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委屈不委屈,我是阮家的女儿,为着阮家,我做什么都不委屈。”阮若弱口不对着心,纯属场面话。

二姨娘却深信不疑,“若弱,你真是阮家的好女儿。可是…你想过没有,今日以后,你的处境堪忧呀!”

啊!还有什么堪忧的,眼下这关过去了,阮若弱就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去了。看着她一脸的不知所以然,二姨娘长叹:“若弱,你想想,这往后,长安城里还有哪户人家,肯来聘你做媳妇呀?”

原来她是操心这个,阮若弱啼笑皆非。“娘,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女儿不听不听。”二姨娘当她在使害羞腼腆的小女儿态。一时也不便多说,只得叹息着离去。

二姨娘方一离开,杏儿就过来直抒胸怀:“小姐,方才你在曲江池头,那样的救人法,真是骇死我了。”居然用了个“骇”字,受惊吓的程度可见一斑。恐怕她让整个长安城都骇到了!此念一起,阮若弱愈发有着啼笑皆非感。二十一世纪里一个最普通的医学救护行为,在唐朝却是件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时空真是奇妙。

“小姐,”杏儿吞吞吐吐的再说,“为什么…亲嘴…也能救活人的?”

“不是亲嘴救活人,”阮若弱说的坦坦荡荡,不似他们一付难以启齿的模样。“是人工呼吸的救护方式救活人。溺水的人因为缺氧而产生窒息现象,停止了自主呼吸。这时要用被动的方法,帮助他的肺部有充足的气体交换,以供给人体所需要的氧气。这种方式,就叫做人工呼吸。”

阮若弱讲解的不可谓不细致,只是所用的词汇,实在很难让杏儿听得明白。看着她依然一脸茫然的样子,只得长叹一声:“算了算,就当是亲嘴救活的好了。反正这个人工呼吸,本来就还有一个挺文艺腔的名字——生命之吻。”

懒得再多话了,她往床上一躺。确实是乏了,做人工呼吸做了大半个时辰,频繁的吸气吐气鼓得她腮帮子都是痛的。然后还得在千军万马般围观她的人群里突围,然后还得回府来跟阮家人斗智斗勇斗嘴皮子…等会,她突然间想起一事来。

“杏儿,你还没告诉我,何以那个姚二少,在表少爷面前如此俯首贴耳呢?”

杏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小姐,我…我也是听人说道,那姚二少…他很好色。而且…不单好女色…也好男色。”

啊!阮若弱一个翻身就坐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姚二少对表少爷有歪心。”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还是个GAY。

“也不能叫歪心了,”杏儿倒是替姚二少说起话来。“是仰慕之心才是。别看姚二少在旁人面前一付轻薄相,但每次见到表少爷,都是敬若天人般,毕恭毕敬的很。”

阮若弱又躺回床上去,回想曲江池畔的一幕,倒也确实如此。姚继宗对着自己时,是何等的轻口薄舌。对着玉连城,却是一付正容敛色唯恐不敬的样子。不由暗叹自身天姿不精,不能博得人另眼相待。玉连城呀玉连城,他是造化用了何等天工才精雕细琢出来的人物呀!那般美色,吸引女人也吸引男人,真是雄兔为他脚扑朔,雌兔为他眼迷离。这般男女通杀的美与魅,可谓是真正的颠倒众生。

第 15 章

一连数日,阮府诸人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不好意思出去。“亲嘴救人”的余波久久不息,事件中的女主角,连同她身后的阮门上下,都被推到了长安舆论的风尖浪口,被无数的嘴巴舌头嚼来嚼去。连出门去买菜的厨娘,都有人拦住打听消息。关于三小姐的模样性情兴趣爱好…恨不能连她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要打听出来。这一群无聊的闲人,简直是唐代的狗仔队。好性子的厨娘最后都被惹烦了,砸了他们几个鸡蛋方才脱身。

阮若龙无处可去,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跑来取笑他的三妹妹。“今日长安城中,无有人声名能出阮家三小姐其右者。”

他起初听闻阮若弱“亲嘴救人”的骇世行径,也是惊愕地半响无言。但回过神来后,却说了一句:“三妹妹真乃女中丈夫。”竟似大有褒奖之意,让阮若弱意外又欢喜。在这号称风气开放的大唐盛世中,能对她不加苛责之辞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玉连城,一个阮若龙了。有此二人,也算差可告慰。

