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可以,”厉王爷上前,随意地坐在边上,两手按在东太后肩胛处,“母后,以前是我不懂事,在外这么多年,没能替你分劳解忧。”

东太后一手拍着他的手背,面上知足,两鬓中冒出几缕白霜,“厉儿能有这般心思便最好,也不枉母后为你这么多年。”

修长的手指在她肩胛处轻轻揉捏,东太后仰着脸,而上头的男子则凝望着她那张熟悉的侧脸。“厉儿…”

“母后,何事?”厉王爷手中一顿,脑袋压下。

“有件事,母后一直瞒着没有同你说,”东太后转过头来,神色认真说道,“这些年,你听说过独步天涯吗?”

男子放下双手,漫不经心地抚着掌心,他眉头微蹙下,隐晦的神色撇向它处,“当然知道,独步天涯是江湖上最大的邪教,这几年势力更是广布武林,不容小觑。”

东太后点下头,单手掀开盖在膝上的毛毯,“独步天涯的皇尊,名叫七袂,母后先前一直没有同你说,他,其实是你的亲哥哥。”

厉王爷跟着东太后起身,俊脸上漾起惊异,“他…”

女子点下头,娇小的身子站在廊檐下,“当初,你们乃是孪生双胞胎,只是他打小便被姐姐送出宫去,吃了不少苦,为的,也是有朝一日能帮助你。”

厉王爷不解,东太后旋身,正色说道,“厉儿,母后为的,是将你推上皇位!”女子语气凛冽,气势更不比男儿逊色。厉王爷听闻,邪魅的面容撇向她,“母后,儿臣不敢。”

东太后拉下嘴角,身子转过去之际,露出几许嘲讽,她语锋一转,视眼微眯,“可惜,小七他心有杂念,母后担心极了。”

厉王爷仔细聆听她话中的意思,东太后语气沉重,压低声音来到他跟前,“皇帝当初登基的那份圣旨已经落到小七手中,本宫三番讨要,他全好,索性连音讯都没了。母后是怕,小七会有野心,来夺去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厉王爷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他睇着身侧女子,开口问道,“他是我哥哥,母后你先前为何不讲?”

“当时姐姐在世,她不让我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知道的,就我们两个。”东太后微叹口气,在边上坐下,“母后知道,对于小七,我一直是亏欠的,可是如今,我没有别的法子。厉儿,你必须马上拿到那份圣旨…”

厉王爷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他点下头,同东太后商议了许久后才走出慈安殿。

三日之前,他便已经清楚的知道死在慈安殿中的女子,并非西太后,自己同七袂的关系,东太后一早便悄悄告知与他,只不过是瞒着西太后罢了。望着陌修逐渐远去的背影,厉王爷原先垂下的两手用力紧握,那双邪肆的双目,在男子转身之际突然变得潮湿,他明知西太后是假,却还是找了陌修帮忙…

他同母后的关系,厉王爷心中是清晰明了,东太后等了一辈子的人,如今…就当是遂了她的愿,让他们生死能相伴。

他知道,他一定要趁早下手,想起东太后的惨死,厉王爷顿觉胸口袭上阵阵窒闷,一路朝着宫外走去。

回到厉王府,飒爽的凉风倾数灌进来,他原先稳健的步子变得小心翼翼,推开殿门之后,迎面似有异样传来。厉王爷走进去,里头空无一人,他负手在身后,刚跨入内殿,便见一名男子伫立于堂中央,身姿挺拔地背对着自己。

他一袭黑色长衫,略显落寞的身子在听到动静后转了过去,厉王爷丝毫没有感 意外,径自在边上坐下,“哥。”

七袂见他神色疲倦,便跟着坐下来,厉王爷双手掩面,指缝间出来的声音有些压抑,“母后不在了。”

男子原先端着茶杯的手腕轻抖,有水渍倾斜出来,烫的虎口处微微发红,“是么。”

听着他如此冷淡的开口,厉王爷松开手,精锐的眸子有此泛红,直望向对面的男子,“哥,当日,死的是母后,你怎能这般平静?”

