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晚上有足够的精神,下午她决定就趴在寝室睡觉,周亚丽已经应邀出去了,看来暂时是回来不了了,临走前和陈诗说了加油。覃悠和林月珍也都窝在寝室睡觉,冬日的下午,在有暖气的屋子里,拥着棉被安睡到清醒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四点左右陈诗被电话吵醒,是系上的一个老师,问她现在有没有空。陈诗平日和这位老师关系不错,虽然有些美梦被打扰的不满,但也并不好发作,只懒着声音问什么事。那个老师也没听出她声音睡意浓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总结起来就是——她需要陈诗去一个地方帮她取一些东西。

陈诗汗,为什么非要她去取啊。

“陈诗啊…我家孩子发高烧了,我在医院呢,但是那个文件也很重要,对方说得马上让人去取,我先生也还在加班,我没办法,只能拜托你了…”

老师说得恳切,陈诗问了地址,暗暗算了算来回所需的时间,可能也就一个半小时,学校到电台只需半个小时,现在四点不到,晚上节目是八点开始,时间应该还是充裕的。

“陈诗?你帮帮忙好不好…李XX先生今天晚上就要回上海了…”

陈诗捕捉到一个名字,“老师,你是说上海XX电台的那个李先生吗?”

“对啊!他来北京出差,顺便给我带的文件…”老师笑笑,“陈诗,你不是说很喜欢他吗?正好可以和他说说话…”

陈诗思考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下来,精神抖擞地起身穿衣服,满心欢喜,今天真是幸运日。

李先生是她喜欢多年的DJ,中学时代陪伴良久,也算是她开始沉迷播音的导火线。一直没有见过真人,今日有此机会,自然得牢牢抓住,至少说声感谢。

然而,她今天并没有吃苹果保平安夜平安如意。

顺利见到李先生,说明来意拿到东西,陈诗忍不住向眼前儒雅的中年男子说明自己多年的喜爱,并坦言希望日后能成为他那样优秀的主持人。李先生也甚是惊喜,善意地留她下来聊了会儿天,并邀请她一起吃晚饭。陈诗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她得赶回去准备准备,只能惋惜地拒绝。李先生也很体谅,陈诗还很开心地请他晚上若是有空听听那档节目。

从酒店出来,夜色已经缓缓降临,但陈诗心情愉悦,跳上公车时嘴角含笑,走了一站路,一个老婆婆上来,她立马起身让了位置。她手拉着吊环挤在车厢里,却没有往日的浮躁,轻声哼着歌,脑海里还顺了顺晚上的文案。

公车又轻巧地驶过几站后,陈诗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忘记了,热爱堵车的城市怎么会放过平安夜这样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呢。她踮着脚看,只觉前方一片车水马龙,看不到尽头。又看看时间,六点二十,稍稍宽慰自己,还有一个多小时,一定能赶到的。

车子一动不动,乘客们都开始不耐烦地抱怨,她穿着高跟长靴,站了这么久也觉不适。但内心对迟到的担心与焦躁早就掩埋了身体上的痛楚。车子每前进分毫,她的心就跟着悬起来,满眼期待,但公车始终是乌龟爬步,半个小时过去,不过前进了数十米。

手机的日程提醒七点准时响起,是她几天前设置好的,她看着屏幕上写着的‘出发去电台,别忘了带齐东西哦,加油陈诗!’,委屈一股一股冒起来,鼻头微酸,脑袋里一片混乱。现在如果立刻通车,她再下车打的,应该还是可以赶上的。但是…耳边全是各种车辆的鸣笛声,前方没有任何动静。听说是因为平安夜在外追打嬉闹的人太多,前面出了点事故,交警还在处理。

她将头埋在手臂里冷静了下,振作起来拨打寝室的电话。

嘟嘟声不过响了四五声,陈诗却觉得有四五分钟那么漫长…

“喂…你好,找哪位?”

覃悠低软的声音此刻竟仿若天籁…

“小悠!是我!”

