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一个齐肩而走的人,何其难,她双手背在身后,白色长衫下的身子略显单薄,一张小脸被两旁的灯火照耀,闪现出几许朦胧。

“爷,想不到这民间,还真是热闹。”先前的男子随在孤夜孑身侧,两名大汉神色依旧严肃,以防生事。

孤夜孑望着满眼的人山人海,不大的小孩子骑在父亲肩头,嬉闹玩笑,其乐融融,“民间自有民间乐。”

这一派繁荣昌盛,又是成全了谁?牺牲了谁?

他顿住脚步,抚开虚照而下的灼茫,人海之中,他和她的缘,能否再续?凤妃阅逛至一个小摊面前,目光错落,上头摆设的物件虽然粗糙,却充满了民间气息,令人爱不释手。

拿起一对捏起的小人,凤妃阅放在眼前端详,两眼柔和下来,唇畔勾起一点弧度,羡慕,却也苦涩。

“这位小哥,买一个吧,送给心上人。”摊主适时凑上前,面容慈祥。

凤妃阅微微一笑,带着几分不自然,放下手的动作有些不舍,却是坚定,这样比翼的幸福,她一辈子都得不到了。

摊主见她只是盯着瞅,并没有买的意思,就随手招呼其他客人,也没有赶她走。风妃阅被人群推搡着难以动弹,场面再度热闹,她别开眼,步子顺着街面走去。

半空中,烟火四射,璀璨焕发出不同形状,虽美,却只有短暂的瞬间,让人来不及抓住幸福的尾巴。风妃阅仰面,右手掌心摊开,犹如雪花在掌心上起舞。

“看…”人群中,有人惊吁,“看是谁家的花灯,这么好看!”

她抬眸,在街市的这一头。

“爷…”男子伸出手指了指上空。

他睁目,在街市的那一头。

一座巨大的花灯冉冉升至半空,牡丹的底座,由九九八十一片花瓣构成,中间是根一人高的蜡烛,花瓣中央,彩灯将整个天空照的光华四射。紧接着,数不尽的花灯伴着夜风,习习而上,风妃阅被人群拥着,一路追赶那彩灯而去。

“爷,当心。”几人围在中央,被身后的潮流推着,脚步不稳向前,孤夜孑也未表现出不悦来,人头攒动,又像是命运的安排,中间,始终有一根线牢牵着两头,难以挣脱。

风妃阅单手抚着被撞疼的肩膀,在一片叫卖声、惊呼声中来到集市中央,灯火阐珊处.她蓦然回头,却望见一副冷漠而熟悉的侧脸,男子仰面望着上空,星火的光耀令他卸下几分残酷,深邃如潭的眸子在眼角拉开,她猛地惊愕,随着人潮站在原处。

孤夜孑余光撇过熟悉,刚一回头,却见她已经转身,男装打扮下,只留下个背影,看着,又并不确信。

“阅儿…”他大声唤出口,对方却是头也不回,也不慌张,孤夜孑仍有疑虑,想要追上前,却被民众围在中央,边上随侍紧张地护他周全,风妃阅好不容易冲出去。却被街边人群蓦的一撞,半边身子向后侧,一张惊慌的小脸暴露出来。

孤夜孑俊目微怔,即刻反应,双手欲要拨开人群。“阁儿.....”

风妃阅抚着肩头,勉强站稳脚跟后向相反方向跑击,她落荒而逃,神色透露出来的慌张让孤夜孑更加笃定那一眼,好不容易追出去,却发现女子已跑出老远。身后几人被夹在人群中动弹不得,前拥后挤。

漫无目的得想要甩开身后来人,风妃阅毫不犹豫地跑进一条小巷子中,孤夜孑紧随其后,上空中依旧烟火瑰丽,万人空巷的街道上只有一前一后的追逐。他疾步如风,迫切地想要将她拉回来,胸口泛上寂寞的疼痛,来不及

填平,却又见她远去。

说什么,都不能再放开。

风妃阅跑得太快,眼眶中被灌入冷风,有些刺痛,冰凉凝聚在眼角,她没有想到,会如此突然的遇上孤夜孑。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为何还要穷追不舍?

