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其他三人跟着附和,他拉下脸的时候还是挺迫人的。

得知她感冒,后面的比赛陈彦铭就看得心不在焉,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怎么,眼皮一直在跳。轮到她们比赛,他更是握紧了拳,坐立难安。钟亦晨看不下去,安抚道,

“哪里会有什么事?刚才还好好的…顶多体力没刚才好,游得稍微慢点,你别瞎担心了。”

陈彦铭没心情和他说话,眼神一直跟着她。她跑第二棒,现在正站在另一边甩手甩脚。看着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他真想…真想拉过来打两下再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

哨响,第一个人一跃入水,她在另一边也做好了准备姿势,目光炯炯。他的小姑娘,认真起来,有很美的侧脸。可坚毅可柔和,可帅气可妩媚。一眨眼她也已经跃入水中,颀长的身体鱼一般舒展开,在荡漾的水波中美妙舞动。眼看只有10米她的任务就算完成,陈彦铭松了口气,闭了闭一直未眨的眼。

霎时,只听钟亦晨一声惊呼,他心一跳,猛地张开眼睛。看水中覃悠还在游,只是速度好像慢了下来。

“怎么了?!”他心急地问。

“我好像看到旁边那个泳道的女生不小心踹到了小悠的肚子…”看他脸色一下暗下来,钟亦晨又说,“也许是我看错了,小悠现在不是还在游…”

他转头看了一眼游泳池,张大嘴巴停了话,再转头,身边的人已经冲了下去,现场一片混乱。

第三十章·黎明

第三十章·黎明她只是觉得累。

跳入水的刹那,太阳照在波光里的影子晃得她眼花,水波碰撞在她的面部,是比想象中更强烈的不适感。原本喜爱亲近的透明水域成了黑色深渊。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咬牙往前游。50米的距离并不遥远,但她迟迟感觉不到彼岸。头探出水面,就可以听到整个场子里的加油声尖叫声,嘈杂得让她难受。再沉入水下,那些声音变成奇怪的波音模糊地响在耳边,触动着她脑神经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不知道旁边那个人怎么就一脚踹到了她肚子上,痛感袭上脑袋时,她还在想这50米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水减轻了那人的冲力,但疼痛仍然是免不了的,更何况她本就神经恍惚,这时也只能仅凭最后一点毅力在支撑。

流年不利,说得就是最后十米的她。眼看就要到终点,腿极不争气地抽筋了。她痛得张大了嘴,池水就毫不留情地灌了进去。节奏被打乱,手脚乱扑腾了几下,她就彻底没了力气,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岸上的惊呼,勉强睁开眼,满目幽蓝的池水,在热情的日光照耀下,却有着寒人的温度。

覃悠幽然转醒时,先是闻得淡淡的药水味,睁开眼睛一片白色,她应该是躺在校医院的床上。

“醒了?”熟悉的男声,不悦的语调。

覃悠惊愕地转头,陈彦铭面色阴沉坐在床边,眼神恼怒地盯着她。覃悠转转眼珠,房间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人。

“嗯…月珍呢?”她头还痛得很,说话细软无力。她看到陈彦铭脸色稍微好一点,靠在椅子上伸直了双腿,懒懒地说,“哦…她好像是去找谁理论去了吧…”

“理论?!”覃悠睁大眼,声音也高起来,“理论什么?!”

“有的人,带着感冒,很英勇地去参加比赛…结果运气不好,又被人踢上一脚,腿又抽筋,很丢脸地晕倒在游泳池里了…林月珍作为某人的好朋友,气愤难平,找那人理论,想请那人来道歉呢。”

覃悠听完他这话,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陈彦铭很少这样说话,虽然是调笑的语气,眼底的怒意却没有丝毫减退。于是她也成了软柿子,

“呃…那有没有人去阻止她啊…别人又不是故意的。”

“噢!别人踹你一脚不是故意的,你偏要逞能去比赛也不是故意的?”陈彦铭盯着她悠悠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为你担心?”

