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瞬间静止,人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喘气大点声都会让空气爆炸。甄琅忻的眼光似要杀人一般,贾父的汗早就浸透的衣衫,美人看着一脸坦然之色的文蔓藤,终是忍不住打破死寂。“小蚊子,你不会真的答应了吧!”

文蔓藤看着美人,眼里那闪烁的光彩不用回答,美人已知答案。甄琅忻看着他二人对视,只觉胸口像是着了火一般,只怕再在这停留一秒就会忍不住举拳冲上去打掉那小子一脸的柔情似水,他握紧拳头,僵硬的冲贾父虚晃一下,“小婿明日再登门。”罢,三步跑出厅堂,背影仓促且慌张。

文蔓藤看着美人,眼中心中满是自信,他自小学武,为的就是能与美人玩在一起,十年前,他的表白被美人的一拳打掉;五年前,他的求亲却让美人的一句“想找一个秀才”而憋在口中;他拼命读书,听说她订婚逃婚,以为自己有了希望,可是谁知竟插出一个甄琅忻,总算是等到了美人休夫,这一次他绝不会轻易放手,他一定不会再错过任何机会,他不可以,文家更是不会同意。“美人,我们是有缘分的,我会让你幸福的。”

美人听着忽的觉得好笑,这是自己第三次听见有人要娶她了,第一次甄琅忻强硬的拉他进洞房,这二次狄光嗣隔山打牛,第三次竟是童年好友青梅竹马,可惜,没有一次她感到幸福。轻叹一口气,美人转身抱起孩子,“外公,爹,我累了。你们慢慢聊。”罢,转身离去,弄得众人再一次无所适从。

美人回屋便是让绿稠送了一张纸条去甄家,一早上便是见这般鸡飞狗跳,最讨厌的就是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范畴内,真真的令人厌恶。正是心绪不宁,一丫头跑了进来,“小姐,这是牡丹亭送来的信。”

美人接过信撕开,嘴角一挑,还真是有风便有雨,这边才风满楼,那边就雨下落,苏姐姐还真跟她同仇敌忾啊!

日头才落山头,美人院子的墙头便是一道黑影翻过。美人听着窗户“吱”的一声被撬开,丝毫未动,直到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才哼笑一声,“怎么?早上不是走的挺干脆吗?”

甄琅忻的脸埋在美人的肩头,声音闷闷的,“还说,那个什么藤的哪里冒出来的?美人,跟我回去吧,求你了。”

美人心口酸酸一涩,当初被爹打的那么惨都未曾道一个“求”字,如今他竟是开口相求,“你是怕孩子姓程吧!”

“美人,你怎能这样想呢!”甄琅忻激动的把美人转过来,面对面,无比认真却是无奈道:“今日我跟爹说你外公想让孩子姓程的事,我爹说反正甄家已经有长孙了,若是非要孩子姓程,你才肯跟我回去,那,那,那就让小耗子们姓程吧!”

“此话当真?”美人抿嘴问道。

甄琅忻忙是重重点头,“美人,没人比你重要的。再说,只要咱们两人好好的,小耗子们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姓什么都是咱俩的孩子啊!”

美人听着心中自是美滋滋,可是想着这厮竟是开窍的这么快,莫非被佛祖冲了智慧,遂,开口问道:“这话可有人教你?”

“没,没,怎么能有有人教,不可能有人教啊!”

哼,好一个不打自招,美人旋身推开甄琅忻坐在床边,眯着眼,“三个数,快说谁教的,不然一、二”

“秋梨妹妹。”甄琅忻颓然承认,眼巴巴的看着美人,恐其大怒给自己一巴掌。

果然是“冲了智慧”,看来裴秋梨是想着报恩了,不过这次她还真是多管闲事了。美人鼓着脸,她还就不信了就不能让这厮自己觉悟,瞧他像个认错的孩子似的,胸口的闷压之意稍稍平复,看来不用点狠招,这厮还真就木头一个不会动了。美人勾勾手指,甄琅忻忙是上前。

“我看,你也就是个情夫的命了,小情夫,今后你就好好爬墙吧!”

