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辉的人缘一向比他们两个都要好很多,一进来就有许多人跟他打招呼,把他迎了过去。苏浅以前说许桦就是个镶了钻的流氓。钻石太耀眼,流氓太危险,两者融合难免叫人又想上前又怕挨打。她却不知其实在别人眼中她自己也算得上是一个冷美人了。倒不是说她五官长得有多漂亮,只是她坐着微笑的样子很像一朵静默开在碧波之上的睡莲,太过清静美好反倒叫人不能惊动。沈辉则不同,大多数的时候他显得温文无害,他的痞气大概只有在极放松极愉悦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而且往往只是对着一个人。

众人吃过了自助餐,大概九点的时候便开始K歌。不知道是谁提议让情侣档对唱pk,大家都哄然叫好。初恋能保持到现在自然是不容易的,更何况仅有的几对都已经修成正果,也算是情比金坚令人羡慕。

不知道人群中谁爆出一句“沈辉跟苏浅应该也算啊。”一时间笑语喧哗低下去不少。

那位提议的同学也是刚从澳洲回来,对本城的事消息不大灵通。早已经有人拉住他耳语了。但偏偏接话的也是个外星人,起哄道:“对啊,别的几对都已经步入礼堂,你们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他这话是对着沈辉问的。

此时周围知情的尴尬的尴尬,惋惜的惋惜。沈辉站起来,大方一笑,道:“我给大家唱一首好了。”

他走到台前的黑色三角钢琴旁,坐了下来。毕竟有些日子没碰过钢琴了,试了几个音,才开始弹。他弹的是Matthew Lien的《Bressanon》。前奏过后,沈辉对着话筒唱出了歌词:

Here I stand in Bressanone我站在布列瑟侬

With the stars up in the sky的星空下

Are they shining over Brenner它们也照耀着布雷纳

And upon the other side在天空的另一端

You would be a sweet surrender请你温柔的放手

I must go the other way因我必须远走

And my train will carry me onward火车将带我远走

Though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

Wo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哦 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Now the clouds are flying by me看着身边白云浮掠

And the moon is on the rise月亮升起

I have left stars behind me我将星辰抛在身后

They were diamonds in your skies让它们点亮你的天空

他的声音干净中透着磁性,饱含感情。但正因为那股淡淡的苍凉之意才显得越发不合时宜,这毕竟是庆祝新年的同学聚会,他却当众自弹自唱了一首这样伤感的歌。

“You would be a sweet surrender, I must go the other way.”苏浅心中反复回味着这两句歌词,觉得后面紧接着的两句真是讽刺,人都要离开她了,还假惺惺地做什么。是的,沈辉唱的时候一眼都没有看她,但她就是知道这歌是唱给她听的。作为告别么?何必呢,已经决定放手的事。

许桦一直看着苏浅的表情。他猛然站起来,上前对着就要走下台来的沈辉就是一拳。沈辉猝不及防几乎立刻被他打倒在地,却终于还是踉跄稳住了身形。顷刻间,周围惊呼四起。

眼看着许桦还要挥拳,沈辉本能地抬手抵挡,但许桦挥过来的左手手腕上熟悉的浪琴表的表面,在灯光下反射出来的光晃得他仿佛睁不开眼睛。不知为什么沈辉的手垂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挨了许桦这一拳,刹时委顿在地。

这时候已经有两个站得近的男生冲上去把许桦强行拉开,另外的人则上前把沈辉扶起来。

“沈辉,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蛋。这么多年,你以为我是顾念兄弟情意呢?呸!我是什么人,我讲什么义气?!我那是为了她。你给我听着,我是败给了她。她从十四岁就喜欢你,脾气这么拧,一条道走到黑的主。我拗不过的是她,只要她高兴,她喜欢,我就在旁边看着。本来我对你挺佩服的,楞是守了这么多年,我自问比不过。可现在呢,你还以为自己是情圣呢!要是她从小到大爱的人是我,我爬也要爬到美国去守着她。你那破公司有什么了不起的。是,我没用,我不像你白手起家。所以要是浅浅喜欢的人是我,我立马给她过去当陪读。可是她不要我。她在我心里是宝贝,懂不?私人珍藏版。我都不敢碰一下的人。你倒好,捧着捧着就给直接摔碎了。”许桦这一吼,连音乐都停了下来。他说到最后声音竟然有些像是哽咽难继。

苏浅越过人群,走到许桦身边,轻声道:“这是我自找的。你别管了行么?”