覃悠扁扁嘴,低下头,为什么他一副理所当然教训她的样子?她也不是故意要感冒要晕倒的啊…陈彦铭最受不了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能轻叹一声,移过椅子凑近她,握住她放在被面的双手…她抬眼的同时,手往后缩,但他握得太紧,她挣脱不开。他的前襟上还有些微水痕,难道是他带她过来的吗?

他就这样看进她黑白分明的眼,酝酿着今天看到她沉入水底时最想对她说的话。

“小悠…”

覃悠嗯了一声,有些苍白的脸瞬间染上绯红。

“我…”

门被猛地推开,伴随着林月珍不满的娇喝,“她就是故意的!!你们偏拦着我!!她凭什么故意踹小悠一脚?!!两个不相干的泳道,就她脚伸那么长?!什么东西!!她那小短腿,还没我们小悠的一半长!!”钟亦晨和周亚丽满脸无奈跟在后面。

覃悠早就挣开了陈彦铭的手,看他镇定地起身皱眉,抛了个眼神给钟亦晨。钟亦晨耸耸肩,摇摇头。

“啊!小悠…你醒了!!”看到坐起身的覃悠,林月珍又收了满脸怒色扑了过来,这边摸摸那边瞧瞧,心疼地说,“吓死我了!头还疼吗?”

“我没事…”覃悠心里暖暖的,拉了月珍的手询问道,“比赛怎么样?没耽搁吧?”

“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比赛呢?!”林月珍敲她的头,“好像说接力预赛下午再比,不过你不用去了,老刘找到替补了…真是的,早为什么不把你换下来?老刘也讨厌…”

“那就好…”覃悠放了心。

“小悠你没事就好,你没看月珍刚那个样子,跟护犊的老母鸡似的。”周亚丽走过来笑说。

“什么老母鸡?!”林月珍不满,覃悠笑开,“幸好你们拦着她…”

钟亦晨摆手笑笑,“你可是吓到了一堆人…月珍同学情绪激动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当时彦铭抱着你往医院跑,我和周亚丽就只有跟在月珍后面啊,能拦就拦,若实在没来得及,要真吵起来了我们也可以帮帮忙嘛…”

覃悠愕然,脑上画上三条黑线,钟亦晨这话…听起来…不过…真是他抱她过来的?覃悠余光瞟了下陈彦铭,他淡淡地坐在一边,自在从容。刚才他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的表情,竟已如幻觉。

说到前事,林月珍再度愤慨,激动地站起身来,“你们就不应该拦着我!!她肯定是故意的!我认识那个人,虽然不是新闻系的,但是和赵雅特别好…赵雅前段时间还找过小悠麻烦呢…”

“月珍!!”覃悠喝住她,但为时已晚。

陈彦铭皱眉看过来,“她找你麻烦?”

“呵呵…哪有…月珍她乱讲。”

“我怎么乱讲了?!那次亦晨请客,她不是发酒疯把你拉洗手间去说话吗?!她那神情,那口气不是找你麻烦是干什么?!今天这个事情,我看就是她策划的!!”林月珍越说越起劲,根本无视其他四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胡说什么呀…”覃悠拉住她的手,摇摇。林月珍看她一眼,哼了一声停了话。

“…呃,我觉得我没什么大碍了,我看我还是回寝室好了…”覃悠硬着头皮打破诡异的安静氛围。陈彦铭沉着脸打量她的脸色,轻轻点点头,“那回去歇着吧…你有些发烧,记得吃药。”说完起身出门,钟亦晨说了再见追出去,在走廊里大叫,“诶!!你走那么快干嘛呀…”

覃悠愣了神,总觉得他今天对她格外不满似的,很容易生气,他以前是绝没有给过她脸色看的。

“呵呵…陈师兄今天的模样真像是你父亲…”林月珍站在一旁干笑两声,将眼底的疑虑收起来,拍拍覃悠的脸蛋,“走吧…回家!”

