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王爷接过手去,邪魅的俊颜在对上孩子的纯真时转为温柔,皇帝双手一撑,从椅子上站起,他凝望着那颗小脑袋,只见那孩子嘴一咧,咯咯笑出声来。风妃阅跟着莞尔,孤夜孑犹豫片刻后,双手伸出去,从厉王爷的手中将孩子接过去。

风妃阅跟着凑上前一步,孩子举着小手,自己玩的不亦乐乎,皇帝同厉王爷一样,虽然抱着,姿势却极为牵强。她看着孤夜孑认真的俊颜,视线随之落到他手上,却见那孩子的襁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凝目一看,果然有明显的游动痕迹。

风妃阅想也不想的一把将孩子夺过去,孤夜孑猝不及防,就连边上众人都一时没有反应,“阅——”

“你想做什么!”厉王爷俊脸阴霾,颀长的身子向前跨去,语气焦虑。

“不要过来。”风妃阅抱着孩子,一手探入他襁褓中,东太后吓得脸色煞白,“快放下孩子,好大的胆子你。”

才伸进去的手精准找到里头东西,风妃阅握住它头部,向外猛地一扯,孩子不哭不闹,骨碌着大眼睛瞅向她。那是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金丝蛇,通体金黄,蛇信子狰狞吐出,蛇身在风妃阅手中不断摆动。

“啊——”侧王妃一声惊呼,双手慌忙扯住厉王爷的衣袖,“王爷,怎,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男子邪魅的双目直盯风妃阅,一手不悦将身侧女子推开,在慢慢阖起的视线中,他满腹探究,心生疑窦。

五指紧拢,直到那条蛇了无声息,风妃阅才甩手将它丢掷一边。众人还未来得及呼出口气,就听得屋顶上传来一阵娇俏女声,“真不好玩,喂,你居然敢这样弄死我养了三年的小宝贝。”

风妃阅一抬头,就见索伊一身惹眼的水红色衣裙,面纱裹住半张小脸,美目流转,在下头探上一圈,“还真是热闹呢,这种好事,也不叫上我。”

东太后见来人是她,当下气的嘴唇哆嗦,却也不敢出声谩骂,生怕她将自己同西太后的事一并说出。索伊环顾下四周,双手轻拍,“都出来吧,想来独步天涯也不是藏头露尾之辈。”

风妃阅心一惊,抬眸就看见大批死士分散在各个檐顶,还未来得及察看出是否有七袂的身影,就见眼前一闪,胳膊被猛地向外扯去。身后的孤夜孑及时反应,大手一捞,却被随着索伊而来的几人团团围住,脱不了身。

独步天涯之人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分散在四周的御林军尽数出动,风妃阅被她钳制,从索伊的眼神中,她知道她有话要说,故而也不反抗,假意被挟持。

二人来到后园,索伊藏身于僻静的暗角,见无人追上后,这才拉下面纱,用力喘息,“累死我了,呼呼——”见边上的风妃阅瞅着自己,她一手轻拍着胸口,眉头挑起,嘲讽说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丑的还好意思出去见人么?”

风妃阅知道自己瞒不了她,手中的孩子紧紧抱在臂弯中,“你明知道皇帝正布下天罗地网抓你,不躲的远远的,倒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索伊双手叉在腰前,背部弯起,“还不是为了你。独步天涯的人就在外头,七袂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就为你。”

“我?”风妃阅张着小口,表情木讷。

“他知道皇帝已经回宫,宫外,又遍寻不着你的下落,幸好躲开了,你还想被抓回去不成?”

风妃阅沉下心,一手在那孩子背上轻拍,“我还以为,你为这孩子而来。”

索伊目光落在她手中,“另一方面,我是为了这孩子。”

“你一向为钱办事。他不过是个孩子,能与何人结怨?”风妃阅压低声音,面色不解。

“你太天真了。”女子冷笑,“不过,说来也是好笑,他是东太后的亲孙子,而想要下毒手的,居然是西太后。”

“西太后?”