“你到现在还护着他。行,算我多管闲事!”许桦的大少爷脾气一上来,也就苏浅降得住。他脸色通红,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但到底还是罢了手。

小时候也不是没有男孩子为了苏浅打架。她非但没有像别的女生那样尖叫着上前劝架,反而搬了把椅子坐下观战。许桦当时问她:“你这人怎么这么低级趣味?”苏浅反问她:“你觉得我漂亮么?”大少爷当然不屑地大摇其头。苏姑娘反而点头道:“那就是了。凭我这样的,还有人争得要打起来,多难得。估计这种事以后也不会有了,当然要趁现在看个够本。”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子虚荣得坦荡,有意思。只是他那时并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为了她动拳头。

一旁有个女生忽然插言道:“先别吵了,沈辉流血了。苏浅,你有手帕么?”沈辉和苏浅这一对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她这话只不过下意识便问了出来,好像他还归她管。

苏浅轻声道:“我不是红十字会的,不管救死扶伤。”她不能再看他,不能再听他,否则她怕管不住自己,最终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愿意抛弃。到时候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那个女生从前就暗恋沈辉,虽然现在还单身并不一定是因为他,但苏浅这样说,她听了到底气不过,便道:“苏浅,你那说的是人话么?你把人抛下这么多年,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却来怪他?你那是活该!”

“我知道。”她这一声很轻,沈辉却听见了。她的声音他总是特别敏感的。

许桦听到苏浅那句“不是红十字会的,不管救死扶伤”,反倒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行啊,终于长出息了。”

苏浅一把把他的爪子拍下来,道:“我走了。”

许桦自然跟了她出去。沈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聚餐

沈辉一早就接到叶宜的电话。

“我二哥的度假村下礼拜在海南岛开业,怎么样,跟我一起去捧个场吧?”叶宜的语调很轻快,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沈辉没有立刻回答,叶宜怕他拒绝,便游说道:“连双休日才五天。去吧。”

“好啊。”离开几天也好。沈辉不由想到本来上次苏浅回来,两人准备一起去海南岛玩的。他这么忙的人为了这次旅行,硬是空出来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无奈苏浅因为一时不适应上海的气候,发起了高烧,足足病了一个多礼拜,最终也没能成行。

苏浅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叶宜来了。

“没想到你亲自送文件过来。”撇开沈辉的关系,苏浅倒是挺喜欢叶宜的。这个女孩子家庭条件好,却并不趾高气昂,也很有头脑,说话做事条理清晰,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这可都是‘大地’的商业机密,当然要小心为上。”叶宜笑道:“我和沈辉下周去海南岛,苏律师也一起去吧,工作度假两不误。在海边谈判应该很有情调的。”

既然提到了工作,苏浅自然不能推脱,便道:“好啊。”这样的案子抓紧一天都能为客户省许多钱。从前苏浅接手过一个案子,每拖一天客户就要多还给银行几百万美金的利息。这个案子虽然没这么夸张,但道理也是一样的。

谈完了事,苏浅送叶宜出去,谁知一开门就看到许桦等在外面。原来小夏认得兰博坚尼的主人,便把他放进来了。为了给苏浅一个惊喜,也没有例行常规的访客通知,只请他在外头等。

叶宜倒是认识许桦的,以前她去俱乐部玩碰到邹玉,许桦有几次也在场。

她大方道:“我请苏律师下礼拜去海南岛玩。既然大家都认识,许先生也来吧。”君子有成人之美,许家在海外的实力不容小觑,与许家结个善缘也未尝不好。

苏浅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禽兽已经闪着森森的白牙微笑着一口答应。

送走叶宜,苏浅回到办公室,许桦也跟着进去,顺便打量一番。

“你去凑什么热闹。”这家伙要是脾气上来了,难保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许桦冷笑一声:“凑热闹的是你吧。人家未婚夫妇提前去度蜜月,你去干什么。” 就是有她这么蠢的人,明知道会受伤还这样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他不看着点怎么行。

