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张家在没有十一阿哥的靠山下,为了生存,只能依附于八爷,而尤家,尤家的三爷和尤云鄂带着尤家大半积蓄去了海外,剩下的被抓的被抓,查封的查封,可以说,尤家是这次南山案最大的迁连者,百年尤家的就这么烟消云散在一场别有用心的斗争里面。

戴名世最后并没有如历史般斩首,而是被流入宁古塔,文茜常常苦涩的想,斩首,多痛快,死者死了,还带着一种轰轰烈烈的悲壮,而这流放为奴的生涯对一个文人来说,不但是肉体的折磨,更是一种让人十分痛苦的精神折磨。

这天午时,知了在路边的树上‘知啊。知啊’的叫着,太阳更是直咧咧的逼人,整个街上,行人稀疏。

文茜提着几贴黄纸包着中药从药堂里出来,外面的太阳晃得她一阵眼花,不由的用手挡了挡,被圈禁的日子里,她只有抓药的时候才能出来而且是限定时辰的。

然而她刚出药堂,便看到几根绳子串着一队犯人,今天凑巧了,正好碰到被流放的犯人起程前往宁古塔。

戴名世走在最前头,也显眼,因为他是唯一带枷的,而他身边跟着除了官差外,还有那个叫杨千木牵着一头小毛驴紧紧的跟在队伍边上。

这人茜本来不认识,只是当初人曾半夜潜进十一阿哥府,送来戴名世的书信,这时,文茜才知道他就是杨千木,那个历史上替戴名世收尸的人。

这杨千木有义士之称。在知道戴名世被流放后要一路随行。

即然巧碰到。文茜便在路边地酒家买了一壶酒。借了只小碗。走到队伍前面。倒了一碗酒。递给走在前面地戴名世:“戴先生,文茜敬你一碗酒此去关山重重路途艰险,愿多珍重。”

说着文茜便将那碗凑到戴名世地嘴边。戴名世一口气将碗里地酒喝干然后大舒一口气道:“多谢。”

文茜点点头。在转身之际。又掏出身上地两小包伤药。递给一边地杨千木:“杨义士。这是些上好地伤药。你带上。一路上用得着地。”

“快走。。。快。。。”一边地官差喝着。队伍又开始前行。杨千木接过药。扬了扬手。便牵着小毛驴跟了上去。

一阵阵呜咽和抽泣。哀号自队伍中传出。这队几十人地流放队伍里面。有老人。有小孩。有翩翩才子。亦有窈窕佳人。所谓南国佳人多塞北。中原名士半辽阳。多少人。就是以这种方式。在那苦寒之地扎下了根。

看着队伍渐渐的走远,而让文茜感到讽刺的是,那队伍最后面的犯人居然是赵二,妄想着升官发败,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同样被流放了,真是讽刺。

提着药,回到宗人府圈禁的小院子,外面是一片夏绿繁茂,而这里的却是一如冬天般的青灰。

因为碰到戴名世一行,文茜回来迟了一点点,得了门子狠狠的几个白眼,若是一般人怕是要惹一顿好打,好在总归是皇子侧福晋,虽说落魄了,但谁又能弄清什么时候又得意了,所以那门子也就嘀咕了几句了事。

进了小小的院子,四周全是高墙,很有点象天井的样式。

一进院子,文茜便听十一阿哥似乎在和谁谈着话,她便侧耳听了句,那个声音十分的熟悉,熟悉到文茜有些不敢相信,就那么提着药包站在进屋的阶梯前。

雅娜正凉着衣服,看到文茜傻傻的站在那里,便有些好笑的走过来道:“文茜,怎么,傻啦,快进去吧,你哥哥来看你了。”说着,雅娜便在文茜背后推了一把。

是哥哥,是文礼的声音,纳喇家虽是文茜娘家,可没有文礼一家在,那感觉总是隔了那么一层。

被雅娜推了两步,文茜便顺势了进屋,说话的两人同时转过脸来,果然是文礼,文茜一脸的惊喜,文礼脸上也有些激动。但还是压抑着向文茜行了礼。

“好了,都是自家兄何须多礼,来,我有些累了,文茜扶我进去休息,出来陪你哥好好聊聊,你们兄妹也二年多没见了吧。”十一阿哥站起来拍拍文礼的肩道。

“嗯。。。”文茜应声,然后扶着十一阿哥进屋里休息,一张简单的床,一张桌子,一张凳,除些之外,竟别无他物,一屋子显得特别空旷,这种空旷,每每看着文茜就不由的有些心酸,从小就锦衣玉食的皇子,又何曾经历过这些,表面上十一阿哥总是淡然微笑,可每每晚上,那院中,孤立,欣长的身影才能让文茜感到他心的的痛苦。

