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梨不语,一动未动。甄琅忻起身笑道,“交代?秋梨,我都答应了娶你,也认了孩子,你还想要什么交代?抑或说你还好意思要什么交代吗?”

裴秋梨脸色苍白,抬头看向甄琅忻,眼中几分探究和慌乱。甄琅孛一见,怒道:“二弟,你够了!何必如此羞辱秋梨妹妹。”

“羞辱!”甄琅忻一步跨向裴秋梨,一把扯住她的手,咄咄逼人,“大哥说我羞辱你,我的好秋梨,你倒是说说咱们谁羞辱谁啊?”

“二弟,你住口!”

“大哥,该住口的是你!”甄琅忻狠狠一甩裴秋梨的手,让她一个踉跄的跌到墙边,接着冲甄琅孛咆哮道。“大哥,你根本就搞不清状况,又何必一再的掺和我的事呢!她说什么你们都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美人不信我,大着肚子就回了家,我一个大男人被人休。孩子见不到,娘子不理我,还有她,这是一个好妹妹,枉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却把那么一滩污水扣我的头上。谁知道她三年前到底是被哪个野男人搞大了肚子,如今竟是让我当现成的爹,好算计,好计谋。我不仅亲生儿女见不到,今后还要日日对着不知名的孽种,哈哈谁有我惨,谁有我倒霉”

“卜廖不是孽种,我的孩子不是孽种!”裴秋梨听见“孽种”二字忽的激动异常的站了起来,眼泪也掉了下来,以往的冷静、淡然似有崩溃之势。

甄琅孛也被她惊了一下,安抚的拉她,却被甩开。“不要碰我,你们谁都不要碰我。我的孩子是干净,他不是孽种,他有名有姓的。说我什么都可以,可我不允许你说卜廖,他是你们甄家的孩子,他姓甄,他叫甄卜廖!”裴秋梨嘶声厉吼。

甄琅忻没想要她会如此激动,也有一丝讶异,可是一想美人,心下一狠,瞪着眼又道:“不是‘孽种’就是‘野种’,反正不是我甄琅忻的种,别说什么我醉酒了不知道跟你睡了,你糊弄鬼去吧!就是我再醉,也不至于爬到你们裴家那高门大院的跟你苟合。”

“住口!”甄琅孛喊道,“二弟,你喝多了,别说了!”

“我才没有喝酒,我若是喝酒了,早就拉着这些花娘们上床了。我清醒的很,清醒的知道,她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单纯的秋梨妹妹了,大哥,她抱着孩子进咱们甄家还不知图什么呢!我看,她不一定就是打着你不可能再娶,三弟又年幼,唯有我能继承马场的主意,想着用那个‘野种’骗咱们家的钱财。”

“卜廖不是野种!”

“琅忻,你闭嘴,卜廖不是野种!”

甄琅忻冷笑着看着几乎同时开口的两个人,一挑眉,“我倒是也希望他不是野种,秋梨,那你倒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啊 ?哼,你可别说是我的,我是不信的!也不知是哪只缩头乌龟,敢做出来这种事,却不敢认,哈哈哈!”

被甄琅忻这话一腔,裴秋梨落寞的跌坐到地上,不住的哭,喃喃道:“别说了,别说了”

甄琅忻丝毫的不心疼,更是气势高扬,“凭什么不说,你是没脸听了,还是自己都觉得羞愧了!你说啊,那只乌龟是谁,今儿你要是说了,我还就认栽了,就当这个现成的爹”

“他是甄家的孩子,他真的是甄家的种”裴秋梨含着下唇,一脸的泪痕让人动容。

甄琅忻握紧拳头,紧咬了一下牙关,硬声呵:“甄家的孩子,既然不是我的种,莫非是琅罔的,秋梨,那一年琅罔才八岁,你不会是想赖上他吧?”

