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真想掐死这缺德带冒烟的家伙,有他这么拿着别人的把柄逼着谈生意的么。这不是黑道份子或者大奸商才干的德性么。

“当然需要,天气就是第三个选择。”

“在下不了解胶布的制作工艺。也无意打听,只是想当然的问一下,烘干不行吗?”

“没那么大的火坑。”

宋亦柏没吭声,他眼帘微垂,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肚子上,拇指下意识地互相摩擦帮助思考。

一会儿之后,宋亦柏终于重新抬起眼来看着顾念,“好吧,初次合作,为表诚意。还是先少量一些的好。同样的日子,一百张胶布,不能再讨价还价了。”

“要是后面几天连绵阴雨怎么办?到月底都不一定能交清货。”顾念就是拿天气跟宋亦柏杠上了。

“和安堂家大业大。一百张分发下去,每个分号拿不到十张。但用起来却飞快。顾大夫,这是笔好生意。”

“好生意也要老天配合。”

“我相信以顾大夫的聪明才智,这点难题难不住你的,对吧?这事就这么定了,十五日天黑前,你把一百张胶布送到玉府街的和安堂分号,掌柜会跟你结钱。”

“宋公子,你不要总是自作主张,我们还没有谈到价钱的问题呢。”

“以顾大夫购买的原料单价来看,最终成品的价格不会太贵,在下不会让顾大夫吃亏的。”

“慢着,先把金额讲清楚比较好,宋公子要是真的调查过在下的话,应该知道药铺里出售的胶布是多少钱一张。”

“那是自然。但在下想来想去,以顾大夫投入的本钱,加上我们大量采购的数量,我想一张胶布一百文,顾大夫还是有成倍利润可赚的。”

“宋公子,您真是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

“呵呵呵呵,顾大夫谬奖了,在下就不清楚顾大夫的过往历史师承何处嘛。”

顾念使劲地克制着不要甩脸色的冲动,一再地深呼吸,“好吧,看在和安堂的份上,这个价钱我还能接受,但是,我也希望和安堂不要到外面宣扬。玉府街人多嘴杂,我相信掌柜等人的嘴巴紧,其它人就不一样了。”

宋亦柏沉吟片刻,点头,“是我思虑不周,那这样吧,十五日下午,我派家人来拿货,除了有限的几个人,我保证不会再有人知道一张胶布的成本价是多少。”

“能这样就最好了。”

“那我们生意算是达成了?”

“我有的选择吗?”

宋亦柏微微一笑,站起身,“顾大夫时间宝贵,在下就不多加打扰,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在下告辞。”

哑姑拿来斗篷交给宋亦柏的小厮。

顾念说了些客套话,送人出到院里,哑姑继续把人送出院门,看着他们往玉府街的方向去了,她才返身关门。

顾念已经到药房检查胶水原料数量,看还要补充多少,考虑万一天气不好,她要用什么办法尽快烘干胶布。好如期交货。

她当然不想跟和安堂过不去,到底是柳青泉的师门,她一个黑户,也没有能力资格跟他们唱反调,宋亦柏这么步步紧逼,显然他已经从那个汤剂方子上发现了疑点,想方设法地要确认自己的师承。

她就知道那个方子要坏事。

自作多情的说,宋亦柏似乎对自己有点兴趣,不然何必花力气查她,若不是柳青泉灭门案卡在中间。她要是能有个合法身份,她倒是乐意顶着和安堂门生子弟的头衔,在宋亦柏手底下混碗饭吃。

想到自己的黑户身份,顾念摇摇头,抛开这个扫兴的念头。专心于手上的事。

宋亦柏带着小厮回到玉府街和安堂分号,稍事休息,车夫牵出他的马车。上车回家。

到了家,贴身小厮叫来了宋亦柏得力的心腹亲信,一番安排,让人下去七步县周边调查一位已经去世的姓顾的老大夫。尤其是收养过早产弃儿的。

宋亦柏是不相信顾念那番说辞的,他唯一相信的就是顾念的口音。的确是七步县那边的,至于其它的,他只信任自己手下的调查结果。

最坏的结果就是查无此人,但他开方的风格又是和安堂,这必然说明顾念与和安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当没这回事,可城里了解和安堂开方风格的人何其多,万一南巷的某位熟客跟顾念搭上了关系,发现了这一点而宣扬出去。和安堂就被动了。