听着阮若龙这般打趣她,阮若弱苦笑不已。她今时今日在长安城,确实是知名度无人可及,只怕玉连城都要甘拜下风。一种剑走偏锋式的快速成名法,相当于现代影视圈的无名小卒用绯闻丑闻来搏出位。

“大哥,你就莫要再取笑我了。我这个声名不是什么好声名来着,是属于‘老鼠过街’的那种,人人都在喊打的。”

“人人都喊打的,未必就是该打的。有时不被世人认同的事物,是因为能够理解的人太少,譬如曲高和寡。”

阮若龙这番闲闲道来的话,听得阮若弱诧异万分。忍不住坚起大拇指,“大哥,高,你实在是高。”

兄妹俩正相谈甚欢,阮夫人身边的丫环梅儿一头窜进来了。气喘吁吁地道:“三小姐,老爷夫人请你速去前厅。”

“怎么跑得这么急,”阮若龙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吗?”

“静安王妃和静安王世子,双双登门造访来了。”

***

前厅里黑压压站了半屋子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正堂上首的两个座位,坐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小王爷李略,俊美的脸上,眉目静如山水,无波无尘,唯有清冷的光。他的眼神飘忽,像是一只翅子墨黑的蝶,在厅里游移不定的飞,并不落在任何一处。

另一个,是一位云髻高挽风姿绰约的宫妆美妇人,通身一派高贵无比的气韵,定是静安王妃了。

阮氏夫妇在下首处打横陪坐,两位姨娘和阮若凤皆在他们身边垂手立着。阮若龙和阮若弱进厅后先向王妃和小王爷行礼问安,阮若弱并不谙熟此等礼节,于是亦步亦趋的跟着阮若龙做,总算做的礼数周全。

行过礼后,静安王妃招手将阮若弱叫到身边,携着她的手将她上下细细打量一回,对着阮老爷言道:“好生清秀的女孩儿。”

阮老爷惶恐道:“哪里哪里,小女陋质,王妃过誉了。”

静安王妃又对阮若弱道:“好孩子,那日略儿溺水厥过去,多亏你相救。我是特意前来向你道谢的。”

“王妃您太客气了,小王爷是为着救我两个弟弟才不慎溺的水。我再救他也是理所应当,怎么还劳您亲自上门道谢呢。”阮若弱说得一值不晒。

“好孩子,难得你不居功。只是,你救人跟他救人是不一样的。”静安王妃在“不一样”三个字上加重语气,边说边飞快的瞥了坐在身旁的儿子一眼。李略避开她的眼神,俊脸微微泛红,眉宇间却添了一抹恼色。王妃不动声色的又把眼光放回阮若弱身上,“好孩子,你一个女儿家,这样子救人,真是难为你了。”

阮若弱险些要说出“不难为,其实我无所谓”之类的话来,幸好话到嘴边警醒过来,赶紧咽回去。看在王妃眼中,却是有苦难言的神情。

静安王妃又瞥了李略一眼,他脸上微红已褪,但眉宇间更添三分不耐烦。略一沉吟,她又对阮若弱道:“好孩子,你十几了?”

啊?!这问题问得阮若弱一愣,她还没来及得弄明白自己的准确年龄呢,如何回答?幸好阮老爷在一旁解围,“回王妃,小女今年正好二八年华。”

“哦,可曾订下婚配?”

“小女还不曾订亲。”就算订了亲,只怕这会也要闹退婚了。阮老爷一想到这个三女儿日后的终身大事,忍不住要脑门子疼。曲江池畔一幕后,她恐怕是要老死闺中了。还有谁肯要?

正烦恼着,却不意静安王妃缓缓道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既然不曾订亲,就给我做儿媳妇吧。”

此言一出,满厅的人都惊呆了。

“只是我略儿乃静安王世子,世子妃的选拔甚是苛刻。德容言工、人品家世都得要是上上之选。且当今圣上一向厚爱略儿,一早便说过,他日定将择优为他指婚一位世子妃。所以,只能委屈三小姐做侧妃了。还请阮老爷勿怪。”

静安王妃一席话说得极客气。以她的尊贵身份,原本无需如此客气。静安王世子的侧妃,虽然只是妾室。但也是不少富贵人家挤破头都想要攀上的高枝。此刻这根高枝自动俯就到了阮府,阮老爷那受宠若惊之态简直是笔墨难书。

“不怪不怪,如何会怪呢?王妃能如此厚爱小女,真是小女三世修来的福分呀!”

