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宜王府那夜,是你跟踪我,惊动王府侍卫,陷我于重围之中?”宇文晨轩没等凌烯作答,其实这个答案本不需多问,又道,“我早已知晓有人暗中跟踪,却一直弄不清楚是谁派来的,原本还猜测是皇上的人。在阅微草堂那日,我进了后院,问过之后才知道,皇上并没有派人跟踪我,而且即使派了人也绝不会是女人。”

“皇上培植自己的心腹,多从清风书院挑选人才,而书院内亦有教养女子,你何以如此肯定我不是皇上派来的?”

宇文晨轩微微一笑,答道:“清风书院确实有女弟子,但是现在在学的女子中却无一人有若你一般的身手,轻功造诣更是远不及你,而华圣帝时期的女弟子虽有此等功力,却都以嫁为人妻,分散于全国各地,又怎会来跟踪我?”

凌烯听了,无话可说,将女子训练成暗人杀手确实是华圣帝、当今皇上所不屑的,甚至宜王,都极不喜这等行为,凌烯算是一个特例了,好像满月这样的姑娘原本就是牙婆手中转来买去的孩子,是少数几个被师傅捡回去的女孩,对她们的教导都是培养她们成为线人,而非重武的杀手。

而凌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自己从小便处心积虑的讨师傅喜爱,勤学武功之外,还是五年的机缘,宜王需要一个女孩,以掩人耳目,亲近高露婕,她才有机会一步一步靠近宜王的暗势力中心。

“夜探宜王府是为了确认环佩是否已落入宜王之手,不过那夜我毫无收获。后来开杨成之棺亦是为了环佩,谁人杀了杨成和卖环佩的人,环佩便在谁的手中。”宇文晨轩继续说道,“但是杨成的尸身被宜王下令毁去,令我只能断定杨成并非死于蛇腹子之毒。不过知道这个也就足够了。”

宇文晨轩脸上带笑,而凌烯却是疑惑非常,她已将所有炼制蛇毒的线索都引向了梁竞文,尹峰捉拿梁竞文难道是做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宇文晨轩道,“你太小看尹峰了,玉面神捕的名号可不是虚名而已。尹峰在醉音阁仔细检查杨成横尸的地方,发现的脚印只有杨成和卖环佩之人的,而城外,卖环佩之人丧命的地方亦有这样两对脚印,试问,杨成已死如何追出城外杀人灭口?必定有人易容成杨成的模样与其交易。但是梁竞文和其家将都不懂得易容之术,卖环佩之人颈部的致命伤亦非梁竞文的佩剑造成。因此,尹峰推断,有人处心积虑要嫁祸于梁竞文,而此人必与环佩失踪有关。”

“既然如此,没了蛇毒这条线索,你与尹峰又如何能设计捉我?”

“我与尹峰本以为宜王命人毁了杨成尸体,断了我们的线索,极为可能环佩已在宜王手中。而跟踪我的人若非皇上的人,那必是宜王所遣,但若宜王已得环佩又何必跟踪我呢?显然,盗走环佩之人并非受宜王或者皇上所指派。环佩不在宜王手中亦不在皇上手中,其他人得之无用,是以盗走环佩的人必有所图谋。于是我便想将计就计,让尹峰先假意将梁竞文扣留,好让盗走环佩的人放松警惕。”

宇文晨轩看着凌烯好半天,忽然笑了起来,道:“你可知,今夜若不是你有意盗我身上的令牌,我可能永远也想不到跟踪我的人会是你。”

“多谢宇文公子夸赞了。”凌烯心头有气,明知道就算自己今日没有对他下药,他也一定早有计划捉拿自己,只是偏偏想不明白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怎会让宇文晨轩识破?