本来城里眼红和安医学堂教化有功屡屡获得朝廷和官府嘉奖的人就多,没少暗地想抢风头,何必给对手可乘之机。徒增自己的消耗。

宋亦柏有些苦恼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索他该拿顾念怎么办。不能放任他继续留在烟花巷,但要把他提出来,他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他会窝在烟花巷,八成就跟他这黑户身份有关,如果他的身世故事是真的,极有可能他的师傅收养他后没有报官入籍,不然他拿着那入籍书早已在本府顺利入籍安居。

烟花巷那一带,有很多没有身份的黑户,但只要不惹出大事,每年收得上来税,官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大力清剿,同时那些人口还是很好的廉价劳力来源,官府自然不会自找麻烦。

宋亦柏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如果能查实顾念的身份,大不了和安堂出面,给他弄一个户籍,再让他在和安医学堂好好呆几年,让先生们调教调教,他那一手金疡医术实在不错,调教得好的话,日后必有更好表现。

顾念自无心理会宋亦柏在打什么主意,她清点了手上的原料,上街补充了一些,当晚就开始着手处理买回来的纱布,准备制作胶布。

初八那天,大小衙门年假结束,顾念提着她的宝贝箱子大清早地赶到义庄,沈财等人都在,大家互致新年吉祥,纷纷拿出家里带来的糕点零食,他们常用的那张方桌一下子就堆满了,各人茶碗只能小心地放在桌沿处,茶壶就只能屈尊在茶炉上了。

说是新年第一天上班,却闲得要命,仵作们都在说过年这几天的趣事,有戏迷连听了几天的戏,狠狠过了一回瘾。顾念没啥可说的,她有时间都花在睡觉上面了,就后面两天忙了一些。

好不容易大家的话题有了个停歇,各自吃吃喝喝,顾念一边吃着瓜子,同时抓住沈财问他们那个病假的同事,现在伤势养得怎样,几时能回来。

沈财去看过那位同事,说是伤势恢复很理想,家人花了大钱,请和安堂有名的骨伤大夫看过了,免了他日后残疾的忧虑,而且已经能拄着双拐下地走动,但几时能销假回来,现在还说不好。

这跟宋亦柏告诉顾念的差不多,而且他知道的显然比沈财知道的多,顾念不由得相信了宋亦柏的话,她这兼职大概再有一个月就要结束了。

她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这几个月的兼职,她得到了她一直想要的线索,杀了柳青泉一家的杀手很可能就是沉沙帮的,鱼叉刺的数量,显然是等级的标志,两个刺的是任务主力的话,那么三根刺的就是管理层。柳依依临死前看到的那个图案,有可能就是三根刺的鱼叉,而不是三叉戟或者三头蛇。

但这就很奇怪,按理说,管理层轻易不出任务,柳青泉一介平民,又不是武林世家,在专业杀手面前没有丝毫威胁性,为什么会有高级干事出马?为了确保任务一定成功?

顾念无法再往下猜想,这些事对她来说都太复杂,超过了她的能力。

她不后悔那天晚上放走了那两个沉沙帮的帮众,她相信只要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够长,沉沙帮的人迟早还会重新露面,三江城到底是本郡首府,江湖人士众多,沉沙帮不可能只在这里做一单任务,他们肯定会再来。

上午快结束的时候,衙役送来了一具捡到的无名男尸,体态肥硕,死状凄惨,从城东门外的水系里捞上来的,泡得全身发白发胀,面目变形,衙役们怀疑是过年期间喝醉酒的醉鬼失足落入衣带河,顺着水流到了城外,再被渔民发现。

仵作们收下尸体,按部就班地验尸,衙役们回衙门查找是否有百姓报家人失踪。

顾念一身行头全副武装,仵作们给尸体脱衣服时,她站得远远的,生怕有一滴水溅到自己身上。

用她不成熟的眼光来看,这尸体在水里起码泡了一天一夜,表皮剥落,可以毫不费劲地剥下一个完整的人皮手套。低温减缓了尸体的腐烂速度,不过要是再在水里多泡几天才被发现捞上来的话,顾念就将亲眼目睹所谓巨人观的现场标本。

衣服全部扒个精光,身上的物品也都解下,顾念过去写遗物清单,身后沈财带着人翻来覆去地检查尸体身上是否有外伤以及纹身胎记一类的东西。

顾念抄完清单,回到沈财身边记录验尸细节,尸体死因是典型的溺水身亡,无其它疑点,无可疑新伤,背上纹有整幅的一只展翅老鹰,双手有茧,四肢及前胸背后还有大大小小的陈旧性伤疤七处。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在道上混的人,而且地位不低,才能养出这副脑满肠肥的身材。