伺候着十一阿哥躺下,看他闭上眼睛,文茜才出去,那眼便不由的有些红红的。

文礼见文茜出来,正要说话,文茜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十一阿哥浅眠的很。

带着文礼到了一边的小厨房,这个小厨房本来是没有的,后来是由于十一阿哥的病,每天都要熬药,才特意划拨过来。

“哥哥,好久不见嫂嫂,文佑,还有两个小家伙都还好吧?”文茜边问,边给小炉子生火,药抓来,得赶快熬,十一阿哥现在就是一个药罐子,每天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

“都好,小文佑现在可长高不少,我来的时候还吵着要一起来,只是这里实在不方便,便没带他来,珠玛和两个小家伙也好,只是珠玛的父亲费扬古大人病逝了,我们这回是回来奔丧的,没想到还没到京,就听说了十一阿哥的事,你嫂嫂急的都快拿鞭子抽人了。”文礼道,看着文茜利索的生着火,想着以前,这个妹妹每回生火都能弄得一脸一手都是黑灰,而现在却是这么熟溜,心中却是有股子说不出的心疼。

“呵呵,嫂嫂还这么爽快。”文茜笑道,用手指拨过额前散落的头发,然后将药罐子兑了水放在炉子上,这才同文礼坐下好好聊聊。

“小茜,瘦了,不过却成熟了,吃了不少苦吧。”文礼有些唏嘘的道。

“没呢,十一阿哥府里哪能让我受得着苦,一直都是大家侍候着,我都快成肥肥的米虫了,至于这里,这些我以前都是做惯了的,你看看人家福晋,如今也还得自个儿洗着衣服呢。”透过窗户,文茜看着雅娜正晾着衣服,有些感慨的道。

“我听十三阿哥说,皇上本来不会如此严历处罪十一爷,只是当时朝堂上都拿大清学社的社员做文章,十一爷只要说出他们在哪里,皇上便会网开一面,责备几句,最多,也就圈禁在府里思过罢了,只是十一爷硬是不说,才惹恼了皇上,落得如今这个境地,我就不明白了,为了那些个酸儒文人,值得吗,你得好好劝他。”文礼有些疑惑的道。

“哥哥,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十一爷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欲栽大木柱长天,这些人,也许在别人的眼里,什么也不是,可在十一爷的眼里,便是未来的大木。 ”说实话,文茜不止一次的劝十一阿哥,放下一切,好好的过日子,可这些话十一阿哥是听不进去的,他近乎以一种先知的方式在为大清的未来补漏,但未来真能改变吗?文茜心里真没底,比如这回,她千方百计的想改变戴名世的命运,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似乎是改变了一点点,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以另外一种不同的方式触发。

文礼告辞了,接下来几天,他和十三阿哥邀了些同僚,想为十一阿哥求请,却被十一阿哥拒绝了,他的罪名之一就是结党,若是许多官员在朝堂上为他求请,那在皇上的眼里,就坐实的结党的罪名。

文礼同十三阿哥等人奔波了一些时日,却是没任何结果,再加上奔丧结束,文礼只得回到任上去。

圈禁的时间过的很慢,但也很快,转眼又是一个冬天的到来,宗人府的小院已是白皑皑的一片,外面不时传来鞭炮声,估计是奈不住兴子的孩童,虽未到新年,却先放一把过瘾。

明天就是皇家祭祖的日子,可十一阿哥就象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此刻他坐在门口,对着小院中厚厚的白雪,眼神却很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文茜拿了一件大衣过来,轻轻的给他披上,可他却毫无所觉,脸上的表情时而皱眉,时而又很坚定,似乎正在考虑一件生死悠关的大事。

