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听后很是感激,谢道:“大叔,婶子,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而且这些日子下来你们也帮衬了我们不少,我怎么还能劳烦你们再帮下去呢?你们家的情况我多少也知道些个,家家都难呢…”

“你这话就说得见外了,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要走,那么你大可不必这样,留下来吧,啊?”方氏站起身来拉起了汪氏的手好生劝道,又一把搂过站在一旁的齐宛瑶,“你看看,宛瑶这么小,跟我们家那几个小的又玩得深厚,你要她突然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只怕孩子们都不适应呢,你也该为孩子着想呀。”

汪氏听后,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婶子啊,不是我想离开,而是不得不离开呀,是我没用…周全不了两个孩子啊”

齐宛瑶见自己母亲悲痛欲绝,心里也很是难受,直拿手帕抹眼泪。

齐木匠这个顶梁柱一倒,顿时使得整个家完全变了样,昔日还算幸福完满的一个家,如今已是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所以汪氏决定要带两个孩子去投靠齐木匠的亲大哥,齐木匠的兄弟姊妹很多,唯这个大哥为人还算实在端正,不至于待人十分冷漠。齐木匠的双亲已故,便是长兄为父,纵然那位长嫂的脾性不见得有多好,她也是愿意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过去投靠,因为凭她一己之力,实在难以将孩子们抚养成人…多年来一直是齐木匠在外打拼,她虽然时时呆在家中料理也算是贤惠,可耕种养殖之道她是一概不通,能力微薄得紧,如此羸弱,怎担得起抚育孩子的责任?

幸而齐木匠生前给家里留下了一笔积蓄,所以不至于让这个家立时倒下,汪氏便思虑着,得趁这个时候去投靠大伯子,等孩子们都长大了些,他们再自立门户也未尝不可。

况且,田氏他们逼得这么紧,想来也不会轻易放弃,惶恐他们会再次找上门来,这次,她是真的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待汪氏平静了一些后,方见她吐出一口气来平静道:“行了,大叔婶子,你们也别再劝我了,我决心已定。今日找你们过来,是想把手底下的一些田产交与你们。”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老赵头登时站起身子来拒绝道,方氏也连连推阻。

汪氏却摇着头落泪道:“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才会让这个家落到这步田地,这些日子亏得有你们相助,我家的那个才能入土为安,你们也别推阻了,眼下我们家共有良田三亩,荒田四亩,便全交由你们两位来处置吧,我不欲收一分钱。”

“阿琛娘这些田地你大可卖了去折了现钱来作盘缠呀,何苦白白地给我们”方氏也急了,她深知汪氏和两个孩子如今心里苦痛,若再没有银钱傍身,可还怎么是好

汪氏却一再地坚持:“你们就别说多的了,这么些年来,多亏了你们一家人对我们家的扶持,想当年我跟我家男人刚刚来到村里的时候…”提及齐木匠,汪氏终是忍不住又哭了一回,话都说不出来,好容易被方氏给劝平静下来后,汪氏又接着道,“让你们看笑话了,那些田产你们就拿去使用吧,你们勤劳能干,那些田地在你们的手里才能长出好作物来。再说了,那些田地这些年也一直是你们家帮衬我们家耕种的,我不中用,我家男人那会子是木匠,时时也没空料理田地,可不都是你们在看管,如今这些田地给了你们,倒也踏实。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权当是我代我们家的那个送给你们家的一点心意和谢礼吧。”

“至于这栋房子,还是孩子爹亲手打造的,这屋里头的一桌一椅,也都是孩子爹的心血…我舍不得卖,更舍不得让其他人进来糟践了这里的一切…所以等我们离开后,还请大叔婶子代我看好这里,若你们需要,也尽管搬进来住,把房子交给你们,我才放心,但求你们不要嫌晦气便是。如此,便辛苦你们了”

“阿琛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方氏听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汪氏哭得泣不成声,面色总是很憔悴,她从早已备好的那个小匣子里拿出了地契,全数交到了方氏的手里:“可就全靠大叔和婶子你们了想着我大概也没有回来的那一日了,但请大叔和婶子一定要为我们守好这些,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哪天我们不济了,孩子们回来,也有个安生落脚的地方,还请你们代为关照”