“不要再说了不要”

“你怕我说,就不会没脸的应把孩子塞给我”

“就是,这人真不要脸。”

“不要脸,我都替她臊!”花娘们也跟着嬉笑着骂道,裴秋梨满眼悲痛,却是无法还嘴。甄琅忻冷眼旁观,任那些花娘谩骂。

“住口,都给我住口!”甄琅孛颤抖的极大声吼道,震得花娘们都闭了嘴。他转身强迫的拉起裴秋梨,眼睛通红的瞪着甄琅忻,“不用说了,也不用问了,我就是那只乌龟,我就是那个不负责任害秋梨失节的人。”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院内一片哗然,唯有甄琅忻眼里没有意外,反倒填了笑意。

裴秋梨怔怔的看向甄琅孛,眼里复杂的令人看不出喜忧。

“秋梨,是我不对,是我胆小才会让你受尽委屈。你当日说你是那复仇的‘妇人’,我就应该觉悟的,少爷死了,妇人的心也死了,甚至生不如死。秋梨,我只是怕我会克死你,你知道婉儿就是被我克死的,我真的怕”

“大哥,你怕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大嫂先天就有宿疾,她瞒着未说,才会让人以为她突然暴毙,根本就不是你克死她的!哎,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你跟秋梨妹妹自己谈吧!”甄琅忻说罢,一笑,转身冲花娘们作揖,“多些各位姐姐们这几日的帮忙,改日我定去牡丹亭亲自拜谢。”

花娘们嬉笑着说了几句,忙是散了回房收拾东西。甄琅孛一时间看傻了眼,支支吾吾,“这,这是怎么回事?这”

拾陆和好(一)

贾美人语录之十六:“一个女人无论多么的聪明厉害,都还要缺少一份安全感,而这份安全感是要靠男人的承诺来搭建盖造的,哪怕这个男人愚笨至极。”

“之后呢?”美人着着一身袭衣半倚着床帏不咸不淡的问着。

甄琅忻却是一脸兴奋至极,狠灌了一口茶水,接着道:“之后,我大哥就傻眼了,吱吱呜呜的问‘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就告诉他了事情的原委,一切不过是我顺水推舟设的局,就是逼他承认秋梨的孩子是他的。我大哥知道后,感动的痛哭流涕,抱着我谢谢我点醒了他,把他从迷途中解救出来,没有一条道走到黑。”

美人并不意外,以大哥的智商也就是感谢的货色,要是自己肯定是要在算计回去的,她撇撇嘴,道:“再之后呢?裴秋梨没说什么吗?”

“再之后就是婚礼继续筹备,不过新郎是我大哥而已。不过秋梨很神哦,她开口便是要我谢谢你,说定是你暗中相助的。”甄琅忻瞪圆了眼睛,满是惊讶,“美人,你难道跟秋梨通过风了?”

美人不屑的一“哼”,下了地,狠狠一戳甄琅忻的额头。“你以为谁都跟你和你大哥似的只能被算计啊!老天也算是不待薄你们甄家,虽没给你们三个好脑子,倒是给了份好姻缘。裴秋梨那脑袋,给你们三兄弟卖了,你们还要帮着数钱呢!这局看似我设的,到了最后,我看都是裴秋梨自己一人设的,指不定你、我都是她局中人呢!哎算了,我大度,不跟她斤斤计较。不过我还真是期待琅罔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若是以前,甄琅忻听了这话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可是此时听着却是甚为舒心,他顺势一把拉住美人的手,扯她入怀,“美人,现在什么事都说清楚了,大哥也要跟秋梨妹妹成婚了,卜寥也验明正身了,你是不是能带着孩子跟我回家了。昨儿我爹和娘一出院子,第一句便是问他们的小孙子和小孙女如何。再说,我也是想多跟孩子亲近亲近,你看他们都好似不认识我这个爹似的。”

美人听了此话,脸上原有的一丝喜气,忽的沉了下去。冷冷道:“那你就带着孩子回去好了。”

甄琅忻软香在怀,并未细听,只闻‘回去’二字,甚是欢喜,“好啊,好啊!”