七袂薄唇轻启,抿上一口茶,却觉苦涩至难以下咽,“这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他话说完,便从袖中抽出样东西放在厉王爷面前。明黄色的卷轴顿时显出几分耀眼,“如今得到手了,拿去吧。”

望着那份圣旨,厉王爷心头似有千斤重,“你对母后,是怨恨的吧。”

七袂不说话,坐了片刻后站起来便要离开。厉王爷见状忙起身,“哥,西太后那边,你要当心着点,她话中的意思,是要我们兄弟相残,有可能会对你不利。”

“手足之间, 早就相残了不是么?”七祛转过头来,孤寂的眼中,有一种说不明的希翼,“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情愿什么都不要。”

厉王爷看着他走出寝殿,七袂虽然行事怪异,但对他却是极好的,厉王爷曾经想过,两宫太后从小将他送出宫去,无非便是为了有朝一日的事有突变。当日,抱走的不是七袂,那就是自己。他能理解,哥哥对于常人间的亲情定是十分向往的,兄弟三人,可在孤夜孑的眼中,七袂却成了他的肉中之刺,朝野外的邪教之人。

看着他走出一步,厉王爷细想片刻后,还是追出去,“哥,近段日子不要轻举妄动,皇帝正四处派人找寻你的下落。”

七袂头也不回,云淡风轻说道,“东西既然已经到手,我只想带着她离开。”

厉王爷来到男子身侧,“你说的是,皇后?”最后那二字,他说的极为小心,七祛听闻后转过头来,一字一语说道,“她不是皇后,我带她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

“哥,”厉王爷突然挡在他身前,“她不会同你一起走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回来了。”

“她只是忘记了一些事而已,”七袂依旧坚持,目光笃定,“我答应过她,去到哪都会带着她。”

男子话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厉王爷望着他隐出去的背影,神色逐渐黯淡下去。

景夜宫。

施婕妤早已将宫人尽数遣退,她坐立不安,脸上更是挂满焦虑。殿门外忽的传来一道细微的动静,女子竖起双耳,一边上前将门打开。

“白月见过皇尊。”

七袂走进殿中,狭长的双目落在她脸上,“索伊人呢?”

“回皇尊,属下同几位门主已经商议,今夜便动手,天牢中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请皇尊放心。”

七袂在边上坐下,回头说道,“今日务必将索伊救出来,不可有误。”

“皇尊,”施婕妤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索伊如今被抓,皇上也知道那东西在您的手中,属下不懂,您为何还要冒险救她。”

七袂先是不说话,以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后,方扭过头来,“索伊她不是本尊的人,当日为了引开皇帝而被抓,是基于她对我的一份信任,我将她当做我的朋友,自然要将她救出来。”

朋友…施婕妤微微出神,面色带有怔忡,昏暗的灯光中,女子在转身之际露出一抹笑来,满舍不屑。

深夜,月上凉梢之时,几林黑影神出鬼没,索伊被两名男子架在手中,似乎受了重伤。蒙面的几人快速朝景夜宫而去,最后头的女子警惕望向身后,朝着身前几人说道,“你们带着她先回去,我来断后。”

“是,”其中一人点头,“白月,你自己当心。”

女子点下头,人已路至园中,大步朝着相反方向而去。

凤潋宫内,时值深夜,皇帝却犹在批阅奏折,风妃阅陪在身侧研墨,孤夜孑觉得困顿,将手中东西放下后,朝后仰去。

风妃阅放下手中动作,取来一条毛毯后搭在男子膝盖上,孤夜孑动也不动,双目紧阖,想要小憩一会。她蹑手蹑脚向外走去,准备让御膳房送些东西过来。

脚步刚跨出去,耳眸却忽的一声冷嗖,风妃阅下意识躲开,回头看时,那坚硬的铜柱上竟插着一柄匕首,张眼望去,四处并无他人。她小心翼翼上前,只见刀柄上带着张纸条,上头写着,“速去景夜宫。”

风妃阅暗暗思忖,刚要回到凤潋宫,脑中却突地惊醒,她单手将纸片握在手中,一个用力后,大步而去。

藏匿于暗角的施婕妤在望见风妃阅的背影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并未直接回到景夜宫,而是脱下夜行衣后一路向前而去。睡梦中的陶心被模糊喊醒,她揉下惺忪的双眼,面有惊讶,“施婕妤,您怎么到这来了?”

