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尔不知道这个恶魔要干什么,不过现在对他的任何行为也不再感到惊讶。只见他双手握剑,似乎是想把马腹剖开,不过一连努力了数次也没办到,大概是失血已经让他浑身无力。最后他只得放弃了努力,回头对阿娜尔命令道:“帮我剖开马腹,快点!”

此刻阿娜尔就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他的示意下双手握住剑柄,顺着马腹一拉便把它的肚子划开,盘卷的肠子立刻像绽开的棉絮一样涌了出来,带着血腥的臭味刺激着阿娜尔的神经,令她腹中一阵翻滚,恶心得把刚吃下肚的马血又吐了出来。夏风对她的难受视而不见,继续命令道:“把内脏掏出来,快点!”

阿娜尔忍住恶心,边掏出死马的内脏边默默流泪,明知道这恶魔现在已经没有威胁自己的力量,可在对方那与生俱来的冷酷眼光逼视下,她对这恶魔的命令还是不敢稍有违抗。

马腹掏空后,那恶魔吃力地爬起来,他先把双足伸入马腹,然后身子慢慢钻了进去,最后只剩下满脸血污的头露在马腹外。看到这一幕,阿娜尔突然想起了一次无意间听族中将士们说过的救命偏方:战场上把流血不止的伤者塞入剖开的马腹,可以帮助他止血,而马腹中的余温还可以帮助伤者抵御旷野中严寒而漫长的黑夜。

“你也钻进来!”当那恶魔在马腹中躺好后,又对阿娜尔命令道。这一次阿娜尔坚定地摇摇头,除了对血腥的恐惧,她也不愿跟这恶魔挤在一起。

看出了阿娜尔眼中的坚定,这一次他没有再坚持,只疲惫地闭上双眼,像梦呓般喃喃道:“沙漠的夜晚是非常寒冷的……”

阿娜尔很快就感受到了夜晚的寒意,望着那个在马腹中酣然入睡的家伙,阿娜尔很想远远地逃开,不过看看四周那空旷、荒凉的大沙漠,完全没有一点生命活动的痕迹。对沙漠的恐惧超过了对这恶魔的恐惧,阿娜尔最后只得缩在死马的背脊处,借着它的余温和长长的鬃毛抵御着严寒,在恐惧和疲惫中沉沉睡去。

在兀勒尔带领十几名手下去追逃入沙漠深处的阿娜尔古丽公主之后,维吾尔匪徒们也停止了进攻,只把哲别和他那一百多名蒙古兵包围在骆驼牛马组成的皮肉城堡中。本来骆驼牛羊都是胆小的动物,一遇到袭击就会四下逃散,不过蒙古人显然有利用它们的丰富经验,行军中已经把骆驼和犍牛几十只一队栓在了一起,遇到伏击只要把首尾两只骆驼控制好,把羊群圈在中间防止它们惊散,这样就用骆驼牛马组成了一座可以移动的城堡。

虽然维吾尔盗匪人数占优,但惧怕哲别百发百中的神箭而不敢过分靠近,况且他们只是想救回阿娜尔古丽公主。如今兀勒尔已带人追入了沙漠深处,剩下的匪徒便停止了进攻,只把蒙古人和那些中原道士困在荒野中,只等首领回来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哲别在阵中巡视着自己的部属,有骆驼牛羊的掩护,再加上客列古台带着十几人在远处牵制着匪徒们的进攻,手下伤亡并不算大,而长春真人和他的弟子们在保护之下也没有任何损伤,这让哲别感到欣慰。他此行最重要的使命是保护长春真人,那个维吾尔的公主只好放弃了。

遥望着夜幕笼罩下的戈壁荒漠,只见匪徒们已在弓箭射程之外下马安营,并在营地中升起了数堆篝火。哲别很想趁着夜色反攻,被动防守不是他的风格,不过怕冒险中令大汗最重视的贵宾有所损伤,哲别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相信客列古台已经派人去向塔里什求援,只要坚持一夜等到援军到来,盗匪们的围困就会不攻自破。

仔细安排下岗哨和值夜的守卫,哲别才缩在骆驼身下和身而眠,朦朦胧胧睡去不多一会儿,就听到远处有隐约的铃声传来。哲别立刻就清醒过来,翻身而起往铃声传来的方向查看。只见黎明前的月色下,一匹骆驼孤独地从遥远的沙漠深处缓缓行来,不紧不慢地行走在空旷无边的沙海中,驼峰间隐约有个朦胧的人影,似乎正在随着驼峰的摇晃垂首打盹。

待骆驼走近些,哲别惊讶地发现那是一匹通体洁白的“千里雪驼”,这种骆驼不仅毛色漂亮威武,更有不吃不喝也能日行千里的耐力,即便在盛产骆驼的准葛尔也极其罕见,这种骆驼通常是作为王族的仪仗骆驼,很少有人把它作为沙漠中行走的脚力。

