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焰火,犹如繁花之上再生的繁花,将这座城市映照得炫目绮丽、绝色倾城。

火光照亮他们彼此的容颜。 这一刻,苏浅想,如此的盛世繁华,若是无人共享,一定寥落至极。

幸好,他们彼此拥有。

幸福

“记不记得以前你来找我放烟花?”

“当然记得。是你出国前一年的大年初一。你家门禁森严,你这个乖乖女不能跟我们一起混到三更半夜,所以我只能在凌晨的时候叫上许桦、邹玉他们到你家附近放烟火。”

“嗯。当时我怕老爸不肯让我凌晨出去,就跟他说明年过年看不到了。他果然同意了。”

“其实你老爸一直是最聪明的。我们两个小时候闹得惊天动地,他非但不像一般家长那样激烈反对,反而把我叫到你们家去。我们两个在他的监管下什么坏事都干不出来,照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时沈辉听苏浅说明年看不到烟花了,就想着等她回来再放。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七年。所幸,他还是等到了。

“在我心里那一年的烟花比今天的还好看。”今晚的烟花虽然极尽绚烂却是放给芸芸众生看的,而那一晚的烟花或许寥落,却是专为她而灿烂的。苏浅却不知道,没有人像她一样,在沈辉眼中灿烂过烟花。那一晚,她看的是烟花,而沈辉看的是她。

“那时候他们都是用烟头点引线,就我一个用打火机,被他们笑了半天。说我迫于你的淫威,连几口烟都不敢抽。”回想起来,他因为爱她没少受到邹玉这张毒嘴的冷嘲热讽。每每说起,邹玉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沈辉低眉折腰侍女友,不够硬气,太折损男人气概了。

“那是因为邹玉还没有碰到他命中的魔星,不必理他。女朋友交过无数个又怎样,他根本没有恋爱经验。” 老打小怪算什么本事,拼得赢大Boss再来授业解惑也不迟。难得沈辉出淤泥而不染,没被他教化。

沈辉被她不屑的语气逗笑:“我也觉得男人的气概不体现在这上面。”

“嗯!”苏浅顺杆爬得飞快,猛点头。她最烦在只知道在女人面前逞威风的男人了。

“饿不饿?”

“你不说我还真就忘了,我们还没吃晚饭呢。”

两人点了小刀鱼汤面、上汤明虾、杨汁甘露、莲花酥和水果拼盘。本来按照苏浅的习惯,今天这样的日子是一定要开香槟庆祝的,不过沈辉现在不能喝酒,也就免了。

送餐的时候服务人员还带上来一捧紫色睡莲。

等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沈辉递给苏浅一个礼盒。

苏浅好奇地接过:“不是说没有新年礼物了么?”

“你刚才把自己都送给我了,我却连新年礼物都不给,不是太小气了么?”话是这么说,其实礼物当然早就准备好了。

打开一看,原来是Frey Wille珐琅材质的莫奈睡莲系列。

“谢谢,我很喜欢。”想来那捧紫色睡莲也是特地定的。看着镀金手镯上珐琅制成的熟悉的睡莲图案,苏浅不由想到那挂寄给他的年历。她心中不由酸涩难当,走到沈辉身边,主动偎进他的怀中。

“猫猫先去吃饭。”

“嗯。”答应归答应,她又赖了一会儿才起身坐到餐桌边。

小刀鱼汤面很鲜。苏浅见沈辉只喝汤,却不吃面,不禁握住了他的右手,本想马上抽回来的,不料却被他反手握住。

他干脆用左手吃饭,反正吃得也不多。

“杨汁甘露好不好?”她应该会喜欢这种口味。

“嗯。点得好。西柚和芒果都很新鲜,椰汁味道也浓,整体口感清爽。”这道粤式甜品有一股露水般清甜的味道。

所有的菜里,莲花酥是最有趣的。洁白的骨瓷上印着一朵水墨莲花,里头盛着半碗清水,上面飘着荷叶形状的绿色盏托和做成荷花状的粉色莲花酥。把这么漂亮的东西吃到肚子里仿佛是罪过。苏浅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拍了照才舍得下口。

正餐吃得差不多了,苏浅捧了水果拼盘拉着沈辉坐到正对外滩的沙发上,遥看灯火。

“想吃水果么?”

