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人点头，“彦铭没跟你说吗？”
覃悠摇头，她没想到…她抬头看他，他只是笑着眨眨眼睛，似乎在说，“意外吧？”
太意外了。
“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里有个‘悠’字吧？”那人问，得到覃悠的肯定后，他不怀好意地看了陈彦铭一眼，满脸挪揄，“我就说当时取店名的时候，某人为什么非要用这个名字呢。呐，悠悠，这个店名也太没有书店名的气质了吧？不过某人坚持，我们也只好照办了。”
陈彦铭面露窘色，拉过覃悠往里走，抱怨道，“做你的事去！”
好不容易理清所有的思绪，她已经被带到里面的一个休息室，他背对着她在饮水机前接水。她动容地走过去抱住他，脸在他背上蹭蹭，“是为我开的吗？”
他一手端着被子，一手按住她的手背，低声问，“喜欢吗？”
她吸吸鼻子，“喜欢！第一次看就觉得是我理想中的样子。”
他转过身来，看到她眼角的湿意，笑，“哭什么呀？”
“我高兴！”她嘿嘿笑，抬头将吻印在他唇边，“谢谢你，记得我说过的话。”
“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还记得那年的平安夜，他们一起从电台大楼出来，寒意逼人，说起以后的理想，她说她想开一家书店，开一家这样的书店。
“我还给你准备了东西呢，放在外面，你要不要去找找？”
又来这套！书店这么大，她去哪里找？
“有提示吗？”
“有啊，”他清清嗓子，伸出手指，“关键词有两个：图书馆，涅槃。”
她转了转眼珠，随即笑了，哼哼两声，“这么简单，还想难住我？”
他悠闲地坐下来，“是吗？那我在这里等你。”
她打了个响指，满脸自信地出去了。
问题不难，这里又是书店，她很快就猜出了答案，是她最喜爱的外国小说《呼啸山庄》。大一时，她在图书馆遇上他，她听着涅槃的歌，看着的正是这本书。于是她直接去了外国文学区，无奈现今一本书版本太多，她翻了好几个译本都没找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旁边有看书的学生好奇地不时看她两眼，她尴尬地笑笑，又向英文版进发。
放在一起的，有五本《呼啸山庄》，第一本，没什么特别的，第二本，也没什么发现。她抽出第三本，手下有凸起的触感。期待雀跃又带着些紧张，她翻开书，因为中间卡了东西，一翻就翻到了那一页。
一条丝线被透明胶固定在纸张上方，尽头系着一枚戒指，只在戒身上镶了一颗小小的钻石。
这一页的内容，她很熟悉，是女主角凯瑟琳接受林顿的求婚后和女仆耐莉的对话，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桥段。凯瑟琳向耐莉倾诉她的烦恼困惑，倾诉她对希刺克利夫的爱意。她爱极那几段话，甚至能完整地背诵出来。
页面上有七个单词被彩笔涂抹出来，她给它们配以适当的顺序组成句子轻念出来，视线已模糊。
他总能让她感动，用她喜欢的方式。没有香槟玫瑰，没有冗长情话，只是简简单单地表达心意，平淡而隽永。
旁边的人依旧好奇地看她，但她不以为意了。心房被巨大的幸福感充满，她已经得到全世界，又何需在乎他人的眼光。
那七个单词是：you, I, me, love, marry, would, you.
