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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微吃惊地抬起头,原来在背后她这样赞她,而自己刚刚说什么了!

“总裁问我意见,我这么说。打个比方,拿打篮球来说,你是小前锋。知道篮球吧?”

黄微点点头。

“对小前锋,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得分再得分,不管是篮板还是三分,只管得分。而陈冶作为得分后卫,得分比你弱,优点是稳定。”

不用再往下说,黄微也明白他意思。

她克制着心头翻涌的思绪,试探着确认,“您打算让我去负责新产品营销?”

总监笑眯眯的,“只有你才做得到。”

好吧,一切已经安排好,我有说不的权力吗。

黄微的背反而挺得更直了,“谢谢,我会努力。”

最终结果已经出来,当黄微跟在总监后面进会议室时,陈冶与她交换了个眼神,说不清道不明。不管黄微心里是否存有怨意,或是真的已经愿意全心全意投入新的工作任务,反正下班后阮明年提议请她和陈冶晚饭,她没反对,甚至嚷着要斩顿狠的,“日本菜日本菜!”

都是太明白的人,哪怕米饭中吃到砂子石子,不过笑笑吐掉吃下一口,以后,或许全是香甜。

黄微终于问,“为什么?”

为什么做那种评价?

你不理解么?……因为骄傲。

陈冶终于答,“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洗手间镜子明晃晃的,她和她,熟悉,也陌生。

我一直讨厌你……一样的人,总是得到比我多……我很努力,那么辛苦那么难看的姿态……

就为这理由?难道你没看见,在光鲜表面下,我的努力我的泪水。

捅穿吧,用不着勉强做朋友,我已经不想装了。

两人回到桌边,发现阮明年竟也走开了,四下一望。他正站在不远处,低声和一个女人在争论什么,脸色相当难看。黄微和陈冶认得她,有次来接过喝醉的阮明年。

她是谁?黄微和陈冶用眼睛问对方,不知道。

这空降的顶头上司,难道有故事?

晚了,就算她俩不想关心,那女人已经气势汹汹走过来,“对不起,他今晚没空,你们走吧。”阮明年追过来,低喝道,“康悦之,她们是我同事,今晚工作餐。你别闹得过分。”康悦之笑得脸都抽了,“阮明年,我说过从今以后你别想太平,你以为我说笑?”

不等阮明年说话,黄微和陈冶已经识相地说,“没关系,我们改天再晚饭。阮总你先忙。”

还没走出餐厅,就听见阮明年生气的声音,“悦之,你怎么变成这样,蛮不讲理。我做错什么,我哪里得罪你?”康悦之不依不饶地反问,“你说呢?”

黄微和陈冶又对视一眼,算不算知道机密,会不会被灭口?

走出大门,看着周围霓虹闪烁,黄微悠悠道,“还以为敲到顿大的,没想到……”

陈冶轻轻捶了下她的肩,“走,我请你。难道你没听说,男人说话如果能算数,母猪也能上天。”

黄微笑,“那是,我认识的男人中,从我家老头起就没个说话KP的。”

陈冶心中微动,那你弟呢?

黄微似乎感觉到她的问题,漫不经心地说,“不包括我家黄隽,他只是男孩。”说时目光闪动,像在说,你可别打他主意。

陈冶哑然失笑,没见过这样把弟弟当宝贝的,谁稀罕?

她想起黄隽的双眼,厚而深的大双眼皮,乌黑闪光的眼睛,也许吧,有人会稀罕。

第二十三章

黄微毫不客气,指名要去禾禾亭。

黄微几杯梅酒下肚,看陈冶埋头大吃,眨眼功夫两份烤银鳕鱼没了,忍不住问,“吃得多不怕胖?”陈冶摸摸面庞,好像真胖了,裙腰也紧。她停下筷子,不用别人分析,自个知道自己的事,心上有两面穿一个洞,无论用什么也补不平。像被无形射线扫过,外头看着没事,内里早不行了。不能哭,不能笑,怕真情实感的阀门万一打开再也关不上,泛滥到无法收拾。这段时间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想动,连吃都懒,而每逢聚餐又吃得太多,从冷菜到点心,食物的香味让她感受到活着的滋味,咸香辣美,样样都好。

“顾海东送了次花,没行动了?”酒旺人胆,黄微问。

陈冶斜睨着她,干干脆脆,“有,他有发短信来。”

黄微笑,“你好像很反感他?”