“嗯。”

她闻言叉了一块哈密瓜喂他。

又喂他吃了几块水果,沈辉拿走了苏浅手中的盘子,表示不要吃了。

苏浅盯着他的俊颜看得目不转睛,忽然下定决心般搂紧了他的腰,向他的下巴亲去,然后又去解他衬衣的扣子。她嫌他的领带碍事,想解开却不得其法。

沈辉好笑地看她动作笨拙地同自己买给他的领带搏斗,终于忍不住动手帮她。

谁知道某只猫得寸进尺,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简直不知死活。 他闷哼一声,忽然毫无预警地一把抱起她,放到柔软的King Size床上。苏浅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那样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他温柔的的吻落上她的额头,眼睑,脸颊,沿着秀挺的鼻梁而下,蜻蜓点水般落到她娇软的唇上,一点一滴都透着无比的疼惜。

她到底还是害羞,紧闭着眼睛,任由他的手指摸索到背后,拉开礼服裙的拉链缓缓褪去。感到他的身躯贴了过来,她不由咬住了嘴唇,身体紧绷。

耳边忽然响起他怜惜的抚慰:“别怕,浅浅,是我。是我。”

温热的手缓缓移动,轻柔地像在安抚又似乎是在点燃。

身上一凉,双腿间忽然的湿热让她生生倒抽一口气,弓起了纤细的腰。

她这才知道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把脸深埋入枕头里。

当这无比甜蜜的折磨终于停止的时候,她听到他在附在耳边轻声道:“好甜。”

她顿时羞愤难当地去捶他的背,却引来他低低的闷笑声。

然后他用手指替代了刚才唇|舌占据的地方,虔诚而深情地道:“我爱你。”

进入的那一刻,她不禁喊出了声,终究还是疼。

他只能强忍着躁动,等她适应。

待她终于放松下来,他才牵引着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抱紧我。”

两人的身躯紧密的贴合在一起,仿佛是与生俱来地那样自然。

渐渐地,她忽然皱紧了眉,将脸埋入他微微汗湿的肩窝里轻吟:“那里好酸…”这坏人寻到了最里面最柔软的那一处,让她整个人都酥麻了去。

“哪里?”他喘|息着,却恶意连连地让她更酸,酸地全身哆嗦到哭喊出声。

这个斯文败类,她不要活了…

他的呼吸也跟着逐渐浊重,忽然用手指强硬地分开她藏在枕下不由自主攥紧的双手,与她十指交缠,抵死相握,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每一次的摩擦和深入,他都在低吟她的名字。让她只能在剧烈的颤抖中从被动接受到主动迎合。

等到一切终于归于平静,苏浅在极度疲累中感到自己被抱起来,然后被投进温暖的水中。轻柔的水将她整个身体包裹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辉的双臂环着自己,她弯了弯唇,亲昵而害羞地把脑袋耷拉在他的肩膀上。

沈辉亲吻她的面颊,双手轻柔地替她清洗:“浅浅,你让我前所未有地满足。”

他的嗓音轻缓低沉,吻落在她的耳朵上,又沿着耳垂亲她的后颈。

她身上又酸又痛,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轻轻颠道:“你今天就饶了我吧。”

“好。”

他后来真的没有再扰她,只是替她换了浴袍,拥着她沉沉睡去。

苏浅醒过来的时候身体还十分疲乏,可神智却已经清明了,不由看向自己身侧。

沈辉清俊的面容在晨光里安然地像个孩子,长而浓密的睫毛卷翘着,秀气到令她自愧弗如。

“你偷看我。”他忽然睁开眼睛,坏笑着伸手触摸她的发,带着无比的怜爱。

“嗯。我的辉辉很好看啊。”她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害羞的,有时候也喜欢占占口头便宜。

她很少会这么叫他的,上次这么叫还是喝醉了的时候。

“再这么叫我,就要不客气了。”他一定会上瘾的,不对,他已经上瘾了。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个不客气法。果然还是敌不过他的,只能闭了嘴。

两人又赖了一会儿,才起来洗漱。

于兰给他们两人送衣服来的时候,苏浅躲在里间不肯出来见人。

沈辉好笑地拿了衣服进去:“她走了。昨天不知道是谁主动点的火,怎么今天反而害羞了。”

“那不就是事后才没脸见人么。”苏浅做了一个捂脸的动作,抱过衣服到浴室去换。

其实是她心虚,于兰以为他们老早就在一起了,根本不以为怪。

苏浅的衣服是按照她的尺寸现买的。

她很快换好出来。松垮的灰色长款毛衣露出里面格子衬衣的尖领和卷起的袖口,下面配了一条黑色铅笔裤。

她笑道:“想不到于兰喜欢英伦学院风。”

“还不错。”眼前的她仿佛又回到了读大学那会儿的样子,青春俏丽。

沈辉的衣服是从办公室取来的,所以仍旧西装革履。

早餐吃的是茶叶蛋、春卷和海鲜鱼片粥。

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反正沈辉将大半碗鱼片粥都吃了,并且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回去的时候开车路过一家礼品店,苏浅的目光忽然被橱窗里琳琅满目的招财猫吸引。

“要不要下去看看?”