阮府其余诸人,或惊、或喜、或妒、或羡…各有各的心头滋味。二姨娘又开始抹泪了,她是那种典型的旧式妇人,喜也哭悲也哭。所有的感情都只会用眼泪来表达。

“既然阮老爷无异议,那这门亲事就这样说定了。我会择日安排人来府上下聘。”

阮老爷正待眉开眼笑的应允下来,一个声音却抢在他前头发言。说的很简单,字正腔圆的三个字:“我反对。”

众人循声望去,所有的眼睛都看定阮若弱。小王爷李略入府后,一双眼睛就未曾正视过谁。此时此刻,却也随大流的看定她,忍不住面带诧异之色。

“若弱,你…你胡说什么呀!”阮老爷急眉赤眼的训她。

顾不上搭理他,阮若弱只是看定静安王妃,“王妃,这门亲事不用订。我虽然救了小王爷一命,但没必要让他以身相许的。”

她此言一出,举座哗然。王妃震动着手里的茶都泼出来了,李略一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脸上的神情是既窘且恼。其余人等惊愕过后,皆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阮若龙忍笑几乎要忍出内伤来,这个三妹妹,真是亏她想得出来。小王爷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话说出去要笑掉人的大牙。她怎么就没想到人家是一片好心,怕她日后嫁不出去,才来提携她一把的。

众人的神色,让阮若弱猛省过来自己的措词不当,赶紧修正道:“刚才的话我收回。不是让小王爷以身相许,而是没必要娶我过门来答谢救命之恩。我救他时只是单纯的想着要救人,没想着要报答什么的。所以王妃,您的提议还是就此作罢吧,您也不用觉得亏欠了我,小王爷救了我们家两条性命,我才只救回他一条。算来还是他亏了呢!”

阮若弱这等算法听得王妃满脸愕然,半响才勉强开口:“三小姐,”好孩子也不再叫了,“你倒真会替人宽心。既然你自己不情愿,那这门亲事,就当我不曾提过吧。”

静安王妃母子于是打道回府,阮府一干人毕恭毕敬地送出大门外。临上车前,自始至终一言未发过的小王爷李略,突然回过头来,定定的看了阮若弱一眼。道:“你叫阮若弱,好象名不符实呀!”

什么意思?阮若弱还没弄明白,李略已径自上车扬长而去了。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为着拒婚一事,阮若弱几乎没被阮老爷骂死。“蠢货!蠢货!!大好的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你居然…”气得他差点没脑溢血。

阮夫人母女俩个倒是暗自开心。无论如何,让二房爬过她们的头去,总不是她们乐意看到的事情。三姨娘却是实心实意的说了几句:“若弱,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你居然错过了,以后再难觅到这样的夫家了。”还有句话她没说出口,何止是再难觅到这样的夫家,能不能觅得到夫家只怕还得两说呢。

二姨娘的眼泪又像滚珠似的掉下来,“若弱,你怎么会回绝了呢?王府的提亲,你怎么就会回绝了呢。”念念叨叨都是这么几句,整个儿一唐朝的祥林嫂。

杏儿则说:“小姐,小王爷长得多俊啊,这样的郎君,你回绝了好可惜好可惜。”这丫头地地道道的以貌取人。

只有阮若龙跟她同一阵线,“三妹妹,回绝了也好。我看那个小王爷压根就不情愿,是被王妃硬逼着来的。你若真给他当侧妃,只怕要落得夜夜独守空房。”

有了这么一位志趣仿佛的哥哥,阮若弱在唐朝顿生一种有了依靠的感觉,自然和他格外亲厚。与阮若凤相比,阮若龙真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哥哥。一个娘肚子里怎么就爬出这样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呢。

玉连城来过一次阮府,阮若凤如影相随般跟着他,恨不能长在他身上才好。阮若弱出去见了客就赶紧回房,实在受不了她那股子嗲劲,酸得人要掉下牙来。没想到,也不知玉连城怎么使的金蝉脱壳之计,居然摆脱了阮若凤单独来到她的闺房。

杏儿一见表少爷来了,忙不迭的提壶给他倒茶。阮若弱悄眼看去,只见她脸颊绯绯,手腕软软,一泓清茶细细如线般往茶杯里注,满满满…眼看着杯里的茶都已经满溢出来了,她却还犹自不知。这是倒的哪门子茶呀!这是分明满怀的少女情潮澎湃而来,情太深杯太浅,如何盛得下?