“陈诗?你不是去电台了吗?”

“我…”陈诗停了停,转而问,“月珍在吗?”

“月珍她不在,说是考砸了,心情不好,一个人跑出去吃大餐去了…”

陈诗闭了闭眼,没有办法了,哪怕她多么不想请覃悠帮忙,多么不想在覃悠面前示弱,多么不想让覃悠见到自己的狼狈。她深吸一口气,跟覃悠说了下自己的大概情况,覃悠在那边也跟着着急起来,

“那怎么办?要不你先给电台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的DJ一个人先顶顶?”

“电话我自然是要打的,我现在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你尽管说…”覃悠焦急的语气竟仿佛受困的是她自己。

“我写好的文案,还有那些收集的资料和CD放在我抽屉里,我现在没时间回来取了,你能帮我送去电台吗?我想办法尽量按时到。”

“好好好…”覃悠连忙答应下来,“小诗你不要担心,肯定能赶到的…”

“嗯。”她挂掉电话,看着路边的霓虹彩灯,心里却只剩一片沉郁的黑色。

覃悠挂掉电话,从陈诗的抽屉里找出东西,匆忙地往外冲。下楼时电话响,是陈彦铭,她接起来,言语间自然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小悠,你怎么了?”本来是想请她出去一起过平安夜的,怎么她这般焦急?

“哦…没什么,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去电台…”

“这样…”陈彦铭沉吟,还能听到她那边叮叮咚咚下楼梯的声音,“你现在还在学校吧?”

“嗯…我得马上赶过去…师兄,有什么事我们晚点再说。”

“诶?!!等等…”陈彦铭叫住欲挂电话的覃悠,“你在校门口等我,我陪你去。”

覃悠握着手机,心情微漾,他们又是很长时间不见了,钟亦晨说他虽然保研了,但也还在实习中,上面交下来的任务又特别繁重,实习后期本来应该是轻松混日子的,只他一个人越发忙碌了。钟亦晨还幸灾乐祸地说陈彦铭肯定是被他那女上司看上了…难得今天平安夜,他还能想起自己。

糟糕!覃悠一拍脑门,她悠悠闲闲地走在这里想什么呢?!!要去送东西的啊!

她收敛心神,往校门跑去,气喘吁吁地到达时,陈彦铭已经站在一辆出租车边微笑朝她招手了。

这边的路并不拥堵,他们七点半左右就到达电台。覃悠站在一楼大厅给陈诗打电话,她说她正在路边招出租车。

“小悠,你先把东西送到九楼,找舒姐,就是那个节目的编导,就说是我的同学,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好。”覃悠稍稍放了下心,和陈彦铭乘电梯上去。

“师兄,谢谢你啊…其实你不用专程陪我来的。”覃悠对着电梯墙壁上陈彦铭的眼神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反正我找你,你既然有事,就先办好了这些事,再来应付我呀。”陈彦铭意外调皮地冲她眨眨眼,覃悠脸上一僵,头缓缓低下去,那异样的感觉又冒起来。

第二十六章·电台2

第二十六章·电台2舒姐待人很是和善,但眉目间的忧色掩不住,毕竟计划好的节目如今连唱主角的人都还没到场。她直接把覃悠和陈彦铭带到了导播间,各个环节都已经就绪,直播间里还在进行这一时段的点歌节目,原先要和陈诗搭档的男DJ也在导播间等待。听工作人员说陈诗还没来,略微皱了皱眉。

“小奕,要不你先一个人顶着?”舒姐提议。

“行是行…不过这节目做了有一段时间了,每次都有同学过来,今天一开始没新人来,听众难免会不习惯。”那男DJ看到覃悠,走过来问,“你们是陈诗的同学?”