一人一驼渐渐来到蒙古人与维吾尔盗匪对峙的空地中间,双方将士都惊讶地望着这突然出现的沙漠独行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此时黎明渐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驼峰间的旅行者白巾蒙面,浑身罩着一袭半灰半白的旧袍,那袍子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霜,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那人也像疲惫至极,懒懒地缩在高高的驼峰间,也不知是在酣睡还是在打盹。

骆驼渐渐往蒙古人的方向走来,不等哲别下令,蒙古将士已经拿起弓箭和武器戒备,哲别待那骆驼离自己的营地不足十丈时,突然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这声喝问似乎把那人从睡梦中惊醒了,他在驼峰间直起腰身,反问道:“是护送长春真人去觐见蒙古大汗的队伍吗?”

“正是,你是何人?”

“那就对了。”那人低声嘀咕了一句,拍拍骆驼继续往前而行。哲别见他离自己已经不足五丈,不由喝道:“站住!再不表明身份,我就要放箭了。”

那人停了下来,从骆驼后腰的褡裢中取出一个包裹,一抬手便扔了过来。包裹越过数丈距离落在蒙古人的阵地中,骨碌碌滚出老远。一个蒙古兵小心翼翼地上前用刀挑开包裹,一个血肉模糊的物体露了出来,他不由一声惊呼:“是颗人头!”

“听闻蒙古大汗最是欣赏勇士,在下一直想要投靠,望将军引荐,这颗人头便作为送给将军的见面礼。”那人遥遥道。

哲别第一眼就认出,那是维族匪首兀勒尔的人头。昨日哲别曾和兀勒尔交过手,知道兀勒尔的勇武决不在自己之下,也知道他昨日带人去追阿娜尔古丽公主,却没想到现在已经被人割下了首级,这让哲别大为惊讶。要知道就算没有跟随他的十几个维族武士,仅是兀勒尔自己也有万夫莫当之勇。若非亲眼所见,哲别说什么也不相信有人能孤身杀了这个维吾尔匪首。

哲别仔细打量着来人,只见他已经解开了蒙面的头巾,露出那懒洋洋的笑脸。他看起来有二十七八模样,头巾下的面容轮廓柔和,没什么明显的特点,就像那些相貌普通的汉人一样,却又说得一口流利的蒙语。哲别实在不敢相信兀勒尔是死在他的手里,不由问道:“是你杀了兀勒尔?”

对方淡笑着回道:“正是。”

“兀勒尔怎么会死在你手里?”哲别还是不敢相信。只见对方耸耸肩,一脸无奈地道:“我在沙漠中旅行,碰上了几个饥寒交迫的维族人,我好心给他们水和食物,谁知他们却要抢我的骆驼,我无奈之下只好杀了他们的首领。刚好听他们说曾经袭击过护送长春真人的蒙古军队,我便割下了他的人头给将军送来,算是见面之礼。”

对方说得轻描淡写,哲别却听得十分惊异,想兀勒尔带着十几个手下,怎么就轻易让人砍下了脑袋?他却不知道兀勒尔一行之前曾恶战了一场,损伤惨重,又在戈壁荒漠中行走了大半夜,体力消耗极大,战斗力已大打折扣。虽然对方相貌普通,哲别却不敢怠慢,忙道:“请壮士进来一叙。”

几个蒙古战士拉开一匹骆驼让出一条通路,那人也不客气,拍拍骆驼便进了蒙古人的阵地。哲别忙迎上去抱拳道:“末将成吉思汗麾下哲别,还没请教勇士大名?”

“不敢,”来人迟疑了一下,“你就叫我郎啸天好了。”

“狼啸天?”哲别重复了一遍,只觉对方这名字十分奇怪,想来不是真名,不过考虑到大汗一直在广召能人异士,并不在乎对方的出生来历,所以哲别也就没有追究对方的真名,只打量着他问道,“是汉人?”

“算是吧。”那人说着翻身下了骆驼,顾自道,“在下在沙漠中跋涉了数十天,早已疲惫不堪,将军可有烈酒与我解乏?”

哲别一听大喜,蒙古人一向善饮,对有相同嗜好的勇士总是感到亲切,何况对方还送来了兀勒尔的人头。哲别无心再追问对方的来历,忙对部下一招手:“快取烈酒来,让我敬郎勇士。”

一个蒙古战士把羊皮酒囊交到哲别手中,哲别拔掉塞子递给郎啸天,对方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是一阵鲸吞海饮,直喝掉半袋烈酒后,才抹抹嘴把酒囊扔还给哲别,叹道:“数月不知酒味,今日总算尽兴,痛快!”