“呵呵,不用如此客气,”宇文晨轩笑得有些苦涩,他还是不愿相信,她一直都在骗他,但是却又不得不相信,“你一心以为,只要将蛇毒的线索引到梁竞文身上,便能自保,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你既然易容成杨成的模样,却未因蛇腹子之毒而命归黄泉,反而将卖环佩之人杀了,身上必有能解蛇腹子之毒的解药。你可知蛇腹子之毒性极强,解药更难制取?除了精武门有其解药,世上还有两种奇宝可解此毒。其一乃是无仙蛊,传说此乃可解百毒的蛊虫,只是这东西根本没有人亲眼见过,是否存在也不过是个传说罢了。而另一个就是血玲珑指环,二十年前,穆维信大将军带兵深入锡镕时,误入毒瘴林,华圣帝便将血玲珑赐予穆大将军。”

宇文晨轩将目光投在凌烯的右手上,他轻轻将她的手捧在手中,继续说道:“先前在阅微草堂遇上穆大将军,我便问了一问,他言道,十数年前曾用此宝物救了一个女娃,他还收了这女娃为义女,可惜好景不长,半年后这女娃突然失了踪,血玲珑也跟着不知所踪了。”宇文晨轩轻柔地拂过凌烯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指环,“我想,它就是血玲珑了吧,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平常的一枚白玉戒指呀。”

这枚白玉戒指戴在她手指上显得略微大了些,正是他在鲁城时见过的手,见过的白玉戒指。宇文本不疑她,现在却能完完全全肯定,就是她,懂得易容,擅于伪装,设计于他的人,正是凌烯。

凌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往解药方面着手查这件案子,更想不到他会被高露婕邀进阅微草堂后院,还能和穆维信谈及血玲珑。

血玲珑是一件神奇的宝物,可解天下百毒,当它遇上毒物,白色玉环中便会涌出鲜红的血色在指环内流转,此情此景只有亲眼所见之人才会相信,天下之大竟有这等奇事,才会相信,血玲珑真是天下一大奇宝。而这血玲珑指环一直都在成鼎的皇宫内,但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许多人都将它作为一种不可信的传言,一笑而过,直到二十年前,华圣帝以其营救穆将军的军队,才使天下人皆知有宝如此。

没错,十二年前,她逃亡的途中,护卫一一死去,而她自己也知命不久矣,却不能被宜王的所捉,即使是死,也不能令他们找到尸体,不然她的女儿身就会暴露,而她和凌尉曦交换身份的事情也必定穿帮。年幼的凌烯机敏过人,她将自己一身衣服和身上所有财富都给了一个小乞丐,只与他换了一身破衣烂衫,这才得以逃过一劫,也因此路遇回京述职的穆维信以血玲珑去其身上寒毒,活其性命。

穆维信育有一子,其妻因难产而亡,幼女也因先天不足而夭折,若是那女婴活着,当与凌烯一般年纪,是以穆维信对凌烯十分爱护,视如己出,将她收为义女,把血玲珑也给了她。

“告诉我,十二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无故失踪,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凌烯不敢听他温柔的声音,不敢看见他怜惜的眼神,那些让她沉溺而懦弱的情感让她害怕自己一时的失控。

“穆将军对我很好,给我了半年很快乐的时光,半年后,我的亲身父母找到了,所以我便跟着他们来到了尚京。”

宇文晨轩眉头微蹙,叹息道:“这样拙劣的谎言,你以为我会相信?有那对父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做杀手?还是,你要说宜王是在你父母过世后才开始教养你的?我虽没有见过宜王,却也知道他为人多疑,思虑缜密,行事极为谨慎,岂会对一个跟着他没几年的孤儿委以重任?”

凌烯咬着下唇瓣偏不言语,就算宇文晨轩再聪明,亦猜不到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还未告诉我,你与尹峰究竟是如何查到我的?”

第十七章

“不是查,而是等,引蛇出洞。”

宇文晨轩淡淡说出来,凌烯似乎明白了一些。

无论是尹峰还是宇文晨轩,一直都不知道跟踪宇文晨轩的人是凌烯,也不知道盗走环佩的人是凌烯。他们从一开始,到捉到她之前,都一直认为跟踪者和盗环佩的人是两个人。

“若我猜的不错,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一边替宜王跟踪你,一边私盗了环佩,那你们原本是计划如何找到环佩的?”

