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皇帝急匆匆赶过去,身后的李公公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路小跑。

“臣参见皇上。”候在殿内的男子见孤夜孑正向自己走来,忙上前行礼。

“快快清起。”皇帝上前,却是亲自将他搀扶起来,“前方战报如何?”

“回皇上,”那名男子声音嘶哑,战袍还未来得及换下,一张蒙在风尘中的脸带着哀痛,“君将帅带领的五万精兵刚出炫朝三百公里,便被领国骑兵团团围截,众将帅好不容易带兵冲出重围,如今却被困在虎狼之地,进退两难。军中粮饷眼看将尽,上千兄弟誓死将臣护送出围,皇上,臣恳求您火速派兵支援…”

手中的文书被李公公接过手,交到皇帝手中。

然,孤夜孑并未打开,而是冲着地上的男子说道,“连累操劳,你先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同家人聚聚。

那名将士满面不解,望着皇帝过于平静的俊脸,反倒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皇上…”

“退下!”孤夜孑的语气,判若两人,就连近身随侍的李公公都不免被吓了一跳,他急忙上前,拉着那名将士的袖口,“皇上这是体恤你赶路辛苦,还不知道谢恩?”

毕竟是经久在外带兵之人,不懂察言观色,那人心急如焚,却不料皇帝竟随便一句话就将自己打发了,想着那些犹在水深火热中的兄弟,男子手一甩,想要上前。

李公公大惊,身子赶忙挡在他前头,眼色随之凛冽,男子见状,马上回过神,意识到这是在金銮殿上。

“臣,谢皇上。”虽有不甘、不愿、不解,却仍是君臣有别。

沉重的脚步声,跨过光亮可鉴的庄严大殿,皇帝面朝南方,手中的文书握在掌中,已然皱褶加深。

“皇上——”李公公见他走远,才敢上前。

“恕奴才大胆猜测,皇上您,并不想发兵。”

孤夜孑被月光染色的双眸,带着狼一样的血腥,高傲的背影,更如蛰伏的危险,李公公站在身后,不由感觉空气都随之战栗,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样。

“你说,若是朕不派兵支援,面对一条没有机会的死路,如果君将帅有通敌叛国的嫌疑与动作,他会怎么做?”

沉闷的窒息中,皇帝却突然丢下一句话来。

李公公并不懂,细想片刻后,却是双目瞪大,话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如果君将帅真是叛国,他久久等不到皇上的支援,断不可能这样求死,定是…”

“定是,向他所投靠的那方求援,而朕缺的,正是这关键的一纸证据!”皇帝断然接过话语,透着狼光的眸子,惊现红腥。

夫妻缠 129 风雨将袭

李公公捂着嘴,这皇帝的心思已经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皇后的受宠,如今已是整个朝廷皆知,“皇上,那塞外,可有五万精兵把守。”

那是皇帝放在教场精炼的骑兵,因为君隐要带一兵出征,孤夜孑这才特意拨出五万。若按着他现在的意思,当初大可随意派些人马,也不至于损夫这般惨重。

孤夜孑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幽邃的眸子落定,他半句话未说,手中文书随后被放入袖中,李公公不敢多问,跟着他走出大殿。

只有孤夜孑知道,君隐一向心思细密,他这五万精兵,实则是被皇帝自己送人虎口,而为的,仅是君家一纸谋反的证据。

他是整个皇朝的统领者,孰轻孰重,分的比谁都清楚,宫殿外,似有狼烟战火的气息纷至沓来,孤夜孑站在外头许久,眼中神色复杂。

一纸诏书,如今,怕是已经尸横遍野,眼角被无尽夜色染深,他目光收回,径自朝凤潋宫而去。

殿内,风妃阅一人坐在边上,迷茫的宫灯下,照得她眉头越发紧皱,方才,索伊走后,宫外有人秘密来报,说是那两名妇人已经找到。如今正被关押在君府内,一切,似乎已经顺理成章,而那另一株梅花又在茗皇贵妃手里,风妃阅本该雀跃欣喜,可是偏偏到了这个节骨眼,却犹豫了。

她太过出神,以至于皇帝走到自己跟前都没察觉。

“醒了?”孤夜孑随之坐下,将她的一双柔夷拉过去,放在自己膝盖上。

她抬头,跌入无底深渊的眸子中,风妃阅习惯偎过去,“我睡不着了。”

这次,不再是因为花咒,而是她心中复杂万千,阖不上眼。

揽过她盈盈一握的纤腰,让她整个人坐在自己腿上,皇帝亦没有再补上一觉的意思,风妃阅优柔的视线顺着他起伏的胸膛向外望去。这世界,好像有了几缕黑白不分的透明,只是不知,这黎明将近,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维持着同个姿势,二人就那样坐了一夜。