对方的豪爽激起了哲别的酒兴,不由一仰脖子把剩下的半袋烈酒灌入肚中,跟着把空酒囊一扔,呵呵笑道:“咱们蒙古习俗,同饮一袋酒,就是亲兄弟。今日能与郎兄弟共饮,是哲别三生之幸。”

“彼此彼此!”郎啸天话音刚落,就听一旁有蒙古战士高声禀报道:“将军,匪徒们逼近了!”

哲别忙跳上战马遥望远方,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可见一箭之外维族匪徒们已经纷纷上马,缓缓向己方阵营逼近。哲别立刻转头对部将吩咐:“用旗杆把兀勒尔的人头挑起来,让那些匪徒看看他们首领的首级。”

血肉模糊的人头被旗杆高高挑起,哲别高声对匪徒们喊道:“兀勒尔的首级在此,可有勇士前来取回?”

听到这话匪徒中发生了一阵骚动,待看清旗杆上的人头后众人不由停止了步伐,不少人开始徐徐后退。哲别见对方军心已乱,立刻高声下令:“冲锋!”

蒙古骑兵从骆驼围成的城堡中汹涌而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喝,闪亮的战刀在朝阳中发出刺目的寒光。虽然被围多时,他们依然有着旺盛的斗志。匪徒人数虽众,但首领被杀,众人早已没了斗志,被蒙古骑兵一阵冲杀,顿时向北溃逃。哲别追出数里,怕长春真人一行有失,只得下令收兵。

在蒙古人出击的时候,丘处机在骆驼阵中远远眺望着那些迅疾如风的蒙古骑兵,不由对身旁的一个弟子低声叹道:“这一百多蒙古战士,被围多时依旧锐气不失,一有机会便主动出击,哪怕对方人数占优也毫无畏惧,仅此一点就已经把咱们大宋的军队比下去了。”

那弟子无言以对,却听一旁有人应道:“这有什么?你还没见到蒙古人真正的战斗力呢。”

丘处机回头望去,见是方才那位一人一驼孤身带来兀勒尔首级的旅行者,不由细细打量了两眼。只见对方满面风霜,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朗,似乎有一种洞悉天机的魔力,这让丘处机十分惊讶,不由颔首道:“郎施主是中原人士?”

“算是吧。”对方不置可否地笑着点点头,似乎对长春真人这个中原道教名宿并无特别的敬仰和尊崇,对丘处机礼貌地拱拱手,他突然问道,“听说丘道长乃世外高人,曾对金国和南宋皇帝的征召均不放在眼里,为何对远在漠北的蒙古大汗一纸信函如此重视,竟不远万里艰难跋涉,越过重重险阻也要去见成吉思汗?”

丘处机一怔,不知道如何跟对方解释成吉思汗那幅画和随画一起送到自己手中的那封书函,它们不说普通人理解不了,就是丘处机自己也没有完全参透,所以丘处机对对方的疑问没有正面回答,只敷衍道:“成吉思汗横扫漠北,灭国无数,就连强大的金国也不敢捋其锋芒,仅此一点就让山野敬仰。这次西行若能学到蒙古人几分武勇,山野也算是为积弱已久的大宋尽到一份绵薄之力了。”

“恐怕实情并非如此吧!”对方哈哈一笑,眼里闪烁着洞悉天机的睿智,“能令长春真人这样的世外高人动心的东西,恐怕不会是文治武功、皇图霸业,世俗的东西若能令丘道长动心,长春真人也就不是长春真人了。”

对方的质询令丘处机心中隐隐有些不快,想起那些愚夫愚妇对自己西行的可笑揣测,他不禁面露揶揄之色,调侃道:“不错,正如世间所传,山野此次西行是要传授蒙古大汗长生不老之术,以换取山野这一生的荣华富贵。”

说话间哲别已经收兵而回,这一战蒙古人大获全胜,缴获的马匹兵刃不计其数,哲别没忘谁是这一战最大的功臣。他纵马来到郎啸天跟前,呵呵大笑道:“这一战能击溃数倍于己的匪徒,郎兄弟当居首功。没有你击杀匪首兀勒尔在先,这些盗匪不会不战自乱,大汗那里我当为你请功,这些缴获的马匹财宝,你该得最丰厚的一份。”

郎啸天脸上没有一丝得色,只望着远处那些正在残杀俘虏和维族伤兵的蒙古人沉声道:“马匹财宝就不必了,只求将军把那些俘虏和伤兵赏给我吧。”

哲别一怔,立刻道:“没问题。”

说完哲别对身旁一个随从吩咐了两句,那随从立刻飞马而去,阻止了蒙古人的杀戮。不一会儿那些幸存的伤兵和俘虏被带到哲别面前,大约仅剩下十余人。哲别一指俘虏对郎啸天笑道:“这些俘虏几乎人人有伤,作为奴隶实在没多大用处,再说千里迢迢带着他们也不方便,不如一刀杀了干脆。不过既然郎兄弟想留下他们,我自然要保障你财产的安全。”

“给他们留下些食物和清水,让他们各自逃生去吧。”郎啸天话音刚落,哲别就惊讶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放了他们?”