文茜轻轻的叹气,眼中也溢着水气,十一阿哥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昨晚上又咯了几口血:“爷,进屋吧,外面冷。”文茜轻声道。

十一阿哥看了文茜一眼,淡笑了一下,摇摇头。

正在这时,宗人府的老宗正匆匆的进来,一进门就喊:“皇上到了,快接驾。”

第九十五章 宁古塔啊宁古塔

康熙进来的时候,表情很和悦,嘴角还微微翘着,看当不错,这应该是个好兆头,文茜想道。

“好冷的天。”熙一进来,便搓着手道,还拢着手在嘴边哈气,才摆了摆手:“都起来吧,今天只论家常,不用多礼。”

“是,皇上。”文茜等人应声,然后扶着十一阿哥起身。

“来,文茜,去温壶清酒,这天太冷,喝点酒暖和暖和身子,老十一少喝点,没事吧。”康熙转头吩咐文茜道。

“少量酒不太碍事的,何况清酒味淡,文茜这就去。”文茜应声退下,这时一边的宗正也听到了皇上的话,连忙让管事送了一坛清酒来。

小厨房里,文茜炉子上面的一层热灰拨开,然后加了几个碳,再用扇子轻轻一扇,那火苗便窜了起来,一时间暖融融的,先将冻的冰冷的手凑到炉火前哄了哄,然后起身,倒满一壶酒,将酒壶放在炉子上,然后半闭了火,小火的温着。

这时雅娜走了进来,手上了一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有几盘米粉的小点心,因为天冷,已经有些硬了。

“等一下,再把几盘点心蒸一下,爷们吃着暖和点。”雅娜也蹲了下来,同文茜一起看着炉火,还不时拿着个火钳子拨着碳。

文茜侧过脸,正好看到雅娜的手,不过大半年的时间,那手已没有了过去的玉润福态,瘦了,黄了,看着那皮肤也粗糙了好多,可文茜没听雅娜叫过一声苦,每天总是笑嘻嘻,乐呵呵的。文茜想起以前曾看到一本书上提到,人在越困难的时候,越能迸发出骨子里的本能,雅娜是草原上女子,她的骨子里比人多一份乐观和坚强。

“皇上和爷谈什么呢?”文茜问道,起身打开壶盖看了看,酒有些热了。

“在摆着棋局地话都是绕绕地。我听不懂。不过天皇上看着高兴。说不定。就能免了爷地圈禁天不是皇家祭祖日子吗。怎么着。爷也得回去打理打理。”雅娜站起来道。拿过点心放到锅里蒸着。

文茜忙帮她添着灶里地双眼睛却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下棋地两父子。两人一个模子地笑容。文茜这才发现。原来十一阿哥长地很象康熙。尤其那眼睛。笑起来总有些微眯着着一副父慈子孝地样子。可为什么却狠心将这个身体病弱地皇子一圈禁就是大半年闻不问。天家父子情是难以揣度。

酒好了。点心也蒸好了。

文茜和雅娜将酒和点心摆好站在一旁侍候。这时康熙摆摆手道:“今儿个天不错。大雪初晴。街上地人挺多。你们也出去走走吧。散散闷气。”

显然康熙有什么休己话要跟十一阿哥谈。

文茜和雅娜行了礼。便出了宗人府。

街上果然很热闹,太阳映着白雪,亮晃晃的有些刺眼,文茜眯着眼睛道:“雅娜想去哪儿?”

雅娜想了想,然后道:“今天皇上来了,对爷应该是个转机吧,要不,我们去相国寺,求个签,算算运程。”

文茜点头道:“也好。”

相国寺今天游人众多,多是一些文士才子们相伴出游,总是那诗词歌赋不离口,当然,妇人们也不少,坐着桥子,丫头仆人跟着,这些,大多是来求签还愿的。

文茜和雅娜刚走进大殿,迎面的一个贵妇求完签转身,却是同雅娜一向交好的五贝勒福晋。

这时,她看到雅娜,先愣了一下,才笑颜道:“十一福晋啊,今儿个天好,你出来走走,是求签吧。”说着,又指着大殿右边的一个和尚:“那位大师的签解的最好,你等下找他解,对了,还有人在外面等我,我就先告辞了。”