直到外头转来李公公的声音,风妃阅这才起身,亲自给皇帝换上龙袍,双手将上面的每一个皱褶都抚顺,她站在孤夜孑身后,柔荑圈围住他的腰身,“早些回来。”

男子在她手背上轻拍,风妃阅上半身退开,将皇帝一路送出去。

殿内,冷冷清清,风妃阅坐在铜镜前,一笔一画,为自己点上妆容,黛眉轻扫,绛唇微点,她神色过于平静,仿佛是为她人而画。李嫣端着托盘走进来,就见她背对自己,身上的寝衣还未换下,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忙擦拭着双手上前,“娘娘,还是奴婢来吧。”

风妃阅摇下头,搁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起身,“李嫣,你去将陌医师请来。”

李嫣刚拿起衣衫的手顿在半途,收回之际,重新挂在藤架上,“是,娘娘。”

风妃阅自行换上那袭象征权势的凤袍,只是,今日穿在身上,却觉重了,压得她双肩几乎垮下。才不过多久,就听到陌辰吏急匆匆而来的脚步沉闷而有力的回荡在这空矿寂静的大殿中。

李嫣守在殿外,陌辰吏还未来得及走近,就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风妃阅默默摇头,示意他先坐下,陌辰吏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欲言又止。“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皇后。”

她脑袋垂下,须臾后,方开口说道,“这次,我怕我们真的要同两宫太后彻底翻脸了。”她尽量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中,却还是难掩晦涩。她心有顾虑,一是皇帝,而,便是陌辰吏。这样一来,他们师徒二人间的关系,势必会出现不可逾越的裂痕。

“你已经决定,选在这个时机?”

风妃阅用力点下头,将索伊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陌辰吏,“如今,那两名妇人已经找到,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这样一提醒,茗皇贵妃已确实有可能,”陌辰吏没有直问风妃阅同索伊的关系,她的身上,本身就是一个谜,难以捉摸,“只是,没有皇上的命令,能自由出入凤潋宫之人,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再说,她此番举动,无疑将自己亲近的徒弟给出卖,于她来讲,又有何益?”

陌辰吏所提出的,风妃阅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也有自己的考虑,茗皇贵妃那迟早要动手,如今,搜得出来更好,若是没有,至少也能治她一条死罪。

见她决心已下,陌辰吏随即起身.同风妃阅一道向外走去。

李嫣同玉桥站在殿外,见二人出来,忙迎上前,风妃阅步履急促,只吩咐了一句,“李嫣,你在这候着,皇上一到凤潋宫,你便说本宫在茗皇贵妃寝殿,请皇上务必前来。”

两名丫鬟对望一眼,李嫣退到边上,点头应允。

“玉桥,你随本宫一道。”风妃阅步下长阶,身侧的玉桥怔忡,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正前方,仿若祥云浮动,大片的旖旎之色将原本晦暗的天空拉开,风妃阅拨下耳侧的碎发,羽睫投下的阴影,带着浓密。

远远的,就能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坚定的脚步随着节奏慢下,突然就顿了下来,陌辰吏银白色的袍角随之舞动后,宁寂,“怎么了?”

“那孩子…”

她想问,一旦皇帝知道了真相,那个掉包而来的孩子,他的命运会如何?

陌辰吏沉默不语,跟着她静杆在原地,如今,那哭声已经堪比尖利,有几次,风妃阅甚至会怀疑,那样小的孩子这么哭下去,总要哭坏了嗓子。

犹豫过后,她没有转身,步子,仿佛比先前越发急促。

茗皇贵妃寝殿内,奶娘两手抱着孩子,不断在屋内走来走去,她从未见过这样难伺候的孩子,几乎是不分昼夜的哭,也难怪娘娘时常发脾性。

“呦…呦呦…”哼着催眠的曲调,可那孩子哪里肯买账,思肢胡乱蹬动,消瘦的脸更是憋得通红。

风妃阅一脚刚跨进来,就看见茗皇贵妃己正在用早膳,她面容憔悴,想来也是没有睡好。见到风妃阅进来,女子手中的银筷不自觉握紧,在望见她身后的陌辰吏时,手一抖,碗筷差点倾斜翻落,心头大惊,赶忙掩起脸色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风妃阅摆摆手,示意她起身,“茗皇贵妃不必多礼。”