郎啸天反问道:“不可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哲别忙道,“既然我已把这些俘虏分给了你,你当然有权随意处置,我只是要提醒你,咱们蒙古人有句谚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郎啸天扫了那些维族俘虏一眼,遥望虚空淡淡道:“我没把他们当敌人,我的敌人现在还没露面呢。”

哲别又是一怔,没明白对方这话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对部下挥了挥手,让人留下食物和清水,放了那十几个俘虏一条生路。跟着他吩咐走失了公主的客列古台:“你带人往沙漠深处搜寻阿娜尔古丽公主,无论能否找到,明日黎明时分你都要赶回来,我等你到太阳完全升起,大队休整到那时就拔营出发,我们不能因为一个维族公主就在此多做耽搁。”

客列古台领令而去后,蒙古战士开始打扫战场、搭起营帐,在原地做半日的休整。

第六章 大汗天书

当温暖的阳光轻轻抚摸上阿娜尔古丽的脸颊,她终于从恶梦中醒来,茫然看看四周,只见天高云淡,旭日东升,孤寂的沙海中就只有自己和一匹死马挤在一起。好一会儿后她才回想起昨日的遭遇,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了,而是被父王送给了千里之外的蒙古大汗,接着护送自己的蒙古军队又被一个自称是自己亲生父亲的匪徒带人围攻,混乱中被一个恶魔带着逃入了沙漠,现在自己只是一个沙漠中的落难者。

马腹中那个恶魔依旧在沉睡,看到他满脸的血污和仅把头露出马腹的怪异模样,阿娜尔就觉得一阵恶心。战马的血已经完全凝固,变成一片片黑色的污斑,马腹旁那些内脏也在沙漠干燥的空气中失去了水分,变得像一大堆腐朽肮脏的棉絮,血腥味和臭味被夜风刮得淡了许多,不过阿娜尔古丽还是觉得十分的恶心。

慢慢站起身来,阿娜尔想远远离开令人恶心的马尸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摇摇晃晃地走出十几丈后她又犹豫起来,望望四周那无边无际的大沙漠,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她知道家乡别失八里城在东南方,但自从父王和母后没跟自己商量就把女儿献了出去,她就不想再回到那座沉闷压抑的亲王府。

她也想起了昨日那个叫兀勒尔的匪首说过的话,虽然刚开始她根本就不信,不过现在回想起这十多年来的一些遭遇,她隐隐有一种恐惧和害怕。小时候父王根本就不宠爱自己,哪怕自己是所有公主中最聪明最漂亮的一个,而自己长得也跟父王没有半点相似,不仅如此,近年来父王还对自己这个女儿抱有一种父亲不该有的,仇恨和贪恋交织的复杂感情,若非母后寸步不离地小心提防,也许父王已经做出令人不耻、有违伦常的丑行。大概也正因为此,在父王挑选送给蒙古大汗的公主时,母后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献了出去,而不是像别的王妃那样竭力保护自己所生的女儿。

阿娜尔古丽正在胡思乱想,就见那个在马腹中酣睡的家伙已经醒来,开始吃力地爬出马腹。他浑身的血污尚未完全干透,散发出的恶臭就是在十几丈外也能闻到。阿娜尔不禁捂住鼻子,厌恶地又退出了几步。却见他爬出马腹后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转向阿娜尔问道:“你一个人想去哪里?”

阿娜尔无言以对,心知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中自己哪儿也去不了。略一沉吟,阿娜尔立刻在心中做了个一生中最大胆的决定,她望着那个浑身血污、令人恐惧的恶魔平静地说:“请把我送到漠北,送到我丈夫成吉思汗身边。”

“你不说我也要送你到漠北。”对方立刻道,跟着眼中又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我有些奇怪,你为何不想回到家乡别失八里?”

“这个不需要你管!”阿娜尔遥望极北的天宇,眼中流露出憧憬和向往,“成吉思汗是天底下最大的汗,也是草原上最大的英雄,他一定可以保护我,给我带来终身的幸福。只要你把我送到大汗身边,大汗一定不会亏待你。”

“没问题!我们马上就可以上路!”那个叫夏风的护卫说着,用剑割下一大块马肉,用绳子串着背在背上,接着拿起马鞍旁的水囊,向北一指,“离这里一百多里外有一片绿洲,咱们到那儿就能弄到干粮和清水。”

阿娜尔惊讶地发现,只一夜功夫他就基本恢复了元气,就连胸口的伤也已经结痂,他的身体复原之快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让阿娜尔不能忍受的是他那一身无法形容的恶臭,不过他自己却浑不在意。