旋身跑入转角,一条路,分为两个岔子,风妃阅随意选择左边而去,身影刚消失,孤夜孑就追了过来。同样的两难,他杵在这个三岔口,却发现无路可选。心里一下空了许多,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未涌上来,就已经被熄灭。

风妃阅发观前方竟是一条死胡同,目光期盼望向两侧,每家每户均是大门紧闭,好不容易找到一户破败的院落,她双手放在身前没用多大劲就将那大门撞开,折身,再用力以后背抵着门缝,大口大口地喘息。

孤夜孑迟迟没有追上来,就在她想要开门走出去之时,却听得一串脚步声急匆匆赶来,沉重的回音透析、穿过狭缝,风妃阅全身紧绷,抵着的力道更为用劲。

孤夜孑一路并未看见她的身影,而这又是一条死胡同,他怔在原地,心中明白,他已经跟丢了。颓然走向边侧,身子一个倾斜,靠在一扇破败的木门上。凡妃阁只觉突如其来的力像是要将门撞开一样,她身子向前跌一步,立马收了回来,两手用力撑着以防那门会意外敞开。

后背紧靠,丝毫顾不得上头布满的粉尘,孤夜孑双腿突显无力,整个人顺着门板软绵绵地坐到地上。凤妃阅隔着一条稀疏的缝隙回头望去,皇帝单腿屈起,居高临下的视线正好落在他头顶。膝盖微微软下来,凤妃阅同他一样席地而坐,背靠背,隔着一扇门板。

皇帝苍绵无力的话,夹带着一服无法言喻的荒凉,他脑袋微仰起,泻下的发丝落在肩上,“阅儿,我感觉,离你好近。”

风妃阅隐隐似能感觉出他背上传递而来的温暖,那么真实,仿佛自己缩进了一双有力的臂弯中。双腿屈起来,她紧紧将自己环在手中,周身发冷,牙关都在打颤。孤夜孑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天空中,影射出一张朝思幕想的小脸。

“你在哪?”他薄唇动下,微抿成一种涩意,“我没有想到,才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凤妃阅同他一样,下巴仰成悲切的弧度,只是,一松手么?你放的太快,我根本就连反手握住的机会都没有,她屏息,将嘤嘤压抑声使劲憋在心中。谁也不会想到,炫朝皇帝尊贵而令人瞻仰,如今却落魄在这样一个了无人迹的小弄堂里头。

“我知道,你一直会怪我,” 孤夜孑攥紧拳头,前额压在上面,“是联辜负了你的信任。”

风妃阅狠狠咬牙,一滴眼泪滴落在手背上,他承认了!突然,竟觉几分好笑,莫不是,先前还有所期盼不成?抵着的身子不断战栗,男子露出几分疲惫之色,虽然,当初的计划万无一失,虽然,是被情势所逼,可要面对她时,他终有愧疚。如今发自肺腑的一句感慨,却被风妃阅听成了另一层意思,他和她之间,隔着的又何止是一道门板,好不容易遇上,却又在误会中,再一次,不得不分开。

咫尺间,两颗心同时被紧揪起,风妃阅怕发出声音,只得用一手去抓着地面,手指深插入泥土中,尖利的指甲在不断用力中,硬生生折断。

两十人同时发作,这痛.比平时还要烈上几分,一颗本来就满目苍夷的心,已经禁不起折腾,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孤夜孑的喘息声清晰传入风妃阅耳中,他想用内力将这痛压下去,却没有想到,刚要运起,却突然间疼的连抬手的力都没有。

他想起陌辰吏所说的话,努力闭上眼睛后,想要…不想,却发现一阵阵,疼的似乎更为揪心,是呵——

不想,如何能这般简单?

弧夜孑靠在门上一动不动,他知道这心口的毛病,过一会,就能稍稍平缓下去。凡风妃阅压着脑袋,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滑落在膝盖上,她一伸手抹去,身子重新靠回去,忍一忍,这痛就能散了。

似乎,过了很久,心头的痛楚压抑下去,全身湿透,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 走散的人已经寻找过来,见他坐在地上,微有吃惊,同时也松了一大口气。

风妃阅清楚地听到他一声叹息,很轻,如羽毛坠地,带着几分无奈,似乎连暂时的独处也是奢望。几人的脚步声纷至沓来.皇帝想要起身,却不想双腿一软,才坐起,又倒了回去。后背砰一下砸过来,只差没将门撞破。

她惊得满头是汗,来人将皇帝搀扶起来,“皇上,属下该死。”

孤夜孑摆摆手,见外头灯火依旧,“回去吧,此行不宜暴露。”

脚步声渐行渐远,风妃阅不敢将门打开,直到外头动静全无后,她才拉开一条门缝,将脑袋小心翼翼探出去。孤夜孑已经走远,她回头将门阖上,顺着来时的路悄然往回赶。由于先前躲避的太急,故而,回去之时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找到原路,回到喜悦来时,竟已深夜。

回到屋内准备休息,却不想门还未打开,就被一股掌风将自己推了进去。风妃阅并未惊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去哪了?”七袂逼上前,反手将门关起。

“出去随便走走。” 风妃阅转过身,在边上坐下。

“眼睛怎么红了?”他低目一瞅,面色微不悦,人已靠过来。

风妃阅一手揉着眼角,将话题扯开,“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不睡?”