验尸完毕,抹上防腐药,草席一卷,暂时放到旁边暗间,倘若两天内没有家属认领,义庄会负责下葬。不然这么敞着放置,再多的防腐药都挡不住尸体腐烂所散发的臭味。

顾念收拾了东西,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跟同事们打了招呼,下班回家。

第60章

一下午除了看几个病人,剩下时间都在忙忙碌碌专心弄自己的胶布,吃了晚饭后,她到街上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古店街的前巷巷口,在几个热食摊子中间,夹着一个烧烤摊子,受不了那个香气的诱惑,顾念蹲摊子前买了几串烤肉。

同在这些摊子前解决五脏庙难事的还有不少街面上的闲人们,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顾念,而顾念也只顾自己专心啃一条烤鱼。

耳旁滚动着各种闲言碎语,冷不防的,顾念突然听到了一个最新八卦,本地最大地头蛇霸天帮帮主的亲戚失踪一天多了,年前过来,说好呆到十五后再走,结果好好地人不见了,帮里没人知道他去哪了,只听说好像有人看到他前天单独一人出了东城门。

顾念咽下嘴里的鱼肉,腾出一只手抓抓耳朵,她想起来年前包老板说她被霸天帮主的亲戚性骚扰的事,今天义庄收到的无名男尸,那个体态,倒是符合她曾经对那男人的猜测。

要不要做个好事,去霸天帮通知他们帮主,到义庄认尸呢?

身为混道上的帮派,家里人丢了,肯定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去衙门报官,必然是自己多方查找,衙门里没有符合的报案记录,自然没人通知事主去认尸,两天后,那个胖子就将被当作无名尸,草席裹尸,葬在城外乱葬岗。

顾念慢条斯理地继续啃她的鱼肉,在这条鱼终于只剩骨头的时候,她做了决定,当没这回事。反正那胖子身后的纹身和一身的伤疤,都表示他不是什么好人,坏人死一个是一个,要真是霸天帮主的亲戚,那也是报应,谁叫他性骚扰良家妇女的。

不过,不管那具尸体是不是,最近和帮主亲戚有纠纷的包老板都是失踪案的嫌疑人,必须得通知她多加小心,霸天帮主找不到人。会不会回过头来找她算账。

想到此,顾念扔下吃完的签子,起身付了账,溜达着去了前巷的包记酒馆,酒馆正营业。座无虚席,包老板跑前忙后地招呼着每一桌客人。

见着顾念踏进门来,包老板热情地迎过来。

“小顾大夫。新年好啊,给你拜年了。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酒都用完了?”

“拜年拜年,包老板。”顾念客气地回礼。“烈酒还有,黄酒倒是喝得差不多了。街坊里互相请客,喝得太快,包老板再给我拿一坛呗。”

“好咧,我到后面说一声,顾大夫,你稍等我一会儿。”

“嗨,都是熟客了,还费那事,包老板,我跟了你进去。直接提一坛子出来就是了,还省得你提来提去。”

“也好也好,顾大夫跟我来吧。都在后面堆着呢。”包老板觉得顾念说话奇怪,直觉是有事。于是没有拒绝,让伙计照看着,她带了顾念往后院去了。

穿过院子,在一个避风避雨的角落,一伙计拿来灯笼,包老板打着灯笼,领顾念走台阶下到放酒的地窖。

“顾大夫,是有什么事吗?”

地窖里干干净净,架子上和地上码着一层层泥封的酒坛子,包老板站在地窖中间,灯笼的光打在两人脸上,明暗不清。

“今天义庄收了具无名男尸,溺死的大胖子,从东城门外的水系里捞上来的,怀疑死了一天一夜,身后背上有整幅的老鹰纹身。本来我并没多想,但刚才在街上听说,霸天帮主的那个亲戚失踪一天多了,四处找不到人,从时间上说,正好吻合。”

“顾大夫是说,那具无名男尸,有可能是霸天帮主的那个亲戚?”包老板受惊般地把手搁在嘴巴前,脸上写满紧张。

“只是有这份猜想,毕竟我没见过那个男人。”

“要我去认尸吗?”