“美人,我”甄琅忻脸上一紧,身上却是热辣辣的灼人,这话虽是挑逗,可是听着真还是不好受,他明明是堂堂丈夫,凭什么就沦落到小情夫的身份,这就相当于明明是大老婆,最后弄成了小老婆一样的悲戚。

“怎么?你不愿意,不然我找小蚊子好了,我想他肯定是不在乎被我随时推倒的。”美人的眼里几分促狭,甄琅忻一下就急了,且是宽衣上炕。

“情夫就情夫,你的欲求,还是我来满足吧!”

拾柒情敌(二)

美人昨夜上半夜被甄琅忻一再“满足”直到她累极了出言恐吓,那厮竟也是不肯消停,直说:如今行事,便是将猫丢进鱼塘,将狗掉进肉堆,他看的再紧,恐怕也有忍不住下口偷吃的时候。故,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与别人“爬墙”的机会。这话虽是不好听,可毕竟也是显出了说话人的在乎。遂,美人不与他斤斤计较,只把那厮赤裸裸的踢下床让他滚蛋以示警告作罢。可是谁知,赶走了甄琅忻,她刚要入睡,那两只小耗子又给她哀嚎开来,气的她至想也把这两只也顺着院墙一起丢出去。

因为外公到访,早饭她是不得不出现的,可是一夜未睡的后果便是

“小姐,小姐”绿稠在美人身后轻唤着,见她一动未动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极是尴尬,悄悄伸出手指在她背后用力一戳。

“乓”

绿稠忙是掩面,顿觉几只乌鸦飞过桌上众人皆是看向美人,只见她原本支着筷子在饭碗里,低头拄着手臂,一时失去重心,脸竟是直接扎进了饭碗,顺然清醒,额上却是沾着几颗白米粒。一时间,大家那原本就被程鹤年弄得紧张兮兮的神经,瞬间松弛,就连贾父贾母都低头闷笑双肩微颤,更别提贾家的三兄弟,若不是顾及程鹤年,此刻早怕是笑的前仰后合,毕竟美人出糗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绿稠拿着帕子欲给美人擦拭,可一旁的文蔓藤却是接过帕子,抬手轻拭,面上笑意当然可又多分宠溺,“还是这么毛躁,昨晚没睡好吗?”音醇怡人,贾三瓣先是浑身一抖,被程鹤年狠狠的瞪了一眼,贾父贾母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几多愁。

美人揉揉困顿的眼,看着文蔓藤方觉二人太过亲密,不动声色的稍稍转动身子,绿稠一见,忙是又拿出一帕子,“文少爷,还是绿稠来擦吧!”

文蔓藤有礼一笑,毫无尴尬之色,更是关心道:“是不是孩子吵到你没有睡好啊,我听说只请了一位奶娘,不如今日再请一位回来吧!”

美人垂着头,淡淡道:“孩子就要忌奶了,用不着再请。”

程鹤年见她态度冷淡,且是放下饭碗,“美人,蔓藤初来贝州,要不等一下你领他出去逛逛。”

“外公,妹子平日也不怎么出门,要说逛逛还是我带着去吧!”贾三瓣“噌”的站起,颇热情,说着却还是冲美人挤眉弄眼。

程鹤年冷“哼”一声,“用不着,蔓藤可不与你同路。再说,我已经替你约好了跟奈家的千金见面,你还是好好的收拾收拾自己,把你那一身的浪荡气给我盖盖,好好去相看相看吧!”

“什么?外公,你是让我去相亲?”贾三瓣英俊的脸皱成了一团,犹如晴天霹雳打个正着。

程鹤年一听,浓眉皱起,很是恼怒。“你都二十又四了,你看看哪家的公子到你这个年纪还没成婚,你大哥在你这岁数的时候儿子都满地跑了,你二哥的媳妇也怀上了,就连你妹子都生了两了,你再不去相看媳妇,难道真要打光棍吗?你爹娘不管,我这做外公再不管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伦常道理了”

美人瞄了一眼外公,见他骂的正欢,知道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便偷偷跟绿稠打了一个手势,二人裊悄的离席。

一入院落,美人便是“啊嘁”连连,“绿稠,你把小耗子带去玩,我要回去睡觉,困死了。”

“小小姐跟小少爷已经被奶娘带去吃饭了,估计这回应该已经在院子里遛弯了,小姐放心去睡吧。”绿稠应着,先是跑进屋给美人铺床。

美人打着啊嘁。慢悠悠往里走,走到窗下,冲院墙一扫,眉头微皱。只见花匠蹲在墙角下唉声叹气,她踱着步子走了过去,“李叔,这是叹什么气呢?”