“是啊…”覃悠答话,扬扬手中的东西,“我来给她送东西的,不好意思啊,她实在是有急事,又被堵在路上了…麻烦你稍微顶一下,她很快就能到的。”

覃悠对陌生人说话,向来温和有礼,为了表示歉意,脸上还带着微笑。那个叫小奕的DJ笑看着她,思索了会儿,

“要不你先顶替她吧?你声音也满好听的…”

“啊?!”覃悠大惊,她的声音…说不上好听吧,况且…“她真的马上就到,我根本没有播音的经验,也不知道你们这个节目的运作,我想…”

“没关系,很简单的,你现在脑海里想几首你喜欢的歌曲,把歌名报给我,你再自己想点推荐的理由,说点话就行了。我们就当聊天…”

“可是…”覃悠皱眉再次拒绝。

“就这样吧!”舒姐拍掌,“节目必须照常进行,你就先顶前半个小时,我们说今天有两位R大的同学就行…”

“舒姐…”覃悠实在觉得不妥。

“同学,帮个忙吧…”舒姐语气恳切,“我们节目不可能因为她迟到就迁就她一个人啊…”

覃悠动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直沉默的陈彦铭将她拉到角落,柔声宽慰道,“没关系,你平时不是很爱听歌吗?随便介绍几首,说说你的感想,再和那个DJ聊会儿天就过去了…陈诗现在迟到,是我们理亏,你先帮顶着也算是帮陈诗的忙了啊。”

“这样真的好吗?”覃悠迷惘无助地看着他,一张小脸全是信任。

“嗯。没关系的…而且你声音很好听,能通过电波听到的人真是有福了…”陈彦铭理理她额前的刘海,笑得眉眼弯弯。

覃悠跟着笑了笑,舒了一口气,握拳道,“好吧!我尽力!”

回身便和小奕沟通播放曲目,她写了几首自己喜爱,且能说出个所以然的歌曲给他以便他查找音频。小奕拿到歌单淡淡瞄了瞄,心内暗暗讶异,对眼前这个女生另眼相看了起来。唔,她的欣赏水平还挺有个性。

协调的速度很快,八点报时时,上一个节目的DJ吐着气走出直播间,小奕和覃悠又坐了进去。戴上耳塞,里面还在播放广告,覃悠手心微湿,抬头透过直播室的玻璃窗就看见陈彦铭站在导播间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口中说着加油。她慢慢摊开手,又默记了一下自己想好的推荐词,安定下来。

节目的片头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她意外地没有紧张。然后小奕磁性的声音出现,“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FMxxx音乐后花园,我是小奕。今天我们请到了R大的两位朋友,来与我们分享动听音乐。首先请第一位同学给大家打个招呼。”

小奕一个眼神递过来,覃悠就很自然地凑近话筒,声音含笑,温柔缓慢地说道,

“大家好,我是R大的覃悠,很开心今天能来参加这个节目。在这个寒冷的平安夜,用音乐给你送上点滴温暖。”

小奕又很职业地接过了话头,覃悠觉得播音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困难,更是放松了神经,就像平常那样,回答小奕的一些问题,然后介绍自己列出的第一首歌。

“我要推荐的第一首歌,是涅槃乐队在1993年录制的MTVUnpluggedinNewYork时翻唱MeatPuppets的OhMe。这是一场经典的表演,不插电的形式,舞台上的烛光和鲜花,使柯本看起来平和了许多,谁也没有想到几个月后他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OhMe这首歌,就像是柯本对所有人的倾诉——如果我必须被生活抛弃,如果我必须触摸自己的触觉,我将会失去我的灵魂…Oh,me!你可曾也这样自我剖析?可曾这样叹息着向他人诉说你的困惑不解?这首歌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来听,或许有些阴霾,但我还是想将它介绍给你们。Oh,me!Oh,you!这个平安夜,我们在一起。”

轻缓地说完这一段话,覃悠自己也怔了,导播适时地推进音乐,她摘掉耳机,觉得直播间真是安静。抬眼,陈彦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她心口的那一块冰石。一曲放罢,小奕笑着说,

“我没想到你会推荐他们的歌…说起来,这张不插电的碟现在似乎很难买到了。”

“是啊…我还得感谢一位朋友,是他送了一张给我。”覃悠语气又愉快起来,对外面的陈彦铭吐吐舌。

“嗯…今天是平安夜,我们还是听点温暖的歌,小悠你准备的下一首是什么样的歌呢?”