二人默默地向着北方前进,阿娜尔古丽对前路充满憧憬和向往,偷眼打量身旁的同伴,她发觉很难从他脸上看到任何表情,无论伤痛还是挫折,在他脸上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的残忍冷酷令阿娜尔害怕,他的忠诚又令她感到宽慰,如果没有这个冷血恶魔的护送,她都不敢去想如何才能走出这荒凉的沙漠。

一百多里路二人足足走了三天,黄昏时分,当阿娜尔终于看到沙漠尽头那片绿洲时,干涸的眼里也不禁涌出了激动的泪水。但夏风脸上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既没有大难不死的欣喜,也没有看到绿洲的兴奋,好像对于绝处逢生早已习以为常,没什么好欣喜的。更让阿娜尔惊讶的是,短短三天,他仅靠着一点生马肉伤就好了大半,基本上不再影响他的行动。

绿洲中还生活着不少维吾尔牧民,远远看到两个沙漠行者,就有不少女人和孩子迎出来,人们脸上带着淳朴的微笑,远远就在招呼:“欢迎你们,远方来的客人。”

阿娜尔古丽见是维吾尔人,不由兴奋地跑上前,对那些女人和孩子比划说:“我是维吾尔的公主,未来的蒙古皇后,还不让你们的首领出来接驾!”

那些人傻呵呵地笑着,似乎对她这个公主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一个维吾尔妇女还笑着说:“公主,我们这里没有首领。”

“那就叫你们的地方官出来迎接。”

“什么是地方官?”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好像对一切都充满好奇。阿娜尔正要跟这些无知的百姓解释,却见夏风已扑到路旁一口水井边,舀上一桶水就是一阵狂饮。阿娜尔再顾不得理会众人,上前抢过水桶就往嘴里灌。已经断水一天多,淑女也会变成野兽。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周围的妇女和孩子们突然发出一阵欢呼,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迎上去,阿娜尔放下水桶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只见尘土飞扬中,一大队骑手正飞驰而来,看那些骑手的装束打扮,依稀是几天前就见过的维吾尔盗匪。

女人和孩子迎上前,叫爹唤夫的声音不绝于耳,阿娜尔顿时面如土色,喃喃道:“我们……我们到了土匪窝了!”说着她转向夏风哭连连抱怨,“都怪你!去哪儿不好,偏偏带我来这土匪窝!”

“我只知道这儿是片绿洲,却不知道有土匪。”夏风的脸上依旧木无表情。

几个骑手看到了阿娜尔和夏风,立刻纵马过来,并对同伴高声招呼:“是阿娜尔公主!”

一个匪徒认出了夏风,立刻对同伴高叫:“就是这小子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首领也是先伤在他的剑下,才死在那个乘千里雪驼的家伙手里!”

数十名骑手立刻纵马围上来,绕着阿娜尔和夏风疾驰,众人眼里的杀意就连阿娜尔也感到害怕,马蹄溅起的浮尘弥漫了方圆数十丈范围。

“看我宰了他!”一个没见识过夏风剑法的匪徒突然纵马靠近,借着战马的冲力弯腰出刀,直劈向对方的颈项。却见对方纹丝不动,直到弯刀离颈项不足一尺时他才陡然拔剑斜跨一步,闪过弯刀的同时也靠近了冲来的战马,短剑出鞘的弧线一分不差地划过那匪徒的咽喉,令他仅呼出半声就断了气,仅剩下喉咙里发出的“呃呃”声。

众匪徒不禁勒住马,一脸震骇地望着那个冒失的同伴慢慢从马背上栽下来,直到他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众人才相信方才看到的不是幻觉。战场上杀人或被杀大家见得多了,却也没见过如此精准狠辣的出手,只一个照面就令一个身经百战的同伴断喉陨命。再看那个浑身血污的对手,在众人包围下眼中并无半分惊惶,也没有杀人后的兴奋,有的,只是与生俱来的阴冷,这目光让众人后脊隐隐生凉。

“大家当心,这小子出手又快又狠!”一个与他交过手的匪徒高声警告同伴。众人不禁勒马后退两步,一个匪徒从背上取下弓箭,拉弓搭箭就向对手瞄准,其余匪徒也纷纷取下弓箭,片刻间就有十数支箭瞄准了包围圈中唯一的对手。

就在这时,阿娜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拦在夏风身前,对众匪徒高叫:“住手!都住手,我是你们首领的女儿!”

“走开,阿娜尔公主,兀勒尔首领已经死了,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没错!他的死也是因为先伤在这小子的剑下。你不为父亲报仇也就罢了,还要阻止我们帮你宰掉这杀父仇人?”

众匪徒纷纷喝骂起来,他们对阿娜尔并无多少好感,总觉得是因为她,兀勒尔首领才惨遭不幸。若非顾忌着她是首领的亲生骨肉,众人都恨不得连她一块儿射杀。

就在众人纷纷喝骂的当儿,只听一声弓弦的颤响,一支冷箭从阿娜尔身后射来,“噗”地一声钉入了夏风的大腿,他不禁一声轻哼跪倒在地,跟着后背一痛又中了一箭,他顿时向前扑倒,隐约感觉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跟着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停!原地安营!”