花匠老李一见美人,忙是起身,“小姐回来了,是不是我打扰小姐了。这也不知是谁,见天的糟蹋我这花,我早上种好,第二日,这花必是被踩死,倒不是我怕辛苦,只是可怜这花种了,我还想着等天凉了,小姐还能看着点颜色,方寻了这秋菊的种子。怎知竟是碰见这天杀的采花贼,被我逮到,非打他一顿不可。”

美人垂头看看那一小片被踩死的残花,摇摇头,“嗯,该打,的确该打。李叔若是逮到此贼,记得替我打上几拳。”

花匠李叔一脸的斗志扬扬,拿着小锄头,“小姐放心,我定打折他的腿。”

美人一听,顿觉困的更是厉害,毫无诚意的赞许了几句,便是向屋内走去,可是谁知,这到了门口,竟是出了拦路虎,“美人,还没睡,我以为你睡着了,来看看你呢!”

美人看着眼前的人,心下暗骂:以为我睡着了来看我,大哥,咱俩什么关系的,还能让你看我睡着的样子,若是被甄琅忻那厮知晓,恐怕想踹他下床都踹不动了。“小蚊子,我困的厉害,改日再跟你好好谈谈,现在真是没精神了。”说着美人便是进屋,打算关门谢客。

谁知,这竟是个糖稀的主,粘住了。文蔓藤极是温柔一笑,“没事,我看着你睡就好。小时候,每次你睡觉不都是让我看着睡吗?你记不记得,我若是不看,你还要揍我呢!”

美人顿觉脑袋里飞过无数乌鸦,倒是她的脑袋出了问题,还是这孩子神经出了问题啊!这事若不解释,着实容易让人误会,但说,美人与这文蔓藤说是青梅竹马倒是不假,可是在青梅的暴力指挥下仍是被这竹马喜欢上,美人就甚是费解了。莫非她还就真有倾城倾国的潜质,自己没发现?哎,越扯越远了,先说说这“看着睡觉”的问题。美人小时候住在外公家,只要程鹤年前脚一出门,她后脚便是举着大旗,招呼着文蔓藤爬树偷花,打狗斗猫,这玩累了自是要小歇一下的,可是野外全是蚊虫,于是美人便是拳头一举,“小蚊子,你看着我睡觉,若是我被虫子要一个包,我就打你一拳,咬两个包,就打你两拳,知不知道?”于是乎,人工蚊帐就此诞生。

美人看着文蔓藤那一脸的期许,几多惆怅,这孩子是不是被外公教傻吧,看来也是书呆子一个,真是没有小时候好玩啊!摇头叹息一声,道:“小蚊子,我房里有蚊帐,再说这都上秋了,也没蚊子了,就不用劳驾你看着了。”说罢,便是关门,上床,盖被,放绿稠

绿稠则是鼓着脸,看门,赶“蚊子”

美人睡得一塌糊涂之时,竟被绿稠摇醒,惊恐起身,只问是否“蚊子”太过强大,她没顶住。绿稠被问得一愣,只当美人睡糊涂了,并未理会,却忙是说道:“姑爷来了,听前面的老妈子说跟太爷僵持上了。”

什么?美人大惊,这可不太妙。那厮昨儿折腾完“那个”,今儿居然还有心这么早来,什么人啊!遂,觉自己这时候想这个着实有些不合时宜,且,胡乱的穿了衣衫,向前厅跑去,就怕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到时候吃亏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跑到半路,美人忽的定住,若真是情况不妙,自己去了只怕也是外公的炮灰,不行。万一,一个弄不好,这假休夫,就变真休夫了,小蚊子再神经错乱的一掺和,她找谁说去啊。“绿稠,你去让奶娘把小耗子们也带去前厅。”到时候,她顶不住了,还有两只小的上。

然,等她跑到盘客厅之时,真真的比震惊还要震惊。本该不招待见的甄琅忻竟是抿着笑,品着茶。本该怒目交加的外公,且是一派自然,虽说面色依旧几分不善,可却是上算客气。美人再次的揉揉眼睛,莫非此乃梦境,她还没睡醒?再不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人人都是笑里藏刀?

绿稠和奶娘抱着孩子也是急冲冲赶来,见美人站在厅门口,“小姐,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美人回身摇头,接过女儿,“绿稠,我睡醒了吧!”