“不会的…你们他日都会过得很好,这些不好的终会过去的,相信我…”方氏的声音哽咽着。

一应事情谈妥了之后,汪氏的速度极快,第二日便收拾好了所有,带着两个孩子准备离去了。

赵相宜他们纷纷赶来送行,看着昔日的玩伴如今即将离他们远去,各自的心里都不大好受。

齐宛瑶一直一直地哭,素日里向来庄重安静的她,今日很是失态,可那样的失态之下,饱含的是一颗悲痛而不舍的心。

齐琛则如赵弘林此刻那般,紧抿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沉默得吓人。

赵相宜心里也很是不舍,紧拉着齐宛瑶的手,喉咙里似有铅块堵住那般,沉重疼痛着,说不出一句道别的话来,想要开口说的珍重二字,转眼就哽在了嘴里,下一刻,便化作温热的眼泪蓄在眼眶里,模糊了眼前齐宛瑶的模样。

“相宜,这是我连夜绣的,上回你一直说喜欢,可得要好好带着,就当是宛瑶姐姐时常在身边一样”齐宛瑶哭哭啼啼地拿出了一个嫩黄色的香袋,上头绣着格外好看的喜鹊叼花纹样,有一回赵相宜见了那花样直说有趣生动,没想到,齐宛瑶这就给记下了。

赵相宜颤抖着接过,埋头的时候眼泪滴在那朵杜鹃花上,倒让红艳的杜鹃开得更加灼热妖艳了。

齐宛瑶深知此次离去,许是再也回不来了,故而哭了好一阵,也是鼓足了勇气豁了出去,另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根鸳鸯戏水花样的络子,硬塞到了赵弘林的手中:“弘林哥哥,做工粗糙,望莫嫌弃。”说完,便紧咬着唇滚下了两行热烫的眼泪来。

少女早熟的心思全数寄托在那根络子上头,有不舍,有辛酸,更多的还是无奈。

大人们顾着告别叮嘱,此时却没能把这些放在眼里,唯有赵相宜仰头的时候注意到了,大哥接过那根天青色的络子时,紧抿着的唇终于微微松开,眼里的错愕以及脸颊上初次凸显出来的红云终是换来了齐宛瑶的笑容。

很是青涩的,透着些微不舍与无奈,微牵起唇角,努力地扬起。

于是,他们终是离开了。

一家人送他们至村口,看着牛车载着三人缓缓远去,各自的心里都落满了哀叹。

方氏没白要汪氏赠与的土地与房子,在送别的时候挤着凑着地拿出了两吊钱来给汪氏,汪氏不肯收,却是被她给硬塞了过去。

牛车已不见了踪影,赵相宜又盯着地上的车痕发了好一会呆,等赵弘林上前来拉她的小手时,赵相宜才抬头静静地问了一句:“哥哥,为什么不开口让宛瑶姐姐留下?”

赵弘林身形一晃,尔后将紧抿的唇微微舒开,勉强笑着蹲下来抱住了赵相宜的身子:“回家吧,宛瑶姐姐送给你的香袋你要收好,不能丢。”

赵相宜垂下自己的眼睫,将头偏在大哥的肩上,看着满地的车痕,手里紧握着齐宛瑶送的嫩黄色喜鹊叼花香袋:“相宜不会弄丢,哥哥的络子也是。”

赵弘林没再说话,只静静地抱着小妹往回走。

齐家三口离开后,隔壁的房子虽还在,却寂寂冷清得很,一家人回到家后,看着隔壁的房子不免哀伤了好久。

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转眼间,齐木匠殁了,齐家三口也搬离了赵家村,真真是世事无常。