“用不着这么吃惊。”索伊脑袋向外探去,见无异样,这才转过身去,无谓说道,“你动动脑子也就不奇怪了,相较于东太后,西太后的野心可要大的多。”

风妃阅凝神不说话,将孩子抱的更紧,“这孩子我不能给你。”

“我也没说要啊。”索伊挥下手,“我的目的,只不过是让你避开七袂而已,其余的,就当是少挣一笔了,反正我也不缺钱。”

这般真性情的女子,让风妃阅不得不佩服,“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快些离开炫朝,皇帝对当年的事并不能介怀,你留在这太危险了。”

索伊轻笑,不予辩驳,外头打斗的声音混杂入耳中,“我不宜久留,得离开了。至于你是怎么从我手中抢回孩子的,留给你自己回去慢慢解释吧。”女子说完便弓腰向外走去,风妃阅心中担心皇帝安危,故而未作纠缠,抱起孩子小心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将孩子还给本王!”

她脚步刹住,只见厉王爷挡在身前,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风妃阅未作犹豫,将孩子放到男子臂弯中。

旋身刚要往回走,手肘处却突的被身后男子握住,她一惊,蓦然回首,“你是谁?本王看着倒有几分眼熟。”

风妃阅心虚,视线一抬,“奴才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也许,也许是奴才的长相太普通了。还有,奴才恭喜厉王爷喜得阿哥。”

被握住的地方圈得更紧,风妃阅凝眉,身子被他拖近,“我听这口气怎么不像是恭喜,倒像吃味呢?”

风妃阅望着逼近的俊颜,她猛地使力,一脚用力踹上他脚背,男子吃痛,耳后,身子被推出好几步远,他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时,她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独步天涯的人并未先动手,可是皇帝哪肯轻易放过,厮杀混为一片。风妃阅赶到的时候,七袂正同孤夜孑缠斗,她急欲上前,跃上露台之时,眼中却觉一阵酸楚,一滴眼泪滑落出来。随手一抹,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冰凉,自己并没有想哭的感觉,怎会突然就掉泪了?

七袂一个侧身,在望见那双清澈的眸子时,突然就顿下手中动作,风妃阅氤氲了视线,黝黑的小脸上,只有静如灵泉的眼睛依旧璀璨。

那颗泪痣,若隐若现,清晰夺目。

风妃阅怔在远处,皇帝的剑已经挥开旁人,笔直的冲击而来。她张下嘴,眼中再度觉得滚烫,模糊中,利剑刺穿了七袂的胸膛,尖端,带着血色刺到自己的瞳仁前。

混乱中,两宫太后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向内院撤去,东太后两手紧张地揪着前襟,视线扫过露台,在看见七袂身上的利剑后,她大惊失色,全身僵硬。

“小七——”想要开口的话被身后的西太后捂住嘴中,身子也被撤离露台,越走越远。

(~~~对不起亲们,昨晚本想码字的,后来实在犯困,调了闹铃睡40分钟,结果睡到了凌晨2点~~~~)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5 密道之谜

风妃阅突遇此等变故,一时哪有时间反应,皇帝痛下杀手,已是不争的事实,他丝毫未留有余地,恨不能将七袂直接撕碎。

独步天涯门众奋力搏杀,在看见他受伤后,皆如困兽般聚拢而来,七袂眉头皱下,仿佛不知道疼痛。风妃阅眼睛睁得老大,她眼看着皇帝将剑自他胸膛拔出,男子一个趔趄,步子不稳。

更多的人聚上来想要救出七袂,却被御林军重重包围,皇帝手腕翻转,长剑犹如破江之势,疾驰而来。

“走!”索伊身姿轻盈落在露台上,一手勾起七袂的肩膀,孤夜孑哪里肯放过,长腿刚迈出两步,腰身酒杯身后之人用力抱住。

索伊回头望一眼,拉起七袂后纵身跃起,孤夜孑想要阻止,却硬拖得身后之人踉跄几步。

目光凶狠回头,琥珀色的眸子击起惊涛骇浪,皇帝一手已经聚起内力高举过头顶,明黄色的衣袖抚在那张扬起的小脸上,风妃阅冲他摇下头,目光希翼不忍。孤夜孑没有想到阻止自己的会是她,当即手腕僵硬,身后,索伊已经带着七袂逃出王府。

风妃阅盯着那双骇人的眸子,稍刻后,手一松,呆立在原处。孤夜孑手中的长剑叮一声掉落于地,抿成一线的薄唇微微轻启,“你为谁落泪?”