女子压低声音,神色惶恐说道,“陶心,你快去叫人来,景夜宫内闯入了刺客,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陶心吓得全身冷汗,睡意全消,“什么,刺客?”她赶忙起身,披上一件外袍后拉住施婕妤的双手,“奴婢这就去叫人来,娘娘莫要惊慌,您先呆在这边。”

施婕妤惶恐地坐在榻上,点头,看着陶心大步向外跑去。

风妃阅手中紧接着那张字条,不知道,是不是七袂又想玩什么花样,可那圣旨毕竟在他手中,哪怕是一点希望,自己都要搏上一搏。景夜宫内静谧声声,一点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清晰入耳。她不敢掉以轻心,谨慎的跨步进去。

人刚踏进园子,就听得殿门突然在眼前打开,为首的黑衣男子一怔,手中的暗器已经蓄势待发。

七袂抬眸,眼中闪过惊异后,一手将身侧男子的手挥开,风妃阅望着几人,脚步禁不住退后,目光在触及到索伊后才放柔几分。

“阅儿,跟我走。”七袂上前一步,语气依旧霸道。

风妃阅将那字条放入袖中,她神色清冷,目光疏离,“我知道你是为救索伊而来,这不是安全的地方,你们赶快离开。”

“我此次前来,就是要将你带出宫去。”七袂坚持,望着逼上前来的男子,风妃阅更加确定那封信是他为了将自己引来而写,“你不要再枉费功夫,如今索伊身受重伤,一旦被人发现了行踪,就只有死路一条。”

“阅儿,如若我将东西给你,你是否会跟我出宫?”

风妃阅望着他赤诚而希翼的眼神,忽然,心口便是一沉,莫不是七袂真的同自己有着理不清的纠葛?如若不是,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如此坚持,她不信,七祛这样的男子,真的能如他所说,放的下一切。

“不会,”风妃阅说的越发坚定,“这辈子,我们之间不会再放手。”

“哈哈哈——”七袂仰首,肆意的嘴角中,拉开的弧度却是极若苦涩的,他的执着,换来的,是她更加凝固的坚定。那而样的全心全意,却不是为了自己。

索伊侧目,望着他微扬的侧脸后,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你能保证,他会和你一样的想法?”七袂压下脑袋,突然正色,双目直逼入风妃阅眼中。

望着他略带挑衅的目光,女子有些心虚,却依旧凉冽,她螓首,眼眸犀利,“那是自然。”

七袂被压的说不出话来,她的袒护,如此显而易见。男子再度冷笑,薄唇带着几许干涩,他两眼攫住女子眸中的闪躲,尖锐问道,“你确信?”

风妃阅喉间哽住,突然连心头也变得窒闷起来,强鼓起一口气后,她刚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了齐声的脚步隆隆,震彻天际。

“快,将景夜宫包围起来!”

风妃阅急于回眸,大批的御林军蜂拥而至,明亮的火把扰如燎原之势,迅速将原本暗寂的天空照得通红,急切的热源袭面而来,风妃阅不适地阖上双目,喉咙口,隐约有淡淡腥味溢出。

七袂目光渐沉,落寞的眸子落在了风妃阅身上。

第191章七殇七落

她一个回眸,心中大惊,目光正好对上七袂,这一切绝不是巧合这般简单,男子双目如炬,闪身挡在风妃阅的面前。

望着他坚挺的背影,女子为他这第一反应的动作而略感吃惊,心头,染上几许莫名暖意。

御林军纷至沓来,四方廊檐上,弓箭手悄然埋伏,将几人团圆围在了景夜宫,如今,料是插翅也难飞。

队列突然向边上散去,将中间一条宽敞的青石路给让出来,孤夜孑负手迎风,随着大步的走动,明黄色的袍角肆意飞扬,衣带间尽显霸气。御林军分站两侧,手中明亮的火把高举过头顶,映衬出男子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越发令人惊异。

孤夜孑冷眼扫过众人,目光落在七袂身后的风妃阅身上。

她视线微抬,在对上皇帝平静的双眼后,移开一步,想要走上前去。七袂余光轻扫,看着风妃阅擦身而过,淡雅的芬芳转瞬即逝,她那么毅然决然的背影横在眼中,突然间便多了种模糊的痛感。

“阅儿——”孤夜孑疾步上前,神色转为慌张,风妃阅只觉脊梁骨冒出涔涔冷汗,来不及回头细看,便给一股巨大的力道给掼向身后,后背砸在男子结实的胸口。她下意识挣扎,上半身刚要摆脱,脖颈处却被一只大掌给牢牢控制,七袂指尖上坚硬的指套精准掐住女子动脉,力道之大,足能让她在顷刻间窒息。

“站住!”七袂一手揽在风妃阅腰间,同时,拇指同食指勒住女子下颌,“你再敢上前一步试试。”

孤夜孑顿住脚步,神色凝重,阴暗的眸光中暗现汹涌,他单手轻挥,示意边上侍卫不要轻举妄动,“将皇后放了。”

七袂将风妃阅带至景夜宫前,索伊步下石阶,站住二人身侧,“只要你将她放了,朕便允许你们安全出宫。”

身后,几名独步天涯的门主面面相觑,不知其真假,七袂的声音,就在风妃阅头顶,晚风中,带着几许沙哑,“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孤夜孑俊目染上怒意,一口回绝,“你休想!”