“这孩子,怎么闹成这样?”风妃阅上前一步,却不料女子屈下的双膝一下挺直,整个人挡在她跟前,装作去逗弄那孩子。

“娘娘不必担心,小孩子就是这样,哭过几声就没事了。”

跟在风妃阅身后的陌辰吏皱起眉头,这空气中,点着一种不知名的香,那味道刺鼻而浓烈,甚至还呛人的厉害。这种浓厚的香味,闻着实在令人生恶,而正是这种熏香,仿佛,将一种属于清新的味道给掩藏了起来。

“依本宫看,还是让陌医师诊上一脉,小皇子脸色不佳,不像是一般哭闹那么简单。”风妃阅漫不经心说道,双目,则观察着女子的神色。

茗皇贵妃听闻,眼中闪过异色,面部有些僵硬的扯开,“小皇子他好得很,昨儿,臣妾才让国师来看过。”

风妃阅若有所思点下头,她旋身,见陌辰吏的视线正落于一侧的案几上,一把萦色镂空的薰炉摆在上头。隐约,那氲氤的浓郁香味,正是从里头飘散而出。单手在鼻翼间轻摆,“想不到,茗皇贵妃竟喜欢这种俗丽的香味。”

女子面色微有不自然,嘴角助下,将奶娘手中的孩子接过去。

风妃阅见她神色闪躲,心中,越发笃定,步子轻柔上前,说道,“能给本宫抱下么?”

茗皇贵妃抱着孩子的手越加用力,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转过半边,“这孩子闹得厉害,臣妾生怕惊扰了皇后。”

几人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一阵通报声.众人刚反应.皇帝已经从外头走了进来。

“怎么在这?”孤夜孑目光扫过众人,落在风妃阅脸上。

她乖巧上前,疲惫的声音带着几许沙哑,茗皇贵妃见她望向自己怀中的孩子,忙将身子转过去,装作逗哄。

“臣妾,想要抱抱那孩子。”风妃阅语气认真说道。

孤夜孑面露不解,但见她脸上满是希翼,也就点下头,“自己身子不好,不要太勉强。”

风妃阅展颜,而此时的茗皇贵妃,则是后背僵直,她来到女子正面,垂目望向哭的几乎喘不上气的孩子,皇帝亲口授意,茗皇贵妃也无法坚持。

风妃阅伸过手去,女子抬起头来,眼中突露几分恨意,双手抓着孩子的襁褓迟迟未松开。身后,皇帝见二人僵持,俊脸带着几分不悦,走了过来。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茗皇贵妃神色惊慌,手上一松,被风妃阅接了过去。

抱着孩子,她几步退后,柔荑刚触到他的胳膊,小皇子便再度大声哭嚷起来,声音中,透出撕裂的揪楚。

风妃阅秀眉轻蹙,手掌滑落至孩子的袖口,五指轻将它撩起,一双美目,却因眼前所见而惊诧瞪大,抑制不住的轻呼自嘴中溢出,边上的皇帝听闻,神色冷峻上前。

夫妻缠 130 找到解药

只见,那条粉嫩白皙的手臂上布满淤青,有些,呈现紫红颜色,淤血沉积的那般明显,两个手指的掐痕,更是惨不忍睹。

风妃阅瞠目结舌,一手托着孩子的脑袋,皇帝已经走到身侧,双眼落上小皇子手臂之际,俊颜如冰雪般沉淀下来,“谁做的!”

近在咫尺的乳娘浑身战栗,她双膝通一下砸在地面上,“回皇上,老奴不知。”

余光,害怕而怯懦地撇向茗皇贵妃,她战兢不语,前额用力地磕在地面上。

皇帝看在眼中,心口却猛地一阵抽痛,毕竟是亲生骨血,如今却遭受这般虐待,那乳娘只管喊着饶命,肩胛的地方猛然受力,被他一脚踢出老远,“朕将小皇子交给你们,今日你若不说实话,朕便拆了你这把老骨头!”

乳娘连滚带爬,好不容易维持先前的姿势重新跪到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老奴,老奴真的不知。”

她一个劲磕头,如今自己被牵扯在其中,怕是很难有脱身机会,逃避的闭上眼,风妃阅见她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话不敢说,“你但说无妨,如今皇上在这,自然不会冤枉了你,若你不说实话,那…”她话语一顿,红唇轻阖间,带着狠戾,“只能由你做替死鬼,继而,使得你家人受牵连,乳娘,你胆子也真够大的,小皇子可是我炫朝第一位龙嗣…”

“皇后,皇后恕罪…”

边上,茗皇贵妃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汗,双拳在袖中紧握,她冲上前一步,欲要将孩子从风妃阅手中夺过去,“把小皇子还我。”

一个转身,风妃阅避开女子几步,皇帝阴冷的脸色越发暴怒,“你做什么?”