“平安夜,自然要听些与圣诞相关的歌…”覃悠又进入节目的状态中,开始介绍下一首歌。

陈彦铭一直在导播间看着她,觉得她的声音从电波里传出来和她站在他面前说话,又有很多不同。嗯,电波里的她,放缓了语速,温暖贴心。她说话时,手势很多,大概因为第一次播音还是紧张,脸上表情很丰富,即使她不说话,你也能猜到她所想。偶尔她抬头看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迷路森林的孩子,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寻找熟悉感和安定。这种被依赖的满足膨胀在他心深处,使他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八点十八分,陈诗终于到达电台楼下,慌乱地按下电梯给覃悠打电话,一个甜蜜女声温柔地提醒对方已关机。陈诗皱皱眉,没电了?不管了…覃悠应该在上面等她。看着格格上升的数字,陈诗松了口气,对着电梯澄亮的墙壁整理了一下仪容。来不及给舒姐打电话,她直接推门走进了导播间。

一个她熟悉却也陌生的声音配着柔和的背景音乐舒缓地漾满整个空间,陈诗呆站在门口,透过几个人头,准确无误地看到了覃悠——坐在直播台上,戴着耳机,面带微笑说着话的覃悠。而覃悠轻松靠坐的那个位置,正是她匆忙赶来这里的原因。为此她沿街小跑了好长的路,跑至没有堵车的路口,在冬日寒风里等待了好久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忍受着司机的白眼,拼命催着快点快点…

她梦想之路的第一步台阶,居然这般轻易地让别人率先踩了上去。

“哎哟…陈诗,你可来了…”舒姐看见她,赶紧迎了过来,语气里有些小责备。

“舒姐…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这么堵车。”

“算了…”舒姐挥挥手,“幸好你叫了一个同学来送东西,正好请她帮忙顶顶上半时段,你准备一下,下半时你上。”

陈诗点点头,再度抬眼见覃悠在里面一脸解脱地笑着朝她挥手,电波里播放着她不熟悉的音乐。陈诗淡笑回应,覃悠已经风一样地从直播间冲到她眼前,扯着毛衣领子说,

“你可来了…赶紧进去,可把我憋坏了…”

“谢谢你了。”陈诗捏捏她的脸,“可是舒姐说你先把最后几分钟上完,我下半时就上就行了…”

“啊?!不是说好你来了就让我下的吗?”虽然推荐自己喜爱的歌给别人听,有一种分享的快乐,但覃悠实在对那压抑的直播间无感。

“就最后几分钟,说个结语就好了…”陈诗又把她往里面推,余光里瞄到她静心准备的资料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眼神一暗,手拍拍覃悠的肩,“赶紧进去…歌都快放完了…”

覃悠垮下肩膀,不得不进去和小奕做上半段的结语,说些客套话然后再见。

半点报时,覃悠彻底解脱,开开心心地走出来,对正要进去的陈诗说,

“小诗,你的东西我放在那个桌上你看到了吗?”

陈诗扬扬手,笑得灿烂,“已经拿到了…真不好意思啊,把你闹这里来坐了半个小时。”

“没事儿…”覃悠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大声对她说,“加油哦!我先走了…”

陈诗点点头,早就留意到陈彦铭在等她,但此刻她没有八卦的心情。从堵车开始,郁结在心里的委屈担忧凝结成一种更可怕的情绪,在看到覃悠坐在直播台的样子后,在看到自己辛苦准备的资料被抛在一旁后,在看到覃悠真诚地为她加油后。

明明知道没有覃悠什么事,心里还是对她升起了厌恶。凭什么?!!凭什么覃悠总是阴差阳错,轻易地就站上了她梦想的位置,她为之努力的位置?!!她也会不甘心,也会嫉妒,也会怨恨。