美人“嚯”的挣开他的怀抱,怒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好个屁,滚,别在我这腻歪,我都休了你了!想要孩子,你有本事再娶一个能生的给你生啊!”

甄琅忻一副摸不着头恼的样子,不解她怎么说怒就怒了,这脸变得也忒快了吧!“美人,你这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啊!不是你说的要回去吗?”

“我说?我说让你滚,你现在怎么不滚啊?”美人眯着眼,音量不犹的提高。

甄琅忻一惊,忙是拉她,“美人,小点声,一会儿把人招来了。”

美人狠狠吐出一口气,看着他完全不在状况的样子,心里气急,却也知这木头疙瘩根本不懂自己的意思,跟他生气也是白气,这也算是秀才遇到兵了。她转个身,看看摇篮里的儿女睡得都还安稳,直接脱了鞋上床,盖上被子闷闷道:“您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吧,老娘没心情应酬你了。”

甄琅忻挠着头,心里那叫一个拧巴,上一刻还好好的,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爆炸了呢!亏秋梨还笑着说,他今日定是回不了家了,可如今,这眼瞅着,是要被赶出去了。不行,怎么说今儿也不能回去,要一震夫纲,必须要震一震。

想着,甄琅忻便捻手捻脚的脱了外衣和鞋袜,踮着脚向床边靠近。美人正琢磨着,这厮今儿怎么这么听话,说滚就滚了,她刚一撩被角,谁知,竟被甄琅忻扑个正着。

他可是有预谋的,上来便是先按住了美人的手,想着可不能为了震震夫纲再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惹人笑话。连忙道:“美人,咱可说好,可不能往脸上招呼。”

美人被这一句弄得哭笑不得,敢情这厮以为打人还要挑地方,可是她才一张嘴要啐他,便被顷刻间覆盖上来的唇舌悉数吞入他口中

月色照人,室内嘤咛声不断,绿稠守在外间,听了声儿,探探门缝却是羞红脸的匆匆离去。

到了下半夜,美人似猫一样懒懒的趴在甄琅忻的肩头描摹着他的胸口,看着胸前被自己抓的一道道血痕,“噗”的一笑。

甄琅忻津津鼻子,大力揽她一下,“还笑,说不让你打脸,你还下了很手往身上招呼,瞧瞧,着胸口都被你抓烂了,背后还不知多少的伤呢。”

美人毫无愧色,反而有些得意,“这还是轻的,你下次若是还敢,我就把这胸口的伤移到你脸上。看你如何见人。”

甄琅忻一下子坐了起来,鼓着脸,“那可不行,我若是破了相,你又该说什么‘色衰而爱迟’给我‘爬墙’了。”

“哈哈哈”美人也笑着起身,抿着嘴打量上下打量甄琅忻,脸上几分促狭,倾身挑起他的下巴,“琅忻,好像今儿某人也是‘爬墙’进来的哦!”

甄琅忻一窘,片刻又是满脸委屈,犹如吃不到鱼儿的花猫,低垂着眼,拉拉美人的手,“要不是你爹不待见我,我至于连看一眼自己的儿女还要费了劲的爬墙吗!本来我是名正言顺的大丈夫,这一弄我倒成了不敢见人的小情夫了,哼,想当初我还骂狄大人是奸夫,我看要还是这么下去,我就快成奸夫了。”

美人被他逗得直笑,嘴上却是不依不饶,“我看这样不错,不是都说妻不如妾,妻不如偷吗!如今咱们也算是最高境界了。”

甄琅忻一听,警钟大响,刚刚那话他本是挠着美人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故意撒娇博同情,可这眼看着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同情分没拿到,反倒要弄一个“最高境界”,“美人,不成不成,我最正直了,绝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我的方针便是一心待你,绝不纳妾偷吃,呵呵,当然,只要你稍微对我温柔一点就更好了。”