陈冶轻轻哼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黄微搬着指头数,“他要是找我,我不会抗拒。年纪虽然略大,好在看上去没那么老,有钱,出手也大方。谁规定恋爱一定要有结果,人人都知道他们分手几个月了,没别人什么事。”

陈冶听不下去,打断她的话,似笑非笑地说,“沈珏和他刚走近时,我记得你很反对,说他年纪大、婚恋史复杂,家人肯定反对,又是客户,和他发展下去得不偿失,完全浪费青春,说不定影响工作。到我,就没必要小心?”

黄微不以为然,“你怕失去什么?三字头的人,又不是没结过婚,遇到这种机会,抓住了人也有钱也有。抓不住也没损失,少放点真心在里面,只当一场游戏,人找你你找人,互相寻开心。不能太板正,想得太多做人没趣味。”

陈冶嫣然一笑,“你说得也是,人活一世无非开心两字,我是要open 点。难得有人追求,年纪肯定不是问题。”你当我落市二手货,我叫你也急一急,我找你弟弟寻开心好不好。

果然黄微摆手,“说不过你张嘴,我明明好意替你打算,到你那成了坏话。吃东西吃东西,反正你请客,不斩白不斩,不动声色间抢掉我地盘,是得补偿我。总监老奸巨滑,好话被他全说光,把我赞得像朵花,什么小前锋,我看我是过河的卒子,不留神就回不来了。”

听她说得伤感,陈冶不免兔死狐悲,勉强劝道,“谁说过河卒子不成事,路是走出来的,说不定走走就成事了。”

黄微懒懒道,“你不用安慰我,我从来不怕活不下去。活到三十几岁再学不会替自己打算,那去撞豆腐得了。哪怕失业我存着一年半生活费呢,活人还能给憋死,希望在人间。”

是呵,自己不爱自己,光指望别人对自己好?陈冶把食品柜里的杯面、薯片、巧克力打成一包。不能再这样下去,下巴有变圆的征兆,镜中的腰腹处不再是曼妙的曲线。她找出运动衣物换上,跑步去。

把零食送给小区保安,她沿着花树间的小径开始跑步。今年春天来得晚,三月了依然寒意袭人,许久没好好运动,刚跑几分钟喘得不行。慢慢走吧,要想的事太多,怎么和黄微交接,再面上示好,这人绝不会太太平平把手里资料交出来。黄微要的,就是给别人种非她莫行的感觉,虽然缺乏大将风范,但有些时候真能起到作用,至少公司里谁都认为她是能人。调谁去黄微手下,怎么调,目前谁都认为那是被放弃的前兆,既要让人摘不出错处,也不能把最强的交给她。要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保平的指标,而是增10%,每一天都不能掉以轻心。销售是最残酷的职业,无论嘴上再能吹,最终都要拿数据说话。总裁说得轻松,“为什么不能增长!要知道很多小厂已经停产,而我们原料储备丰富,生产线全面开足,这是占领市场的机会。我希望我所有的下属,能在危机中见到商机,没做怎么知道不行?不要和我说难,我知道,但我不怕,因为我手下全是知难而上的精英,你们肯定不会让我失望。”

陈冶摇摇头,老板上头还有老板,他也不容易,谁都不容易。

前面路边是什么,她走近点,原来是白玉兰,簇簇花朵在暗夜中犹自怒放,满树满枝,丰盛得让人屏息。

春天毕竟已经来了。

“嗨?”他轻轻打招呼,温柔得像怕惊着她。

“嗨。”她忍不住想笑,对他笑,羞呵,她低下头,不敢接触他的眼神。

“跑吧?”他提议。

“嗯。”

慢跑,有他鼓励,“没事,注意呼吸,习惯了就好。”背上出汗,暖意渐渗到身体每处,跑到再也跑不动。“明天再来,天天跑会,不要急,小心保护好膝盖。”

她扶着腿喘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送走那包垃圾食品时。”他笑。

她敏锐地注意到他脸上一丝阴云,“有心事?”

