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万分,阮若弱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水冰清并不答话,只是紧紧盯着她问出第三个问题。“阮小姐,请问…你、是、唐、代、的、人、吗?”

阮若弱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活像那张椅子突然间变成了荆棘丛般。她颤抖的手直直指着水冰清,嘴张得大大的,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水冰清看了她半响,尔后是一声叹息:“看来我没猜错,阮若弱,我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阮若弱勉强开口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也是穿越时空来到唐朝的?”

水冰清不说话,只是叹着气重重点头。

阮若弱跌回椅子上,老半天震动的心绪才总算平复了,她开始盘问起水冰清来。

“你是打哪一年穿越过来的?”

“公元2006年。”

“我也是。”

又问:

“你是从哪个城市穿越来的?”

“北京”

“我也是”

又问:

“你是什么情形下穿越过来的?”

“车祸。”

“我也是。”

又问:

“你是怎么出的车祸?”

“别提了,一大早我开着车去上班,刚刚开上长安街的时候,人行道上突然冲出个人来。我一个急刹车没刹住,反倒方向盘失控撞上了路边的树。我顿时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就到了这。你呢?”

阮若弱听得怔住,半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指着她怒道:“你…原来是你撞了我!”

水冰清愕住,“不是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我就是早晨去上班,在长安街从人行道穿越马路时被车撞的,你敢说不是你。”阮若弱的眼光如飞刀般刀刀朝着水冰清杀过去,若果真能杀得死人,水冰清起码死一百次了。

“小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的车子是直行,你突然从人行道上冲出来,过失在你才是吧?”水冰清也没好声气。

想一想也是,阮若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她若有所思,“从北京的长安街,来到千年以后的大唐长安城,这两者之间不知有何玄妙哦!”

“我才没心情去管这两者之间的玄妙呢,我只想着要怎么样回二十一世纪去。”水冰清愁眉苦脸道。

阮若弱重新打量起水冰清来,“难怪我方才一直觉得你不对劲,原来你和我一样,是二十一世纪的来客。只是你怎么这么运气不好,借居到的是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体。日子不好过吧?”她不胜同情的口吻。一条玉臂千人枕,两点朱唇万人尝的卖笑生涯,一个现代都市的女人如何捱得过呢?

水冰清痛苦至极,“你有所不知,我的运气比你想的还要坏。穿越之前,我是个男人。穿越之后,我的魂魄却进了女儿身。你说我惨不惨?”

阮若弱再一次从椅子上跳起来,连带着把椅子都撞翻了。“你你你…”话都说不利落了,“你说…什么?你本来是个男的?”

“唉!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水冰清别提多郁闷了。

阮若弱傻了半天,才扶起椅子重又坐下。“我当自己是个天下第一的倒霉蛋,一醒来就身处古代还被逼婚。想不到还有比我更倒霉的,跟你一比我简直是个幸运儿。”

“你就别再打击我了!我们也算是同忾连枝,赶紧拉兄弟一把吧。”看着外貌如此袅娜娇娆的水冰清说出这般男儿口吻的话来,饶是愁肠百结,阮若弱也忍不住要笑出来。

“这位兄弟,请问怎么称呼呀?”

水冰清迟疑了一下,方答道:“我叫刘德华。”

阮若弱越发笑出声来了,水冰清一脸悻色。“我就知道你会笑。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香港那个家伙叫了这名,我就不能再叫了吗?”

“当然能叫当然能叫,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这大唐朝里,突然听到一个如此时髦的名字,一时觉得滑稽,才忍不住要笑的。”边说还边在笑。

“打住打住,你别再笑了。赶紧想办法救我出这个火坑吧!再耽误下去,老鸨就要安排我接客了!”水冰清一付要抓狂的样子。

“啊,原来你还没有正式接客呀?”

“是,不幸中的万幸,水冰清还是个清倌人。”

“那我要怎么救你?替你赎身吗?你的身价多少?老鸨可千万不要狮子大开口,否则我只怕负担不起。”

“肯赎身就好了。这个水冰清据说是个什么犯官之女,自千金小姐沦为编入乐籍的官妓。官妓是不能自行从良的,脱籍须经州府里特许,也不能私自离境,否则就是违法,以“逃亡律”论处。”

“哪要如何救你出去?”

“只有赶紧想方设法回二十一世纪去,否则真是要逼得我跳楼了。”

“可是回二十一世纪哪那么容易呀!怎么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怎么回去了。”

两个人都愁容满面无法可想,你看我我看你,对看了半天,阮若弱方道:“回去的事情急不得,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子让你不接客。然后再想法子让你脱籍从良。你说呢?”