“哦,你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啊!我对你不温柔吗?还有什么是‘偷鸡摸狗’啊?咱们现在又不是夫妻,你躺我的床上,这算什么啊?”美人杏眼熠熠发光,笑容无比灿烂,可在甄琅忻的眼中却是像上了弓的箭,笑里藏了刀,心里不断打着鼓。

果不其然,还未等他张口,屁股上已然挨了狠狠一脚,接着便是被迫下地,耳边冷飕飕的小风,“老娘欲求已满,你走人吧!改明儿,我欲求不满的时候,再招你进来‘偷-鸡-摸-狗’。”“嘭”的一声,甄琅忻抱着一堆衣服,已经立在窗外了,看着关上的窗子,除了无比的哀怨之外,再无其他。

以前他倒是觉得自己娶了个装猫的老虎实乃憋屈,可是如今老虎不装猫了,他才领悟,人家老虎装猫是给你面子,等不给你面子的时候,人家不装了,就真是整个一母老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哎,老虎这头他根本不是对手,看来只能从老虎的爹下手了。但愿岳父大人还记得答应过他的只要他料理明白秋梨的事就让美人跟他回去。甄琅忻穿好衣服,借着院里的柳树翻上了墙,看着贾家后巷空无一人,天上圆月当空,心里戚戚然焉。骑着马回了甄家马场,看着院口几从艳色牡丹,不由感叹:“牡丹啊牡丹,别人娶妻,我也娶妻,可是我怎么就这么的坎坷波折啊,解决完内部矛盾,外宾又来搅合,赶走了外敌,这内部又开始霍乱,你说我容易吗我!”

“噗甄二哥的确是不太容易。”

甄琅忻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细一看是裴秋梨才稳了,可一想自己的感叹被听了去,脸上有些窘迫。“秋梨妹妹怎么还没睡啊,这都下半夜了,还在这儿逛什么呢!”

裴秋梨敛了笑意,“卜寥出了疹子,一直闹着,刚哄好他,不过都把我闹精神了,也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谁知道会碰见你,怎么?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被美人赶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甄琅忻讶异的出声,说罢,方觉不对劲。挠挠头道:“我也没说什么,她就恼了。”

裴秋梨看着他的样子,更觉好笑,却硬是忍住,道:“没说就更是错了!算了,看在我也当了你们的外敌一阵子的份上,就点拨点拨你!你们甄家的男人还都是一样,一样的木讷。你大哥就是太老实古板我才会跟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啊,别看美人那么聪明厉害,可总归她还是女人,女人啊,就是喜欢男人说些海誓山盟,哪怕是谎话。”

拾陆和好(二)

“没说就更是错了!算了,看在我也当了你们的外敌一阵子的份上,就点拨点拨你!你们甄家的男人还都是一样,一样的木讷。你大哥就是太老实、古板我才会跟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啊,别看美人那么聪明厉害,可总归她还是女人,女人啊,最怕的便是男人不负责任,而最喜欢就是男人说些海誓山盟,哪怕是谎话。”

甄琅忻听着心里觉得悬乎的,美人向来是与一般女人不同的,没见她怕自己不负责任啊!这事会不会反着来啊,别再他倒是海誓山盟个天长地久赌咒发誓了,那边一巴掌糊了上来个灰飞烟灭,到时候冤不冤啊!所谓憋屈是小,面子是大啊!

裴秋梨见他将信将疑,抿嘴一笑,“甄二哥,你且照我话去试试,管用了你再来谢我不迟。”说罢,便打了个哈欠,“我这困意上来了,不说了,你慢慢想,我先回去了。”

“哎,秋梨妹妹”裴秋梨摆手离去,甄琅忻颓废的蹲下身,皱紧眉头,片刻,猛地起身,“咳,死马当活马医,我明儿就‘老虎’加‘老虎他爹’双管齐下,不信搞不定。”

翌日,甄琅忻一早便是着人备好了礼物,可是临出门,心里依旧是惶惶不安,左思右想,眼前一亮。匆忙的遣了小厮去马场挑几匹精壮的大马,都道送礼要投其所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今日他舍出这几匹马讨了岳父的欢心,讨回了老婆孩子也是划算。