“好啊。”

泊好了车,两人跨入店中。

看店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见苏浅的目光掠过一排排招财猫,知道这种东西一定是女孩子喜欢,所以就自动将沈大帅哥直接无视,对着苏姑娘热情地介绍起来:“一般举左手的是母猫,隐喻招福。举右手的是公猫,暗喻招财。如果两只手都举起来了,就是既招福又招财的好口彩。而且猫身的颜色也是有特殊意义的。粉色代表祈望恋爱顺利,红色代表无病息灾,最常见的金色当然是财运亨通,黄|色则为欣欣向荣,黑色是用来避邪保平安的。”

小姑娘极会察言观色,见苏浅的目光流连在一排做工精致的陶瓷猫身上,便继续介绍道:“这批货都是直接从日本进的。最有特色的地方就是它们身上的装饰图案和配饰。你看猫猫的表情都跟人一样,身上的图案也是有象征意义的。譬如宝船寓意一帆风顺,仙鹤象征长寿,松竹梅代表吉祥如意,还有花开富贵等等。”

这些猫猫身上一笔一划都十分流畅细腻,惟妙惟肖。光洁的陶瓷和绚丽的彩釉相结合,猫猫的乖巧和灵气显露无遗。

苏浅取了一只身穿红衣,脚踏仙鹤,怀里抱着鱼骨头,笑得无比欢脱的猫猫。拿在手中只觉盈润温煦。

“就这个吧。”真是越看越喜欢,意思也好。

小姑娘见苏浅连价格都不问就决定要买,连忙高兴地取了一个红色刺绣福袋包起来,放入木盒中。这时候她才转向沈辉,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男士往往会在付钱的时候挺身而出。

没想到苏浅道:“我来。”

付了钱,苏浅高高兴兴地将木盒递到沈辉手中:“新年快乐!”

他拿着木盒,却在想,这一个新年,他得到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多到极度害怕失去。这种害怕是连苏浅出国的时候都没有过的强烈。原来太满溢的幸福是会让人恐慌的。

梦想

苏浅醒过来的时候一摸身侧,却落了个空。她猛然睁开眼睛,身旁果然没人。再看一眼床头柜上的青蛙闹钟,发现才早上七点,心中顿时一紧。她迅速起身胡乱披了件衣服就满屋子找他。书房、卫生间、客房、客厅、储藏室、院子、车库,她全都找了个遍,却都不见人影。

沈辉昨天忽然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喝汤也不行,几乎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进去。一开始他装着去洗手间的样子,苏浅并没有发现。后来她洗衣服的时候想起来浴巾和毛巾也该洗了,便去浴室取,谁知门却是锁着的,里面的动静她自然全都听见了。

昨天晚上他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看起来格外疲累,却仍是用手圈住她,轻声说话。

“浅浅,对不起,我答应过你蜜月旅行去希腊爱琴海的,看来要食言了。”

“没关系,我们以后周年庆再去。”她只觉得鼻子一酸。

他忽然想到什么,松开她,挣扎着就要起来。

苏浅轻轻按住他道:“要拿什么?我去吧。”

“没事,你等着。”他执意要起身。

苏浅见他慢慢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浅蓝色用银亮绸带打着蝴蝶结的盒子。

看包装,她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将盒子打开取出那枚光彩夺目的戒指:“苏浅小姐,你愿意嫁给我么?”