“很早之前我便说过,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如今,我只要带她走。”七袂声音狠戾,手掌一用力,坚如钢针的指套随之收紧。风妃阅微仰起脑袋,斜睨的视线对上孤夜孑,嘴中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是朕的女人,你凭什么带她走?”皇帝强忍下满腔怒意,压低声音。

风妃阅喉间难受地哽动,柔荑覆上他的手掌,“我不会走的,索伊,你们快些离开。”

身侧的女子面容苍白,瘦削的身子裹在冷风中,她摇下头,向着二人靠近一步,“他是铁了心了,你都拿他没辙,莫说是我了。”

七袂垂下眼帘,望着女子光洁饱满的前额,他微微倾下身,在她耳边说道,“你先前的笃定哪去了?还是,害怕了?”

“我怕什么?”风妃阅望着对面的男子,嘴角轻勾,示意他不要担心,“七袂,是你害怕了。”

她眼中的坚信,几欲让七袂崩溃,“你为何处处向着的,都是他?”

“因为,他是我丈夫,而你不是。”风妃阅的回答再简单不过,亦是最为平凡的真话,无论七袂怎么坚持,却依旧不能动摇她分毫。

孤夜孑心头沉重,牵着胸口的地方,突然感觉到疼痛不已,风妃阅秀美紧蹙,白皙的额头随之冒出冷汗,她一手按在胸前,微微喘着气。

“那好,既然如此,我便公平对待,”七袂手一扬,掌心中握着样东西,“这就是你急欲想要找回的,如今我将它还给你,人,我带走。”

孤夜孑俊美微眯,语气寒彻,“你想都别想。”

“哦?”七袂略显吃惊,邪魅的唇角微微展开,犹如罂粟般的蛊惑,“莫不是,你想要人?”

“朕两样都要。”皇帝势在必得,躲在暗处的侍卫已经张弓搭箭,随时准备下手。

风妃阅举目望去,此等架势,看来皇帝是不会轻易让他们再一次逃脱,她脑袋微向后仰,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七袂,你挟持了我,快走吧,今日这一切显然有人刻意安排,想要置你于死地,你为何非要如此固执不听劝呢?”

“我不是不听劝,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他的眼中是否全心全意有你,”七袂扬起的手掌咻的握紧,“你若两者都想要,我便让你一样都得不到。”

风妃阅痛苦的阖上双目,坚硬的锐利刺在喉间,蔓延着窒息的疼痛,“你为何还是不懂?”

孤夜孑听不清他们之间的谈话,只看见风妃阅的两眼始终定在自己身上,敏锐中透着一股坚定,丝毫不会动摇,面上神色虽有痛苦,菱唇上,却仍旧带着笑,安定而淡泊。七袂沉重的喘息声扑打在头顶,他顿住声音,开口问道,“我不懂什么?”

“就算他选择的不是我,我也不会同你离开,我的话一直不会变,七袂,你快离开吧。”风妃阅急切的劝解,她太清楚孤夜孑的脾性,今日一战,恐怕真会是生死之战。

听出她话中的担忧,索伊一双美目扫向四侧,正色朝着七袂说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会答应你,她已经记不起来了,你何苦这般苦苦执着,那些本就是该遗忘的记忆,你做了这么多,可她自始至终,却都不记得你。”

“够了!”七袂厉声打断,他两手收拢,那种失去的落空感让他茫然不适应,“索伊,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让她记起前生的事,她不该忘记。”

风妃阅瞅着二人,视线落在索伊苍白的小脸上,“什么前生,什么记忆?”