陈诗坐下,戴上耳机,眼前的电脑屏幕显示的有节目过程中听众发过来的交流短信,很多人都说很喜欢覃悠推荐的歌曲,她深吸一口气,虽然她的自信在面对覃悠时总是有些底气不足,但是——她还是相信自己能做得很好,能做到最好。

即使,这个平安夜,她委实过得狼狈。天堂地狱,不过一墙之隔。释然或是纠结,也不过在她一念之间。

第二十七章·初雪

第二十七章·初雪北方的冬夜,气温极低,张口而出的雾气似乎立刻就会在冷空气中凝结。南方的冬天虽阴冷潮湿,但绝不会冷至这般的程度。这已经是她在北方渡过的第二个冬天,她还不能说完全适应,更遑论喜欢。然而北方的冬天是有雪的,未到这里上大学前,覃悠关于雪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学时代。

寥寥可数的有雪的寒假,一堆人在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用家里废弃的小盅子装满雪架在火上烤使之融化,然后用舌头尝尝雪水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味道?甜的,苦的,还是无味,她也记不清楚了。去年冬天见到雪,她还很是兴奋了一阵,被一直生活在北方的周亚丽鄙视。不像南方偶尔飘飞的小雪覆在屋顶树梢的一层薄薄的白色,这里的雪厚重,也显得更加雪白。真正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若今后她留在这里,原因里肯定是有一项是属于雪的吧。

从电台大楼出来,华灯迷彩,霓虹闪烁。覃悠紧了紧衣服,跺了跺脚,在温暖的内室呆久了,一时出来还有点不习惯。

“想不到你主持节目也还满好的啊,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主持人?”陈彦铭看她认认真真拉好手套,扯扯围巾,然后转头过来坚决地说不。

“我不适合…这样的电台还好,别人至少看不见你…我兴趣不在这里。”

“那你兴趣在哪里?”她拉起围巾遮住嘴巴的样子煞是可爱,陈彦铭失笑追问。

“嗯…”覃悠眯眯眼,“其实我中学时想过以后在本职工作外,要自己开一个书店,把店面装饰成我喜欢的模样,在美丽的书架上摆满我喜欢和别人喜欢的书籍,顾客们可以坐在店里看书…”

“你还可以给他们提供咖啡?”陈彦铭打断她的一脸向往,了然地说。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睁大眼睛,一副你好厉害的神情。

“傻瓜…你这样还做什么生意?又是免费看书又是咖啡的。”陈彦铭好笑地揉揉她一头乱发,“你这个兴趣,太理想化了。”

“所以嘛…”覃悠颓败地低下头,“只是梦想而已…哎,要是我有很多的钱不用愁生活就好了,兴许就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陈彦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隐隐浮起笑容。

“呐?!”覃悠抬头在他眼前晃晃,牵引到他的目光后挑眉一笑,“难道我们今天就站在这里讨论理想问题?”

陈彦铭回神,朗声笑出来,“自然不会。我本来就是请你出来过平安夜的。”

“是吗?亦晨他们也一起?”每次出来玩总少不了那些人的。

“不。”陈彦铭摇摇头,“就我们啊…”

覃悠微讶地张了张嘴,又晃着脑袋嘟哝了一声,指指前面的路口,“那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吧?”说完兀自向前走。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交通拥堵严重,两人在学校附近的广场不得不下车。在马路对面就见广场上人山人海,成群结队满脸笑容的年轻人,在这个本不属于他们的节日,他们却有了理由肆无忌惮地奔跑嬉闹,大喊大叫。

去年的圣诞节,她为了围巾事件落寞而归,后来和林月珍出来也只在学校内转圈而已,竟没有体验到户外广场的疯狂。

“要不要过去玩?”陈彦铭看她一脸惊奇的样子轻声问。

覃悠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是要过去吗?”

“是啊。”他耸耸肩,“我无所谓,你想过去吗?”