它们组成两句话——
I love you. Would you marry me？
第六十七章·不欢而散
“呃…爸妈，我想结婚了。”
覃家的饭桌上，从来没有过如此诡异的场景。覃父和覃母都僵住了动作，张大了嘴看着坐在左侧满脸无辜的女儿。覃悠吐吐舌，幸好没在他们喝汤时开口。
“咳咳…”覃科顺了顺刚岔了的气，整理好神色，问道，“怎么突然想这个了？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时机到了，就想了啊。”她垂下头，其实她是被某人的小把戏拐走了。
“呃…”朱洁娜迟疑地开口，“结婚不是说结就结的，也不是一个人的事。”
覃悠又抬头用纯良的眼神看着对面的母亲，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跟你们说，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呃…和那边见见面。”
朱洁娜瞪大眼睛，“什么？！见面？！你是说你已经有结婚的对象了？！”
“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覃悠汗颜，最近她每次出门，妈妈的眼神都带着些神秘又了然的笑意，为此她还觉得自己拿田妮当挡箭牌很可笑。原来他们不知道？！一切只是她做贼心虚？
“你没说我们怎么知道！”这惊喜着实有些惊，朱洁娜一时还难以消化。她的女儿，不是还挺小的嘛，怎么就急着嫁人了？她按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头疼。
“别激动别激动…”覃科按住妻子的肩膀，防止她一时冲动站起身来进行某些危险动作。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女儿可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对方是谁？我们认识吗？年龄？工作？家庭？”
“爸…你查户口呢？”
“我是嫁女儿，当然要问清楚！”笑话！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可不能随便交给一个陌生人。
“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你给我从头说起，从实招来！”朱洁娜双手抱臂满脸严肃。
覃悠也知他们只是关心她，遂把和陈彦铭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却不知有些事情，能不讲就最好不要讲，转战客厅的覃家二老听完女儿漫长的恋爱史，都皱了眉。
“所以，你们大学时就在一起了？”朱洁娜想起那个寒假，女儿的电话总是特别多。
“所以，你当时就因为和他分手了才要出国的？”覃科顿悟，许多事情都想通了。
覃悠吞吞口水，她能说不是吗？
“你很爱他吗？”朱洁娜握住女儿的手，轻缓下语调。
她点头，“除了爸爸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他了。”
朱洁娜笑，又问，“那他呢？很爱你吗？”
“妈妈，他爱我，比我爱他，大抵要多上许多倍。”
朱洁娜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孩子，你喜欢妈妈就喜欢，你开心幸福就好。”
“妈…”覃悠偎进母亲的怀抱，心里甜意泛滥。
“等等…”母女俩已结束谈话，覃科却又皱眉了，“小悠，你说他姓陈，父母是Z大的教授？”
“对啊。”覃悠不解，父亲的表情，疑惑又惊恐。
覃科兀自思考，被妻子打断，“好了…既然小悠喜欢，我们就抽出时间见见对方的家长，商量商量细节啊。”
覃科点头，眉间的疑云却未散。
朱洁娜捏捏覃悠的脸，调笑道，“我看你女儿是等不及想要嫁走了…哎，女大不中留哦！”
“妈…”覃悠微微脸红，往母亲身上蹭，抓紧机会撒娇，没有看见父亲凝重的神色。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家环境幽静的中式饭店。
李云踏进大堂时还有些不敢相信，儿子怎么突然就说要结婚了？他的新女朋友真的能让他忘了覃悠那小妮子？她倒对这个还没见面的未来儿媳好奇起来。
陈逸群也是满脸笑容跟在儿子后面上了楼。这几年，他们疏远了许多，现在他能诚恳地来说，“我要结婚了，希望得到你们的同意和祝福”他已经很欣慰。
进包房前，陈彦铭拉住母亲，看着她的眼神几乎是哀求了，“妈，待会儿不管怎么样，请你记得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