“如我方才所说,等。

我让侍墨放开距离跟着我,也就是为了查出是何人一直跟踪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宜王这边一直没有找寻环佩的动静,足见宜王沉稳过人,但他一只派人盯着我,定是打了注意,要坐收渔人之利。

因此,我们计划在找到跟踪我的人之后,尹峰再将梁竞文捉去,摆出找到环佩的假象。那么跟踪我的人必会将这消息告知宜王,如此一来宜王必有所动。而同时嫁祸于梁竞文之人亦会得知这个消息,认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不再多加顾忌,自会露出狐狸尾巴来。我方才已说过,环佩落在其他人手里不过是件上等羊脂玉,只有在宜王或皇上手中才有意义,故而,我断定梁竞文被抓后,盗环佩者必有所动。”

宇文晨轩静静地看着她,眉头深锁,慢慢露出痛苦的神色。

凌烯自知退无可退,宇文已将整件事情看透,而她还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了,她的仇还未报,不能这样结束了!

当她慢慢闭上眼,一滴泪滑落,“如果可以,谁愿意任人摆布,谁愿意惶惶度日,谁愿意出卖自己,做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以为你能跟宜王谈条件?就算是为了环佩,他亦不会放过你的。”宇文的想法正是凌烯希望他想到的,她背着宜王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能和宜王谈条件,逃离宜王的掌控。如此,他就不会去追究她的身世和过去。

她的眼泪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为了救她自己吗?宇文看着她的眼泪,心似乎被狠狠敲击着,居然还会心疼,是被她看穿了吗?即使是欺骗,他都会心甘情愿?因为他太仁慈?

“你的迷药可是抹在唇上的?”宇文晨轩炙热的目光让凌烯受不了想躲开,可是却做不到,她连偏头侧脸都做不到。

宇文终究还是恨她的,对她来说,他不过是个猎物,这只是一场游戏罢了;但是他又不禁恨他自己,无论这场游戏中有几分真假,他都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这样的凌烯,更不忍心看着她死。

“若不是侍墨一直暗中跟着我,恐怕你真能骗我一辈子...”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听不见,轻的让凌烯难过心痛,她骗了他,是她,原本这就是一个骗局、一场戏,她想否认,却同样做不到。

侍墨突然推门而入,说道,“少爷,尹捕头和梁公子回来了。”

“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侍墨皱着眉头看了看凌烯,又看了看宇文晨轩才退了出去。

凌烯再也受不了他死死盯着她半分不移的眼神,便狠狠瞪了回去,道:“现在我落在了你的手里,随你要怎么处置我?”

“...”宇文晨轩忽然笑道,“你想我怎么处置你?”

见凌烯抿唇不语,宇文晨轩又道:“放了你?我会,宜王可不会,皇上亦不会。杀了你,宜王会,皇上会,但是我不会。”

凌烯心知,她这次已经无路可走了,正如宇文晨轩所言,无论他怎么做,她都只有死路一条了。她好恨,功败垂成,什么都完了,所有的仇恨都要随她而去,她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她不甘心啊!

“你杀了我吧,至少死得痛快些。”凌烯无力再言语,也无法抗争,闭上眼睛,却看见了他笑,这是怎么了?她是该恨他的呀,若不是他,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可是,此刻的她,反而有一种解脱的轻松,也许是背负的太多,压抑的太久,死亡反倒松开了捆绑在她身上的枷锁,放她自由,她的恨是不是也能化为乌有?

良久良久,宇文晨轩都没有说话,凌烯听到一些零碎的声音,却也不敢睁开眼来看,她始终是个女子,哪里有她以为的那样勇敢?怎么敢亲眼看着他手起刀落,自己的鲜血四溅?

终于,凌烯听见了他的叹息,就在她的耳边,“我不会,也舍不得。”

然后,凌烯做梦都想不到,他居然给她解开了穴道,一把将她拉起来,跃窗而出,“跟我走。”

宇文晨轩牵着凌烯一路飞檐走壁,他身法极快,凌烯也快,“你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便会知道了。”

“你不怕我逃走?”

宇文晨轩浅浅一笑,反问道:“你要逃到哪里去?”