阮若弱不得不提醒她一句,“杏儿,茶都满出来了。”羞得她脸红到脖子根,茶壶一搁就害臊地跑出去了。玉连城许是对这种情形见惯不怪,只作若无其事状。

“三表妹,我听说静安王府来提过亲?”玉连城惯常的含笑说话。阮若弱看他一眼就忙不迭的移开眼睛,不敢多看。窗外是姹紫嫣红的春色百般好,但他的笑容却比春光更撩人。多看上几眼,只怕会如游园的杜丽娘般春心萌动。阮若弱每多见他一次,就多明白一分,何以长安城的女子会为他演绎“倾城之恋”。他的魅力真是让人无法抵御,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施展开了“吸心大法”, 使得长安城中频频上演“失心记”,无数少女的芳心一一失给了他。阮若弱把自己的一颗心看得分外珍贵,不愿意轻易失掉。尤其不愿意落得“我欲付心与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的有情无意的下场。

“表哥,你也打听这些?”阮若弱不答反问。

“好奇心人人皆有,尤其是表妹你居然还回绝了。王府的亲事,不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荣耀。表妹何以拒婚,我倒很想听一听个中缘由。”他说话倒是爽快,开口见山直说来意。

“其实缘由很简单。我只是一不认同盲婚哑嫁,二不认同三妻四妾。”你爽快我也爽快,阮若弱如实相告。

“这倒奇了,表妹,你所不认同的这两点,可正是千百年来的男婚女嫁的铁律。”

“谁说是铁律?就算是铁律,铁都会有锈的一天,铁律也自然会有改变的时候。”阮若弱说得信心十足。她当然信心十足,二十一世纪里,男婚女嫁中早就淘汰掉了这两项所谓铁律。

玉连城不说话了,定定地看了她半天,方才慢慢开口:“表妹,你真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阮若弱表妹吗?”

阮若弱心里扑通一跳,不由地看向他嗔道:“表哥,你此话怎讲,难不成我不是我吗?”

“你还是你,但你又不是你。你是谁,谁是你?我竟不明白了。”玉连城说着打机锋般的话,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那笑容如同无数缠绵的丝,再看下去一颗心定会被它困结成茧,休想再逃出来。阮若弱忙又掉开头,暗暗惊心。既惊心于他这种难以抵挡的魅,又惊心他竟然如此的感觉敏锐心思缜密。玉连城,不是徒具其表的。套用一句现代选美赛事中的陈词滥调,他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人物。

阮若弱心虚,这个问题上不敢跟他纠缠下去,忙顾左右而言他:“咦,表哥,怎么二姐姐没跟在你身边,你居然甩得脱她?”

“山人自有妙计。”

“什么妙计?可否说来听听。”阮若弱好奇万分。在她看来,阮若凤对玉连城的那股粘乎劲,活像是强力502胶,粘上了哪里还有撕得下来的道理。

“如果我说我用了沾衣十八跌的神功把她震开了,你信不信?”玉连城居然说笑起来。

阮若弱笑得像只小鸽子,“信信信,你先用沾衣十八跌的神功震开她,再施展草上飞的轻功飞走,所以她追不上你了。表哥,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玉少侠?”

“不如你改口叫我的名字算了,叫表哥不觉得别扭吗?”

这话里还有话,意有所指。阮若弱干笑道:“怎么会别扭呢,还是叫表哥的好。”

玉连城点到即到,又把话题继续下去。“其实甩开二表妹很容易,我不过略提了提想吃某样点心,她马上自告奋勇下厨房去了。”

如此简单而又立竿见影的办法,却也只有他使出来才有效。阮若弱不禁失笑,“这是自然了。有你玉大公子一句话,我二姐姐别说下厨房,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爱情的力量很可怕,比爱情的力量更可怕是单相思的力量。

玉连城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尔后闲闲说道:“那三表妹你呢?”