“呃…”覃悠再往那边看了一眼,人群外围有零散售卖喷雪和充气棒的小贩,商场前大棵被精致装饰的圣诞树闪亮逼人,空气里都是喜庆的味道。

“我们现在是不是要穿过广场就可以到学校前那条路了?”覃悠偏头问。

“理论上是这样…”陈彦铭笑着点头,她还是想过去看看的啊,但又特地给自己找个理直气壮的理由。

“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覃悠呵呵冲他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已经不是往日孤芳自赏的冷淡少女,不会固执地只沉溺在自我的世界里,也会渴望世俗暖意,并融入其中,嗯…和身边的人一起。

走过去才知道他们刚才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广场中央拥拥堵堵一大群人,分成两队似打仗般,在喊过123后冲向对方阵营,用手中的充气棒乱打一气。那充气棒打在身上自然不会多疼,可声响不小,那砰砰的声音和各种色彩各种花色的充气棒在视线里此起彼伏,覃悠抖了抖身子,难道他们要穿过这疯狂的人群?

陈彦铭看她惊异的侧脸,好笑地说,“要不我们从那边绕回去?”

“不!”她干脆地回答,怎么能打退堂鼓!“不过…呵呵,这样子我们好像是过去不了哦。”她仰头狡黠地看他,眼睛像狡猾的狐狸,又似迷惘的小鹿。陈彦铭故作正经地点点头,沉吟,“好像是这样…”

“那…”覃悠再看了一眼热闹的‘战场’,陈彦铭以为她会说那我们还是从那边绕吧,谁知她开口说,“那我们小心地从边缘绕过去吧?我…还想去看看那边那棵漂亮的圣诞树呢。”

陈彦铭往对面的圣诞树看了一眼,闪闪亮亮的,确实好看。“好啊…”

其实在玩互打游戏的还是少数,许多人都只是随着人群涌过来涌过去。他们两人尽管很小心地走在最边缘还是避免不了被席卷进人潮的命运。大家都很开心地互道圣诞快乐,覃悠意外地没有往日身处在拥挤人群中的窘迫和不耐烦。陈彦铭一直小心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被挤倒,她却一脸笑容玩得很开心,扭过头来说,

“我都不用自己抬脚诶,反正有人推着我往前走。”

陈彦铭无语低笑,又一波人潮涌来,他被推挤贴上她的背,手下意识地搂了下她的腰稳住身体。她敏感地直了直腰,他还未道歉着松开,下一波人潮又袭来。这下可不能悠闲地享受‘有人推着走’了,身边好些学生样的人,不管认不认识,充气棒照样伸过来打你两下以表达他们的喜悦,有的不留意还打到了头。被打到的次数多了,覃悠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回头一直在身后的陈彦铭却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被人群挤去了何处。她心里一急,踮起脚四处张望,大声叫他的名字。因她只脚尖着地,一堆人挤过来她重心不稳竟险些倒下去。身边全是陌生面孔再加上这一吓,她什么玩乐的兴致都消失殆尽。正彷徨郁结中,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陈彦铭焦急地叫她,

“小悠,你跑哪里去了?!”

“我一直在这里啊…”她有些委屈,她又没有乱跑,他不见了她也很担心啊,他干什么一脸责备啊。

陈彦铭见她无事,放心了大半,舒缓了神色,“还以为你走丢了…”

覃悠不再说话,旁边又有人叫着圣诞快乐把充气棒扬了起来,陈彦铭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臂弯下,护着她往前走。

人群密不透风,覃悠被他揽着靠在他胸前也看不清路,只能顺着他的步子走。耳朵里还能听到充气棒的击打声,偶尔几声很近,像是就落在他身上。他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是茉莉的清香。覃悠手指拽紧他的外套,微微抬头,看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表情严肃的脸,觉得整个世界清亮起来。身边拥挤的路人,嘈杂喧闹的声响,全都消失不见,茫茫天地,只剩他们相携前进。

艰难前进,终于突出重围,离那疯狂的漩涡几米远后,陈彦铭松了口气,低头说道,“总算是出来了…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