覃悠抬头微笑,是啊…她不喜欢冷冰冰的病床,她想回寝室,回到温暖的家。

刚在自己的小床上躺下,陈诗风风火火地开门进来,直奔到她床边。

“小悠…你还好吧?老刘非要我留下来看下剩下的比赛…有什么可看的啊?!”

“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要真有什么意外,怂恿你报名的我可成千古罪人了…”

“乌鸦嘴!瞎说什么呢!”林月珍扔了本书过来,被陈诗嘻嘻哈哈接在手里。覃悠看她们俩又开始闹,眼皮渐渐地乏起来。她满足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却还可以感受到透过阳台射进来的白花花的午时阳光,午时的校园广播准时响起,主播甜甜的声音和bossanova的背景乐无比契合,月珍和陈诗还在斗嘴,她浅浅勾起嘴角,多好啊,轻快明动的夏天。她又何必为了某些人的一点点脸色灰暗了心情?而且…她不是还可以往‘关心则乱’那边想吗?

感冒是娇气又粘人的。又遇上覃悠这么个好欺负的载体,自然是张牙舞爪,赖上好些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游泳比赛的女子接力,她们最终铩羽而归,老刘来询问覃悠病情时还颇为遗憾地表示若她在就好了。林月珍在一旁翻白眼,覃悠点头哈哈笑说刘老师你不用专程来看我,我只是小感冒。刘老师早就不是当年初出社会的白面书生,说话领导派头,眼神官方慰问,这些都让覃悠厌倦起来。

送走他,覃悠瘫在桌边枕着手臂问林月珍,“月珍,我们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虚伪的笑容,心口不一的言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林月珍的表情同样茫然,“不知道…大概吧。”她难得正经严肃地看着覃悠,轻叹道,“可是,小悠,我想象不出你奉承领导或上司的样子…”

覃悠皱皱眉,“我也想象不出你的样子…”

两个人哈哈笑起来,林月珍挑眉,“看来我以后说恶心话时,一定得避着你才行,我得维持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啊…”

覃悠点头称是。又想起她们初识的那个夏日,她推开门见到粲然回首微笑的清浅少女,她知道她的名字叫林月珍,她想问她是否看过《蓝色大门》。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问过,这时却又想起来,很想开口问她,月珍,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或者,我们已经变成那样的大人了?

覃悠低笑,在林月珍追问她为何偷笑时,将这无厘头的问题抛去了脑后。

让覃悠胸闷了好几日的罪魁祸首陈某人一直不见踪影。六月底毕业生必须全部离校,整个校园也开始有了离别的氛围,她们楼上住着大四的,时常可以看见她们晚上一脸醉意回来在走廊里大声笑闹。最辉煌的教学楼前的阶梯,似乎每天都有人在拍毕业照,刺眼的日光下,一张张笑意盈然的脸。

“哎…再两年就轮到我们了…”林月珍常摇着头感慨,引得陈诗连连笑话说林月珍也会有这样伤怀的时刻吗,真是天下奇闻。覃悠跟在身后笑,月珍性子是开朗乐观,但并不是说就没有感伤的细胞。触景伤怀,人之常情嘛。

六月二十日的下午,她顶着太阳在学校附近的步行街闲逛,出没于各个精品店,想给月珍挑选生日礼物。二十四日就是月珍的生日,她却还没想好要送什么。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精致饰品,可爱玩偶,她只得连连叹气。店主见她犹豫不定上前来问她需要什么,她尴尬摆手说看看,店主奇怪地看她两眼,她呵呵两声鸡皮疙瘩渐起。干嘛用看小偷的眼光看她?她不就是站在这里打量得久了点吗?

电话铃声适时解救了她。她舒了口气,迅速接起电话,甜甜地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呢?”