绿稠愕然点头。

那定是暴风雨的前奏了,美人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迅速的吩咐,“一会儿进去,凡是看着能当武器的利器都要收好。若是二人动手,就把小耗子一人给一只,先顶着!”

绿稠再次愕然,脑袋快速的几多波折,连忙问道:“小姐,那要是伤着了小小姐和小少爷怎么办啊?”

美人杏眼一眨,摸摸儿女的脸,仰头感叹,“那也没办法,舍不出孩子,镇不住场!小耗子,娘就靠你们了,你们要挺住啊!走”

拾柒情敌(三)

美人抱着孩子,一脸的斗争在即。孰料,这厅内竟是既无风雨也无晴,追其原因倒是应了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外公一生喜画,说白了就是花痴一个,哦,不是花痴,是画痴一个。也不知甄琅忻那厮从哪里弄了一副董博仁的工画佛像,程鹤年一见,便是小贼见了金白之物,色狼见了二八少女,西门庆见了潘金莲呃这扯远了。总之就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外公见了画,自是忍不住不收,这收了画自是无法赶人家出门。不过,这读书人还是有骨气的,外公接了画的时候,可是道明,画收了,态度依旧。

“喂,这又是谁给你出的高招啊?莫非又是你的那个秋梨妹妹,未来的大嫂?”美人吃着茶,挑眉问道。

甄琅忻一笑,“非也,非也!”

“哦?”

“美人,我昨儿回去想了一夜。我要是把你外公当成外公,恐怕这辈子没都办法讨好他了,再说我也不能现在去学画画啊,等我学成了,估计你跟那蚊子还是苍蝇的,都又生了几个小耗子了。所以,我干脆都把他当成马贩子,投其所好,贿赂加讨好,总有一天他会被我的糖衣炮弹给打中的,呵呵呵呵”甄琅忻一脸得意,倒是生出几分自信。

“你就不怕,糖衣被吃了,炮弹再给打回去?”美人哼笑一声,士别一夜当刮目相看,这厮竟是开窍了几分,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用这个手段了,昨日那几匹马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吗!只是这次他的本钱下的可是够大了。

“不怕,今儿你外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我这糖衣炮弹还真是管用了。美人,我刚才已经跟你爹说了咱们晚上要去牡丹亭的事,要不,咱们现在就出去,顺便逛逛集市,帮我挑些礼物送给那些帮忙的姐姐们如何?”

美人凝眉犹豫,甄琅忻一见,忙是拉下身段,哀求道:“求你了美人,帮我挑挑,再说今儿你苏姐姐的大日子,你怎么也应该送些东西吧!”

“嗯,那好吧!”美人起身回房换衣服,甄琅忻喜滋滋等候,打理完了,正待出门,却见文蔓藤正是立在门口守株待兔。

“美人,甄公子,你们要出去啊?程爷爷说要我跟着你们,顺便观光一下贝州的人文风光。”

甄琅忻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美人“噗嗤”一声笑了开,这一笑便一发不可收拾,不能抑制地直笑得前仰后合两肩耸动不停,哆哆嗦嗦道:“看,糖衣吃了,炮弹打回来了吧!”

文蔓藤满是疑惑,“什么糖衣,什么炮弹?谁是糖衣,谁又是炮弹啊?”

美人大笑着摆手,先是上了门口的小轿子。甄琅忻“哼”的一声,拂袖上马。文蔓藤看着二人,脸渐渐的阴沉下来,从门口的家仆手中接过马绳,也是翻身上去,低喃道:“我既不是糖衣,也不是炮弹,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美人坐在轿中,悄悄的掀了一角帘子,甄琅忻立在马上,眼睛瞪着文蔓藤,看来是气的不清。再看向文蔓藤,一脸笑容,不过眼里那几分隐忍却是有些突兀。美人撂下帘子,估计今晚狄光嗣这烟雾弹就要真相大白了,对付甄琅忻倒还是缺点刺激,文蔓藤倒是合适的人,可是改日还是要把话跟他说清楚才好,万不能弄巧成拙,至少要比裴秋梨干脆一些,不能拖别人下水。

购置好各色的礼物,三人便一行去了牡丹亭。今日的牡丹亭格外热闹,以往在门口招揽客人的莺莺燕燕都穿着清一色的绿霓裳薄纱,不同以往的张扬放荡,都是敛了性子的规矩站着。从进入柳巷口,便是各色的花篮恭贺牌子,一溜溜的样子像是刚要开业一般,气势大的吓人。

文蔓藤从下马,明显的有些拘谨,“美人,这是哪里啊?”