水冰清一想是这个理,只得长叹一声点头。“也是,你比我想事情要条理分明的多,一切只有拜托你去替我张罗了。我困在这里,半点力都使不上。”

“放心吧,刘兄弟,以后我会关照你的。”阮若弱大力拍着他的肩,用黑社会老大对小弟的口气说话。水冰清啼笑皆非,“大姐大,有时间就多来看看我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实在凄惶的很。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你一个同乡,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

“好说好说,只是我不方便经常出入这里。我来不了的时候,就让我大哥代为看望如何?”

“别,你不能来也就算了,甭让他来。他每次一来就含情脉脉地死盯着我看,看得我实在受不了。真想告诉他你别看了,我跟你一样是男人。”水冰清一脸的苦不堪言,阮若弱听后趴在桌子上几乎没笑抽掉。

第 19 章

回府的路上,阮若弱问起阮若龙是如何认识水冰清的。

“起初和几个朋友一块去花月楼小酌,席间叫她出来陪酒。她还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而且听说是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所以不同于青楼女子的风流妖艳,反倒一股冷若冰霜的气质。三妹妹,不怕你笑话,大哥我只看了她一眼,就马上动了心。”阮若龙倒是半点都不遮遮掩掩,直抒胸怀。

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她外表虽然柔弱,性情却很刚烈。本来上月初十,老鸨就要安排她正式接客,可是她一头撞在柱子上宁死不从。那天她流了好多好多血,差点就没救过来。”

上月初十,阮若弱暗中点头,是了,算来她和刘德华也正是那个日子出的车祸。一对魂魄双双突破时空,进入唐代长安城,也不知冥冥中谁在安排着,分别入了两个正寻短见的女子体内。

“她人虽然救过来了,但性情却变了很多。整个人老是闷闷地一言不发,而且忘记了从前的很多事情,甚至都不记得我了。本来,花月楼的客人中,她对谁都爱理不理,唯独对我是另眼相看的。”

阮若弱明白了,看来正版水冰清,对阮若龙是有情的。只怕他们两个私下早已山盟海誓也未可知,只不过如今的水冰清被刘德华李代桃僵了,害得阮若龙当了失意人。

“她忘记了我后,一直都不爱搭理我的,那天听人说了你曲江池畔救人的事情后,突然间找我说想认识你,我就马上带你来见她了。三妹妹,你们女儿家的在一起好说话些。你多替我开导开导她,别再让她想不开。那次她出事,我真是一颗心都差点蹦出来了。”阮若龙说着犹有余怖。“脱籍的事情虽然很难办,但告诉她我会尽力去想办法。无论千难万难,她总还有我,我是不会撇下她不管的。”

阮若弱心中不由震动,为着阮若龙这一片深情似海。风尘女子遇上富家公子,郎情妾意往往只是恩爱一时间。没想到他竟是全心全意投进去了,连那个女子已经把他忘掉,还是不离不弃。“大哥,你…你这样对冰清姑娘好,她若是不领情你怎么办?要知道,她都已经把你给忘了。”

“我有信心,会让她重新想起我来的。”阮若龙眉宇间信心十足。不忍再打击他,阮若弱只能缄口不言。还能说什么?总不能真告诉他,你别白费功夫了,水冰清其实不是水冰清了,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男人刘德华。阮若弱不想把他刺激的疯掉。

“大哥,脱籍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现在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让老鸨不逼着她接客吧。”

“我也在想呀!可老鸨实在不好说话。”阮若龙叹气。

“老鸨爱财,要她妥协,除去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别无他法可想。大哥,我还有两箱珠宝。你回头上我房里去挑挑,有那值钱的先当了换成银票,跟老鸨买断水冰清一段时期,不让他人染指。怎么样?”

“三妹妹,怎么好…用你的珠宝呢?”

“没事,你三妹妹我可是小富婆一个。你只管用就是了,自家兄妹客气什么。”想一想,阮若弱十分遗憾的口吻。“上次救了小王爷,王妃用订亲来答谢。我怎么不要求她索性送两盒珠宝来答谢呢,真是失策哦!大哥。”

阮若龙看着突发奇想的妹子,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本来嫁入王府是人财两得的机会,你自己要放弃怨得了谁?不过三妹妹,那天你那一句‘我虽然救了小王爷,但也没必要让他以身相许的’真是差点没笑破我的肚皮。”边说还就边放声大笑起来。

阮若弱也跟着放声大笑,不过她却是因为想着水冰清(刘德华)的那句“他每次一来就含情脉脉地死盯着我看,看得我实在受不了”实在是忍俊不禁。

兄妹俩的笑声,清脆如明丽的鸽哨般,在长安城的街头飘出老远。这样快意爽朗的笑声引来不少人注目。一辆锦帷青油车从他们身边达达地驾过,车里端坐着的一位宫妆丽人也微掀车帘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从阮若龙身上一掠而过,停在男装打扮的阮若弱身上。似乎感到讶异,略怔了怔,转过头对身旁坐着的另一人说:

“略儿,你看看,这不是阮家的那个三丫头嘛,怎么做这般打扮在街头行走?”