“我?!”问得阮若弱一愣,“表哥,拜倒在你长衫之下的女子已经很多了,不差我这一个,我就不用凑数了吧。”

玉连城放下茶碗,轻叹一声。“记得以前的三表妹,寒冬腊月里,只因我随口一说,想用松针上的雪泡茶喝。就亲自跑到城西松树林中为我收来三瓮松针雪,回来以至大病一场。今时今日,我竟似无福再得三表妹这般厚爱了。”

什么,前任阮若弱居然做得出这种蠢事来?本来就体质弱,还三九寒冬跑去收什么松针雪,真是取死有道不亡奈何。但这些话只敢腹诽不敢明言,表面上还得冲玉连城笑成一朵花,“表哥,你若是还想要这个什么雪来泡茶喝,只管吱一声,我还是可以再去替你弄个几瓮来的。”

玉连城笑得意味深长。“多谢三表妹盛情依旧,只是今年的松针雪,恐怕已经不是往年的滋味了。”

又是话里有话,字字句句都如鼓槌般在敲打着阮若弱。她几乎快招架不住时,窗外远远传来阮若凤的唤声。“连城表哥,连城表哥。”

阮若弱如蒙大赦,“表哥,二姐姐在唤你呢,想必是你爱吃的点心已经预备好了。”

“看来下次要想一道更费时费力的点心,去劳烦你二姐姐才是。”玉连城笑道。

“拜托你了,表哥。你快点起身迎出去吧。别让二姐姐看到你在我这里。”阮若弱赶起客来。

“怕她看到不高兴?”玉连城心思玲珑。

“是呀!怕她不高兴,更怕她迁怒于我。你也知道,她那身材是我的两倍,若是一个巴掌掴过来我吃不消的。”

玉连城轻笑,“若弱表妹,我不以为今时今日的你,还会老老实实的被她掌掴。”

“虽是这么说,但能避免正面冲突就尽量避免的好。我不打算在这屋里跟二姐姐弄成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怎么说说也是自家人。”

玉连城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恰好阮若弱的眼神转过来。对上他那双深遂幽黑的眼眸,顿觉如误入了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山路般,刹那间有迷失方向之感。要命,她立即在心里提醒自己,快别看了,快转头,可是哪里还移得开视线。仿佛是弱弱的小行星遭遇宇宙黑洞,身不由已的被吸引过去,逐寸逐寸的沦陷中…

第 17 章

“阮若弱。”满含怒火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响起,阮若凤俏脸含霜的站在门口。

阮若弱回过神来,叫苦不已。这下要惨了,起码三五天内别想有清静日子过。玉连城可以挥挥衣袖,走得不带一片云彩。阮若凤这一脸的乌云,就只能由她全盘接收了。玉连城呀玉连城,真是祸水一个,这样的男人生在世上,简直就是用来祸害女人的。这不,害得她们姐妹要反目了。

“二姐姐,不关我事啊!是表哥自己要来我屋里喝茶的,我绝对没有勾引他。”想也想得到阮若凤会扣什么罪名在她头上,阮若弱赶紧把自己撇清楚。

“那你死盯着连城表哥看什么?”阮若凤忿忿然。

奇怪,你的版权所有吗?还不让人看了,我让你、不代表我怕你。阮若弱于是也不客气了,“二姐姐,你既不高兴我看了表哥,那你以后干脆弄个布袋罩在他头上好了,我不就看不到了。”

“你?!”阮若凤气得结舌。她也就是样子凶,嘴皮子上并不利落,不及阮夫人。

一旁观战的玉连城,听得唇角轻扬起一个玩味的笑。想一想,站出来做和事佬。“二表妹,莫要吵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呀,表哥,人家给你做的桂花酿团子已经做好了。来找你去吃的。”阮若凤原本望向阮若弱的神色眼风凌厉如母老虎,再转头看向玉连城倾刻间就成了一只温驯的小绵羊般。变脸之快让阮若弱赞叹不已,川剧中的变脸绝活,恐怕就是起源于唐代的阮二小姐吧。

“那我们走吧。”玉连城又问道:“三妹妹要不要也一起去用点心呢?”

“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好了。”阮若弱一口回绝,这哪里敢去呀!她若去了,保不准阮若凤会在她碗里搁点什么吃了不好的东西。太没安全系数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

春日迟迟的午后,窗前一片花影扑簌。阮若弱午睡方起来,正百无聊赖之际,阮若龙来了。“三妹妹,我带你去个地方。”

阮若弱精神为之一振,可以出门,太好了。自打曲江池畔回来,闭户不出都近半个月了。外头的风声也不那么紧了吧?

阮若龙却提了个要求,“三妹妹,你换个装出去行不行?”

阮若弱听岔了音,“什么?还要化妆出去,化成什么样子?”