点装齐备,心里踏实几分,再一想美人夜里的话,对秋梨妹妹赞扬有加,也许秋梨妹妹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越想心里越觉得有谱,不禁喜上眉梢。

不消片刻,便到了贾家,门口的仆人老远见他就已经进屋通报过了,贾父听闻是牵了好些马匹来的,就带着贾一瓣出门看个究竟。一看那些马高大健壮甚是喜爱,可一想不能为了几匹马就出卖了女儿,故忍着叹息,“琅忻啊!我不是说了等你解决好了那个女人和孩子的事再来接美人嘛,我是绝对不会因为几匹马就让美人跟你回去的。”话虽说的如此,可是眼睛却盯着那些马匹,一看就是那种一威武就屈,一富贵就淫的人。

甄琅忻一见,心里暗暗得意,翻身下马从衣袖中掏出红色喜帖,“岳父大人,小婿就是来向您说明这件事,这是家兄的喜帖,您看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贾父满是疑惑,看看贾一瓣,二人忙是打开喜帖,一见新郎名为甄琅孛,新娘名为裴秋梨,更是讶异,只道:“这是怎么回事?”

甄琅忻拱手作揖,“此事说来话长,岳父和大哥不妨同我进屋,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甄琅忻端起茶杯润润因说的太急干燥了的口腔。

“我就说吗,妹夫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拈花惹草的风流人,当初我就不信,如今看来咱们还真是知己啊!”贾三瓣摇着一把扇子,目光灼灼的道。

甄琅忻一时尴尬虚笑应声,心下只叹,这主也是个大尾巴狼,吃人不吐骨头,当初知晓裴秋梨之事对他那叫一个虎视眈眈,恨不得撕了嚼碎,现如今变脸还真是快,看来变脸也是要有遗传的。

贾父轻咳一声,“嗯,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快去美人那帮她收拾一下,带她回家吧!你大哥娶亲,也是要有个张罗的人帮忙才是。”

甄琅忻听了自是大喜,只叹几匹马不白送,这舍出去的“孩子”套大尾巴狼,还真是一套一个准啊!“多谢岳父大人体谅,小婿这就去找美人。”

“不用找了,我自己出来了。”还未等甄琅忻起身,美人已经抱着孩子出来了,她瞅瞅甄琅忻,转手把孩子递与绿稠,“我都被休了,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呢!”

“美人,不要胡闹了,快跟琅忻回去吧!”贾父皱眉道,低声劝慰,“都是当娘的人了,别使小性子。”

美人一听,眼眸一转,一脸的委屈,“爹,您不会是被他几匹马就收买了吧!”

贾父老脸一红,“胡说”。

“谁胡说了,我看您就是被他那一点小恩小惠迷花了眼。我反正是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休了就是休了,如今我就是你收回来的水,还真就泼不出去了。再不然,我就带着小耗子们去长安找外公,我想他老人家是不会嫌乎我和两个拖油瓶的。”美人挑着眉,一脸的挑训,额上明显写着,“我就是不讲理,你能把我怎么样?”

贾父张嘴欲说什么,却被贾三瓣拉了一把拦住了。美人看在眼里,转身坐下,杏眼忽闪忽闪的眨着看着众人,大哥二哥都是闷着声不知该说什么,贾父似乎是有几分明白却依旧不解,唯有贾三瓣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彩,满是兴致的看热闹。

甄琅忻一早便料到不会那么容易,可没想到美人竟是直言出来,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对了,干脆就豁出去脸面,直接在此海誓山盟得了。他冲着美人一笑,“美人,我”

“老爷,老爷,太老爷来了,人就在门口。”