她羽睫凝重,开口解释,“我没有哭。”

身边独步天涯的人开始向后撤退,七袂已经离开,就失去了缠斗的意义。皇帝冷眼瞅着露台上的尸体,一甩袖子后,大步走出厉王府。

风妃阅紧随而上,一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马车颠簸回宫,皇帝自始至终没有睬她一眼。

回到凤潋宫,孤夜孑独自坐在案几前,风妃阅不知该作何解释,“今日,本是朕出去七袂的时机。”

皇帝坐不住,率先开口。

“可是,他救过我。”七袂并不坏,独步天涯虽是邪教,做事却有自己的原则。

孤夜孑凤目斜睨,见她双眼倔强地瞅着自己,也就软下心来,“只许这次,不然朕绝不轻饶。”

见他有心退让,风妃阅面色一喜,磨蹭上前。孤夜孑顺势将她揽在自己腿上,“阅儿,以后不要这么任性。”

他的雄韬伟略,她不懂,他所背负的责任,她更加不懂,“孑,不要太多的杀戮,好吗?”

孤夜孑眯起眼眸,脑袋枕在身后的銮椅上,“阅儿,你只要乖乖呆在我的身边,打江山,是朕的事。”

这个男人如此高傲自负,很多话,很难听得进去。风妃阅同他前额相抵,心中有些替七袂担忧,只不过有索伊在,她也能稍稍宽下心。“对了,”她想起在露台上,东太后的反应,“你还记得先前独步天涯的追杀么?”

“怎么了?”皇帝眉头蹙起,身子也随之坐正。

“我在独步天涯时见过那份信函,是东太后的笔迹,她同七袂应该是一路之人。”风妃阅笃定,却又想不出二人之间的关系。

孤夜孑俊脸越发阴沉,拧着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两宫太后,朕迟早有一日让她们一无所有。”

风妃阅心虚繁芜,目光扫过那把悬挂而起的宝剑,床架上,刻着振翅翱翔的凤凰,嘴中衔着的,则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后头,同样绘着火凤的墙壁严实靠拢,她心中藏着的疑虑再度被击起,这个时候问,孤夜孑应该会据实相告,“孑,为什么凤潋宫下面,会有一条密道?”

皇帝眯着的眼眸睁开,疑惑对上,“什么密道?”

风妃阅愕然,身子退开几步,神色认真,“你难道不知道,这下面有条密道?”

孤夜孑面容紧绷,身子忽然坐起,“在哪?”

风妃阅错愕万分,急忙起身将他带至凤榻前,指了指床架上的夜明珠,“这就是机关。”

孤夜孑大掌抚在上头,用力旋转,只听得哗啦一声,墙面被打开,二人疾步上前,却见一堵墙横在他们面前,突兀至极,“这应该是后来修葺的。”风妃阅记忆中并没有这道墙,看来,对方已经有所防范,心中有些懊恼,不该将这事落到现在。

墙面粗糙,看来只是草草应付,孤夜孑手臂展开,将风妃阅拉到身后,聚起内力后没用多大劲就将那堵墙给震开。随着哗啦的坍塌声,她挥开眼前粉尘,柔荑被皇帝抓在手中,二人一道下了密室。

虽然是第二次走进,风妃阅却仍禁不住后怕,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安惶恐。孤夜孑紧握着她的手,地上一片青苔,隐约,还有水流滴答的声音。越往深处走,空气就越是冷冽,扑打在脸上,像是被刀割一样的疼。

顺着地道走下去,除了二人的脚步声,再无其它声音,“我上次听到,好像有人的哭声。”