“今天有个学生受伤了。”他简短地说。

“在你课上?”她心惊肉跳看着他,遇到这种事,会有大麻烦吧。

他连忙解释,“不是,是他和同学课后踢球出的事,左脚韧带撕裂,要休养。我是想到以前自己的事,所以有点……嗯情绪。”

“说来听听。”她建议。

“我七八岁个很高,于是进了少儿体校,练过不少东西,乒乓、短跑、游泳,最后是三级跳,后来十字韧带断了,只好一心考大学。不过一直没好好读书,考得很差,复读一年,凭体育加分进的体育学院。”他难为情地笑笑,“我……是个草包,读书时老是在上课时睡觉,班主任用粉笔头掷我,说什么叫绣花枕头,这个就是。”

陈冶摇头,“不是,我觉得你不是。”

黄隽看着她,“我姐是那年县城的高考状元。我第一年成绩出来时,都不敢见她,在外头躲到天黑。……她找到我,生平第一次打了我,说男子汉敢做不敢当,考砸怕什么,做了就要面对。复读那年我天天背书做题到半夜,可还是刚过分数线。这还不是一包草?”

陈冶笑嘻嘻地说,“草不草不知道,可肯定不是绣花枕头,要这么长条的枕头,还不把绣花的累死。”

你……!

别打……

第二十四章

沈珏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玩了一天,她恨不得赖在地上不走。累呵,眼看家已在前方,却挪不动步子,脚上像挂着千斤坠,每搬一步都要用出剩下的所有力气。她估计张家晨好不了多少,比她睡得少,走的路却多,问路、买票全是他。

唉呀呀,玩的时候只图高兴,兴头过去累得要命,明天还得上班。

想哭。

张家晨善解人意,在旁边鼓励她,“加油加油,已经到小区门口。”

沈珏有气没力地说,“你快揍我吧,都怪我出的馊主意,吃太饱要走路,否则从刚才吃饭的地方打个的回来,早到家了。”

一直神气活现的她,难得这样狼狈,张家晨哪里会生气。能陪她已经很好,何必刨根问底非要知道她心事。他看了看周围,夜色已深,小区里静悄悄的,有些窗口漆黑一片,看来大多睡了,亮着灯的也该准备休息了吧。

沈珏念叨,“最好有自动扶梯,把我从这拉到家门口。”没等说完,双脚突然腾空,她吓得一声尖叫,这才发现自己被张家晨抱了起来。后者对她笑笑,“自动扶梯来了,小心,抓紧。”沈珏不由自主搂住他的脖颈,这个人,总以为他少年老成,循规蹈矩到讨厌,原来也有鲁莽的时候。从未有过的体会,被人抱着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她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抱着近一百斤的人很累吧?脸悄悄地红了,她低声问,“重不重?”张家晨停下来,低头说,“不重。”借着昏黄的路灯光,能看见他温暖的笑容,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

他把她在电梯口放下,“我回去了。”

“嗯,早点休息。”

她看着他慢慢向外走,身影在路灯下拉得长长的。

他回过头,轻声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忍不住向他走了几步。他大步走回来,“没什么,我说早点睡。”“嗯,你也是。”她灿烂一笑,“谢谢你,今天很开心。”他由衷地说,“我也是。你上去吧,别送我了。”沈珏点点头。