临睡前,赵相宜特地将那馨香的香袋放在了枕边,闻着那淡淡的花叶香气,这一夜,如她所愿,梦见了昔日的场景。

那是她与大哥还有齐琛齐宛瑶的时光,大家撒丫子在河边乱跑,扬起的尘土时常会弄脏齐宛瑶的新裙子和发髻,可她总笑呵呵的,一扫往日那安静腼腆的气质。

第063章迷迭香

那日之后,一连好几日,赵家的气氛都很是压抑,倒是赵弘林,一如往常那般照顾着赵相宜,陪她玩陪她做事,或以自去学堂里旁听夫子教课。

好像,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

大人们许是觉得小孩子心性,时间久了自会淡忘,可赵相宜却在心底里忧心起来,大哥越是这样,就证明心里越是有事,他虽表面看上去无事正常,可暗地里指不定怎么伤神哀戚呢。

只是这到底是感情上的事,而且赵相宜也不确定大哥跟齐宛瑶之间的情谊究竟算是哪一种,她也是不好去干涉的。

于是,成日里只好顾好自己手头上的这些事,诸如种菜浇菜,陪方氏干家务,另带着陪二房的小弘俊玩。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地过去,转眼间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二月二是个大日子,很多人都会选择去镇上赶庙会,上香祈祷今年大丰收,讨个好彩头。方氏他们也不例外,早早地起了,准备去一趟镇上,偏赵相宜这回却十分坚持要留在家里,大人们见她真的格外坚决,便也没强迫她,想着小孩子不去也好,在照看上能省不少心的。

其实赵相宜是想留在家里照看那些植物,并趁天气好去后山上再观察观察,没准现在天气回温了,又衍生出不少她之前没见过的植物来。横竖现在去镇上只是花钱而不是挣钱,故而她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致来了。

于是,去的人便只有老赵头,方氏还有李氏。

家里,赵老2,赵信良等人却是留了下来,赵老2负责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赵信良则负责去地里把今天的活干完。眼看着所有的田地都已插了秧下去了,可是要细细地照料看守着。

上回汪氏留给老赵头和方氏的那些田地,被方氏悉数地分给了大房和二房,其中,大房得良田二亩,荒田三亩,二房得良田一亩,荒田一亩。这般分法,主要是像上次那样,把三房的那份分到了大房手底下。

如此下来,加上上回分家所得,他们大房便有良田四亩,荒田四亩了,赵相宜粗粗地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一亩的面积大约有现代六百平方米大小,尽管那些良田种出来的粮食尚且不够富裕一家人,但那些荒田上种出来的大量野菜还有野生植物,他日的用途可是足以让全家人发家致富的。

此番细想,赵相宜便是做梦也会笑出声来。

至于那栋房子,因为方氏答应过要给汪氏他们守着,便没拿出来分给儿子们,只是见天地过去打扫打扫,偶尔也会对着屋里那熟悉的摆设哭一场,总想着汪氏说不定要马上搬回来住也未可知。

为了田产的事,杨氏还特地上门来闹过一回,声称凭什么家里有田产也不分他们三房一份,赵老三好歹也是赵家人之类的…

可到了最后,方氏和老赵头还是一个子也没给他们,并联合着其他人拿扫把扁担将撒泼的杨氏给打了出去,杨氏慌乱之下还不小心撞到了腿,正好撞在他们家新垒的土墙上,大家便齐齐地笑她是自作孽

杨氏气得直咧咧,因了腿上的伤,少不得又在家里躺了好几日,那几日便见天地听见赵相莲在哭,想是杨氏日日拿她出气的。

方氏听了心里也疼,可赵相莲那日当着老徐大家的面到底是寒了她的心,又因现在分了家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便没把这事搁心上。

这厢,赵相宜呆在家里见午后的太阳格外暖人,便换上了去年略短小些的旧衣裳,又唤来了大哥道:“哥哥,横竖你今日不去学堂,不如陪我去后山一趟吧?”

赵弘林正在看书,见小妹衣裳都换好了,便抬头笑着道:“那你等哥哥换身衣裳。”

兄妹俩身上穿的春衫都是今年新做的,虽比不上原来裴家送来的那些料子好,可也是赵信良花了心思去镇上挑买的。故而这会两人都很是舍不得穿它去后山,生怕刮坏了或者弄脏了,只得又换上了去年穿小了的衣裳去。

出门的时候,赵相宜注意到了自个大哥在屋里拿着那根天青色的鸳鸯戏水络子发了会呆,最后终是舍不得戴,将它给重新包好了,藏在了枕头底下。

一路上,赵相宜见赵弘林不大愿开口说话,便起了话头:“哥哥,咱们一直去的那片地兴许都没什么好玩的花草了,不如去背后山吧?”