“五福晋,请便。”雅娜也笑道,只不过,那笑容总有一种强打的感觉。

文茜先跪了下来,拜了几拜,然后摇着签筒,这时便听到身边雅娜叹气道:“以前,五福晋都是叫我雅娜的,现在也规规矩矩的叫我十一福晋了,这还是好的,有回我出来帮爷买东西的时候,碰到太子的侧福晋还有几个以前处的好的几个姐妹,她们看到我就象没看到一样,人哪。。。”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而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更将这种本能发散开来,想开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文茜轻拍了拍雅娜的手背。

两个继续摇着签筒,不一会儿,那签就掉出来了。

雅娜就拿着签走向了刚才五福晋推荐的那个解签和尚,而文茜就将签交给了另一位。不一会儿,两人的签解同时出来了,很奇怪的,不同的两个签却得出了同样的签解——身安他乡无回路。

对于这个签解,文茜觉得对应自己的来历还是相符的,可雅娜为什么同样也得到这个签解了,想想了,却哑然失笑,她着相了,签解这东西,信于不信都是那么回事,却是做不得真的。

而雅娜显然当真了,一直追问着那和尚是什么意思,有何破解之法。

而和尚神棍的以天机不可泄露就打发了。

回来的路上,雅娜有些闷闷不乐,她就想不明白了,就算是圈禁,她也还在京城啊,又怎么可能身安他乡而无回路呢,这个‘无回路’三字,总让她有一种心惊内跳之感。

回到了宗人府,文茜和雅娜才刚刚走到院子的门口,就看到康熙一脸怒意的坐里面走出来,两人连忙跪下,耳边仍听到康熙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老十一,你居然以如此的险恶用心去揣测自家兄弟,可谓不仁而又不义,即然你今天提出这个,那么当以你为先,你就去边境为朕分忧吧。”说完,康熙拂袖而去,看样子同十一阿哥却是个不欢之局。

从康熙的语气,文茜感到了一阵决裂的感觉,而雅娜已经先一步急慌慌的冲了进去。

“爷,怎么回事?我们走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闹到这种地步。”雅娜焦急的问道。

十一阿哥却仍然是一派淡笑,似乎康熙怒气并不是朝他发的一样,突然,文茜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放开松的感觉,再也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挣扎。

十一阿哥拍了拍雅娜的手,似乎是安慰后又冲着站在门口的文茜招了招手,等文茜走进,才接着她的手对两

“今后们怕是要跟着我吃苦了。”

文茜摇摇头:“爷,吃苦我们不怕,只是你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让他如此发怒。”

十一阿哥眨了眨眼,然后有些自嘲的笑道:“也没什么些日子,我深思熟虑过了,这次太子和八哥征对我,说实在的,我有些怕了,人无伤虎意有伤心人哪,而且从这次事件我也看出哥同太子已经开始撒开手布局了,而我实在不想看到后面血淋淋的夺谪之战所以我建议皇上改立四哥为太子,同时将所有成年皇子外派守边城去,你知道的,我这些兄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给他们一个机会,必能打下一片天空,总比在这小小的京城内耗的好。”

听了十一阿哥的话,文茜几乎是瞠目结舌,胆大妄为,异想天开,十一阿哥太大胆,他几乎是不要命了,有关储位,那是康熙的逆鳞,几乎就是触者死,十一阿哥所说的这些,若是一般人提出,怕是要处以极刑的。

想到这里,文茜心悸之余却隐隐有些怒意,皱着眉头:“爷,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吗?你若没了,你让我们再如何自处?”

听了文茜的话,一阿哥有些愧疚,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也不见得有用,可它会象一棵种子一样种在皇阿玛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皇阿玛或许能早些明白过来,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惨的结局,昨天晚上,索额图也被圈禁宗人府了,罪名依然是结党,太子党,这还只是开始,有事情明知不可为还是要为啊,就当这次是我的任性吧,此后,我就真的再也不管朝中事了,同你们一起好好的过着日子,文茜,这不是以一直希望的吗?”