孤夜孑脚步顿住,风妃阅随之贴近,只听得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密室中,皇帝示意她不要讲话,步子落轻后向下走去。

行过狭窄的廊子,视野突然宽阔,能够容纳近千人的空间突然呈现,风妃阅抬眸,只见孤夜孑眸光忽地放亮,就同自己刚进来时一般诧异。铜墙铁壁,空旷的没有一个身影,二人走到密室中央,面面相觑。

“或许,这儿真的没人。”风妃阅放低声音,不让回音嘈杂了耳朵,“上次,我还在这同人交过手,或许,对方意识到不妙,早已撤离了此地。”

皇帝细细察看,站在密室的中央抬头向上望去,那个位子,应该正好就是那张凤榻的下方。风妃阅手掌敲着墙壁,似乎并没有异样,“真的没人,快离开吧。”

她上前拉住孤夜孑的袖子,却见他剑眉紧蹙,犀利的眸子扫过每一寸,连拼接的石壁缝隙都不放过,“阅儿,这儿真的有人。”

风妃阅面露不解,“在哪?”

“我感觉到了。”皇帝仍旧不放弃,步子踩过青石板的凹凸,他突然蹲下身来,食指在地面上拂过。

“怎么了?”风妃阅顺势蹲下,却见他修长的手指上,竟沾着一颗松软的米粒,“真的有人被关在这,”语气惊异,她垂下眼来,“看,这儿还有。”

二人对视一眼,周边气氛咻地诡异起来,诺大的空间再无他人,风妃阅起身后环顾相望,孤夜孑则蹲在原地,掌心贴着地面后,微微施力。她找了许久,却穷途末路,懊恼地大步上前,在孤夜孑三步外狠狠跺了跺脚,“究竟有没有人哪!”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却极为空旷,仿佛自空谷掠来,孤夜孑突然抬眸,厉声说道,“别动!”

风妃阅一惊,真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咚——”回音四起,打在耳膜有种颤抖的感觉,孤夜孑起身后来到她面前,右腿轻抬,在她方才的位子轻落下。同样空寂的回声传来,风妃阅小嘴微张,被他一个动作止住惊呼,十指掩住嘴角,动也不动。

皇帝退开几步,实现扫向镶嵌在壁沿的烛台,走近后,却并未发现,风妃阅蹲在远处,这里除了敲打的声音同别处不同外,其余则相差无几。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伸出手去,拨开些后,掌心中触及到一样花纹,“孑——”

男子并无收获,来到她身侧,“有何发现?”

风妃阅双手将掩盖在地上的粉尘抹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大一小两双手掌印,“这是什么?”

“莫非,这就是机关?”孤夜孑将大掌对上去,凹陷的印子正好将他掌心融入,风妃阅伸出另一手,将五指镶入小一号的掌印中。

“咣——”脚底,一阵麻意直窜至全身,仿佛地动山摇般,女子趔趄向后,不支倒地。先去拼接成一线的地面突然如齿轮般震动,二人站的地方凸显出一个圆盘的形状,呈现漩涡的顺势扭转。风妃阅惊得目瞪口呆,身子被孤夜孑搀扶起来,那圆盘升起不过一指长,就咚地猛烈下沉,直至将地底打出个一人宽的地洞来。

心口,砰砰直跳,来到那地洞前,竟见下方还有准备好的藤梯一路延伸至地底下,孤夜孑紧抓着风妃阅的手,二人想也不想的向下走去,里头,有微弱的灯光照射过来,风妃阅竖起双耳,隐约,还有女子被捂着的嘤嘤啼哭声。

下方亦是石壁磊积而成的密室,怪不得上一次下来徒劳无果,原来,这密室下方还有一间,正所谓扑朔迷离。脚步刚沾上地面,风妃阅就被身侧男子猛地推开,还没有反应,就听得打斗的声音传入耳中,孤夜孑钳住对方偷袭而来的手腕,提起内力用力震出去,将那人打出几丈外,正巧撞击在坚硬的石壁上。