背后山是指那座山的背面,那里兄妹俩一直没去过,据说是因为山路比较险峻。

赵相宜现在也习惯了时时拿贪玩为借口,来挖掘各种植物拿回去放在家里的荒地上培植,横竖那些荒地原也空着的,尽管赵相宜这些日子以来种的那些野菜什么的,也有死去枯萎的,可大抵还是成功存活下来的种类多些,如此,倒也不算浪费了那几块地了。

赵弘林摇摇头:“那里山路太陡,咱们去了危险,就算没事,也会延误咱们到家的时间,回去晚了爹爹他们该说咱们了。”

尽管赵弘林一味地拒绝,但赵相宜此时此刻的心思却全都在背后山上了,越是被阻拦,好奇心和欲望便越盛。

赵弘林终究敌不过小妹那无敌撒娇耍赖的功夫,答应了下来,却是嘱咐了她好久,不要乱跑,不准乱碰山上的那些野草野花,有些是有毒的也未可知。

赵相宜一一应了,只在心里说哪些有毒哪些有利她可是知道得比他多哦,不过他这番关心她的心思,却是让她心里暖暖的,很是感动。

兄妹二人不多时来到了背后山脚下,好在也偶有村民会来这里,故而开辟了一条山路出来,尽管不若前后山那般宽敞平坦,却也胜在有条路可走。

“咱们走吧?”赵相宜拉了赵弘林的手,这次她已暗暗警醒了自己,不能只一味地去寻那些烹饪用得到的香料原植物,要一样一样地细细看,能够找出一些医用的药草,拿去晒干了届时卖到镇上的医馆里也是好的。

不过,算是老天比较眷顾赵相宜,才刚上了背后山,赵相宜便十分幸运地发现了几株学名为豆蔻的植物,豆蔻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具有驱寒祛湿的功效,可以入药,亦可以用来作为研制烹饪香料的原料,是好东西来着

问了赵弘林,得知这里的叫法与它的学名一样为豆蔻,赵相宜更是高兴,直借口说豆蔻开出的白色团花十分好看,她喜欢,要拿回家种在另一片荒地上

这些日子以来,赵相宜喜欢研究各种植物花草的习惯已不是赵家的秘密,赵弘林想着这么下去对小妹也没什么害处,反而可以修身养性的,便依着她了,替她挖了好几株豆蔻苗子。

二人继续往前走,又发现了许多豆蔻,赵相宜眼睛都笑眯了,赵弘林难得见她这般兴奋,便都是一一由着她,挖了许多豆蔻苗子到篓筐里,嘴上也赞道:“古人都说‘豆蔻年华’,在咱们家的荒地上种些豆蔻下去,也衬得咱们的新家颇有生机。”

赵相宜假装听不懂赵弘林的文话,因为这些他教给自己的数量有限,她不能表现得十分理解。

赵弘林见状便是拍拍赵相宜的头:“等相宜再长大些,哥哥就教你更多的诗句和文字。”

“嗯,好嘞”赵相宜目光一转,便是拉着赵弘林的手,“那哥哥就再帮相宜挖些豆蔻吧,相宜很喜欢”

这一趟总算是没白来,背后山可能因为鲜少有人涉足,故而资源十分丰富,还没到半山腰,赵相宜便发现了豆蔻,丁香,三奈等原料,甚至于还发现了一棵到赵弘林腰身这么高的阴香。

阴香是类似于香樟树那般的树木,树皮的香味近似肉桂,嫩枝味淡也似檀香,有了阴香,如若多种植几棵的话,也不愁届时没有桂皮入料了。

可那株阴香到底个头大了些,而且他们擅自挖掘的话,也只怕伤了它的根底,赵相宜便寻思着明天让赵信良抽空来一趟好了,替自己把这株阴香弄回去种植,若能多发现几株便更好了,即便荒地上种不活,挪到院子里种在桃树边上也是好的。