“其实,我的想法是,倒不如不要声张,霸天帮主的亲戚失踪了这是事实,他们肯定没有报官是事实,义庄收到溺亡的无名男尸也是事实,两天内无人认领的话,义庄会负责下葬。包老板,你以为呢?”

包老板一时没说话,她考虑了一会儿,但看得出她仍然有些慌乱,根本不能静下心来。

“包老板,别紧张,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来。”

“不不不,这事一定要快点解决,顾大夫,我觉得你的想法挺好,就当没这回事,一切照旧,让义庄照规矩把人葬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正是这样想的,但我担心的是,你正好跟他们有纠纷,要是帮主找你麻烦怎么办?他们可不像官府做事讲求证据,只凭着一丝没根据的怀疑,就能把人打个半死。你一个妇人家,我怕万一他们找上门来,你会吃亏。”

“那我该怎么办?”包老板更加地惊慌,不知所措了。

“那天一整天你在哪里?有出东城门吗?”

“没有,那天我全天都在做生意,不过好像在暮鼓之前提早打烊,但以我的脚力,不可能在关城门前出城的,再说,我活这么大,只杀过鸡鸭鱼,还从来没杀过人呢,我哪有那个本事杀掉一个大男人。”

“别着急,包老板,既然你有人证证明你那天没出城,要是他们找上门来,你坚持这一点就是了,大不了让他们占回赢手,你先吃个小亏,回过头再去找巡街衙役陆老二,都是地头蛇,看谁比谁更能耐。”

包老板似乎放了点心,“也好,也好,顾大夫讲得有理,就这么办,大不了我这店子不开了,也不能让他们这样欺负。”

“在这里讨生活不容易,要是呆不下去了,走了也好。”

“嗯,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顾大夫特意提醒。哦,光顾说话,我都忘了给你拿酒。”包老板把灯笼交给顾念,转身从墙角抱来一个酒坛子。

两人回到地面,包老板把酒交给伙计用绳子绑好,顾念付了酒钱,自顾自一人提着酒走了。

包老板目送顾念回到前面店堂,转头让身边的伙计到厨房的大厨叫来说话。

身材精瘦年纪轻轻的大厨在围裙上擦着手,来到老板身边。

“包老板,什么事?”

“刚才顾大夫告诉我,那个死胖子的尸体被捞上来了。”

“哦?”大厨眼睛眉毛都没动一下,表情木讷,“确认无误了?”

“背上有整幅老鹰纹身,体态肥硕,溺亡,从东城门外的水系里打捞上来,死了大概一天一夜。我想,应该不会有第二具尸体符合这么多条件。”包老板此时此刻的语调不再是先前的紧张惊慌,而是无情的冷淡。

“那大概就是他了。顾大夫特意过来就是说这事吗?他真是热心肠。”

“顾大夫是好人,而且是个聪明的好人,他没见过那个死胖子,但他知道我被一个胖子骚扰,正好他又在街上听说了那胖子失踪的事,他自然而然地把这两件事想到了一块,特意来提醒我仔细安全。”

“那死胖子这些天得罪的不光是我们,想要他命的仇人多了,他就是为了躲仇家,才跑到这来过年。”

“是,这些我们知道,但顾大夫不知道,他以为最近只有我和他有纠纷。”

“顾大夫是个老实的好人。”

“在烟花巷周边还有他这样的人实属难得,看那些街坊,哪个不是猴精一样的人儿,为了几文钱的利益能绞尽脑汁。他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日后有机会还他。”

“是。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转移霸天帮的注意力吗?凭那胖子结仇的本事,霸天帮绝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不着急,先看看情况。顾大夫说得没错,他们在发现人失踪之后,没有报官,衙役带回去的消息查不到相应的报案人,霸天帮不知道那个胖子已经变成了死胖子,我们就暂且静观其变。霸天帮主要是真像他自以为是地聪明的话,就不会来找我们,但倘若他们来了,也别翻脸,先应付过去,之后再暗地里散播谣言,让他们几家地头蛇自己狗咬狗去,我们只管看戏。”

“是,包老板,回头我就吩咐兄弟们注意。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

“嗯,你去忙吧,再过一会儿就该打烊了。”