“那是臣妾的孩子,凭什么给她抱着。” 茗皇贵妃焦躁难安,双腿使劲跺几下,“将孩子还我。”

孤夜孑见那乳娘只顾磕头,心中积聚而起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双眼阴鸷,冲着外头吼道,“来人,将这奴才拖出去,乱杖击毙。”

外头,守候的侍卫火速窜入殿内,乳娘吓得瘫在地上助也不动,眼看两名侍卫即将押上之际,她手肘撑起身子,使出全力抱住了皇帝的腿,“皇上,老奴不敢欺瞒,皇上饶命啊,小皇子身上的伤同老奴真的没有关系,是茗皇贵妃见他不分昼夜啼哭,这,这才自己掐的…”

“乳娘你胡说什么,看本宫不将你嘴给撕烂!” 茗皇贵妃恼羞成怒,边上的宫娥嬷嬷一个个吓的面色惨白胜雪,那乳娘为求自保,只得拼了命的将全部事情抖出来,“皇上,老奴句句属实,老奴就算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向小皇子下手啊。”

茗皇贵妃疾步上前,边上的侍卫在皇帝的示意下将她挡在身前,女子见状,声音近乎歇斯底里道,“皇上,您万万不可信她,小皇子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的,臣妾怎么可能下得去这个手,皇上——”

风妃阅望着那张几乎疯狂的脸,她本该是美艳而骄傲的,如今,抱着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她的坚持,她的妥协,又是为了什么?

视线侧过去,皇帝的脸上,有疼惜,却只是为了小皇子,那个,他以为是自己的孩子。

风妃阅低头,怀中的孩子已经不再哭闹,喉咙口的声音,带着让人怜爱的嘶哑,小手在眼前挥动几下,晶亮黑透的眸子,正骨碌碌瞅着自己。这本该是一条无辜的性命,却不想,被生生扯入这后宫权势的纷争。

孩子缩在袖中的小手,突地抓着风妃阅一根手指头,胖嘟嘟的五指收拢,力道很轻,却轻轻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

瞬间,像是强而有力的电流,长时间的哭闹,几乎让这孩子忘了自己还会笑,风妃阅眼见他咯咯出声,晶黑如墨的眸子,好看极了。

那方,乳娘抱着皇帝的腿不肯撒手,而茗皇贵妃则被两名侍卫挡住前行不得,满屋子的哭哭啼啼,使人心生厌烦,孤夜孑本就气恼勃怒,他抬腿将乳娘踢开,转身面对她,犀利冷漠的眼神,宛如锋利的刀尖,带着一刀刀欲将人凌迟的冰寒。

“皇上…”茗皇贵妃瞳仁紧缩,“您不要信她的话,小皇子是臣妾同皇上的孩子,臣妾每日尽心照顾,怎么可能对他下手,肯定是乳娘趁我不在的时候,皇上您若不信,这些丫鬟嬷嬷们均可作证…”

风妃阅见她极力狡辩,视线一下从孩子身上别开,陌辰吏就站在自己身侧,此时的他只是冷眼旁观。二人对上一眼,只见他身子稍后退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于风妃阅上头,无意间的动作,却贴示着男子默默守候于身后的支持。

“茗皇贵妃,若这孩子真是你亲生,你当然下不了手。”风妃阅走上前,眼见她神色陡然僵硬,唇角不停哆嗦。

“皇后,你这话是何意?”

她满面愤怒,两手心虚地紧握,却仍表现强硬,在气势上丝毫不输于旁人,风妃阅在皇帝身后站定,孤夜孑回头,俊脸上,带着骇人森意。如狼般的眸子直视过来,愤怒中,含有难以置信。

风妃阅深咽下口气,眼底,有柔软滑过,却仍是坚定异常,她平静下语气,有瞬间,甚至觉得他的双眼太过于灼热,烫的自己不敢面对,“皇上,这孩子不是你的。”

清晰的,她看到他眼中的一份质疑,完全坍塌。孤夜孑明知,她不可能骗自己,这份相信,却沉重的让他情愿不要有。

“皇后,你休要血口喷人,” 茗皇贵妃尖细的两眼迸射出忿恨,她失手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你恨不能将我的孩子除去,如今,又说小皇子不是我亲生,怎么,就因为他威胁到了你肚中孩子的地位?皇后,你好狠毒的心啊…”她失声尖叫,更多的,则是掩盖住内心不断翻涌而上的害怕。相反,风妃阅却是沉着冷静,孤夜孑再度望向她怀中的孩子,紧抿的薄唇,轻启,“这是怎么回事?”