赵相宜还欲往上走,可赵弘林却在催促她回家去了,称这些东西到底也弄了好些了,若还要,下次再来便是。并哄赵相宜道,这些东西下面也是有的,不妨明日他们去山脚下弄。

赵相宜心下无奈,知道大哥这是真当自己是那四岁的小孩子来哄了,以为她不懂这些个花草树木,只用那些形似的植物便可把她糊弄过去。殊不知,她摆弄这些,他日都是有用途的。

不过,看着天色也真的渐渐变暗了,阳光也淡了不少,赵相宜恐他们二人下山找不着路,便是点点头应了。

二人顺着来时的山路走,路过一个小林子的时候,赵相宜被一股子奇异的香味所吸引,类似于茶香,又好像不是茶树所应该有的香味…

也不知是不是上山时这里处于顺风的位置,味道飘不过来,故而导致开始时并未发现这股子味道。

顺着那一股子味道不由自主地往林子深处走,仅剩的稀松阳光让赵相宜嚯地一下看到了希望,那些高大挺拔的常绿尖叶的植物是——

——迷迭香

第064章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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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迭香天呐哥哥,那是迷迭香诶”赵相宜喜得忘乎所以,只一个劲地拉着赵弘林的手欢天喜地地转着圈,蹦跶着。

一会又放开了赵弘林冲那一大丛的迷迭香跑了过去,细细地观察并触摸,最终确定下来那真是迷迭香错不了,内心便更加激动了比今天发现了任何原料植物时都要来得激动

因为用迷迭香制成的粉末可用来作为烹饪的原料,这在现世里已算是一样非常名贵的调味料,更别提是在古代了。

不过奇的是,迷迭香性喜温和的气候,多生在台湾一带的地区,这里地属东南,没成想也能意外地有幸遇上,真真是万分的难得

赵相宜高兴坏了,全然忽视了亲大哥在场,对着迷迭香又是研究又是观察的,幸而赵弘林没听仔细,只以为赵相宜喊的是“迷香”,思及上回她中**一事,赵弘林心头不禁打了个冷战,立马上前来抱起赵相宜道:“小妹,这东西咱们不能碰,兴许有毒的。”

赵相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常了,以至于立马喊出了迷迭香的学名,幸而哥哥没有起疑,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已。

于是她立马改口嚷嚷道:“好香,哥哥它好香,不信你也仔细闻闻。”

赵弘林看着这些跟他差不多高大的绿叶植物,细细嗅闻,那种香味令他有些不适,于是立马抱着妹妹离开道:“香是香,但是香得奇怪,怕是有毒呢,小妹咱们走。”

兄妹二人来到了林子边缘处,赵相宜一路想着,迷迭香培植起来会相当困难,倒不是它难以存活,只是迷迭香的枝叶衍生起来速度特别快,若不能拥有高超的修剪技术将迷迭香迅速生出来的枝条给修剪得当,那么那些枝条便会很快地衍生出其他的嫩叶嫩枝来,届时杂乱不堪,整株植物便成了害虫的栖息地,也不便枝干通风透气吸足养分的,到那时,整株植物便离枯萎不远了。

如今,有这么些野生的迷迭香挺拔在这片小林子里,尽管没人修剪它的枝叶,却也见它们生得不错,很是旺盛,与其拿回去种植栽培,倒不如任它们生长在这里,横竖当地的人们并不懂得这些植物的妙用,且等自己记牢了这个位置,他日有用时再来摘取。

因此,赵相宜便央赵弘林又前去摘了好些迷迭香的花叶出来,放在篓筐里,等着下次配制调味料的时候用。

等弄完这一切,天已接近傍晚,太阳即将落山,整个背后山的光线暗了不少,看上去冷冷清清,怪阴森骇人的。

赵相宜方才一直沉浸在发掘新植物的乐趣和兴奋当中,如今兴致下来了,眼见天快擦黑,而他们依旧身处山中,心中难免惶惶起来。

赵弘林紧拉着赵相宜的小手安慰道:“别怕,哥哥带你下山。”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赵相宜这才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在心中悔了千遍万遍,心说自己真不该这时候来这里,应该一大早的就来,也不至于到了傍晚才归啊,还连累了赵弘林…