索额图圈禁了,文茜记得好象是要明年的事啊,看来是十一阿哥的事情起了推动作用。

听了十一阿的话,文茜觉得心酸酸,她觉得有什么地方错了,错了,对,都是穿越的错,若是没有穿越,若是没有这分先知先觉多好,该死的死,该活的活,各有各的路。

可是这一回十一阿哥是该死还该活呢,文茜真不敢去想。

第二天的祭祖日,十阿哥府的三人仍在宗人府的小院里度过。

新年的鞭炮声,锣鼓声响起,宗人府仍是静悄悄的,这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新年的第三天,宗人府的院迎来了一道余怒未息的圣旨:将十一哥派驻宁古塔,没有旨意,不得回京。

康熙新年的这道旨意几意将所有人都给炸蒙了,任何人都能看的出这不是对圈禁的赦免,而更象一种升极,一种变相的流放。

然而康熙对此不吐只言片语,就算是皇太后,宜妃,苏麻喇姑等站出来,也丝毫没得到一个解释。

正月初五,雪融成冰的日子,十一阿哥府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外面盖得厚厚而严实的,象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阿玛。。。娘。。。额娘。。。快点。。。”小凤儿穿着鼓鼓的一身红,被金嬷嬷抱在怀里,头上一支冲天小辫,一脸粉白玉琢,扬着个大大的笑脸,在前面拼命的挥着手,让大家快点。

十一阿哥穿着皮裘,头上带着皮帽,看着小凤儿可爱的样子,便快步上前,抱过凤儿,将她举的高高的,放在马车上,然后招手让文茜和雅娜上去,而他却站在马车边,看着十一阿哥府的大门,好久好久,然后又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周围,象是要将这一刻牢记在脑海里。

“爷。。。上车吧。”文茜冲着十一阿哥伸出手,十一阿哥笑了笑,然后就着文茜的手上了马车。

后面还有一辆小马车,那是下人和奴才坐的。十一阿哥这一行,加上车夫和侍卫,总共也不过十几个人。

十几人的队伍,比起一般的商队还要小很多,显得有些清清冷冷的,这次文茜出发去宁古塔,并没有通知纳喇家人和夏大夫他们,说实在的,文茜受不了那种离别的感觉,曲终人散,就各走各的,没必要牵牵扯扯,徒惹伤心。

药堂那边生意不错,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夏大夫有小朱文帮着,前些日子又收了个学徒,想来也不会有大问题了。

马车上路了,出了北门,入目便是白皑皑的一片,很能让人心胸感到开阔。

马车到达北路长亭的时候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道:“爷,有人来送行了。”

十一阿哥掀了车帘,才发现看亭子里摆了酒食,十三阿哥正冲着他招手道:“老十三来送行,十一哥不赏脸喝碗水酒吗?”

“哪能呢,只是没想到十三弟会来送行。”十一阿哥道,带着雅娜和文茜下了马车。

十三阿哥倒满了酒,然后举着酒杯道:“十一哥真不够义气,自此海阔天空去了,留下我在这京里受闷气,一点也不快活。”说着,十三阿哥先喝干了杯中的酒。

十一阿哥也干了,然后道:“老十三莫要卖乖了,十一哥这可是去受苦。”

“这受不受苦要看怎么想了,要我看,那里天高地阔,骑着马,打着猎,顺便剿两个匪窝,想吼就大声的吼,想唱就大声的唱,痛快,哪象京里,轻不得,重不行,松不得,紧不得的要人命。”

十一阿哥笑笑的拍了拍他的肩,兄弟这份情承了:“好了,乘着天不错,我要赶紧上路了,天冷,十三弟也回吧。”十一阿哥说着,转身准备上马车。

这时,那十三阿哥道:“十一哥,皇阿玛也来送行了,就在城门楼上。”

听了这话,十一阿哥的动作就突然的停在那里,好久才转过身,抬头往那城门楼上看去,就只看清一抹黄色,在这一片白色中特别显眼。

十一阿哥的眼中有些潮湿了,他卟嗵的跪了下来,冲着那抹黄色,重重的嗑了三个头,久久不起。

文茜和雅娜在一旁看着,两人对望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眶都有些红。

“阿玛。。。阿玛。

。。”小凤儿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嘟嘟嚷嚷的叫着。

“爷,起身吧,该上路了。”