李云皱眉，“说得你妈跟泼妇似的，这种场合我还能出错吗？”
她出席过成百上千的学术活动，姿态优雅，见亲家虽是第一次，但以他们的涵养，总是不会出错的。她对儿子是严厉了点，但爱也是不少分毫，他幸福她就开心。从他神色来看，对现在这个女朋友很是宝贝，也是真心想结婚…其实儿子喜欢的，她就能接受。
其实覃悠挺好，但她不应该姓覃，不应该长了那样的一张脸。
覃悠和父母早到了订好的包房。母亲一脸欣喜紧张，父亲虽笑着，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自己也有些怯场，毕竟和陈彦铭的妈妈有些不愉快的交集。她自认没做错过什么，李云那般讨厌她，她也莫名其妙，只希望这几年的时间，李云对她的看法能有所改变吧。
门被打开了，屋内的三人站起来，屋外的三人走进来，都带着最完美的笑容。
众人相对的那一刻，有三个人僵掉了笑容，两个人各怀心事，一个人不明所以地笑着说，“你们好。”
李云难掩怒气地扭头看陈彦铭，期待他能给她个解释，但他只是走上前说：“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陈彦铭。”
朱洁娜看这小伙子相貌堂堂，精神气也不错，心里很是喜欢。覃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还站在门口的陈逸群，低声说：“你好，你很像你父亲。”又转头来说，“逸群李云，好久不见。”
此话一出，三个人神色尴尬，另三个人莫名其妙。
陈逸群尴尬地走过来，和覃科握手，“好久不见。”
“你们以前认识吗？”覃悠迷糊地问，看到陈彦铭和母亲皆是一脸茫然。
“…我们是大学室友。”覃科解释，又引来三人的惊呼。朱洁娜是在覃科回乡工作后认识的，自然没见过他的大学同学。而且…这么多年，也没听他提起过。
“呵呵…真巧啊，那我们就亲上加亲了。”朱洁娜笑，走过去想请李云入席坐下。李云却不动，冷笑着来回扫视，和覃悠对上目光时还冷哼了声，然后对儿子说，“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你还会这样骗人。转来转去，你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她声音不小，除了两位当事人，其他人都对她这话好奇。覃悠没和父母讲过李云的事，李云也没和陈逸群讲过覃悠的事。
“妈…你早该知道，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更不会和其他人结婚。”
“是啊是啊…”李云又看覃悠，覃悠挺直了背坦然回视，在答应求婚的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不管遇上什么阻挠，她都不会怕不会退缩，四年前她没有抓稳的爱，再也不能让它溜走。
“你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在女人的喜好上都一样。隔再远也还是被姓覃的吸引…”
“李云！”
“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李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父子，心生悲戚，他们连皱眉的弧度都相差无几，他们是她最亲的家人，她很想一家人幸幸福福，和和睦睦地过。
只是…
“李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覃科笑，知道今天这顿饭是吃不了了。
“是！你也没变什么…”她瞟了眼覃悠，“福气也很好，女儿出落得很动人。看着她，总让人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呢。”
覃科知道她所指为何，笑着摇头，“你还是看不穿。在大家都已经淡忘的时候。李云…你很幸福，却还是容不下一粒小沙子。”
李云沉默。
覃科拍拍陈逸群的肩膀，“逸群，你们好好谈谈，我们先回去了。儿女们自有儿女的福气，我的宗旨么，只要孩子喜欢，我都不会反对的。而且…你有一个好儿子。”
陈逸群感激地点点头，笑着对覃悠说，“不好意思了，下次和彦铭回家来玩。彦铭…你送送伯父他们。”
他说的是“回家”，无形中已是把她当作一家人，这荒谬的饭局总算留了点温情。
四人到了饭店门口，覃科回身说，“孩子，你上去吧，我们开车回去…”
陈彦铭微笑，心内歉然。没有提前告诉母亲结婚对象是覃悠，只是怕她不愿意出席这饭局。母亲在外面的场合一向端庄合体，只要到了饭局，再不开心也不会表现出来。他没想到母亲反应这么大，更没料到两家父母竟是旧识——有不愉快回忆的旧识。