“说什么呢,咱们一会就能回到家里了。”赵弘林稳当地说道,好似一点也不担心一会回不了家那般。

至此,赵相宜总有些自愧不如。

“我以后再不这样了。”赵相宜沉下脸来,静静一句。

赵弘林低下头去看她,却看不清她的脸庞,只瞧见了渐黑的夜色,和树林的影子。

他也才九岁,这时遇到这些境况,到底也是有些怕的,正心里发憷的时候,却听赵相宜仰头安慰了一句:“哥哥别怕,小妹保护你。”

赵弘林扑哧一声笑了,为了调节气氛,更是调侃道:“你倒是说得轻巧,你拿什么来保护我嘞,更何况我若让你保护着,那以后岂不是要让大家笑话死了。”

赵相宜闻言,心情也好了许多,又尽量让自己去想今天来这里收获到的丰厚成果,如此,一颗心倒也真放松了不少。

只是,天色越来越黑,兄妹俩走着走着就渐渐找不着路了,由于出来的仓促,也没能带上火折子一类的东西,故而此时此刻,两人却是有些穷途末路了。

“相宜别怕。”赵弘林停下了步子,蹲下身子来安慰她道,“咱们不能再往下走了,下面的路很是陡峭,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现在天黑了,咱们若这么强行地走下去,只怕要跌下山出事的。所以,现在咱们只能找一个干净安全的地方呆下来,等着爹跟奶奶他们来找我们。”

赵相宜垂下自己的眼睫,内心很是不安,可却依旧维持着正常的声音回答大哥:“好的,相宜跟着哥哥便是。”这个时候她更不能表现得慌乱,以免让赵弘林乱了方寸。

记得上山时,这里好像有一片平稳的空地,就在那片小林子的后头,这几日的天气尚好,没有落雨,尽管到了夜间气温还是较冷,可也总比隆冬时的要好。

赵弘林不放心小妹,便是弯身亲手抱住了她,可赵相宜却挣扎道:“哥哥让我下来咱们要穿过那个小林子,路还远着呢,你这样抱我会累坏的,相宜能自己走。”

思虑长远打算,赵弘林也是同意了,又放赵相宜下来,却是小心叮嘱道:“别怕,哥哥会牵着你慢慢走的,咱们到了那里之后就好好地呆在那儿,但凡是上山的人必定会经过那里,到时候咱们就有救了。”

赵相宜心里也很是没底,这里的路这么难走,而且到了晚上气温渐渐地降下来了,他们仅穿了春衫,在这深山里,真的会没事么?

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赵相宜又闻到了那一股子奇异的芳香,心知临近小林子了,神经也渐渐地松乏了些,总算是快到目的地了…

就在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赵弘林却是一个不小心绊到了脚下的岩石,往前一栽,连带着赵相宜也往前跌去

前面也不知有什么,赵相宜只觉得自己摔得很疼,可摔到的膝盖腿骨还不是最疼的,疼的是一双手,不知抓到了什么,刺刺辣辣地疼

赵弘林很快地爬了起来,摸索着喊叫着找到了赵相宜,一把将她搂紧,很是害怕和担心地颤抖着:“小妹小妹你说句话呀,没事吧别吓大哥…”

“哥哥我没事。”赵相宜忍着手上那钻心的刺疼,佯装无事一般地回答赵弘林,可赵弘林还是不放心,不再让她亲自下地走了,只抱起了她,艰难地往前走去。

“可是摔到哪儿了?”赵弘林将脸贴近了赵相宜的。

赵相宜的一双手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可她却依旧背着一双手在夜色下摇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好得很”