“等你啊。”七袂单手撑起面颊,“我的仇家那么多,没有你在边上守着,我怎能安枕无忧?”

风妃阅轻嘬口茶,唇角无意识微勾,“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七袂摇下头,神情格外认真,唇色暗生出潋滟,侧着的俊脸带着几分妖冶,透出一种说不明白的蛊惑。伸长五指抬起,食指轻划过她脸颊后,将风妃阅精致得下巴勾起,面向自己,“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是习惯。”

她咽下嘴中的茶,双目瞪大,七袂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手一松,臂弯枕在桌子上,“现在才发观,习惯真的很可怕,要是哪天你不在身边,我怕是连个好觉都没了。”

风妃阅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今夜的七袂似乎有些奇怪,她落定手中动作,转过脸望着他,“皇尊,你怎么了?”

他目光一挑,继而笑开,“逗你呢,几月来不见你开口唤声皇尊,今日倒开了金口,看来,女人真是极富同情心的。”七袂站起身,单手甩开袍子,“今日便不为难你了,早些歇息吧,”他身子迈出去几步,守在外头的人将门打开,风妃阅瞪他一眼,手中的茶杯扔过去,被他轻易躲开,七袂侧过身,语气再度朦胧,捉摸不定,“若有一日你真不在了,我宁可毁了,也不会让你回去。”

风妃阅小嘴轻呼,男子却已大步走出去,她目光在桌面上巡过一圈后,索性将茶壶也扔了出去,“混蛋。”

这不逼着自己骂人嘛,青瓷在墙面上砸出一个水印子,顺着墙角旖旎出虚幻的景色,七袂听到身后的动静.桀骜不驯的神情稍有缓和,嘴角淡淡扯开,那一抹绚丽之色无法捕捉,就化为几缕轻描淡写的哀愁,笼罩在那张邪魅的面容下。

仰而躺在榻上,夜色当空,月上柳梢头,她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许是造化弄人,风妃阅的房间正好是同孤夜孑的靠在一起,再边上,就是七袂的地字一号房。两张床榻之间,隔着一道墙壁,她双手枕在脑后,目光出神。

轻轻一声叹,孤夜孑咻地起身.如猎兽般的眸子向四处望去,他仿佛听到了风妃阅的声音,那么清晰,就依偎在自己身边。晚风透过没有阖起的窗子吹进来,他身子躺回去,同样是一夜无眠。

清晨时分,风妃阅起身梳洗,经过那天字一号房时,那守门的两名大汉已经不在,退房了。她来到七袂房前,抬起手来轻叩几声,见没有应答后,索性推开门走进去。里西空无一人,正在纳闷间,外头走来一名男子,“堂主。”

“人呢?”风妃阅望着满屋子的空荡望向来人,他头低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这是皇尊让属下交给您的名单。”

她接过手去,虽有排斥,却还是两手将它展开:东郊树林,辰时暗杀。

“对方是何人?”

“回堂主,是一名归隐的官吏,据可靠消息,他上任期间是曹扬县有名的贪官,这次告老还乡,随身还带着满满十箱的宝贝。”

手中的信被折起后放入袖中,风妃阅一手轻挥,示意他退下。

东郊林木苍郁,一棵棵古木参天,足有一人环抱那么粗细,风妃阅站在精壮的枝干上,身后,分散着十余名死士。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伴着突来的铁蹄声,仿佛震耳欲聋。

马车逐步接近过来,一双犀利的眸子透过层林密布望向远处,身后,那些黑衣死士目光无恙,直勾勾的跟着风妃阅。她一手环过枝干,整个身子蹲下来,黑色的袍角飘逸而下,纤手将面纱掩起,蓄势待发。

马车已经接近过来,她凝目一望,微微有些吃惊,为首在马背上的那两名黑色,不就是先前在天字一号房外的守卫么?

风妃阅握紧手中长鞭,束在脑后的发丝落下一缕,细想之下也就明白了,如此的戒备森严,定然是身后有极强的后台。

马车渐渐靠近过来,车轱辘碾过的声音伴着黄土砂粒传入耳中,如视线错落穿过林木,小嘴轻轻默念,“一、二…”

“吁——”马上二惊呼,身下骏马一个前仰,双手紧勒住马绳后才停稳,轿中有人掀开一角,沉声问道,“何事?”