第九十六章 人参也是大路货

风啸啸 ,马萧萧。云烟漫漫,翠华摇摇

伴随着呼啸的风,马车上的小旗呼啦啦的响着,时而伴着锐利的尖啸,压的人耳膜直发颤。

马车上,十一阿哥双眼微眯的半躺在事改装过的软榻上,小凤儿趴在他的胸前,同他玩着拍手的游戏,只是十一阿哥正处在昏昏欲睡中,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游戏态度让小凤儿很不快,没一会儿,小凤儿便两眼红红,扁着嘴,转过脸看着文茜,一幅苦大仇深的控诉样子。

文茜好笑,抱过小凤儿道:“阿玛累了,要睡了,娘陪小凤儿玩跳青蛙好不?”所谓跳青跳,不过是以前文茜会的一种折纸,折成青蛙样,然后手往青蛙的后面一压,青蛙就会蹦出好远。

“好啊。。。好啊。。。”小凤儿立刻拍着手,小孩子的气来得快去得快。

可文茜这家伙虽然喜欢凤儿,却没有当娘的自觉,玩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让小凤儿,每次她的青蛙总比小凤儿跳的远,小孩子总是好胜了,几次一玩,却又不乐意了,嘟着小嘴,手里的青蛙被揪成破纸片儿。

“来。。。小凤儿,额娘陪你玩。”一边看着的雅娜有些摇头,文茜怎么就喜欢惹小凤儿生气呢。

“来。。。小凤儿,额娘陪你玩。”一看着的雅娜有些摇头,文茜怎么就喜欢惹小凤儿生气呢。

“那。。。我要跳。。。”小凤儿眨巴眨巴一会儿眼睛道,文茜差点笑出来,这丫头这么小就知道谈条件,而且还是假赢一类,也知象谁,以后长大了,估计是个难缠的主儿。“好,小凤儿的青蛙一定跳的比额娘的远。”雅娜好脾气的哄道自从十一阿哥宣布改小凤儿为义女后,雅娜便对小凤儿好的不得了,十天里,总有半数的日子被她接过去的小凤儿从一开始怕雅娜,到现在对她也亲近了起来。

“好。。。”小凤儿露出个大大的脸,然后打跌的走到雅娜身边,却不时拿眼睛偷望着文茜,文茜看着有些好笑,这小凤儿特别粘她,又特别怕文茜生气,小孩子是最会看眼色的,只是文茜有一丝儿不快儿都能感觉到。

抓到小凤儿偷瞧的眼睛,文茜便笑呵的冲她做了个鬼脸,小凤儿立马转过身,乐呵呵的同雅娜玩起了跳青蛙。而这两人的小动作又落在了一旁假寐的十一阿哥眼里,十一阿哥的嘴角便翘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看着也很舒适时,马车里透着一股暖意融融的味儿。

文茜转过身开车窗地帘子。外面已是正午。太阳高高挂着。晒在脸上。也有股了暖暖地味道。

探头远望听车内地十一哥道:“过了前面地马驿。我们就真正地离开京城地面了。”

敢情。走了一个上午。还没完全出京。

到了马驿。马车停了下来驿地仆从来拉了马去喝水喂食。

文茜下了马车。一抬眼看到一边地草垛上牵着马地少年。那脸上细长地刀疤给少年清秀地脸上添了一抹男子汉地硬气是朱文。这一年他长高了不少茜心中一叹。她故意没告诉他要离京。就是打算让他留在京里陪着夏大夫地。可这小子地决心是绝不能忽视地。居然早早就在这里候着了。

刚下车地金嬷嬷也惊叫:“文小子怎么来这里了?”

朱文没说话,只是用脚在地上磨着。

算了,算了,由着他吧。

一会儿,马喂好了草料,马车又上路了,文茜还特意弄了些火碳,到了下午,太阳落山后,气温可是会很冷的,得烧个火篮子,十一爷是个病秧子,经不得冻,小凤儿又还太小,更是冻不得。

至于朱文,文茜本来是让他坐到后面的马车上的,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虽说长高了,身子却很单薄,又怎受得了这塞外的寒风,而他那匹马,也还未成年,样貌又丑,却是不知朱文从哪里弄来的,总之这马跟小朱文很亲热。