苏浅叹了一口气:“我接这个案子根本是个错误。”也许她真的应该考虑退出,理由也简单,临时有事必须回美国。

海南之行的四人诡异组合就这样形成了。

沈辉登机的时候看到他的座位前排赫然坐着苏浅和许桦,心里不是不惊讶的,但随即了然。

苏浅在沈辉坐下之前还是忍不住看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嘴角还有一丝极淡的瘀青。心道:许桦下手够狠的,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没好。叶宜肯定看出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释的。

飞机抵达海南,四人坐上当地来接的车,到了度假中心。

这座度假中心跟传统的酒店有所不同,倒是有些野趣的。出租给客人的别墅都似鸟巢一般错落在海边的峻岭之上。

入住的时候是叶宜的二哥叶茂亲自来接待的。他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虽然没有叶宜的好相貌,但气质温文中带着稳重,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很有几分儒商的味道。

取钥匙的时候沈辉跟叶宜各自拿了一把。叶茂笑着拍拍沈辉的肩膀,道:“我们家家教比较严格,对女孩子又不免更保护些,不介意吧?”

沈辉摇摇头,道:“应该的。”

从山下往山上看,满目苍翠。等上了山,置身“鸟巢”中的时候,每有海风吹过,极目望去又是一番碧波如滔的情景,令人心旷神怡。

苏浅被分到的“鸟巢”跟许桦的就隔着一个短短的小木桥。沈辉和叶宜也毗邻住在地势稍低些的山头上,离她则是步行五分钟的距离。

苏浅把包打开,随意找了条以前去夏威夷穿过的雪纺连衣裙换上,准备叫许桦一起去晚餐。

不想打开门他已经等在门口了。大少爷倒是没有穿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衣,而是白色马球衫,黑色休闲长裤,十分俊挺好看。

两人走下去的时候正巧碰上沈辉和叶宜,四人便一同步行去餐厅。

度假村的餐厅也挺有特色。外场的桌子围着一个大型游泳池。泳池的边上围绕着各种颜色的鲜花。

苏浅的裙子是渐变的浅灰色,动静之间上面的银色亮片在灯光下似流星坠落。叶宜不禁夸道:“这裙子真漂亮。”

“你的也很美啊。”苏浅说这话完全出自真心,Chanel高级定制怎会出错。这件领口、下摆缀满山茶花的白色短裙穿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沈辉叶宜坐一边,苏浅许桦坐在另外一边。看着对面的沈辉,苏浅心底不由升起一种荒谬感。倘若不是他们身边各自坐着别人,她跟沈辉好似跟从前别无二致,一样面对面坐着享受烛光晚餐。

人生何止瞬息万变这四个字所能概括。

叶茂不在,叶宜也算半个主人,便道:“大家喜欢吃什么请随意,千万不要客气。”

四人正要看菜单,远远便看到叶茂跟一个女孩子牵着手,从餐厅内场出来,一路向这里走来。两人穿着橘□侣T恤,关系不言自明。

倒是苏浅吃了一惊,那个女孩子正是小夏。小夏看到她神情有两分腼腆,笑得三分羞涩道:“Sue,不好意思,知道这次行程以后就想告诉你的。不过一直说不出口。”

苏浅笑道:“我想你怎么没跟我同机呢,原来是先遣部队。昨天就来了吧。”暗忖:她跟叶茂应该就是最近的事,叶宜第一次来律师楼的时候小夏还不认识她。倒真是巧了。

叶茂打了个手势叫服务生过来拼桌,又十分绅士地替小夏拉开椅子。

众人坐定后免不了要重新介绍一番。

叶宜笑道:“二哥,你要介绍给我认识的女孩子原来是夏小姐啊。眼光不错。”

“你这是把小薇跟我都夸进去了,看来这顿我是非请不可了。”

看不出叶茂还挺幽默的,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

六人开始研究菜单。

叶宜嫌烛光有些暗,索性道:“二哥,有什么好吃的,你给我们推荐下?”

“好啊,那我就黄婆卖瓜了。‘红焖东山羊。’东山羊生活在东山岭。这里盛产一种叫鹧鸪茶的野生植物。东山羊就是长期食用鹧鸪茶的叶子,所以肉质鲜嫩而没有膻味。再有么,就是‘酸笋鲜鱼汤’此地四季如夏,竹笋是最受追捧的蔬菜,一定要尝尝。我这里的师傅做‘鱼茶’ 堪称一绝,凡是喝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

夏薇好奇道:“什么是鱼茶?”