随着哲别一声高喝,百十人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众人顿时忙碌起来,撑起帐篷,升起篝火,然后围着篝火炖起羊肉。蒙古人以羊肉为主食,以烈酒为饮料,尤其在军中,晚上这一顿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除了警戒的岗哨,所有人都围着篝火狂饮暴食,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放纵。

三天下来,那个孤身从沙漠中走来的郎啸天已与众兵将厮混得烂熟,众人对他的出生来历都很好奇,不过他却对自己的过去忌讳莫深,所以众人只知道他和长春真人一样是汉人,除此之外就对他一无所知了。

蒙古人没有打听别人隐秘的习惯,不过对他孤身一人取了维族盗匪兀勒尔的首级感到好奇,几碗酒下肚,就有好胜的客列古台乘着酒性想试试这个郎啸天的深浅。

“郎勇士,”客列古台端起一碗酒来到那个始终面带微笑的汉人武士面前,打着酒嗝道,“我们蒙古男儿生平最敬英雄,你能孤身一人带来兀勒尔的首级,就是大英雄。不过我们都没见过你的武艺,所以想见识见识。”

“还是不要了吧,我武艺平常,能杀了那个匪首,完全是巧合。”

“不行,一定要见识!”客列古台说着把那碗酒放到地上,指着它说,“我客列古台的酒也不是人人都能喝,你要不能在角力中胜过我,这酒我还留着自己喝。”

围坐在篝火旁的蒙古将领轰然起哄,哲别对郎啸天的武艺也充满疑问,也就没有阻止部下的挑衅。

在众人的鼓噪声中,郎啸天挣扎着站起来,刚要进场应战,却又身子一歪软倒在地,惹得众人呵呵大笑,没想到他已经醉了,这场角力只得作罢。哲别忙吩咐一个随从:“扶郎兄弟回帐篷歇息。”

在两个兵卒的搀扶下,郎啸天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篝火夜宴,走出没多远他就把两个兵卒推开:“你们回去喝酒吧,不用管我!”

两个兵卒巴不得有这话,自然丢下他回去继续喝酒。待两个兵卒一离开,他立刻就恢复了清醒的模样,慢慢走向营地中那个最大的帐篷。那里住着那些中原道士,他们从不参与蒙古人的夜宴,通常用完晚饭就回帐篷休息,即使在这荒郊野外,他们也严守着修行的原则。

来到帐篷外,郎啸天突然道:“丘道长,郎啸天拜见。”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道士闪身而出,一左一右拦住他的去路,一个道士低声道:“郎施主,师父静修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搅。”

“我不敢打搅丘真人,不过是有点事向他请教罢。”说着郎啸天就要往里闯,两个道士立刻伸手按住他的肩头,不想他一侧身就让过了二人的手。右首那名道士见状一伸腿就想把他顶回去,这一下激起了郎啸天的脾气,加上已有几分酒意,想也没想就抬膝反顶,抢在对方出腿前顶中了他的大腿,那道士一声痛哼,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

“放肆!”左首那名道士一声呵斥,伸手就去扣对方的肩窝,出手时已用上了本门的擒拿术,不想还没碰到对方衣角就被对方扣住了手腕。那道士另一只手本能地击向对方腋下,这是化解手腕被扣的妙招。谁知刚一出手,就被对方侧身别住手腕摔了出去,还没等他爬起来,郎啸天已经闯了进去。

“站住!”帐篷内几个盘膝而坐的道士立刻跳起来,把郎啸天围在中间。双方正要动手,就听众人身后的长春真人淡淡道:“既然已经进来了,就让他过来吧。”

几个道士只得悻悻地让开一条路,任郎啸天从身边过去。慢慢来到盘膝而坐的丘真人面前,他也学着丘真人的样子盘膝坐下,对丘真人合十道:“丘道长,请恕在下深夜造访,那天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像道长这样的世外高人,怎么会因为蒙古大汗的一纸书函就千里迢迢奔赴数千里外的漠北?”

丘处机意味深长地扫了这个貌似平常的汉人武士一眼,淡淡问:“你以为呢?”

“如果道长是为权势和财富,那长春真人也就不是长春真人了。”郎啸天也意味深长地笑道,“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丘处机盯着对方那隐隐有点洞察天机的眼睛,迟疑了片刻终于道:“你真想知道?”

“都快想疯了!”

“好!我就让你看看成吉思汗的信。”

说着丘处机从怀中掏出那幅小小的画递到对方面前,郎啸天忙双手接过来,缓缓展开,只看了一眼,他就有些意外地问:“这就是成吉思汗送给你的信?”