甄琅忻很不客气的一“哼”,酸溜溜道:“我说文公子您不会连妓院都没来过吧,这可是贝州最大最奢华的妓院‘牡丹亭’,若不是美人跟那花魁花牡丹交好,今儿这样的特殊日子,咱们想进可是都进不来的哦!”

“妓院?”文蔓藤温雅的脸明显有着龟裂的前兆,眼里的厌恶怎么盖都盖不住,“美人,程爷爷若是知道定会大怒的,咱们回去吧!”

美人刚要启齿,甄琅忻抢白道:“回去,回去好啊!我看文公子这样正牌的人,也是不适合这样的地方,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这里有我陪着美人便好,反正外公也是不喜欢我商家的做派,倒也是无所谓。不过,文公子就不同了,据说你们文家还要仰仗程家的鼻息,一旦失宠,那可就糟了”

“你!”文蔓藤眼里含刀,已是被激怒。可一见美人毫无表情,心知若是自己怒了才是真的输了,拼命的压下火气,“哼,美人去哪里,我自是要去哪里的,别说是妓院,刀山火海我也敢去!”

甄琅忻一笑,一脸得意之色,举手拍了拍巴掌,“好,好,好。文公子请吧!”说着,竟是躬身只手请文蔓藤进门,文蔓藤一撩衫摆,抬步进了牡丹亭。

美人跟在后面,二人神色一丝不差全入眼底,只待甄琅忻靠近之时,忍不住悄声道:“不错哦,还会用激将法?”

甄琅忻一脸的小人得志,给自己活脱脱弄个奸臣得逞的做派,“美人,我是看明白了,对待你家人,我就得把他们全当马贩子,只要不谈感情,这工心计,我也是会用的,不就是对症下药,投其所好吗。我现在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看着吧,我还没做过赔本的买卖呢?”

美人听着挑挑眉毛,杏眼一眨,几分风情撩人心,“你不觉得投别人所‘好’,不如好好想想我‘好’的是什么赢的更多吗?”

“呃?”甄琅忻被这突然的一句说的一懵,突觉刹那间竟是从“老虎”的眼里看出了几分落寞,他使劲的揉揉眼,看着已经是追上了文蔓藤的身影,不禁自问,“难道是我幻觉?”罢,且是挠挠头,快步的跟了进去。

今日的牡丹亭格外的与众不同,花娘们清一色的绿衣,摆明了是甘当绿叶就等着衬托这花朵的出现,楼下的小桌早就坐满了人,楼上的包间门口,也是站满了不方便露面人士带来的小厮,粉绸蓝带,飘丝满室。

拂儿看见美人,忙是带着他们三人上了“亭子”,美人坐了片刻,便是先起身去了苏晓的院子,今日这出戏,她可要先看看主角。

进了后院,不同于前面的一派喜色,几盏小灯倒是透着几分凄凉的意味。苏晓一身彩衣已经是画好了妆,秀雅中透着妩媚,风情里不缺娴静,可眉宇间却有着化不去的忧愁。美人看着微微一叹之后,提起笑意,“苏姐姐,若是现在后悔了,可是还有机会反悔的哦!”

苏晓凤眼一弯,“反悔,做出这决定就没想过反悔。”

“苏姐姐,你这倒是在逼你自己还是要逼死狄大人啊?”美人旋身坐下,倒是丝毫不担心今日这“花魁卖身夜”的拍卖会会不会血洒现场。“我就想今儿楼里的公子贵人们会不会为了一搏美人初夜,再大打出手,酿成血案。”

“放心,规矩早就定好了,价高者得。”苏晓嘴角一挑,“狄大人恐怕没有那时间,也没有那银子。”

“你是铁了心不想跟狄大人破镜重圆了?”