凌烯一愣,是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多久,他们便到了目的地---皇宫。

“你...?!”

“我要跟你做一笔买卖,”宇文晨轩打断凌烯的问话,将环佩递给她,道,“你帮我把环佩悄悄放进御书房,并替我偷一件东西,我便救你一命。”

“救我?怎么救我?我失手被你擒住,宜王绝不会饶了我;我乃是文至人,此次私盗环佩,皇上不会放过我。你要怎么救我?!”

“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信不信由你。”

凌烯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环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问:“你要我偷什么?”

“华圣帝的手札。”

“你为何不自己去偷?”

“第一,我不能现身;第二,我自认轻功比不上你。”

“可是我又没进过皇宫,御书房怎么去?又要怎么出来?”

“我告诉你...”

凌烯实在吃惊不小,他居然对皇宫了如指掌,哪里有侍卫把守,哪里有假山树丛可以藏身,他都清清楚楚。凌烯在他的指引下一路潜到御书房居然没有被人发现。

更让凌烯想不到的是,她来的时间刚刚好,皇上正从御书房出来,一批侍卫宫女太监都一起跟着走了,留在御书房门口的侍卫非常容易摆平,两颗石子点了他们的穴道,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凌烯进了御书房,根据宇文晨轩的指示找进了偏殿,不用多久便找到了他所说的那本手札。她实在好奇,这究竟是本什么宝贝秘籍,会让宇文晨轩如此想要得到,于是她便翻来看。

她刚翻开顿觉失望,这不过就是华圣帝的一本日志,没什么稀奇,可是看多了几页,忽然发现它很有意思,不,应该说,华圣帝很有意思。其中记录着华圣帝从靖王一直走到天下统一的三年,个中曲折,华圣帝的想法和决定,都是出乎凌烯意料的,她不得不佩服华圣帝远见、谋略和气度,心中忽然起了敬重之意,若不是她生于文至皇族,她也许真的要说:这个天下,华圣帝得之应该,但是她不能,不能说这样的话,甚至遏制自己这样想。

即使只是粗略地翻看了一遍这手札也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是以当凌烯出宫之时,早已错过了侍卫交替换班的最佳时机,正是守卫最严的时候。

凌烯这才发现皇宫并不是这么好闯的,进来容易全是依赖宇文晨轩拿捏好的时间,现在要出去可难了,更难的是要无声无息地离开。

她来时的路上侍卫众多,还是巡逻的守卫,她只能暂时躲在暗处,却走不出去,离天亮并不远了,若不能出去,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情。真是要命,她何苦要答应宇文晨轩进来皇宫呢,横竖都是死,现在要死还得加一条私闯禁宫的罪名。

凭借了过人的轻功,她又花了些功夫往回走,但是躲藏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几乎就要放弃了,不如直接施展轻功冲出去,以宫中侍卫的功夫未必能伤得了她。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冒一次险,能出去固然好,出不去也不过是个死。

正当她准备冲出去之时,被人从身后蒙住了嘴,拦腰抱入假山之后,“你没事吧?”

宇文晨轩一靠近她,她似乎就本能的感觉到了,听见他的声音,凌烯立刻便松了一口气,安心了下来,“我没事。”

“这么久,你可真是不让人安心呐。”宇文晨轩一边责怪她,一边将她带到另一条路上,绕了一条僻静一些的远路,花了不少功夫翻墙跳梁才出了皇宫。

这让凌烯心中更加怀疑宇文晨轩的身份了,他怎么能对皇宫如此熟悉呢?只是她很明白,这问题是要烂在肚里的,决不能问出口的。

“幸好天还未亮,我们得赶快些。”宇文晨轩将凌烯带出了皇宫,一刻不停地拉着她一路飞驰。

“我们要去哪里?”

“救你啊。”

“什么?”

“出城,离开尚京。”宇文晨轩解释道,“我们得快些,不然可就走不了了。”

说罢宇文晨轩提了一口气,全力施展,加快了速度。凌烯亦急忙提气紧随。两人轻功皆是高明,不久便到了城外。

此刻,侍墨正骑在马上,焦急地等待,“少爷!”