“我愿意。”她早就千百个愿意,他何苦再求一次。

沈辉却只是望着她笑。

指环轻轻套上她的手指,一圈细钻将中间那颗方钻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与原先戴着的那枚素淡光华的铂金婚戒相映成辉。是她喜欢的princess cut。

苏浅疑惑道:“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不是说Tiffany是每个女人的梦想么?”其实他早就有把“星图”搬到加州的想法,这枚戒指也是那时候准备的。既然她不回来,他也可以去找她的,无所谓谁迁就谁,只要两人在一起就行了。无奈后来他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所有的计划都被搁置。只是他当时并没想到,这枚戒指还有戴到她手上去的那一天。

“嗯,那是《欲|望城市》里的女主角说的。”苏浅刚准备出国那会儿下了狠心苦修英文,一口气看了无数美剧练口语和听力。

“我替你买的原版书被邹玉看到,他还说:‘《性与城市》,想不到你看黄|书还走高端路线,看英文版。’”

“噗。不过书名直译过来倒也没错。”一顿苏浅又道:“谢谢,我很喜欢。”灯光下,这枚戒指确实美得动人心魄。

“傻瓜,这才是订婚戒指呢。你全给弄反了,先向我求婚,戴了结婚戒指。你不是很喜欢读古龙的么,他说过有些事女孩子该等着男孩子来做,否则就不可爱了。”其实他又口是心非了,她求婚的那一幕叫他永生难忘。

“古龙说的那种情况,我等了。”苏浅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脸上泛起红晕。

沈辉倒是知道她为什么害羞的,因为书里写的是一个主动脱衣服的女孩子。

沈辉把头埋入苏浅的颈窝,然后低低笑起来:“浅浅,你真可爱。”

“哼。”刚才还说她不可爱呢。

苏浅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除了他身体极虚弱之外,一切都是温馨甜蜜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她还是不放心,决定出去找他。

直到走出小区,才看到他高高瘦瘦的背影。苏浅等绿灯一亮,便不顾一切地冲向马路对面。转弯车对她按喇叭,司机对她谩骂,她统统充耳不闻。她一直冲到沈辉身后,一把将他牢牢抱住。

沈辉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却又立刻感到身后之人的气息,想转身,却因为她抱得太紧而一时不能够,便柔声哄道:“浅浅,你怎么了?你先松开好不好?”

过了半晌,苏浅终于略略松了手。沈辉一回身就看到她头发也没有梳,脸也没有洗,羽绒服的领口露出睡衣一角的古怪样子。他立刻明白她是怕他悄无声息地走掉,才会这样惊悸慌张。沈辉叹息一般地将苏浅拥入怀中,轻声道:“浅浅,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叫我怎么放心。

苏浅紧紧环着他的腰,这副身躯一日比一日消瘦。但无论如何,他在她触手可及之处,她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脉搏,还能投入他的怀抱,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又过了片刻,苏浅稍稍平复了情绪,才故意轻快道:“《冬季恋歌》里就是这样演的,男主跟女主春风一度之后就一个人悄悄走了。”

沈辉一咬牙,道:“你就记得裴勇俊这个小白脸。你要是再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他一时也想不出威胁她什么,她在他这里素来是有恃无恐的。但他到底还是续上了:“我就把数字电视停掉。”嗯,多么严重的后果。

苏浅反倒笑出了声:“在我眼里你比他帅多了,你自己岂非也是小白脸。”这是真的,她现在每天贪看他的睡颜,怎么也看不够。

“你看你,又哭又笑的,像什么样子。”唉,她到底有多少眼泪,叫他擦都来不及。要是没有他,她该怎么办。从前大小姐看《冬季恋歌》看得眼泪汪汪的,他在旁边一边负责递纸巾,一边纳闷这处处狗血的剧情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她看得一副得肝肠寸断的样子。想不到人生如戏,命运在现实中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笨狗,我自己当然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她从来都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这一双只注视她的眼睛,她如何能失去。

“你一大早出来干什么,要去哪里?”她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

沈辉轻声道:“去给你买药。我们那天没有做措施。”是他疏忽了,现在才想起来。

“嗯。”他考虑得没错,现在有孩子的话,确实不是好时机。她必须把全部的精力花在照顾他身上。

两人去了两条街之外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药。走出去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店员小声议论:“现在的男人啊,只管自己图一时痛快。这药是随便好用的么,对女人身体有损伤的。”

沈辉牵着她的手,满怀歉意地道:“浅浅,对不起。委屈你了。”

她看着他只是摇头:“我们以后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的。”

晚间。苏浅抱着电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沈辉环着她的肩看七点档新闻。

“你要不要回复沈奇的邮件?总是要见面的,现在说几句话,免得到时候尴尬。”沈奇现在几乎每隔两天就要发邮件过来,有时候是交代日程安排,有时候则是单纯的问候。看得出措辞里透着些近乡情怯的意思,对这个儿子他是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