“这孩子是偷梁换柱而来,小皇子身患奇疾,乃是遗传所致,皇上同茗皇贵妃身体康健,况且,当日负责接生的稳婆已经如实交代,茗皇贵妃当日所生下的,并非是皇子,而是一位公生。”君相爷几番逼供,总算是套出了几人的实话,一纸书信送入后宫,其上,无一不是即将两宫太后一举板倒的雀跃。

风妃阅心头沉重,仿佛看见皇帝的心房处,此时正被拉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难以愈合,鲜血直往外淌…

孤夜孑望向她身后的陌医师,但见他点下头,神色随之静如死水。

“不,皇上,皇上您万万不可相信…” 茗皇贵妃全身如虚脱,她的铤而走险,她不顾两宫太后,毅然忤逆,不就是为了今日的地位么?孩子,是她同皇帝中间,仅剩下的唯一关朕,“皇后,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陷害于我?将孩子还给我!”

茗皇贵妃不顾阻拦,突然牟足了劲冲上前,欲要将风妃阅手中的孩子夺过去。

“把她抓起来,”孤夜孑一声令下,边上的侍卫齐数上前,扣住她的双肩使其难以动弹。

风妃阅早知会有如此混乱的场面,茗皇贵妃被压弯了身躯,不屈的双眼满是恨意,头上的发簪跌落至地,她被头散发,两手犹在不断挣扎。

臂弯间,突然空落,风妃阅垂目,却见那孩子已被皇帝一手接过去,大掌抓着他的襁褓,那孩子被高高他举在半空中,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顺着他的手臂望去,风妃阅忙上前,双手一下拉住他的肘弯,十指因害怕而用力泛白。

茗皇贵妃眯着皇帝的动作,她高扬起脑袋,早已泪流满面,跪满一屋子的奴才纷纷求饶,“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风妃阅垫起脚尖,却根本够不到他的手,孩子揪心的痛哭声就在头顶,孤夜孑面色铁青,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然没了焦距,空洞的落在一点上。

心中,疼痛难耐,风妃阅顿觉几分后悔,皇帝这个样子,委实吓人。

她抚上他的手臂,焦急而疼惜,“皇上——皇上——”

孤夜孑蓦然,紧揪起的五指松开些,伸直的手臂,弯曲下来。风妃阅趁机将孩子接过手中,陌辰吏走到一旁,将薰炉中的香料一一倒出来,从袖中取出一把粉末状的药物,洒在带有零星光亮的香料上。

那方,茗皇贵妃双膝忽的软下,她咬紧下唇,神情突然变成一种绝望而凄厉。

刺鼻的味道,随着那把药粉而慢慢消散,原先被隐藏起来的梅花香味,如今,开始顺着某个角落飘出来,陌辰吏冷清的俊颜带有欣慰,上前说道,“皇上,娘娘的解药,就在这座寝殿内。”

孤夜孑神色稍缓,冷静下的眸子扣向茗皇贵妃,“给朕搜!”

“是。”

外头,御林军纷至沓来,顷刻间,将这偌大的寝殿给挤满,翻箱倒柜的声音,带着紧张而焦虑的声音。茗皇贵妃视线落在风妃阅脸上,旁人的一切,仿佛与她已无关,陌辰吏站在殿前,只见正对自己的墙面上,挂着一副巨大的佛像,这梅花的香味,只有他能闻得真切,“不用搜了,应该就在这后面。”

手忙脚乱的御林军听闻,一一聚集过来,“将这佛像移开。”

“谁敢动一下!”原先安静下来的茗皇贵妃突的再现暴躁,“陌医师,你就不怕遭受报应么?”

陌辰吏儒雅的侧脸正对着那副画像,“我自问没有做过亏心事,这所谓的因果报应,若真要来,岂非我一介凡人能避得了的?”

墙上的画像被人一把扯下,风妃阅心头猛地一惊,只看见那金光闪闪的佛像,撕裂成了两半。站在身侧的陌辰吏见状,眉头皱起,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就见画像后方,凸显出一个暗格,长形的桌子上,摆着几根蜡烛。而正中间的位子,则放着一个长形的花瓶,其中,插着一株含苞待放的梅花,香郁的清香,随着晚风,将这幽雅吹散至每个角落。

陌辰吏上前,刚将那株梅花拿在手上,茗皇贵妃便失控地大声惊笑,“哈哈…陌医师,这是受过诅咒的梅花,谁碰了,谁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