沈珏没想过回到家妈妈正板着脸等她,刚关好门就劈头盖脸问上来,“你多大了?”她不明白母亲为何发火,连忙跑过去,“妈,怎么了,我和张家晨出去的。”沈妈妈气得声音都发着抖,“就是因为是他,我才更难受。养了二十五年的女儿厉害啦,学会抓壮丁了?”沈珏哑口无言,沈妈妈见状,痛心疾首,“从前他天天来坐着,你不喜欢他,说话没礼貌。妈妈虽然不同意你的做法,但也觉得我女儿做人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假惺惺吊着别人。现在呢,噢,一个不开心,把人叫了去陪你大小姐旅游,工作不管了,只要求个心里痛快!玩到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小区里搂搂抱抱回来?”她一顿数落全在理,沈珏简直无地自容,好半天才低低地说,“妈,我知道错了。”沈妈妈摇头,“你不是从今天开始错的。你以为妈妈不知道?妈妈是想,人一生一世总会做点出格事情,不趁年轻时做,难道老了才做不成?情义无价,妈妈也年轻过,晓得人动了感情,是不管钱啊家世啊其他外在东西的。只要我女儿为人立得直坐得正,现在跌几个跟头怕啥,将来只有走得更好。”沈珏哭着点头。沈妈妈叹气,“你不要越走越远。沈珏,要是对别人没想法,就不要招惹,否则能放不能收,后果很可怕。”沈珏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哭道,“不是这样的,妈妈,我喜欢他。”沈妈妈认真地盯着她,“看着妈妈再说一遍。”如果是昨天,沈珏肯定不能面对母亲询证的目光,可今天,和张家晨相处一天,她内心某处已经变了。一说到他,就想起他一直走在她的左边;怕她被香火烫着,自告奋勇替她点香;明明也累得东倒西歪,却没有一句怨言,还拼命替她打气。沈珏含着泪,五分真情三分羞愧两分掩饰地说,“妈妈,真的我喜欢他。”

尽管张家晨没能听到这句话,但她态度明显的转变,他已经完全感受到了。哪怕连着两晚凌晨才睡,他仍然满心欢喜,只恨不能推起日头,让白天早点过去,又愁夜晚来得如此之慢,以至于不能去和她会面。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不需要原因,他已经喜欢上她,如今前方尽管只微露曙光,却已经够让他欢欣鼓舞向前冲。张家晨发现自己刷牙时莫名其妙对镜子微笑,坐车时陷入冥想而错过站头,每过几分钟他看一下手机,生怕漏掉她发来的任何信息。幼稚啊,张家晨,你不能这样,她不会喜欢一个傻哈哈的家伙,你要像男子汉,明白吗,成熟大方。然而一想到她,沈珏的名字就在心头缓缓淌过,他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这样快乐。

佛曾经说过,如闻是经,无处不闻香无处不飞花,我们的张家晨,沉浸在初恋的甜蜜中,他的身畔仿佛鸟儿鸣唱溪水潺潺,杨柳枝化作拂面柔夷。他诧异着,幸福着,哪里知道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求偶本能在作怪。每个人,总有某个时间,会陷入这样一段让他笑让他呆的感情。再清醒的男人,在那时也会厚着脸皮寻找机会挨在她身边,只求她对他微微一笑;再冷静的男人,突然间也会变得那么冲动,无论谁说到她,甚至只要说到她喜欢的任何事物,都会深深记在心底。如果沈珏说要月亮,张家晨会爬上九重天,跳几跳伸手去够那轮圆滚滚的东西,只因为她喜欢她想。

月儿照四方,有人欢喜有人愁,在张家晨欢歌的时候,黄隽却遇上了无形的阻碍。不不不,陈冶没不理他,甚至在晚上和他一起跑步。不知为何他却有看山跑死马的感觉。她会对他笑,然而那笑意说不出的冷淡;她会和他说话,但是又客客气气到让他想抓住她摇上几摇,摇出她的心里话。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的眼睛出卖你,可是你却努力骗我又努力骗自己。

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二十五章

在黄隽眼中,陈冶是宜嗔宜喜的漂亮女人;在黄微眼中,陈冶是老奸巨滑的漂亮女人。

每人眼中的世界肯定有那么点不同,而陈冶作为一个被赞漂亮到现在的女人,很知道自己的美,因此镇定地使用这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不肯轻易低到尘里去。她是喜欢黄隽,然而当中隔了七年的时光,她看他的眼光更多出于欣赏,对漂亮的小东西的。于喜欢外,种种复杂的因素,让她和黄隽保持不近不远的来往,比如虚荣,比如赌气,再比如寂寞……