“回总管,前方有异样。” 前进的马儿退后几步,其中一名男子抽出挂在腰上的布袋,振臂一挥后,里头的药粉被洒向前方,众人抬眼望去,这才看清那苍郁的树木间,两两均被绑着一根极其细微的铁丝,若是方才没有察觉,定会被摔个人仰马翻,落入陷阱。

风妃阅瞅准时机,一手挥向身后,叶子发出几声轻微吹动,被控制的死士自暗处涌现,一举攻上去。

“不好!”那两名大汉抽出挂在马鞍上的大刀,“保护主子。”

_黑夜死士招招致命,更将自己生死置身事外,长剑沾满鲜血,风妃阅一看那两名大汉便知他们非等闲之辈,武功定然绝世。手中的大刀抽出之际,刀口上的银环剧烈撞击在一处,迸射出的剑气竟将一棵苍劲的柳树劈成两半,实在令人惊骇。

死士同二人缠斗,风妃阅双足落定,迎面上来的侍卫被她以长鞭挥开,咻地,那鞭子在空中习抽出几阵响尾,一个艳丽的身形闪过,将拦阻之人打个皮开肉绽。风云似有变色,狂风肆虐而来,满地粉尘如惊涛骇浪,风妃阅一个闪身,手臂挡在眼前。

眼中的不适退去后,她想要步步紧逼,轿中男子冲着边上之人请示,“主子,让属下出去会一会。”

“不用,”他摆下手,垂下的轿帘遮住眼眸,并未看清楚来人是谁,“朕要让她们有去无回!”

男子沉寂,忐忑地望了他一眼后,默不作声。

风妃阅扬起九节长鞭,几人长的鞭子在她手中运用自若,飞出去的力道如曼妙蛇形,打开成一线后,直直朝着轿中之人甩过去。轻盈的轿帘外,是一排琳琅满目的彩色珠子,原先随风轻和的宁静被打破,串成一线的彩珠哗地落地,在马车上砸出落地开花的旖旎。鞭尾将轿帘的下摆掀起,露出里面一双修长的腿,她刚要使劲,另一头却被对方抓在手中,稳稳当当。

她双于一收,对方却并不给她机会,鞭子被拉过去,连带着如她整个人也上前几步。风妃阅脚踝使力,将它在手腕上缠绕两圈,二人谁都不肯松手,以这样的姿势相峙。

边上,被大汉砍杀的死士飞撞而来,一手揪着轿帘,随着撕拉一声,跌在马车边,朦胧间的相隔,豁然开朗,风妃阅冷眼望去,却撞入那潭明净的琥珀色中,这样的眼眸,天下只有一人。孤夜孑亦是吃惊不小,大掌握得更紧,恨不能将她扯入怀中。

风妃阅强迫自己镇定,她戴着面纱,却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孤夜孑视线扫过地上狼藉,他面容一拧,语气难以置信,“阅儿,你为何变得这般残忍?”

风妃阅面纱下的小脸毫无神色,残忍?她目光灼痛,声音已然愤恨。“我一介女流,不为江山,不为社稷,我只想好好为自己而活。”

皇帝清瘦的手指指关节用力至泛白,跟我回去。”

风妃阅冷哼,嘴角霍然拉开,”既丢之,为何还要心生怜悯,这般故作之姿,我不屑,今日之情.我更领不起。”

孤夜孑望着近在眼前的女子,她的漠然,她的刻意疏离,都将这仅有的几步距离拉的更为远去。风妃阅直视相对,在见到皇帝后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所谓的贪官只是一个幌子,只是,七袂为何要这般做,难道是要他

们自相残杀?”

皇帝乘其不备,手上猛地收拢,风妃阅来不及松手,整个人向前跃去。

腰上突然传来一阵紧绷,她回眸,却见七袂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长臂勾在她腰际,修长的手指扣住手腕,将那鞭子松开落在地上,“你先离开。”

风妃阅站稳脚跟,使劲想要挣开,“这不是你交代的任务么?为何要离开?”

“废话少说,走,”七袂一手在她背后推一把,孤夜孑扔下手中半截鞭子,人已跨出马车,“你先离开,在老地方等我。”

见他们二人举动如此亲昵,皇帝怒火中烧,大步上前,“阅儿,跟朕回去,很多事我要当面和你谈。”

七袂拦在跟前,锐不可当,面带几分讥诮,“记得我在络城说过的话么,下次遇上,我要她的人。”

男子嘴中的话,令人禁不住遐想,孤夜孑手掌紧握,目光如炬,锋芒毕露,风妃阅站在旁侧,即不开口也不否认,如此暧昧的气氛下,七袂将身子挡在她跟前,扭头,眼神急迫说道,“走!”