“不是化妆,是换装,换套男装出去如何?”

“大哥,你的意思是让我女扮男装?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较特别,女子不方便出入。”

“女子不方便出入,那是什么地方啊!”阮若弱更奇怪了。

阮若龙迟疑了半天,方说了三个字:“是青楼。”

叭地一声,是捧茶进屋的杏儿闻言,惊得连托盘带茶碗全部摔了。

“大少爷,你要带小姐去逛花街柳巷?被老爷夫人知道了不得了。”杏儿大惊失色。

“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谁知道?三妹妹你去不去?你不去也得去,算哥哥我求你了。”阮若龙一脸正容的道。

“大哥,是有什么事吗?”阮若弱忖出阮若龙不是想带她去逛青楼那么简单。

“是,我有个朋友,想见一见你。”阮若龙说。

“大少爷,你怎么会有青楼的朋友,老爷夫人若是知道了…”

“你闭嘴。”不待杏儿说完,阮若龙已经面沉如水喝住她。平时他轻易不对下人动怒,此时竟发起脾气来,杏儿不敢再出声。

“大哥,那你拿套你的衣服来,我马上换了跟你出门。”

就这样说定了,阮若弱一身男装跟着阮若龙悄悄从后门出了府。杏儿哭丧着脸送出去,临走前一遍又一遍地说:“大少爷,三小姐,你们晚饭前可一定要赶回来,否则老爷夫人那里我可交不了差。”

阮若龙带阮若弱去的那家青楼很气派,装潢搞得富丽堂皇,一望而知,在长安城中是属于五星级别的那种高档娱乐场所。这家青楼的名字叫花月楼。

阮若龙竟是熟客,一进门就有人来招呼:“阮公子来了,水冰清姑娘等你多时了,快楼上请吧。”

水冰清,这个名字好雅致,竟完全不同于一般的花国艳名。就冲着这个名字,阮若弱便先有了三分好感。待再见到水冰清其人时,三分好感立马上升到十分。果然是人如其名,极清极雅的一个少女,没有半点风尘气。可惜了这般金玉质,怎么会堕在这烟花巷里呢?

阮若龙来做介绍,“冰清姑娘,这位就是我三妹妹阮若弱。”

水冰清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朝着阮若弱看过来,一瞬也不瞬,细细地打量着她。那眼光让阮若弱不由地一怔,怎么这么冰清姑娘,看她的眼神如此奇异。

“三妹妹,冰清姑娘听说你上次曲江池畔救人事情后,就一直跟我说想认识你。所以今天,大哥特地带你来见见她。”

阮若龙虽然是在跟阮若弱说话,但眼睛却含情脉脉地停在水冰清身上。阮若弱一看他这般神情,便知道这个哥哥已经堕入情网了。但这位水冰清姑娘,是和他同在网中吗?然而不露声色的观察了一下水冰清的眼光神色后,阮若弱不得不得出十分遗憾的结论。看样子,目前被情网网住的只不过是阮若龙自己罢了。水冰清眼光几乎不看阮若龙的,倒是频频往她身上放。阮若弱被她的眼光看得很不舒服,没来由地,觉得这位水冰清姑娘好生怪异。

三个人对坐着,说些漫无边际的闲话。阮若弱只觉无趣的很,干脆告辞:“大哥,我和冰清姑娘已经见过面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你再多坐一会儿好了。”

阮若龙自是无异议的,水冰清却不答应,“三小姐,你先别走行吗?”迟疑了一下,又道:“阮公子,可否请你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体已话,想单独同令妹说。”

这可奇了,阮若弱想不出她能有什么体已话要跟自己说。只是人家既然开了口,少不得要留下来听一听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阮若龙于是依言退出去,两个少女对坐在圆形雕花台桌前。

水冰清道:“三小姐,我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你?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你见谅。”

“行,你问好了。”阮若弱一边答一边猜想,她会问出什么问题来呢。

第 18 章

水冰清开始正式发问了:“阮小姐,长安城中人人皆说,那日你在曲江池畔,是用亲嘴的方式救活了静安王世子,是真的吗?”

巴巴地托人唤了她来,原来是为着问这事,居然也是个好八卦的。阮若弱顿时没了跟她交谈的兴致,只是淡淡地答道:“是。”

然而水冰清接下来的第二个问题,却让阮若弱为之一震。“阮小姐,你救人的这种方式,叫人工呼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