陈冶很忙,与黄微的工作交接如意料中不痛快。连阮明年都感觉到她的故意拖延,谈过两次心,没见什么效果,再看见陈冶了然的眼神,他窝火得嘴里起了几个泡。康悦之那天一闹,阮明年在两员下属前面子全无,又不知如何解释起,于是悻悻地觉得天底下的女人,尤其聪明点的简直可以用可恶来形容。

被黄微一整,陈冶连周末去母亲家吃饭也带着文件。她要从形形色色的表格中抓到头绪,不就是大同小异的业务,拿捏着不放,当别人非得求你不可么。

陈冶妈做好菜擦擦手,在她身边坐下,“小冶,最近工作忙啊?”陈冶随口应了声,过会发现母亲坐着没动,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妈,有事?”陈冶妈犹豫着问,“小冶,你和何志伟真的就这样啦?”上年纪的人,总归很难接受儿女离婚的现实。他们办好手续后,陈冶妈只说了句“太急了”。陈冶默默叹口气,面上挂着笑,“姆妈,还能怎么样。”陈冶妈想了想,“也是,”她吞吞吐吐往下说,“何志伟的妈开刀后没出院,好像身体不大好。我去探过一次,他爸爸呢,说他们不同意这件事。”陈冶淡淡回了句,“妈,你担心女儿没销路吗?”陈冶妈呵呵一笑,“当然不担心。不过,要好好地拣。上次我去你那搞卫生,听说有个小年青在追求你,他们说人很出众,但年纪有点小?”

陈冶想说没那回事,然而母亲故作轻松、实则担心的神态,让她又不忍简单地否认。她笑笑,“哪里,那是同事的弟弟,做体育老师的,最近在陪我练体形。我工作忙,没时间去健身房。”陈冶妈松口气,“那就好。我心想你从小到大都是有主意的人,不会乱来。别人对不起你,你再不开心也不会失分寸。要晓得这社会毕竟做女人吃亏,何志伟搞七捻三,再过几年啥人记得。但换做是你,哪怕规规矩矩,找的人不合适,将来还是要吃苦。”

陈冶知道母亲这些话都是提醒的好话,可听在耳中说不出的烦郁。她勉强说,“妈,是不是吃饭了,我一会有事。”陈冶妈噢噢应着,“好了,我把汤盛好,叫你爸出来吃饭吧。”她边准备开饭,边在餐桌边自言自语,“照理呢,何家的事我们管不着,但一场相识,还是去探一探病人的好。”她回头看看女儿,陈冶低着头聚精会神研究文件,似乎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

如果有做朋友的希望,就没分手的必要。

陈冶听见了,她知道母亲的心思,虽然一直说没关系,将来会有更好的,但肯定存着希望他俩复合的想法。而何家两老的话,对母亲来说,是极重要的信号,他们只认陈冶是媳妇。

不想趟那滩浑水。

他和她,曾经比赛过谁能用刺心窝的话,先把对方撂倒,最后他的眼神终于变得只有冷漠,甚至厌恶。看多了会不会发噩梦?她想。

新的周一来临,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花,同样的问候。

陈冶拎到茶水间,交给清洁阿姨,“放洗手间。”

谁知这天顾海东动了真格,他的车停在公司门口等她下班。银灰色的宝马特别打眼,邓阳阳走过时一个激灵,突然记起这是谁的座驾,上了公交赶紧给沈珏发短信,“你晚点出来。”公交刚启动,她看见沈珏若无其事走过宝马。看来,真不把他当一回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没等她想明白,又看见路那边的帅哥不是黄姐的弟弟吗?

车慢慢加速,陈姐和阮副总从里面出来,边说边走。

唉呀,错过好戏,邓阳阳跺跺脚表示可惜。她恋恋不舍地看着那边的宝马、男一号、男二号、女一号、女二号越来越远。

陈冶开头没看见顾海东的车,黄隽的人,等阮明年换上满脸含蓄的笑,她才发现路两侧的人。不能误人误己了,她向阮明年笑笑,“稍等片刻,我过去说句话就好。”

走到黄隽跟前,陈冶礼貌地问,“等我?”他点点头。她弯弯嘴角,“抱歉,一会我要和上司开工作餐会。还有,以后别来了,包括我家。”

为什么?