她一回神,脚步退后两丈。

“阅儿,同我回去。’孤夜孑逼近,眼中仍有期盼,七袂高大的身子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邪魅之音窜入耳中,“你还想被发配一次么?抑或,再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皇宫?”

风妃阅心头一紧,眼角划过苦涩,余光睬了孤夜孑一眼后,折身准备撤退,“小心。”

那二字几乎是从唇间硬生生挤压出来,干枯,却又情深,就连自己都分不清楚是对谁说,七袂警惕的背影,微微一怔,“我知道。”

弧夜孑见她真要离开,当下心急如焚,想要上前,风妃阅却绝然留下一抹背影,以及,一句同他人的约定,“我在老地方等你!”

七袂不由自主勾起笑来,不是得意,而是发自肺腑,真真实实。

皇帝眼看着她纵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风妃阅站在独步天涯的分舵下,大半天已经过去,却迟迟没有看见七袂的身影。日头打在西山上,余晖半扫,残阳胜血,暖暖得将她一身白色染红。

“皇尊…”远处,传来紧张的通报声,风妃阅上前,只见七袂正迎面而来,全身并无明显伤口,左手握着,殷红的血渍从掌心淌出,滴落在拼接整齐的地面上。”

“你怎么了?”她走上前,幸好除了手掌外,没有重伤。

七袂面色并不好看,有些晦暗,风妃阅让人取来纱布后帝着他在一边坐下,他手掌使劲圈在一起,细看后才发现她受伤的地方正是虎口。将他五指摊开,先用湿巾将伤口处理干净,白净的纱布刚缠上去,就被鲜血浸透。她没有问是怎么受的伤,心中,隐约有些担忧,二人相对,怕是不拼个你死我活,谁都不肯善罢甘休。

七袂见她心里有事,手指动一下后,慢慢弯起,将她正在忙着包扎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风妃阅抬起头来睨视一眼,随后将他的手掰开,继续手上动作。方缠上一圈,男子却又不老实,她索性在他掌心轻拍下,七袂吃痛,乖乖摊开手掌。一个简单的包扎,她做起采显然有些笨拙,男子嘴角微笑,手指再度收拢。

“唔…”

风妃阅双手拍打几下,“自己把结打上。”

七袂扬了扬挂在虎口上的纱布,俊脸苦闷,将手凑到她面前,“我受伤了”

“可我看你没有一点病人的样。”风妃阅瞪他一眼,见他玩世不恭的侧脸正对自己,几番对视后,还是转身,将纱布在他虎口上打上结。

七袂望着她垂下的双目,至少在此时,她是全心全意对着自己,“对了,你为何会去东郊。”

风妃阅拧眉,手指被他抓着,“不是你的命令?”

七袂正起身,起伏不定的胸膛带着几分压迫感凑上前,“我的命令?”

她抽回手,将藏在袖中的信取出来,七袂原先尚在玩笑的俊脸咻然冷下来,用另一手将信展开,尖细得凤目十字一行,面容阴霾,“这是谁给你的?”

“东信。”风妃阅自知有人动了手脚,而独步天涯中,与自己过不去的,头一个便是那人。

七袂仔细望着手中的信,单膝屈起后,递到风妃阅面前,“你也真是笨,我的笔迹认不出么?”

她伸出一手将他的臂弯挡开,随口回道,“我为何要记着你的笔迹。”

七袂面有失落,只是一瞬,便恢复成先前的神色,“笨蛋。”

风妃阅本来还有歉意,如今听他这样一说,倒理直气壮起来,“你怎么随口骂人。”他心情突然好起来,并未立马追究书信的事,“这次来帝都事关重大,我怕皇帝已经盯上我们了。”

“你匆匆启程,究竟所为何事?”风妃阅学着他们样子将双腿盘起,整个人斜靠在廊子的一侧。

“武林至尊,” 七袂拂开肩头洒落的碎叶,“为统一武林而来。”

风妃阅双手环在胸前,朝霞层层叠叠,带着旖旎的彩晕,她早该想到,七袂同孤夜孑就该是一路人,生来为征服而不顾杀戮,见她不再说话,男子双手玩着手里的书信,嘴中似是有话要说。犹豫再三,风妃阅始终将侧面对着他,心事重重,七袂知她心中有所牵连,起身后,回头说道,“走吧,就这破地方还欣赏呢。”

她一怔,收回神之际已伶俐起身,跟在他身后。

书信的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查查个清楚,那人交代是受左门主之命,七袂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下令痛责五十鞭后,是生是死各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