“七袂,”女子摇下头,一脸无奈,“只要她想,我可以将你们的前世让她知道,可是,阴阳异术,强求不得。”

男子面露欣慰,侧脸转过来对上风妃阅,“阅儿,你听见了没有,”他食指抚过她眼角下的泪痣,“这就是我刻在你身上的印记,这辈子,你都休想逃开。”

“拿开你的脏手!”孤夜孑一声怒喝,边上的侍卫已将弓箭双手呈上来。

风妃阅被挡在身前,皇帝接过弓箭后并不动手,“你将人放了,东西和你的人,都可以带走。”

风妃阅原先阖起的双目在难以置信中睁开,不是她信不得孤夜孑,而是如今亲耳听闻,她却忘记了该有的反应。他依旧是那个想要一统天下的尊王,不同的,是那颗孤寂的心懂得了什么叫在乎。

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孤夜孑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沉重,这份圣旨,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隐患,而如今,他眼里心里的安危,却只有那个被钳住住,称他为丈夫的女子。

“哈哈哈——”七袂扬笑,心里却越发苦涩,他转过头去,满含深意地望了索伊一眼。

就因为她先前的一句话,她说,你看了,可终有一日会后悔…

风妃阅眼眶中一阵冰凉,滚烫的泪水流至脸庞,她能确定,她同七袂,真的是有前世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见到他就要流泪。前方,站着身姿挺拔的皇帝,那么多包围的侍卫,她却只看到了孑然一身的他,“七袂,我不想知道任何事,更不想记起什么…”

“阅儿…”七袂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你是怕自己动摇么?怕你一直坚持的东西,就那么突然坍塌吗?”

风妃阅扪心自问,她宁静的摇了摇头,语气中,那一字一句却是极为残忍,“不是,是因为没有必要。”

七袂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等来的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之间,他忘记了所有动作,只是瞅着女子的小脸,怔忡出神。

风妃阅感觉到男子的用力,那坚硬的指尖已经陷入自己喉中,脖子上划过暖流,溢入前襟,她疼的眉头紧紧蹙着,“痛…”

七袂一回神,五指微松开,“阅儿,你居然说没有必要。”

风妃阅仰起小脸,睁开的视线正好对上男子坚毅的下巴,她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向上望去,双目,在毫无预警中跌入那深邃的潭底。她心口的疼痛,忽然像是被撕裂一般,顺着四肢向全身蔓延,男子眼中的痛,比她还要厉上千万分,他如此的执着找寻,换来的,只是一句没有必要。

一滴眼泪,突然就模糊了整个世界,也模糊了他的心…

七袂一手固定在风妃阅脑后,逼近的俊颜上,突然融化出说不尽的悲伤,薄唇,轻刻在女子菱唇上,冰凉的令人害怕。

风妃阅睁大的双目中,滴入一滴冰凉,她瞳仁酸涩的厉害,眨眼之际,整个眼睛却像是被火烧一样的疼。七袂的眼泪,滴入她眼中,疼的那么惊心,却依旧让她记不起一些事情来。

“好痛,好痛…”风妃阅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都快瞎了,她不断摇着脑袋,双手紧紧捂住面颊,“孑,我好痛…”

七袂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回到了那一生,她也是这么同自己说话,好痛…痛…

一处龙形雕刻的廊檐后,女子手持弓箭,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她黑纱蒙面,冷眼观望着下面所发生的一切。孤夜孑望着突然失控的风妃阅,一时间心有惊慌,忙将手中弓箭慢慢拉开。

顶檐上,女子一声冷笑,随后便隐在月影中,拉开弓箭。

“阅儿——”七袂忙的松开手,就是那么一瞬,皇帝将弓拉开,来不及放手之时,眼皮却猛的一沉。屋顶上的女子十指紧绷,胸口涌起一股巨大的冲力,她忙用内力强压而下,握住弓箭的手,在慢慢颤抖,喉间泛上浓郁的腥甜,她屏息凝神后,咻地松手!

七袂双手将风妃阅的柔荑拉下,只见她泪流满面,眼睛闭的事实上的,神情更是痛苦。孤夜孑眼中闪过一道极快的光亮,绷成一线的长箭却是直向风妃阅而去。女子忙缩到能遮挡的地方,她一手按住胸前,内力被消耗完尽后,一口鲜血吐在了夜行衣上。

七袂及时反应,却还是迟了那么一步,他振臂一挥,将风妃阅推到了索伊手中,女子来不及惊呼而出的小心吞咽在腹中,眼看着那支带着劲风的冷箭直插入男子心口。她张了张嘴,全身冒出冷汗,颤抖不已,“七袂——”

风妃阅双眼疼的睁不开,她两手使劲揉着眼睛,急切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何事。因为第一次,她听到了索伊嘴中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