天越来越黑,其实外头尚是天刚擦黑的模样,可山林里树木多,遮光挡雨的,渐渐的,兄妹俩眼前便一片漆黑了

好在,经刚才摔过一跤之后,赵弘林变得格外警惕小心,步步走得艰辛而努力,最后,兄妹俩终是抵达了那一大片的空地上。

两人坐下,重重地呼了一大口气。

这里的树木倒不多,抬头可以看见一片完整的天空,上头正点缀着几颗繁星,夜色寂寂的,偶尔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虫鸣鸟叫。

春天里正是蛇虫鼠蚁出没的最高峰,赵相宜光是想到那些个恶心的东西便吓得心胆俱裂,连着脸色也苍白了不少,只在夜色下不易被发觉罢了。

双手依旧疼得钻心,赵相宜在心里琢磨着估计是被什么植物身上的芒刺给扎到了,隐约还能感觉得到双手微湿,想来是出血了。

不过她倒是没出现什么头晕胸闷呕吐的症状,想来那东西是没毒的。

“哥哥,你冷么,饿不饿?”赵相宜偎在赵弘林的怀里,心里充满了歉疚感,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一定会选择早上上山的…

才刚在前段日子警醒过自己,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如今却是做了头一件,真真是让她不知该怎么说自己才好

赵弘林摇摇头,温柔地抱紧了小妹,并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来给她披好,赵相宜狠推了一阵,终是敌不过赵弘林的坚持,最后只得穿上,内心的歉疚与惶恐愈发地深邃:“哥哥,对不起,相宜以后再不这样胡闹了。”

赵弘林却是舒然一笑:“小妹不怕,这只是暂时的,兴许一会咱们家里人就找来了,咱们就能回去吃饭了。”

“还要洗个热水澡”赵相宜及时附和道。

紧接着,兄妹俩因害怕夜深恐怖,于是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多是发生过的趣事和笑话,聊着聊着便到了齐宛瑶他们的身上,赵弘林因此而伤怀了一回,可赵相宜却因此而想到了死去的齐木匠

这里山路深深,夜色怵人,赵相宜便是再也不敢去看丛林里的花草树木,只觉得那些东西晃动起来的影子,像是一个个邪魅的人影

第065章真傻

远处,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声音,呼呼地响在耳侧,像是风声,又像是人声

赵相宜到底是有些害怕的,只忍着双手的疼痛抱紧了大哥,手上的芒刺深深地扎进了嫩肉里,疼得赵相宜不由自主地温润了眼眶,只忍着眼泪不许它掉下来沾湿赵弘林的衣裳,以免让他发现自己的异常而担心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赵弘林细细地听了一会,尔后立马挺直了腰杆,摇晃着正处于钻心疼痛当中的赵相宜:“小妹,你听好像是爹爹的声音”赵弘林一面兴奋着,一面冲声源处使命地喊,“嗳爹爹,我跟小妹在这”

赵相宜一骨碌地抬起了头来,细细地听着那丛林深处断断续续传来的喊声,好像…真的是家里人找来了

兄妹俩因了这一声声的呼唤立刻精神振奋起来,满怀希望和激动的他们,早已忘却了饥饿和寒冷

当那一束火光初次现于二人面前的时候,赵相宜眼里的泪水再也强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她狠狠地抱着自己的大哥,激动而欣慰地呜咽着:“来了,真是爹爹他们来了我们有救了,哥哥我们有救了”

尽管刚才二人表现得若无其事也似,很是轻巧地说在这坐一晚便好,等次日天明一切都会好的,届时再下山也是一样。可内心深处的惶恐,对深山老林的惧怕,却在这一刻再无法掩藏得完好,完完全全地涌现了出来,又立刻断断续续地消逝无踪。

赵弘林也紧紧地抱住了小妹,不住地安慰道:“小妹不哭了,很快就好,很快就安全了。”

火光愈发地近了,赵信良等人的脸庞在兄妹俩的眼前若隐若现,不远处立即传来了惊喜的呼声:“找到了,找到了真在这”

前方的路因为那一束束的火光而照得通明,瞬间嚯地一下亮如白昼。赵相宜不顾自己的双手染血,拼命地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尔后站起了身子来,就着眼前的这条小路飞快地奔向了前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