丘处机一脸平静地点点头:“没错,这就是蒙古大汗亲手画下的图案。”

严格说来那不算一幅真正意义上的画,只能算是一幅草图,就像毫无绘画功底的人信手的涂鸦。画上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威武汉子,看打扮是蒙古人,他身后有一面九旄大囊在迎风招展。

郎啸天疑惑地挠挠头:“这画上好像是成吉思汗自己,不过如果就因为这幅画丘真人就不远千里前去觐见他的话,说什么我也不信!”

丘处机微微一笑:“这幅画并不完整。”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递给郎啸天,“如果你把它们拼起来,再告诉我你的看法。”

郎啸天把那些纸一张张展开,然后与那幅画拼接起来,顿时,一幅新的草图出现在面前,只见一个人在伏地沉睡,画上只有他的上半身,他的脑袋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在他脑袋的空白处,正是那幅蒙古大汗昂首纵马图。

“他是说自己是身在梦中的蒙古大汗!”郎啸天一眼就看出了作画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丘处机说着指了指那张纵马图,“它的背面还有字。”

郎啸天忙拿起来一看,果然有几个工整的楷书:“梦中人”恳请丘道长指点迷津。

“据说成吉思汗并不识字,”丘处机指着那几个字解释说,“这几个漂亮的楷书想必是他的幕僚帮忙写的。”

“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呢?”郎啸天依然还是有些疑惑。

丘处机指着他手中那幅纵马图,叹道:“如果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梦,但却像只看到这幅画一个局部一样,我们无法认识到真正的自己。正如当年庄子不知是自己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自己一样。像庄子这样的思想者发出这样的感慨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个未开化民族的大汗,居然也有这样的认识并画成图案,还进一步指出,这幅画依然不完整,这个沉睡中的人依然不是真正的他,这就不能不令人惊叹了。”

“就因为这个,你不远万里去见他?”郎啸天终于有些明白了。

丘处机淡淡一笑:“本教从诞生那一天起,就一直在思考何处是‘真我’,能真正认识到‘真我’,就可以说‘道即是我,我即是道’。其实不光道教,像佛教也把认识‘本心’作为修练的最高境界。真正认识了‘本心’,也就是明白了‘佛即是我,我即是佛’的奥义。可惜山野愚鲁,修练一生也无法看透世间的幻象,如今成吉思汗一幅画,让山野看到了他与我共同的疑惑,所以哪怕远隔千山万水,山野也要当面与他探讨切磋。”

“原来如此!”郎啸天点点头,指着地上的画叹道,“不过就算你见到成吉思汗,恐怕依然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吧。”

丘处机还想说什么,却听帐外的狗发出阵阵惊惶失措的狂吠,跟着是蒙古人恐惧的惊叫,这让他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敌人,能令这些视死如归的蒙古战士也如此害怕。

郎啸天侧耳听了听,帐外十分混乱,他不由笑道:“我去看看,大概又有盗匪偷袭吧。”说着起身告辞,刚走出营帐他就惊呆了,只见离营地数十丈远的山陵上,隐隐约约出现了无数像狗一样黑影,正从山坡上潮水般俯冲下来,它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在月色下就像起伏荡漾的麻灰色波浪,汹涌奔腾。

“狼群!是狼群!”蒙古战士惊惶失措地大叫起来,纷纷上马就要逃命。郎啸天一看那狼群足有数千头之多,也是一脸震骇,低低地咒骂了自己一句:“靠!你叫什么名字不好,偏要叫郎啸天!”

“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哲别最先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虽然狼群是蒙古人也感到恐惧的对手,他还是竭力保持镇定,高声命令部下,“客列古台,你带你的人保护丘道长先走,剩下的人拼死也要挡住它们一阵。”

蒙古人毕竟是天生的战士,除了客列古台带着十几个部下护着丘处机一行先逃,剩下的人片刻间就在哲别的身后上马列阵。勿需主将下令,人人张弓引箭,指向那奔袭而来的狼群。只见哲别用四根手指夹着三支狼牙羽箭搭在弓弦上,冷静地开弓瞄准,不等狼群进入最佳射程他就发箭射去。三支羽箭离弦而出,分别奔向三个目标,冲在最前面的三只恶狼顿时中箭,打着滚跌出老远。

即便在如此危急时刻,郎啸天与几名全真道士也还是忍不住高叫一声好。众蒙古兵将不等哲别下令,也纷纷把箭射了出去。

箭如飞蝗离弦而出,带着刺耳的轻啸没入狼群中,数十只恶狼立刻打着滚跌出老远,但后面的狼群并不停步,依旧咆哮着向众人冲来。众人拔箭再射,箭过三轮,虽然射杀了上百头恶狼,可狼群依旧逼近到哲别战马脚边,惊得战马也嘶叫着人立而起。

“走!”眼看再挡不住狼群,哲别只得收起弓箭下令撤退。众人立刻落荒而逃,纵马奔出数里就追上了先走的客列古台和丘处机一行,他们被骆驼牛羊裹胁在中间,速度反而不如哲别的马队。

“将军,你看!”一个百夫长惊恐地指向身后,只见狼群开始分成两股,竟然如钳子一般把众人夹在中间,却又不急于进攻,只把众人连同牛羊骆驼一起往前赶。哲别见状心底一寒,立刻高声警告同伴:“狼群是要把咱们赶入沙漠,想全歼咱们。”

郎啸天正纵马奔跑在哲别身边,听他这话不由奇道:“狼群有这么聪明?”