凌烯远远望见那一人两匹马时,又惊又喜,他真的是要救她!她原本是不报希望的,原本是想伺机逃跑的,没想到这一夜,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照做了,没有任何怀疑,这样的信任。

宇文晨轩将她带上马,三人便是策马绝尘而去。

第十八章

这一夜,三人一直快马加鞭地赶路,离尚京越远越好。凌烯没有问,宇文晨轩要带她去哪里都可以,她好累,不愿意再去想,十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信任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的手里,或许,她是无所谓了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凌烯不知不觉地靠在宇文晨轩的怀里睡了过去,他也不叫醒她,过了宿头,进了山岭,路途颠簸却一直守护着她和她的好梦,直到她自然醒来。

凌烯睁开眼的时候,他们正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宇文晨轩将马放得很慢,才没有把她惊醒。

“醒了?”凌烯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睡得这么沉这么香,似乎往日的警觉性都没有了,一看天色,已是落日余晖将尽。

环看四周,凌烯估摸着他们已经离开尚京百里距离了,看周围的景象应该是到了翠萍山了,那么就是尚京以南的方向,宇文晨轩到底是要去哪里?

“侍墨呢?”忽然凌烯发现,除了他们两人一马在这山道之中,侍墨却不见了踪影。

“我们在鲁城就分开了,我让他替我们把追兵引开。”

“追兵?!”

凌烯一路熟睡,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安和打斗,若有追兵,她怎么可能这样安稳的到达翠萍山?

“下马,再往上爬山路狭窄,马匹上不去。”宇文晨轩翻身下马,凌烯便跟着下了马,“宜王和祀正门都派人追出了尚京城,不过没有跟他们正面遇上,估计侍墨骗不了他们多久,很快会找到这条路上来的。”

宇文晨轩将马背上的行囊背上,将马放了去,道:“这是你的。”

凌烯接过宇文晨轩递给她的一包袱,打开一看,里面都是自己的衣装,一些银子银票和首饰,居然还有她易容用的药品和人皮面具。她不由震惊地看向宇文晨轩。

宇文晨轩似乎很喜欢看她吃惊的表情,笑道:“我们离开客栈之前,我给侍墨留了一封信,让他准备行李和马匹,包括你的,不过他到底在房间取来些什么出来我可就不知道了,嗯,我有让他找找易容丹药之类的东西,怎么样,他该找到了吧?”

“...是,他找到了。”

“哈哈哈,那就好,入城之后我们都得改改装扮,不然可是自投罗网啊。”宇文晨轩边笑边拉着凌烯继续走。

“你连皇宫都敢闯,还怕追兵?”凌烯心中对宇文晨轩毕竟还有气恼,一句话脱口而出,竟似是跟他发脾气。

宇文晨轩愣了一愣,微微一笑,解释道:“你可知这追兵可来头不小啊。皇上令尹峰亲自带兵出了尚京,一路追着我们而来。宜王可谓老奸巨猾,王府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却是命冷清向江湖上发了悬赏令,活捉我们能得白银三千两啊。”

“我们出城还未到一天时日...你怎么知道的?”

“这多亏梁竞文给我通风报信,还替我们挡了尹峰一挡,不然,咱们要到这儿可得花不少功夫。”

“我们的交易早已完成,你大可以不必管我。”凌烯道,“翻过这座山,我们分道扬镳吧,你既然救了我,我又怎可连累你。”

宇文晨轩含笑道:“你连皇宫都闯了,怎么,如今怕连累我了?”

凌烯明知道他说笑,心里却忍不住想起自己设计陷害他,现在反而要被他所救,如此讽刺,心中极不是滋味,忍不住闹起脾气来:“是,我知道是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你大可以不必救我,何必做出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来!”