覃悠嘴边的笑容僵住,脑海里想起无聊时看过的一部韩剧里的一句台词——刚避开了垃圾车,又撞上挑粪车。

陈彦铭话语沉静,让她摸不清楚他的心情,她拿着手机走出那家小店,外面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笼罩住她,灼痛皮肤的热感,“在外面呢…”

“广场那边?”

“嗯。”

“我有话跟你说,你在麦当劳里等我吧。”

覃悠沉默,还没消化好他的意思。“还是你更喜欢肯德基?”陈彦铭轻笑,她是不是又神游去了?

“诶?!哦…好。”她喏喏地收了线,抬脚往麦当劳走。他至少还给选了个有冷气的地方。

他会和她说什么?想起那天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那日手上温热感觉似乎重回到她心尖,使她的心咚咚地快速跳起来。

唔,她有些讨厌能使自己失控的他了。

第三十一章·云开

第三十一章·云开不是周末,麦当劳没什么人,至少没有成群的小孩子和陪同的家长。覃悠是不怎么喜欢这种快餐,她宁愿去街边的小餐馆吃白菜稀饭。不过…覃悠在角落处的两人位置坐下,打量了一下四周,稀稀落落的几对情侣低声调笑,空气里流动着舒缓的音乐…这里确实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这个位置看不到进口,却可以从斜前方的落地窗看到外面广场上的情况。穿着时尚清凉的女孩子们打着漂亮的太阳伞手挽手走过,午休完毕的营业员穿着制服疲惫地往商场而去,无目的闲逛的人群,个个有最淡漠的脸。她撑起下巴,眨眨眼,她等待的那个人就这样出现在视野中。

他穿着白色的T恤,灰白色长裤,手腕上戴着她常见的那块表,金属表面在他行进间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覃悠换了只手托着下巴,淡淡叹气,造物主真是不公平…这一刻走在他周围的同龄男子都是不幸的,与他擦肩而过的同龄女子都是幸运的。他走路目不斜视,并没有发现覃悠在暗暗观察他。覃悠像一个八卦记者将他研究了一番,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又忐忑起来。

这个在人海里鹤立鸡群,卓越不凡的男子是来寻她的。他说有话要说。

几分钟后,陈彦铭端着两杯可乐走来这边,张望一圈看到覃悠后,举步走过来。覃悠还是很有礼貌地站起身来打招呼,没有漏掉几米之外的那些好奇目光。

陈彦铭把可乐递给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今天挺热的,喝喝冰的也不错…”

覃悠双手接过,还冒着水滴的杯壁真是透心凉,局促地坐下,鬼祟地再次张望…嗯,没有人看这边了…

“呵呵,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呀…”她转过头来,含着吸管小口吸可乐。

陈彦铭失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看什么。只是他的小姑娘,以为那些目光都是因他而来,实际上,也有多数是因为她吧。她夏天里都是T恤牛仔裤,人高挑清瘦,露在外的皮肤玉般温润,她似乎是不出汗的,只站在那里,就是沁人心脾的清爽。

这几日被毕业时的各种手续琐事耽搁,竟一直没静下心来联系她。时间不多,他要说的话,今天一定要说完。

“感冒好了吗?”寒暄开场。

“好了…”覃悠嫉妒低头喝可乐,为什么她觉得气氛不妙呢。

“那就好…”陈彦铭左手扶着杯子,右手轻点桌面,那节奏让覃悠心更慌,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想说点什么,但触及他认真的目光,又偃旗息鼓默默无语。

“那天…”他再度开口,“对不起…我脸色不太好。”

“没关系…”他约她就为说这个对不起?