二人走出黑暗,对方一手捂着腰部,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女子被堵住的声音自墙角处传来,急促而冗长。

风妃阅抬头望去,只见一人嘴里塞着布条,双手被反捆在身后,脚上,带着沉重的脚镣防止她逃跑,女子在看清楚皇帝的脸后,突然就哭出声,悲鸣的哀戚卡在喉咙里面,让人禁不住难受。她徒步上前,双目因激动而通红,嘴里似在唤着什么,呜呜作响。

身侧,风妃阅见他却是满脸怔愕,眼中,更甚至有晶莹在闪烁,浓密的睫毛来不及眨动,就已经凝聚在眼角。孤夜孑将垂在身侧的双拳攥紧,双足,一步一个印子走向前去,女子站在原地,视线牢牢攫住皇帝走近的身影,泪眸中,闪现的是雀跃欣喜。

孤夜孑站到她面前,修长的十指捧上她面颊,拇指指腹拭去女子不断溢出的眼泪,手中的布条被取出,就听得皇帝声音哽咽,将她消瘦的身子按入自己胸膛,“母后。”

风妃阅难掩惊呼,原来这名女子就是当年盛传一时的赫德皇后,孤夜孑的母后。

皇帝双目染上杀气,他焦急地想要解开女子手上的绳索,越是用力,却越是束缚的紧,手腕处已经被勒出红印,风妃阅见状,赶忙上前。柔荑轻覆上男子手背,感觉到他手上的颤抖后,风妃阅安抚地轻拍下,“我来吧。”

孤夜孑喉间哽动,僵硬的十指慢慢抽回去,风妃阅知道他极力在隐忍,换了谁遇上今日的场面,都会失控。

赫德皇后纤细的手腕松开后,第一个动作,便是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儿子拥过去,她的孩子已经长大,足够顶天立地,今时今日,她能够安全地枕在他胸前…

风妃阅站在身后,看着他将下巴枕在女子头顶,阖起双目之时,面上神色痛苦而释怀,“对不起,母后。”

“孑,”赫德皇后轻唤,太久被关押在见不到阳光的地方,整张脸苍白至几近透明,“母后终于等到了。”

风妃阅大为动容,当初孤夜孑执意认定这儿有人之时,她就应该想到母子情深。该说对不起的不是孤夜孑,而是自己。要不是她一直有所顾忌对他隐瞒的话,赫德皇后早便可以出去,脱离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脚下铁镣一动,皇帝俊目中好不容易压下的杀机再度浮现,他折身走到那名俯在地上的男子身前,“钥匙呢?”

男子呻吟着尝试动弹下身子,却发现连跟手指头都疼的像被卸了一般,“在,在腰带里面。”

孤夜孑随手一挑,长形的钥匙勾挂在指尖,“说,是谁下令将她囚禁于此的?”

男子闷着头,一声不吭,面上神色灰败。赫德皇后轻抚着被勒出血渍的手腕,无奈摇下头,“孑,不要再问了,他是不会说的。”

“是不是两宫太后?”孤夜孑一把猛地攫住他衣领,将男子上半身拽在手中,“说!”

“啊——”腰身已经被折断,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疼若致命,男子全身瑟缩发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滴落,“皇,皇上饶命…”

“你还知道朕是皇帝,”孤夜孑霍的将男子拎起,整个人抵在石壁上,“只要你说出母后之人,朕便放你一条生路,富贵荣华,任你享用不尽。”

“皇上饶命——”对方嘴中重复的只有一句话,赫德皇后声音轻柔,温和说道,“孑,算了,两宫太后心狠手辣,他的身后,有一家子的性命,不要再为难他。”

风妃阅忍不住侧目,对这样的人还能求情,她定是位极其善良的女子。孤夜孑遍寻不着的母后,如今,竟然就被藏身于凤潋宫下,这么多年来,她所受的委屈,就只是隔着一张自己寻欢的凤榻,何其讽刺?

皇帝眼中划过阴霾,那种沉痛,不是风妃阅一下能理解的,双手愤怒将那名男子举高过头顶,眼看着就要丢掷出去,赫德皇后双目盯着他的动作,急忙开口,“孑,住手!”