宇文晨轩是头一次见她发脾气,一时间不知所措,回想了一遍,自己似乎是说错话,让她误解了,正想解释,突然又笑了起来,此刻凌烯的小儿女情态,才是原原本本的她吧,一想到她已不再将他拒之千里指望,她的小脾气也能让他高兴喜欢。

“你...你笑什么?”凌烯瞧他但笑不语,不禁恨得牙痒,“我看我们两人已经互不相欠,就在这里分开吧,各走各的,后会无期。”

凌烯说罢,转身便走,宇文晨轩见此不由心急,一把又将她拉到身前,“我说了要救你却还未能办到,怎么能算两清?”看凌烯一脸怒气,他轻轻将她拥进怀里,柔声道,“你明知道我甘心被你利用,怎么能就这样将我放了?你现在就是后悔了,我也决不会让你离开的。”

这原本是一场戏,凌烯也不曾想过要假戏真做,更不会天真的以为,宇文晨轩得知真相之后还会喜欢她,但是他方才所说又是什么意思?对他来说,凌烯应当是个累赘,即使答应了要救她,将她安全带到了翠萍山已是仁至义尽,大可不必对她说这样的话哄她,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

“你不恨我骗了你?”

“你除了隐瞒身世,又何时骗我了?”

回过头想想,凌烯才恍然发现,自己对他的一言一语,居然全是心中所思所想,原来这一场戏,她演得太过真实,只是她不愿承认,那就是她最真实的自己。

“不过说起来,有一件事我倒是很在意,”凌烯与他帖在一起,除了她娘,她还从未与任何人靠得这么近,让她好一阵紧张,而他的声音就在她头顶,须得她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眸,“以后别再对我下迷药了,特别是别将毒抹在唇上。”

宇文晨轩的脸越凑越近,笑意越来越深,却只是凌烯慌忙失措地瞪着他,然后笑着将她放开,“走吧。”

凌烯长长舒出一口气,方才他是想要做什么呀!而她又是在干吗?居然遭他轻薄却没有反抗,真是疯了!

他们走到半山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宇文晨轩带着她摸黑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山神庙,今晚,他们得在这里过夜了。

凌烯将这满地灰尘杂草清扫了一番,总算是能坐能躺,干净不少,而宇文晨轩则抱了很多干柴回来生火取暖。

“宇文晨轩?”忽然凌烯一转头,宇文晨轩又不见了踪影。

“我在。”

凌烯循声望去,哪里有宇文晨轩的人影啊,便喊道:“喂!你快出来啊!”

“这儿,这儿,”宇文晨轩从堂内佛像后面钻出来,笑道,“别紧张。”

宇文晨轩从佛像里抱出一大包东西,往地上一放,对凌烯说道:“里面的东西你看看合用的就装进包袱里,不能带走的就照样打包放在这里。我去抓只兔子来当晚饭。”

凌烯应了一声,便按宇文晨轩所说打开了大包袱整理起来。不打开光看这么好大的样子就已经很好奇了,打开一看,凌烯又是吃惊不小。

包袱里有好几身男装,从粗布麻衣到布袍锦缎夜行衣都全了;还有一些银两银票,虽然额度不大,却足够个把月的用度了;另外还有一些伤药,从镇痛化瘀的外伤药到疗毒活血的内伤药都有几瓶;除了这些还是有两条薄薄的单被。

凌烯不禁心想:宇文晨轩倒是准备充足呀,他早定好了逃跑的路线,将她带来这里是意外,夜闯皇宫盗取华圣帝的手札却是计划之内。怪不得宜王和皇上都派了大队人马追出来,原来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宇文晨轩呢。她反而才是被连累的那个呀!

想着想着,凌烯越想越气,她怎么就老被他算计呢!

气归气,她还是照着宇文晨轩的意思,检查了一下他们各自的包袱,看了看没什么需要补给的,但取了两条薄被出来铺好,其他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包袱里。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宇文晨轩拎着一只清洗干净的山鸡回来,“兔子没抓着,希望凌老板不要嫌弃这只山鸡啊。”

“我不是什么凌老板。”凌烯也不知是什么了,看见他嬉皮笑脸就心中有火,竟想跟他吵架。

“好吧,那烯儿可喜欢吃叫花鸡?我的手艺虽然不及侍墨,却还是过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