“破了的镜子就是圆了也是用不了的,再说你也知道我们那面镜子重来就没有圆过。”说起狄光嗣,苏晓依旧是闪烁其词,“不说了,客人都等急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准备上场了。”

美人耸耸肩膀,也不再逼问,虽说苏晓跟狄光嗣的事,只是以前从苏晓的口中断断续续的知道一些,再加上在上一次她误会了苏晓跟甄琅忻,又听她解释了一些,不过就这些再加上自己的联想和猜测也不难知道他俩那点奸情猫腻。不就是大官家的少爷爱上了乐坊的琴师,人家宰相大官自然是看不上一个小琴师了,便是让体己的人找苏晓谈了谈,可是谁知,苏晓还就冒出了女英雄气势了,一甩袖,连封信都没留,就走了。估计,狄光嗣早就知道苏晓在贝州,所以一到贝州便是想踏着她这块石头登上苏晓那艘旧船,可惜,相亲宴被甄琅忻一搅,狄光嗣就改变了策略,于是乎,便是之后的一系列的乌龙事,直到把甄琅忻抓奸在床,他们的奸情也因此败露。

呜呼哀哉,此刻还真是乱也啊!美人又叹了一声,看了眼苏晓,转身回去,亭子里还有两麻烦等着自己呢,今儿她就好好看戏吧!

拾捌牡丹(一)

贾美人语录之十七:“狗逼急了跳墙,耗子逼急了咬人,这男人逼急了,就不是人了。逼急了的男人整个就一禽兽!”

一些花娘正莺声燕语跟甄琅忻逗笑,一见美人回了亭子,均是起身,“瞧,咱们二少奶奶回来了,今儿是我们姑娘的大日子,贾二爷跟二少奶奶就好好的看表演吧!我们先走了。”

美人抿嘴淡笑,微微身并没有言语,不过花娘们一走,她的小脸就拉了下来,“甄琅忻,你不错哦!那么一点礼物,哄得这些姐姐妹妹们倒是热情啊?不过你可别忘了,我可是都写了休书的,可不是什么‘二少奶奶’了。”

文蔓藤一听,刚刚的乌云遮日瞬间散开,一片阳光明媚,只差就接“就是,就是”了。

甄琅忻看着文蔓藤“哼”的一声,转向美人满脸赔笑,“她们都是冲你跟苏姑娘的面子不是,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再说若不是你苏姐姐张口,我也请不动那些姑奶奶到我家去演戏,说来说去,还是你的功劳,我都知道的。”

美人撇撇嘴,转身坐到二人中间,文蔓藤忙是递上茶水,“美人喝茶,这是你最喜欢的红茶。”甄琅忻也不甘示弱的递上干果,“美人,吃核桃,我都给你敲开了。”美人翻翻白眼,轻叹一口气,这两神经都有些问题。“你俩都给老娘消停一会儿,一会儿苏姐姐出来,都给我喊价去。”

“喊价?”

“为什么喊价?”

甄琅忻马上坐正,“美人,我跟你苏姐姐真的没有什么的,我就是来看一热闹的。”

文蔓藤一听,嚯的起身,“美人,这烟花之地我向来是不来的,更别说喊价要花娘了,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的。”

“喂,你个蚊子还是苍蝇的,美人是我娘子,你想都别想!”甄琅忻见文蔓藤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直接表白,火大的很,只差露胳膊挽袖子了。

文蔓藤丝毫不惧,一脸谁怕谁的表情,“蚊子可不是你叫的,那是美人的专称。”二人还就此对上了。美人看着二人,不由的摇头,看这样子,她不发飙二人是不会消停了。罢,“嘭”一声,美人狠狠一拍桌子。“都给老娘消停!”

果然,一室静寂。甄琅忻见了美人向来是软骨头,文蔓藤自小被她欺负到大,也早就有了奴性,二人蔫吧的坐下,脸上虽是不忿,可都不敢再造次。

此时,楼下忽的响起欢呼声,接着弦乐起,只见苏晓抱着琵琶上场,指尖流水在琴弦之上,犹如珠玉落地。场下瞬时静了下来,不管懂不懂琴的人,似乎都不敢去破坏这美妙的声音,均是痴迷的听着,看着。

一曲作罢,余音袅袅,掌声雷鸣。

文蔓藤脸上有着几分佩服,“没想到这青楼之中竟还有如此妙人!技法娴熟,感情丰富,琴音似涨潮之水,大气汹涌,余韵似湖平风睛,柔软的令人屏住呼吸,只是”

美人和甄琅忻皆是不懂音色之人,听文蔓藤一讲,也是好奇,“只是什么?”