“鱼茶就是用淡水活鱼切块拌盐,腌制后挤干盐水,掺入凉米饭、酒曲或炒米搅匀,再装进坛子里密封起来,放个七到十天就可以吃了。鱼茶味酸而微咸,甘香可口。你应该会喜欢的。”叶茂对女朋友解释得格外耐心。

沈辉指着菜单上的图片道:“这个椰丝糯米粑,估计各位女士都会喜欢。”苏浅喜欢甜品,以前饭后必要点的。

叶茂笑道:“沈辉是个识货的。这个风味独特,确实不错。”

接下来他们各自点了主菜。苏浅点了海南(又鸟)饭,她在加州的港式茶餐厅吃过,想试试正宗的味道有什么区别。

沈辉点了一份海鲜沙律。

叶宜笑他道:“你怎么这么秀气,你又不需要节食减肥。”

沈辉微笑了下,没有接话。

没想到作为点心的椰丝糯米粑最先上来,正好一人一个。苏浅尝了一口,糍而不腻,清甜可口。她发现这是用糯米粉做皮,包着新鲜椰肉丝、芝麻、碾碎的炒花生、白糖等做成的馅。她好奇地向叶茂问道:“这外头裹的看起来像是粽叶,是不是?”

叶茂故意卖关子,笑道:“看看谁有这份眼力猜出来这到底是什么。”

许桦忽道:“是野菠萝叶吧。”他以前吃过类似做法的点心。

“呵呵。许先生果然见多识广。”

菜很快上齐了,众人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红焖东山羊是用一整只羊蹄做的。许桦切了一块放到苏浅的盘子里,道:“你觉得好吃我再吃。”许桦说完这句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么多年,在沈辉面前对她好总要找个借口,已经变成他的一种习惯。

“我当白老鼠行了吧。”苏浅尝了一口,赞道:“又香又嫩。一点羊肉怪味都没有。”她正要拿冰水,沈辉的筷子恰好越过去伸向椰丝糯米粑,堪堪挡住了她手的去势。又来了,这次跟上次不同,众目睽睽之下苏浅不好轻举妄动。她在美国这几年养成了吃饭喝冰饮料的习惯,但沈辉总是不许她喝冰的,怕她寒了胃。

罢了,真要闹出来谁都不好看,苏浅的手怏怏缩了回去。要是她没有看错,沈辉的唇边泛起了一丝浅淡笑意。这人到底想怎样!

叶茂正对夏薇介绍周围的景点,对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一无所觉。只是许桦收回目光的时候,堪堪撞上了叶宜的。

都是年轻人,撇开苏浅跟沈辉的关系不论,就餐气氛还是很融洽的。

一餐下来,苏浅发现沈辉吃得很少,就连那盘量并不多的沙律都没吃完,放在中间用来分食的菜他更是连碰都没碰过,甚至方才夹过去的糯米粑都一口未动。难道因为坐在她对面没胃口?

聚餐完毕,大家各自散开玩乐。苏浅走回去换了T恤和休闲西短,脚踏人字拖,往海边走去。

夜色中的海滩看起来很静谧,那一波一波的浪涛在月光下像一道道银线,前赴后继。

沙滩上人际寥落,只有几对情人分散坐在各处。

苏浅脱了鞋子提在手里,慢慢走着。夜晚的沙子还没有散尽白日的灼热,踏上去的那一丝暖混着夜风中的凉,让她觉得很舒服。

再往前走居然看到许桦独自坐在沙滩上,夜色迷蒙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许桦好似知道她会来,一点没被惊动的样子,轻声道:“还以为你会直直走过去,当作没看到我。”

“你有心事。”不然不会一个人看海。

许桦低低地笑起来,道:“浅浅,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妖怪。明明你并不是那么专注地看着我,却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是因为这样才沦陷的吧。

还记得那天是他生日,他却不想回家,因为没有人会记得。爸爸妈妈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最多他们事后想起他的生日来,会往他银行账号上打一笔钱,却不明白一串数字对他根本毫无意义。他已经准备好让又一个生日像一年中的其余日子一样过去。没想到那天放学的时候,苏浅对他说:“虽然你就要老一岁了,可也不会马上就下地狱,不用这么愁眉苦脸吧。”她后来请他吃了一碗刀削面,还笑着对他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放心,按照你的水平发展下去,长命百岁肯定不是问题。”她那天是翘了提高班出来的,虽然这种课对她来说可上可不上,但他知道要不是因为他,苏浅还是会去的。