“但是,我的确很生气。”看着覃悠无意识地做了个无语的表情,他失笑,“是真的生气…气你不爱惜自己。”

覃悠手指抠着杯壁,残留的水滴顺着指尖流至掌心,凉意透骨,她的心没来由地一颤。陈彦铭伸过手来抓住她的手时,她竟没有抗拒,只是抬眼幽幽地看着他。他削薄的嘴唇在眼前有规律的翕合,好听的声线像是催化剂,使她刚喝下腹的可乐直接进化成了酒精,烧红了她的面颊,模糊了神智。但那些话却雕刻般清晰,一字不漏地通过听觉系统直达心底。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嘴角有浅浅的微笑,覃悠脑袋里除了他说出的那些话,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是不是他送她回来的?好像是。她关上门,靠在门上甩甩头,揉揉一头短发,苦恼地叫了两声。她得庆幸此时她们都不在。她烦躁地在屋内走了两圈,决定睡觉。睡觉…

她简单地洗了下,蜷在床上,左翻翻右翻翻,仰卧俯卧,却一直睁着眼。她竟然害怕闭眼了,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他的表情,脑袋也像是复读机自动复述他说的话。

她淡薄随性了二十年,今天彻底破功了。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却无力地发现她低估了他对她的影响力,高估了自己的自信。如此折腾了半个小时,她还是疲惫不堪地睡过去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和陈彦铭相对坐在麦当劳的角落里,外面阳光倾城,他坐在逆光的那一方,却比阳光更耀眼。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很低很轻却很清晰地对她说,

“小悠…我只是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生气我没有照看好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迷迷糊糊地睡倒在我肩上,全无防备。那次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可爱的小迷糊,老是在神游,旁人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疏离的表情像是随时都可能被带走…”

“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但肯定在我自己知晓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我害怕你真的离开,我常常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去图书馆,看着你走进宿舍,你都没有发现吧?我不是跟踪狂,我只是忍不住想确定你的存在…”

“你不要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我嫉妒于灿阳,我嫉妒他参与了你前面十几年的人生,我嫉妒他见证你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成长为明丽动人的少女,我嫉妒他可以和你肆无忌惮地玩闹,我嫉妒他拥有你最纯真的暗恋,我嫉妒他轻易就让你素来平静的脸瞬间慌张,我嫉妒他所拥有的,有关你的一切。”

“但是,我并不慌张…我知道他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原谅我有些自私的小开心。后来我渐渐领悟你对他的感情也说不上是男女之情,你只是迷路了。但我心疼你的眼泪,心疼你的落寞。我对自己说,我可以等。我就在你身边,等你忘却,等你释然,等你发现,等你重新认识爱情的定义。我一直在那个位置上,只要你回头,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我。我以为我可以慢慢等…”

“还记得我们初雪那天吗?我本以为你准备好了,是想告诉你的。但你接完电话后的落寞和心不在焉,让我明白我高估了自己。于是我对自己说,我还可以等…”

“但是,现在的我,再也等不了了…不是因为我即将毕业,不是因为我耐不住寂寞…那天看你沉入水底,莫大的恐慌感侵袭了我所有的神经,我不能承受…不能承受你在我眼前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我生气,更多的是气我自己。所以我想要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给你最坚实的保护,最可靠的肩膀,给你最明媚的春天,最热情的夏天,最明朗的秋天,最温暖的冬天。”

“所以…”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小悠,请你和我在一起,请你让我照顾你,请你允许我爱你。可以吗?”

她很没用的一直流泪,感动是有的,惊喜也是有的,但不安也是有的。虽然许多人都有过暗示,说他对她的特殊,说他在她面前的温柔。虽然她自己也有过感觉,进而有过妄想,但这样,从他口中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还是像做梦一般不真实。她摸摸脸上的泪,试着开口说些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

“我…我不知道…”

陈彦铭愣了愣,又轻轻笑起来,失落被小心藏在眼角。

“你被吓到了吗?抱歉,一下子把你拉出来说这些,是唐突了…你可以慢慢考虑。”他扯过一旁的纸巾,本想给她擦脸,伸到她面前的手还是停了下来,转而把纸巾放在她手中。

看着他未达眼底的笑,她心弦一紧,窒息般难受,张口深呼吸挣扎惊醒。她一身冷汗坐起来,原来自己还躺在床上,刚才的情景是梦。

可也不是梦。

因为这梦境不过是把先前发生过的一幕幕还原了而已。

已经是六点了,寝室里还是只有她一人,夏天昼长夜短,外面天光还大明。学校的广播节目在放陈绮贞的《下午三点》,她听得头疼,下午三点,下午三点…她下午三点的时候正坐在麦当劳里等陈彦铭呢,哪会预料到半个小时后被他迷迷糊糊地送回寝室,又是另外一番境地呢。