文蔓藤看向美人,“只是这弹琴的人似乎心事满怀,郁郁不安,此曲本无什么哀思愁怨之情,不过她的琴音从头至尾都透着一个‘悲’字,中段的时候,更是声声有泣。”

文蔓藤说完,楼下的老鸨也开了口。“今儿是我们花牡丹姑娘的大喜,我也知道各位爷都等急了,不过规矩还是要说好的,五百两起价,每次加价一百两,哪一位爷们今儿最慷慨,那哪一位就是今儿的新郎官,我们花牡丹的入幕之宾了。”

鸨母话音一落,楼上西厢房的小厮已经叫价,“一千两!”

楼下一片哗然,哪里有刚开始就一下子加价这么多的啊!有些人的脸上大有失望之色,戚戚的坐下看热闹。鸨母倒是大喜,嘴巴子差点没列出脸去,“这位贵人有魄力,一千两啊,还有哪位爷要出价啊?”

甄琅忻听了喊价不禁咋舌,“美人,原来你苏姐姐这么值钱啊?不过是一夜新郎,就一千两!一千两能买多少马种了。”

美人看着甄琅忻真的举手数了起来,简直哭笑不得,真是不知该说这厮聪明好,还是愚笨好!敢情他那点子聪明都用马身上了,怪不得要把爹和外公当马贩子才能明白几分。

文蔓藤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惊讶之外,便是极有深意的看着美人,弄得美人也有些不自在,那眼神不像以前的小蚊子,倒像是一只饿久了的狼。

正巧此时又有人喊价,美人忙是起身,站到亭子口。

原是二楼东厢的小厮喊价,“我家爷出一千二百两。”

“两千两!”

那东厢的小厮话音才落,西厢的就又出了高价,不过这一次不是小厮喊价,而是那房中的正主。

美人一直以为,这来花楼买那些子年轻姑娘的都是些四五十岁的探着肚子的老商人,或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官们,可是这从西厢出来的公子也就三十岁上下,一身白衣,眉清目秀,身上毫无□晦气,根本就不像应该来这里的人。

场下被这一声“两千两”惊得破涛汹涌,人人都仰着头看出了天价的人是谁,美人看向苏晓,却生出几分奇怪,苏姐姐也是抬头看着那出价的公子,可是眼中分明有着哀求,还有那鸨母,脸上有些僵硬,张着大嘴,看着楼上。

看来,这也是旧相识,难道又是有什么奸情不成?

美人嘴角一勾,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她转身看看算的认真的甄琅忻,摇摇头。冲文蔓藤钩钩手指,耳语几句。文蔓藤犹豫一下,还是从亭子走了出去,冲着下面已经沸腾的人群又投去一枚炸弹,“我出三千两。”

苏晓忙是看向文蔓藤,一见一生人,只是有礼的躬身行礼一表谢意。鸨母也终是恢复了神志,又是咧着大嘴,招呼开来。

楼上的公子,眯着眼看了看文蔓藤,眼里有些不屑,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音量不大不小的喊道:“五千两!”

文蔓藤向亭子看去,美人竖起一根手指,可他却摇了摇头,面有难色。美人见他迟迟不出声,自己又不能开口,只得大力的踢了一脚甄琅忻,“你喊一万两!”

“一、一、一万两?美人,我上哪里去弄一万两啊?”甄琅忻惊讶的大叫。

美人翻翻白眼,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他的小腿之上,“让你喊你就喊,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啊?银子不用你出,你放心,不会让你爹打断你的腿的。”

甄琅忻捂着小腿,后退几步,“不是我出也不成,到时候你爹和外公知道了,我刚树立的那一点样子就轰然倒塌了。”

美人双眼一眯,显然已经是怒了。甄琅忻马上敛了神色,假装一副大义凌然,“别怒,我喊,不要命了也喊还不成吗?”遂,他且是探出身子,从亭子直接喊价,“一万两。”

台上的鸨母似是也没有料到会喊道如此之高的价码,双目锃亮的犹如已经坐拥万两银子,抬头一见甄琅忻,竟是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甄家马场的二少出价一万两,还有没有哪位爷要出价的了,不然我们今儿的新郎官就是甄二少了。”

甄琅忻额际一道青筋浮了浮,几滴冷汗贴在额上,欲滴将滴之时,最后伸手拭去了,接着满是忐忑的看着二楼一直喊价的公子。估计,若是那公子不喊价,他就有坐地哭出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