十四岁的许桦觉得自己是一颗出厂时漏了一道加工程序的“开心果”,看起来跟别的坚果一样,其实外壳硬得连一条缝隙都没有。可苏浅不经意间就劈开了他的外壳,叫他猝不及防。但那以后她却不吃他,叫他好生煎熬。其实是她祸害了他才对。

“其实也没什么,我本以为大家族的兄弟姐妹之间没有相处融洽的。”

没等他说下去,苏浅便道:“你羡慕叶宜跟她二哥?”

“这么多年了,大哥跟大姐还在争。我知道他们谁都不会先罢手。”

“所以你索性无为而治?”许桦是老么,在普通家庭里往往是最受宠的,在许家这种论功行赏的家里却未必。

“只是觉得没意思。”就知道她会懂的。

苏浅点点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以折断自己的手足为代价,站到所谓顶端去一览众生的。虽然在世人眼中,许桦相比他的大哥大姐要暗淡无光得多,但她反倒很欣赏许桦这点。

许桦转过头去,看着她。

他本以为只要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就会满足,却没料到执念日深。

月光倾城。他心中贪念,再也抑无可抑。

他右手忽然紧紧扣住她的腰,到底觉得太细了,没敢下死力。但饶是如此,她已经半分动弹不得。

他的左手从背后环上她的左肩,狠狠将她按向怀中。

苏浅本想挣扎,但许桦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他的身后,是沈辉。他眼睁睁看着许桦的动作,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

那一瞬间,苏浅一下子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沈辉的目光抽走。

等到她再想起来反抗的时候已经晚了。许桦的吻带着席卷一切的气势,霸道而不容拒绝。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手段和技巧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只因为怀中之人是她。

只是一个吻,就叫他理智尽失神魂皆灭。

他就这样一路掠夺过去,不许她逃避半分…直到他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心中悚然一惊。他猛然松开她,月光下她脸上一片湿濡,提醒着他方才的暴行,叫他心中一痛。

她还在他怀里,却没有看他,而是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某处。许桦循着苏浅的目光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呆呆伫立着的沈辉。刹那间许桦明白沈辉刚才都看见了,可是他什么都没做。他更明白苏浅为什么不挣扎。一阵钝痛涌过心田,却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也许都是。钝痛过后却是烈焰般焚于心间般的愤怒,对沈辉也对他自己。

苏浅轻声道:“我不希望这种事还有第二次。”她缓缓站起来,慢慢往回走去。

她能做什么,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扇许桦一个耳光?他不过跟自己一样求而不得罢了。而她的求不得是自找的,许桦岂非无辜?是的,刚才那一瞬间苏浅终于读懂了他的目光,他不是在玩或是怜悯她,他是认真的。可是正因为这样她不能给他希望,利用他来疗伤。如果这样做,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她也不能对着沈辉歇斯底里。刚才那样的情景他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怕她做什么都是徒劳,只会自取其辱。那两个男人都叫她无所适从,她只能选择走开。

许桦走到沈辉面前:“别说你不爱她。”那种想要又不能要的目光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他继续冷笑道:“为了事业卖身,你算什么男人?我当初投资你的公司,不是给你机会叫你翅膀硬了以后另攀高枝的!”

沈辉轻声道:“我明白,你是为了她。”

“你不明白!我有时候想,你这混蛋要是能回心转意,我就心甘情愿退回去,只要浅浅高兴。”一顿,他恨声道:“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你他妈的不配!刚才那样你都能忍,你行啊。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半分!”

“好好照顾她。”他明白的,他一直都明白。许桦口口声声说他不是为了兄弟情谊才让着他的,但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其实还把自己当兄弟。把浅浅托付给许桦,他放心。

许桦走后,沈辉一直站的海滩边,听了许久许久的浪涛声。叶宜在不远处的椰子树下看着他的背影。

谈心

苏浅回到自己的“鸟巢”,没想到看见夏薇站在她门口徘徊,一副踌躇不定要不要敲门的样子。

“来找我的么?进来吧。”苏浅打开门,拿过酒店提供的简易拖鞋给夏薇,叫她在藤椅上坐了,又从冰箱里取了两罐椰汁西米露,将其中一罐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