她靠墙坐在床上,手中抛着手机,静静思考。她是确实不知如何是好,这样又不安又欣喜的心情,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在许多次暧昧不清后,她也问过自己,她爱陈彦铭吗?又或者,她对他,也像她对于灿阳那样,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她无法给自己肯定的答案。

但那些紧张,那些雀跃,那些快乐,那些在意,又都是如此真实。

后面几天她过得很不安稳,走在校园里老是喜欢四处张望,林月珍对她这样疑神疑鬼的模样简直无语,和陈诗编排她是不是有了特异功能看见了一些如魂魄,虚这样的事物。她没心情和她们斗嘴,常常一个人闷在桌前摆弄手机。

他说要她好好考虑,然后给他电话…说他不会强求,也不会来干扰她…哼,确实是没主观干扰,可是他已经给她造成客观困扰了!!她戳着碗中的米饭,暗暗腹诽。

“小悠…你干什么呢?”林月珍奇怪地看着她,“我过生日,你一脸愤恨地戳碗,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陈诗靠在另一边椅子上撑着头笑,“她这几天魂不守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谁魂不守舍?!”覃悠放下筷子反驳。

今天是月珍的生日,她们几人一起在校外吃饭,今天这家店很热闹,几乎坐满了。陈诗四处一看,竟还有熟人,是大四的师兄师姐在吃散伙饭呢。六月底,他们也差不多散了…

“听说今天是大四的留校的最后一天呢…”周亚丽喝了口汤,淡淡地说。

“好像是,你没看这几天楼上好多人都把行李搬走了吗?邮局还干脆在宿舍楼外摆起工作台来了…啧啧啧…”林月珍跟着感叹,“我生日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却处处有离别呢…”

“哈哈…这就是人品问题了。”陈诗戳戳月珍的脸,屏蔽掉她不满的叫闹,转头问覃悠,“对了…我今天还碰见钟亦晨呢,他好像也是明天走,你要不要去送他啊?”

“不知道…”覃悠低头默然,亦晨前天打电话说过,但是…她那时脑袋还是蒙的,觉得见到陈彦铭会很尴尬,于是很鸵鸟地说她得看有没有时间。

“有空还是去吧…毕业了可就难见一次了,哎…”陈诗在一旁叹息,她却陷入沉思。

毕业后是真的各奔东西,再聚是很难的了…那么,以后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吗?虽然此前的这么一段时间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但总归是知道他和她共同生活在这个绿意茵茵的校园里,能够想象出他穿梭在食堂和宿舍间的样子。如果毕业了…他去了另一个校区…覃悠突然觉得恐慌起来,如果他在她不知道不熟悉的空间里安然生活…那种陌生感…

她突然神经兮兮地站起来,“我先出去一趟…”

其他三人惊愕地看着她慌慌张张往外跑,不明所以。

夏天的夜晚,空气里还带着白日阳光曝晒过度的干燥气息,她一路小跑到男生宿舍前,撑着膝盖喘了会儿气,对着水泥地痴痴笑起来。

第三十二章·日出

第三十二章·日出她摸出手机,在C字部停留了下,又滑去Z字部拨了钟亦晨的电话。

“小悠?”电话响了好一阵才被接起。

“亦晨,你现在在寝室吗?”

“在呀!”钟亦晨嘿嘿笑两声,“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是来践行的吗?”

“算是吧…”她心虚地回答,“我现在在你们宿舍楼下呢!”

“真的?!那直接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