甄琅忻的“海誓山盟”生生被冲进来的管家打断,他本就紧张,这猛地顿住,被自己口水一呛,瞬时咳嗽不止,几欲干呕。可众人皆被“太老爷”三字惊着,根本无暇顾及他。尤其是贾父,简直立马是坐立不安,就差上蹿下跳。不过,你若是觉得这是兴奋的就大错特错了,这贾家能被称之为“太老爷”就只剩下贾母之父程鹤年了,且说程鹤年虽是读书之人,可偏偏脾气古怪,又因是程家的大家长自来是说一是一不容人反驳的。另一说,贾父是个粗人,以往都不招程鹤年待见,故此,对着老丈人一直是敬谢不敏的,此刻见他突然到访,心下紧张异常,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去出趟远镖。

贾一瓣和贾二瓣也是面色有异,冷汗直冒。三瓣虽是不怕,可是也是心有戚戚焉。美人倒是没什么惊悚的表情,心里却道:这外公怎么学起了曹操,说道就到呢!

厅内慌乱一团,只见一精神奕奕的老者已然大步进来,正是美人的外公程鹤年,他一身青色儒衫,腰间石玉白带,脚下黑色短靴,虽已近七十高龄,倒是一番风流不减。贾父忙是上前行礼,“小婿问岳父大人安。”

程鹤年“哼”的一声,越过贾父,丝毫不给颜色,让本就白了脸的贾父更是大汗淋漓不知进退。

贾一瓣、贾二瓣、贾三瓣跟在贾父身后,见外公走近,且是跪下,“孙儿问外公安好。”

程鹤年暂停一步,低头看了一眼三人,撇过脸去接着连“哼”三声,又直接越过。三人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更是尴尬。

美人看这架势,强忍着笑意,迎了上去,不行礼,不问好,张嘴便是撒娇,“外公,我刚才还说要去投奔您,您就来了,看来这家里还是您最疼我了。”

程鹤年冷着脸,看着美人,就连弄不清状况的甄琅忻都为美人捏了一把汗,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应该上去解围之时,那程鹤年竟是忽的大笑起来,异常亲热的拉美人坐下,“可想死外公了,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些年也不说时常去长安看看我,你父亲也不知怎么搞的,该送长安的却不送,不该来的跑的倒是勤。你也不怕那一天阎王招了我,你就看不着了。”说着点点美人的额头,一脸的宠溺,可是这话却让贾家的三兄弟一脸的黑线,想那不该去的就是他们三人了吧!

美人娇笑着,“外公自是长命百岁,阎王才不待见您呢!”

“就你嘴巧。”程鹤年大笑开来。

“美人的嘴自小便是巧的,程爷爷您每次不是被她忽悠住的啊!”一清朗的男声响起,众人发现门口竟还立着一位温雅少年。

美人一看,面若桃花,喜笑颜开,“小蚊子,你怎么也来啦?”

少年淡淡一笑,黑玉般的眸子片片温柔似水,“怎么,你不欢迎吗?”

“欢迎,当然欢迎了。”美人笑着应,“爹,你还记不记得他,就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文蔓藤啊!”

“贾伯父安好!”文蔓藤有礼问安,贾父忙是让座请茶,心里却是苦不堪言,岳父这功夫带文蔓藤来,看来女婿有的愁了。

被冷落在一边的甄琅忻看着文蔓藤不知为何心中警钟大响,顿觉不对劲,有问题。他偷偷看向贾三瓣,见他自顾不暇,更是着急不已。算了,求人不如求己,他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趁着众人说话的间隙,且是开口,“美人,我还未见过外公,是不是应该行个大礼啊!”

美人刚在说话之时,已然在想要如何介绍甄琅忻,虽是跟他别扭着,可是还是希望外公能喜欢他,正巧他先开口,便接着顺势道:“外公,我还没给您介绍,这是我”

“哼,不用介绍了,这就是你爹给你找的那个不趁头的丈夫吧!我听说你已经休了他了,既然休了就更不用介绍了。”

拾柒情敌(一)

甄琅忻语录之一:“把你和一个英俊的男人放在一起,尤其是一个对你花心思的男人放在一起,就如猫送进鱼塘,狗掉进肉堆,天长日久,我看守再严谨,就是也防不住你有忍不住下口的时候。”

