那小鱼儿放进来。那小鱼儿试探着、摸索着,轻轻游进来,沿着牙齿,一路缓缓游曳,青涩中,满含娇羞。

衲敏确实满心羞涩。想当年,她跟年羹尧也不过如此,而且每次都是年羹尧主动,她只需要配合就行了。如今,试探了半天,雍正大叔都一副安之若素、理所应当的态度。这——这叫她如何深入嘛!

终于,大叔受不了皇后只在浅海试探,不往深海游曳。出动深海“泥鳅”,紧紧缠绕住皇后那条“小鱼儿”,你来我往,几番交战,激起海波滔滔,冲出堤坝,顺着帝后二人嘴角,吧嗒吧嗒,一滴一滴,全部滴到衲敏领子上。衲敏抬起脖子,与雍正大叔脸贴脸,紧紧偎依。伸出胳膊,狠狠挂在大叔脖子上。大叔也不示弱,抱住皇后,往炕上狠压,似乎要把这女人压到炕板里去。

这场战役,好不热闹。

最终,还是雍正大叔耐力更胜几分。衲敏胳膊无力,胸腔缺氧,勉强斗了几斗,最终,还是瘫软下来,滑落到枕头上。

雍正心里,其实也舍不得累到皇后。略微偏偏身子,紧挨皇后,躺到同一个枕头上,侧脸看着皇后,满脸笑意。

衲敏给看的难为情,翻个身,一头钻进雍正怀里,抱住大叔老粗腰,将领子上的口水,一点一点往雍正身上蹭。嘴里喃喃:“皇上,臣妾不善言辞,不知道,刚才——那样回答,您可满意?”

雍正嘿嘿奸笑,压低下巴,抵住皇后满头黑发,“满意。皇后做事,朕自然满意。”顿了顿,又说,“以后,无人之时,皇后若不知该如何回答朕,还可用刚才的那番‘言辞’!”

衲敏听了,心中暗骂:我呸!不就接个吻嘛!就不信你个阅人无数的老皇帝,还新鲜这东西。

这一回,衲敏可是冤枉了大叔。人家大叔下半身阅尽千帆,这上半身嘛——说实话,那些个女人,几乎没一个注意力不是放在早得龙嗣,好借以母凭子贵。真正懂得“上下齐动”道理的,还真没几个。尤其是像衲敏这般,一颗心,“纯洁”到只求忽悠住大叔的,更是少有。几乎是第一次被女人这么珍惜、这么认真地吻着,雍正大叔认为:皇后的“回答”,他:相——当——满意。

皇帝大老板高兴,底下人就好过。察尔汗原本犯下欺君之罪,也被一笔勾销,美滋滋地接了赐婚圣旨,接回来母亲弘吉拉氏,回去准备新房。至于弘琴,嫁妆有内务府准备,婚事有礼部操持,礼节什么的,她才懒得理。好在雍正与皇后,一个不在意,一个不在乎。这位满洲入关以来,第一位由元后所出的固伦公主,抓来粘杆处几名小喽啰,优哉游哉地开始替她“夫君”出气去。

纯贝勒府,本处于四九城中,最为尊贵的地段。

北边,过一道街,是九哥府;东边,隔一个胡同,是十哥家;往南,十四自家;往西,十三怡亲王府就在一条斜街街口。后院,一墙之隔,便是年羹尧二姑娘家。

可惜,因为纯贝勒府被圈,年羹尧怕姑娘住在附近,受官家委屈。亲自禀明恂郡王,另寻了一处稳妥的院子,把姑奶奶、姑爷和外孙们接过去。这处院落,随即卖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四品京官。

此刻,正值傍晚时分。院子中,静悄悄的。弘琴翘着二郎腿,坐在这所院落的正屋,底下,站着几名便衣侍卫。桌上,几团白布,整整齐齐叠放着。

弘琴贴身宫女上前,将白布分别递给几名侍卫,低声耳语一番,最后,喝问:“都听清楚了?这是你们进入粘杆处受训以来,第一次办差。主子们都在看着,别叫主子失望!”

几名小侍卫连忙打躬行礼,“定不辱命!”说完,收拾起白布,掂着脚尖,依次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