“狼是除了人之外最聪明的动物,在捕猎的时候甚至比人还要聪明,更可怕的是它们懂得协同作战,对猎物往往赶尽杀绝。”说着哲别往前一指,“一旦咱们被赶进沙漠深处,以狼群超强的忍饥耐渴能力,咱们全都逃不过它们的追杀。”

“将军,快想办法啊!”一个百夫长急道。

“丢下牛羊骆驼,咱们往右方山陵冲!”哲别终于下了决心,说完率先打马往右边的狼群冲去,同时在马背上弯弓搭箭,以百发百中的神箭为众人开道。众人跟着他冲向右方,立刻就遭到狼群的阻截。

狼群聪明地让开哲别神箭所指的正面,从马队两侧迂回包抄,袭击马队两翼。体形彪悍的雄狼从侧面向奔马的臀部和腹部发起进攻,亡命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獠牙钉入马腹和马臀,借着身体的重量生生从战马身上拉下一块肉来,不少战马腹部被咬穿,肠子内脏流了一地,没跑出几步便摔倒在地,连同马背上的骑手一起摔入狼群中。再彪悍的勇士一旦落入狼群,片刻功夫就被撕扯得不成人形,但狼群却并不在咬死的猎物前逗留,匆匆撕下一块肉囫囵吞下后,又去追击新的猎物。

郎啸天第一次见识到狼群的凶残,不禁为之震撼。除了拼命挥刀砍向一头头袭击自己坐骑的恶狼,就只有跟随马队拼命往右方逃,那方向数十里外是山陵,若能逃到那里,至少比在无遮无掩的沙漠中要多一分生机。

百多名蒙古勇士以损失过半的代价,总算突破了狼群的阻截,纵马奔向数十里外的山陵。战马一旦迈开四蹄,速度自然比狼群要快得多,渐渐摆脱了狼群的纠缠。直到这时郎啸天才回望方才的战场。只见数百头牛羊骆驼已被狼群包围,一小半的恶狼在对那些可怜的牲口进行屠杀,而一大半的狼群依旧在马队后紧追不舍。

默默为自己那匹千里雪驼默哀片刻,郎啸天纵马追上大队,继续往前方的山陵逃去。千里雪驼虽然长力胜过骏马,但短途冲刺远不如战马迅速,为了逃过恶狼追击,郎啸天也只得丢下它改骑战马。

“停!咱们暂时在这儿歇歇马。”前方终于传来哲别的喝声,众人在山陵前停了下来。直到这时郎啸天才发现,逃出来的幸存者仅剩下二十多人,幸好长春真人有客列古台和他的部下拼死保护,没有受伤,但他手下十多个弟子,已经仅剩下寥寥数人。

“大家抓紧时间吃点肉干,待会儿狼群又要追来了。”哲别一边检视着幸存部下的伤势,一边提醒不知道狼性的丘处机和郎啸天。

“还要追来?”郎啸天有些不信,“它们已经有足够的食物,为何还要追来?”

“所以才说狼性最贪嘛!”哲别叹道,“现在快要入冬,狼群要准备过冬的食物,所以遇到猎物一定会赶尽杀绝。它们把咱们赶入沙漠,正是要借着干燥的沙漠保存吃不完的食物。它们会把那些牛羊骆驼,还有战马和人的尸体用沙子埋起来,以防秃鹫偷食,这样它们一个冬天都不必为食物犯愁了。”

“是啊!”客列古台也忡心忧忧地道,“待会儿它们肯定还要追来,咱们未必能逃过它们的追击。”

“不是吧?”郎啸天有些奇怪,“战马的速度毕竟比狼快得多,咱们还怕它追击?”

哲别摇头道:“狼群一旦追来,可以连续七昼夜不吃不喝,再神俊的战马也抵不住它们不眠不休的追逼,加上它们有着和猎狗一样灵的鼻子,一旦被它们缠上就很难逃脱。”

“你们如此了解狼性,肯定会有好办法。”郎啸天强笑道。谁知哲别却道:“不错,咱们蒙古人一直都在跟狼群作着殊死的搏斗,狼是咱们崇拜的神灵和老师,但咱们也不敢说完全了解狼性,更不敢说就一定能战胜它们。”

听到他们的对话,丘处机也不禁叹息道:“难怪世人都说豺狼最狠毒,此话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