她看见那个孩子受伤的表情。如果她还有勇气信别人,或者还有能力信自己,也许,会尝试开始,可惜两者她都没有。她移开目光,看着远处楼层上的广告,那是幅巨大的牛仔裤广告,男女都神采飞扬。而她,已经是疲惫的中年人,不管愿不愿意承认。

她终于看着他,说,“我希望喜欢我的男人,能够十足诚意。在你,只要能得到令姐的认可,那么我也愿意努力去克服一些东西。如果你做不到,不要浪费彼此时间。”她笑了笑,“不要和我说只要真心喜欢,其他都不重要。那些对我很重要,是前提条件。”

当她回到阮明年那边时,他忍笑,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虽然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了,可那男孩看上去很失落。嗯,另外那个我帮你打发了,我打赌你更喜欢开会。”

陈冶淡淡地说,“阮总没听说强将手下没弱兵吗,我是得向您学着点。”

一语击中阮明年痛处,他脱口而出,“不是你们想的那回事。”

她不动声色,“我说的,也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走吧,你的车在哪?”

阮明年苦笑着摇头,和女下属斗嘴,胜也是败。他转变话题,“黄微打报告,希望调沈珏到她组里,你同意吗?”陈冶认真地想了想,还是说,“容我考虑。”

这也是个孩子,总是凭感觉向前走,可是,正因为年轻才敢这样,他们不怕摔跤。

陈冶不经意地看了眼黄隽刚才站的地方,人已经不在。他理解她的意思吗,长痛不如短痛,烈火不若长明。

晚上她收到条短信,三个字,“对不起。”

第二十六章

是黄隽发来的。

就这样了。还能怎样。

陈冶睡前调手机闹钟,把那条信息又看一遍,“对不起”。

这不是你意料中的结果吗?

如果他懂得尊重,在乎你的感受,必然会争取。然而,不可能成功。如果他不够诚意,不把你说的前提条件当一回事,那他不是你想要的人。如果他争取过,失败,却拿假话骗你,让你在一条道上走得更远,那更不值得你为他伤神。

原来,自己给黄隽开的条件,是永远无法达到的彼岸。不管他怎么做,都不会成功。

真的不能接受他吗,哪怕玩一场真真假假的游戏?

陈冶,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已经失去过,你还有什么能失去?

她抓起手机,说吧,说自己在开玩笑,说上班累了寻个开心。

不。

她颓然放下手机,睡吧,你还有明天,不需要从小弟身上找信心。

这个夜晚,难以入睡的不止她一个,还有黄微。午夜十二点,她犹自辗转反侧,最后只好爬起来找头痛药。睡在客厅沙发的黄隽听见动静,赶紧替姐姐倒水。黄微不理会他送到手边的水杯,另外拿了杯子倒水把药吞了。被晾在旁边的黄隽,有些难堪,更多的是心痛,“姐,水凉,小心胃不舒服。”黄微只当没听见,回卧室继续睡。黄隽轻轻敲门,嘴巴厉害的姐姐,一旦停止用言语发泄情绪,原来比说个不停更让人害怕。她始终没理他,他靠在门上低声叫她,“姐,我已经和她说—对不起。”黄微一声不吭,可能吃过药睡着了。只当说给空气听吧,好过房间里厚得如墨的寂静,黄隽笑了笑,“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她这人,虽然很好看,但不算最漂亮,性格也不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情绪化。和她说话,要非常小心,她太敏感。但生气时样子特别好玩,会微微张大眼睛,好像眼前出现了奇怪的东西,然后冷冷看往别处,高傲,不屑,那种鄙夷的味道让人背上发冷。再逼急了,她开始笑,甜,能拧出糖汁子,可嘴里吐出的话,辣,狠,准,尽往人心口上打。说完了,安静了,好吧,她不声不响的比任何人都哭得伤心,泪珠子拼命挤着争着往下掉,又大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