声音不重,抨击在心头却是异常有力,孤夜孑一手抓着男子腰带,阴鸷的俊脸转过半边,眼神懵懂,像是刚出世的孩童般,充满疑惑。

“不要将杀人当做一个习惯,不要在母后面前杀戮。”她轻声要求,一句话,却抵上别人百句,皇帝手中的动作当真顿住,风妃阅瞅着他的侧脸,那种不解,突然让她心中疼惜。赫德皇后说的对,他已经将杀人当作是习惯,当有真能一日洗尽铅华,露出的,竟是这般神情。

双手一松,那名男子摔落于地,孤夜孑折回身,将禁锢着她的脚链打开后,拦腰抱起女子,风妃阅紧随而上,三人一道出了密室。

“这…”赫德皇后环顾四周,“这不是凤潋宫么?”

孤夜孑将她安置于床榻上,“母后,这就是您当年居住的凤潋宫。”

“呵呵…”女子一声浅笑,“母后都忘记了,现在,这儿应该是属于你同皇后的。”视线在殿中巡过一周后,定在身前的俊颜上,“这么多年过去了,让母后看看,你选的皇后在哪?”

风妃阅杵在原地,只见孤夜孑回过头来,冲着她伸出一手,这一个动作,无异于默认了她该有的身份。柔荑安心放在他手掌中,皇帝一握紧,将她拉至赫德皇后面前,“母后,朕的皇后,就是她。”

女子侧目,风妃阅在对上她视线之际尴尬垂下头来,赫德皇后瞅着她一袭太监服饰,微微拉开笑,“我早就应该看出来了,是位标志的姑娘。”

风妃阅面色酡红,在孤夜孑扬起的眉角中,羞弱开口,“母后。”

赫德皇后笑容和煦,一手将风妃阅拉过去,“孑,既然是皇后,你为何让她打扮成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孤夜孑随手将毛毯盖至女子膝盖下,“我以后同你慢慢说。母后,你先什么都不用想,好好歇息一晚。”

“孑,两宫太后一旦发现我不在密室,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赫德皇后担忧地紧握住他手腕,十指用力,指尖可见泛白,“她们一定会想法子对付你,怎么办,怎么办?”

女子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孤夜孑将她揽在胸前,大掌在她背上轻拍,“母后,朕现在是皇帝,不用再怕她们,我也不会再让她们动你一个手指头。”

赫德皇后惊恐的视线望向四处,风妃阅知道她心中的害怕,“母后,这儿是凤潋宫,不再是那暗无天日的密室,您放心,从今日起,我同皇上一定竭力护您周全。”

女子微退开身,双手捧住面颊,将心中的害怕极力按捺下去,“你说的对,”她抬起头,声音温柔,“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阅儿,”孤夜孑薄唇轻启,“风妃阅。”

赫德皇后轻声重复,身子疲倦靠在贵妃榻上,风妃阅察觉到她腕上伤口,折身后,找来一瓶膏药交到孤夜孑手中,“母后,您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女子刚点下头,身子就弹跳起来,“孑,两宫太后说你父皇已经驾崩,是不是真的?”

孤夜孑以食指抹起药膏均匀涂在她手腕上,勒破的皮肤一个打颤,疼得差点缩回手去。他指尖在她伤口上轻抚,垂下的半边眼帘中,一双深邃眸子讳莫如深,轻应一声,“嗯。”

赫德皇后深咽下口气,声音,越发的脆弱,“儿子,你恨吗?”

风妃阅站在孤夜孑身后,明显看着他后背一僵,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继续手中动作,“母后不疼了。”女子柔荑按在他手背上,“我错过了好多,没有看着自己的儿子成长起来,你孤身一人要对付两宫太后,能登上这皇位,何其不易。我们赫德家身后没有庞大的势力,这么多年来,母后一直怕你会被别人所害。你父皇被媚术所惑,我以为,他糊涂到不会将这皇位传授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