可显然,对于文茜的安排,小朱文却是恍若未闻,只是骑着那匹小丑马跟在马车的边上,同侍卫们排成一竖。

文茜摇摇头,对于这别扭的小孩,她是有些没辙了,回到马车上拿了一件十一哥的厚披皮,丢给了朱文,看着他正要摇头,便有些气恼的补了一句:“你要是不穿上,就爱去哪去哪,总之别跟着我们。”

朱文这才披上,脸上有些悻然。然后用带子扎紧,毕竟太宽大了些。

马车出发了,十一阿哥坐了起来,看着车窗外朱文的身影道:“这小子,性子太过刚硬,过刚侧易折啊。”

文茜也看了一眼道:“所谓过刚易折,总归还是不够刚,否则便不会折,那易经上不是说,阳到极至则阴生,所以,我想,当刚到极到时必然也会韧性无比吧,这小子,我倒是挺看好他的,金嬷嬷说过,这小子,能吃苦做大事的料。”

一路上,谈谈说说,再加上小凤儿,倒是不觉寂寞,很快便过了山海关的傍海道,到盛京。再由盛京过乌远堡,厄黑木,小乌稽,大乌稽,毕尔罕毕拉,终于在三月初到达了沙岭,只要再过郎岗,就到宁古塔了。

这一路行来,艰苦万分,人人都大感吃不消,十一阿哥一直是病歪歪的,不过,这样的人耐磨,虽说病发了几次,但好在文茜药草备的足,倒是有惊无险,反而是雅娜,自过了小乌稽后就病倒了,而且,这一病来势汹汹,文茜多翻冶疗,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了下来,可药却是用完了,少了一味冶风寒的主药,防风。

到了沙岭,天快黑了,可沙岭驿站一直没看到,这时侍卫头领甘虎来报,原来之前路走岔了,沙岭驿站已经走过了。

“那就找个背风处,扎了帐篷露宿吧。”十一阿哥道,天黑赶路可不成,这里几忽是一片蛮荒,猛兽时常出没,这一路来,黑熊已经遇到好几次了,还能时常听到虎啸。

扎好了营,文茜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便想到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防风,东北的防风,品质是相当不错的,雅娜的病真的很不轻,虽说暂时稳定的,可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引起反复。

“不行,太危险了。”十一阿哥坚决的拒绝了。

“是啊,文茜妹,我还能熬得住。”雅娜也劝道。

“没事的,我又不会走远,就那林子边上找找,要不,让金嬷嬷陪我去,金嬷嬷的身手还是不错的,要真遇上的野兽,那正好给大家打打牙祭的,岂不好的很。”文茜笑道,金嬷嬷的身手,经过这一路的考验,那绝对是让人信服无比的,连那侍卫头子甘虎也甘拜下风。

见到有金嬷嬷陪同,十一阿哥才免同意了。

一线夕阳下,映间一抹绯红,文茜手里拿着一柄匕首,很有些想念放在药堂里的药锄,她怎么忘了呢,这黑龙江林子里药材众多,怎没想到把药锄带上,真是失策,看来到了宁古塔,第一件事就要找个铁匠,打个药锄。

从林子边上望向那深深的林子,总觉得象野兽张开的大嘴一样,文茜带着金嬷嬷没敢深入,只是在林子边四处找找,倒是金嬷嬷先有了收获,用小石头就打到了两只野鸡,回去弄个烤野鸡肉还是很不错的,真正的野外烧烤,自己原来那时代可是鲜少尝到呢。

不一会儿,文茜就找到了几株防风,用匕首挖出根部,就在这时,她看到边上有一株植物很眼熟,不由的有些讶然,先将防风放进自制的包里,然后小心的挖那株植物,一点点的,那植物的根部慢慢的露了出来,文茜更小心了,连须根也小心着不弄断,等到所有的根茎都挖了出来,文茜真的有些傻眼了,看了看身边的金嬷嬷,然后道:“这是啥,人形萝卜?”

金嬷嬷有些没好气的瞪了文茜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连她这个外行都知道是啥,便很干脆的道:“什么人形萝卜,人参。”

文茜当然知道是人参,可是,难道人参是长在路边的吗,她一直以为它应该是藏在深山老林子里,不花老大力气,那是绝对见不着的,突然,她有种好笑的感悟,难道说,这个时代,人参也是大路货。

总的来说,文茜今天是人品大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