“伯父，今天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覃科也挺喜欢他的，笑得和蔼，“你母亲也没有多大的恶意，好好说说…”
覃科和朱洁娜上了车，覃悠还站在车边，表情认真，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陈彦铭有些心疼，很想抱抱她，碍于覃父覃母就在旁边的车里，只能握住她的手，使劲捏了捏。她被打断思绪，抬头看他，他回以笑容，“放心吧！有我爸爸在，我妈很快就会同意的。”
她挑眉，“要是她不同意呢？这婚是不是不用结了？”
“傻话。要结婚的是我们，不是说好不会再放弃的吗？”
她撇嘴，“我这不是看见你母亲大人不爽吗？你要做大孝子的话…”
他捏她的脸，“你就和我装吧！心里不和明镜似的？”
她嘻嘻笑，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凑去他耳边说，“…这次我不会放手的。”
说完在他脸颊上亲了下，闪身上了车。
他站在路口看着车子开远，痴痴笑。
他们坦然，是因为他们比任何时候都笃定于这一份爱情，并且彼此信任，确信只有对方才是那个对的人，那个陪伴自己渡过余生的人。
车上的覃悠因为刚才路口那情不自禁的吻被父母看到，还有些羞赧。朱洁娜虽然不知道丈夫和陈家夫妇的往事，从刚才那氛围里也能感觉出个大概，因此心情也说不上多好，但看见女儿害羞的神情，又笑起来。
她的孩子，真的是长大了。
“小悠…这个婚你是非结不可的吧？”认真开车的覃科突然问。
覃悠抬头，通过车上方的镜子，和父亲对视。覃科的眼神带着些犹豫，覃悠却坚定地点头。
“爸爸，我确定。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能幸福。”
“即使嫁过去会受到一些刁难？”
“是的。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有信心过好以后的生活…当然，得是和他一起。”
“好吧！”覃科笑，语气轻快了许多，“洁娜，看来我们得回去给女儿准备嫁妆了！”
“我都准备好多年了。”
在父母的笑声中，覃悠却还是在思考从出酒店就在想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样的往事，让李云这么讨厌她呢？难道她以前暗恋父亲？不像啊！或者父亲抢了她的什么东西？！也不对啊，父亲大学毕业就回到家乡工作，他们夫妇却是留在Z大风光无限啊。
想不透。
当天晚上她就知道了答案。
第六十八章·细说往事
晚上覃悠和陈彦铭通电话，闲话说完后，他问，“小悠，你和你小姑长得很像吗？”
“小姑？”覃悠疑惑，“是挺像的，在国外好多人把我们当母女呢。”
陈彦铭沉默，引来覃悠的追问，“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回来的路上，听我妈提起。”
一向冷静自律的母亲，竟然哭着对父亲说，“我看到她就想起她小姑，你要我怎么接受她做我的家人？”
这段他没说，只让她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
覃悠心里忐忑，忍不住给小姑打了电话，问候了下便直入正题。
“小姑，你认识李云吗？”
那边倒吸一口气，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那边平静地说，
“认识。怎么了？”
“呃…”
“你说吧，没关系。即使有什么事，那也是好多年前了。小悠，你跟着我过了这几年，觉得我是执着于过去的人吗？”
她这几年和小姑生活在一起，小姑的生活平淡自得，心态总是平和乐观的，即使有伤心往事，也忘得差不多了吧？
于是她也不再顾忌，将事情仔仔细细讲给小姑听，本以为小姑要伤怀好一会儿，谁知她听完竟是大笑，“李云还是老样子…这么说来，是我阻挠了你的好姻缘？”
“我可没这个意思！”小姑放松，覃悠也轻快起来，“不过，你和她…”
“嗯，是有那么些幼稚又可贵的往事。”
覃悠窝在床上，听小姑缓缓诉出如烟往事。
是很老套的三角恋故事。
覃科和陈逸群是大学同学，李云是陈逸群父母世交的女儿，自小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好，任谁都能看出来李云对陈逸群情有独钟，甚至为了他来自己并不喜爱的理科院校来念书，虽没有确定关系，但旁人和家里人都是把他们看做一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