顾念回到家,哑姑已经做完了家务,正在书房誊抄今日的验尸记录和文书,顾念在一旁看医书,一晚上如此安详的过去。

次日在义庄,听说昨天下午没人认尸,到顾念下班时,仍然无人认尸,估摸着明天上午要是再没人来的话,下午就得拖出城去埋了,再放下去,整个义庄都要臭不可闻了。

除此之外,顾念还让哑姑留意关于包老板的八卦,看近日有没有人找她麻烦。

再次日的上午,两天期限到,那具无名男尸已经在往巨人观的阶段发展,那是相当恐怖恶心的尸体状态,整个尸身会因体内**气体的关系,膨胀成几倍大的人体气球。

即使是仵作,也不愿意看到这种画面,当天下午沈财就派人赶紧把尸体拖去城外了。

尸体处理了,这案子就此了结,而霸天帮主压根没想到他亲戚已经入土为安,还在想是哪个仇家找上门来,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他兄弟,他这边没法跟家里人交待,那边也无力找人报仇。

帮主很郁闷。在写了家信通知兄弟家里之后,他命令手下把这事遗忘,休要再提,也不要说报仇的事,他这兄弟是失踪还是自己走了都不知道呢。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第61章

顾念忙活了几天,为了尽快烘干抹了胶水的纱布,她把夜里无人使用的药房改造成了烘干房,摆满了架子,放了三个火盆,一晚上的时间就烘得干干的。正月十五那天下午,如数交了一百张给宋亦柏派来的人,收了十吊钱。

送客人到巷子里,听到街坊大妈说万大夫家来了媒婆,好多人都过去看热闹。顾念随意调侃了几句,转身回了屋,找唐嫂子,想跟她男人谈点事。

晚饭后,唐大过来,顾念与他在院子里商量做几个铃铛。

天气即将暖和起来,夜诊的病人重新增多,咣咣砸门的话,不光扰民,屋里的人睡熟了也很难被吵醒,顾念就想做几个铃铛挂在她和哑姑卧房外面的房檐下。

唐大在院里来回走了几趟,他认为要实现顾念的想法有些复杂,铃铛好做,但要同时拉响他俩人房外的铃铛,铃线的布置会比较麻烦,倒不如就把铃铛布在诊室外面,铃线长度最短,再把铃音做得响亮清脆一些,就能同时叫醒两人,也免得被近在咫尺的刺耳铃声从睡梦中吓醒。

顾念想了想,对方说得也有道理,反正她这个小院面积也不大,铃铛不挂在卧房外,也能听得见,只要有一个醒了,另一个也会跟着醒。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唐大收了定金,接了这笔生意。

唐大走后,时间还早,顾念顺手把院里的垃圾提出去扔掉,然后闭门休息。

宋亦柏结束一天的东奔西跑和晚上的应酬回到家里,贴身小厮告诉他胶布都买回来了。另外还奉上了关于顾念的最新调查结果。

手下呈上了几页纸,详细叙述了一步步的调查过程,但结果总结成一句话就是查无此人。

七步县下辖的几镇几村,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有,近几年去世的没有,收养孤儿的有,近年去世的收养孤儿的顾姓老大夫没有,而且在七步县一带,已经去世的柳青泉是唯一的来自和安医学堂的弟子。

这个顾念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户籍,没有历史。

宋亦柏百思不得其解,这顾念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口音习惯一旦养成,轻易改不了,顾念的七步县口音是确定无误的。他一定长期在那里生活过,但为什么找不到他生活过的痕迹呢?

宋亦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不是还要继续查下去。可为了顾念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花这么大的代价是否值得,必须是他要考虑的事情。

思来想去,宋亦柏决定还是等有空了找人商量一下。

第二天。顾念中午回来,听到了新八卦。万宝宝在家里大闹一通,赶走了来说亲的媒婆,死活不肯嫁人,她舍不得爷爷孤身一人留在这里。祖孙俩抱头痛哭。

邻居们唏嘘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劝了万大夫暂时把这事放一放,过些日子再说,这样急急忙忙的,也找不到好人家。

顾念对这事不予置评,她要抓紧时间制药。对别人家的八卦没有精力关心。

下午,久未见面的钱满贯跑了来,说要出差了。赶紧来买点东西,镖局现在有和安堂供药。药品不缺,他这次要买的是那些干净的纱布绷带胶布。

顾念给他拿了几样,找了个干净的束口布袋装好,只算了胶布钱,其它的都算送给他的。

钱满贯付了钱收好东西,又掏出一封信给顾念,说是他大清早被个妇人指名道姓地找上门,硬塞到他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