甄琅忻顿时觉得水深火热,他只想着“老虎”跟“老虎他爹”,万万没有料到这突然出来的“老虎他爹的岳父”啊。尤其是,这“老虎他爹的岳父”还带着一只“狼”来,就是他再木讷,也能看出那叫什么文蔓藤眼中对自己的厌恶和挑训。

“哼,我说青梧啊,你可真是好眼光,看看你挑的这女婿,脸像个关公,估计脑袋也就是个张飞。还好美人休了他,不然还真是丢我们程家的脸。”程鹤年仰着头,一脸的蔑视,句句犀利,毫不给面子。

屋内静的吓人,甄琅忻脸上青红交加,拳头紧握,若不是见美人眉头紧锁,只怕早就拂袖。什么叫“脸像个关公,估计脑袋也就是个张飞”,他不过是因为刚刚的咳的厉害,弄得脸有些红而已,怎么就成了关公了。还有,他怎么就知道他的脑袋是张飞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正待静寂,绿稠怀里的两只小耗子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程鹤年转头看去,脸上终是有了欢喜之色,“这就我的重孙和重孙女吧,快、快、快,抱过来给我抱抱。”

绿稠忙是把孩子递了过去,程鹤年一手抱住一个,“好好好,看看我的重孙,一个比一个俊,美人的孩子就是比一瓣的强,看着就是机灵。”

贾三瓣一听,看着贾一瓣绿了的脸,忍不住“噗”的一声,被程鹤年一瞪,又是强忍回去。

“美人,孩子可起名字了?”

“还没,我只给取了个小名叫着。”

程鹤年一听,点点头,“正好,我就给取名吧!这男娃就叫程光耀,以后就等他光宗耀祖,女娃就叫程明珠,咱们程家的掌上明珠。”

贾父一听,大汗淋漓,“爹,这不好吧!”

甄琅忻这次可真是急了,怎么说着说着连孩子都不是他的了改姓程了?“外公,我的孩子怎么能姓程呢?”

程鹤年先是看向甄琅忻,道:“你娘姓什么啊?”

甄琅忻被问一愣,他娘姓什么跟孩子姓什么有关系吗?“姓严啊!”

“我女儿名唤程桃花,你娘却姓严,我怎能有你这样一个外孙呢。还是唤我程先生或是程老爷吧,“外公”就不用了。”说罢,有直接转向贾父,“贾青梧,当年你可是答应要过继一个孩子给我程家的,既然你的孩子我都没要,如今要美人的孩子过继过来也是应该的。”

贾父满是为难,“爹,这真的不好,要不把一瓣的儿子过继给您可好,那是咱们的嫡孙,血统也正。”

程鹤年一瞪眼,“你要我要那木头似的回去生气吗?”

“爹,女婿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就闭嘴,我说的就这么定了!”

“不行!”

“不行!”美人跟甄琅忻同时开口,两人互看一眼均是面有难色。程鹤年一见,眼睛扫向美人,“怎么美人不愿意吗?”

美人心思一滚,面上满不在乎,“孩子姓什么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外公起的名字是不是太俗了,什么“光耀”“明珠”的,估计去集市喊一嗓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应声的。”

甄琅忻一听,提起的心思瞬间坍塌,看来这是他一个人的斗争了,不等程鹤年开口,他便先道:“小耗子是我们甄家的子孙,只能姓甄。”

“谁说是你甄家的子孙了,只要美人带着孩子改嫁,孩子姓什么还不是新婆家说的算。”程鹤年似早就料到甄琅忻会这么说一般,早有准备的接口。

“什么?”甄琅忻大惊,“你要让美人改嫁?”

“正是!”

“呃”厅内人均是怔住

程鹤年把孩子递与绿稠,招手让文蔓藤过来,“我带蔓藤过来就是因为美人之事,我已经跟文家谈好,让蔓藤入赘程家娶美人为妻,到时候美人的孩子就都要姓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