那人闻言抬头,笔笔分明的轮廓,眉清目秀的五官,正是小王爷李略。他朝帘外看去,一眼看到正在欢畅笑着的阮若弱。她穿着一袭翠色翻领窄袖长衫,腰束玉带,头戴黑色罗沙幞头。这样的男装她穿着实在是好看。整个人清新如初春柳枝上新萌的芽,满身春的光艳。

收回眼神,李略淡淡地回答母亲:“这身打扮也不差呀!”是实事求是的表达观点,虽然他对阮若弱印象并不算好,但丁是丁卯是卯,并不因此以偏盖全。

“还不差?女儿家应该要待在深闺,勤做女红针线。怎么能这样子跑到街上来呢。阮家真是怎么教导女儿的,还好那天也没订下这门亲事来。虽说是侧妃,也是同样要重家世人品的。”王妃诧异阮家的家教不严之余,倒庆幸起那天臊了一鼻灰的提亲被拒来。

李略不说话了。那天的提亲他本就不愿意,是王妃苦口婆心的一劝再劝,劝他要顾一顾那个舍身救他的女子的名节,他才不得已被逼着赶鸭子上架般去了阮府。结果…结果几乎没怄得他吐血。那个阮若弱,何尝是想象中那般软软弱弱的弱质女流,等着人去保全她的名节。不但一口就回绝了不说,还本末倒置的说成是他在以身相许,他静安王世子的颜面何在?现在想起来还可恼的很。

这么一想,李略情不自禁地又往后瞄了一眼。看着阮若弱的一身男装,他不由地又在心里想起初见那夜,阮若弱的“及膝裙”装束来。若是那身打扮让王妃瞧见了,岂不更要惊骇。不过所有的惊骇程度,都比不上她在曲江池畔救他的情形了。当时他是无知无觉,什么也不知道。事后听秦迈细细道来,他愕然的难以置信。男女授受不亲,她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么匪夷所思的方式救活他?惊愕过后,他都忍不住脸上要发烧,觉得难为情之极。原本以为她是一时情急出此下策,事后必定也会很不好意思。可是那天在阮府,她的态度却落落大方的很。言谈之间,竟将那样惊世骇俗的行径当成寻常事。奇怪,本朝的女子中,是几时出了个这么个离经叛道的人物…

第 20 章

为了替水冰清谋得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阮若弱唯有慷慨解囊。两盒珠宝选最名贵的挑出一半,送去当铺换成银票,大摞地往老鸨眼前一放。她那双黑眼珠子一见着雪花银,马上笑得见牙不见眼。“阮公子,那就依你,这两个月,冰清姑娘绝不正式接客。顶多让她出来陪陪酒弹弹琴唱个小曲献个舞什么的。”

这么一摞银票足以让普通人家过上两年的,现在居然只能换得两个月的清静,阮若弱不由地要骂花月楼的老鸨太黑,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阮若龙无可奈何:“没法子,这种地方就是销金窟来着。金银珠宝拿到这里来花,就跟土石瓦砾差不多,用不了几天就能让人床头金尽。再说了,冰清姑娘她歌舞俱佳,色艺双绝,不但是花月楼的头牌花魁,在长安教坊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不知多少达官贵人王孙公子,乐意一掷千金来观赏她清歌曼舞。这摞银票,老鸨肯宽上两个月,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大哥,我也觉得那老鸨对你挺客气的,为什么这么给面子你?”阮若弱问。

阮若龙道:“其实很简单,我们阮家的‘云锦绸缎坊’,有着全长安最新最美最好的布料。青楼教坊那些姑娘们都以穿云锦坊的衣料为荣,以致供不应求。我当得了绸缎坊一半的家,私下里总是格外关照花月楼,不但货色供的齐全,价钱也算得便宜。老鸨得了我的好,当然要对我份外客气些。”

原来如此。也是啊!人在江湖行,总是免不了互惠互利,以已之所有换已之所无。只要不伤天害理不择手段,也不失为一种人际关系的良性循环。

依水冰清的意思,阮若龙在楼下候着,阮若弱单独去向她报告进展。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押后了正式接客的日期,可以保持清倌人的身份,只卖艺不卖身。

本以为水冰清听了会如释重负,谁知她却急眉赤眼地嚷嚷起来:“什么?陪陪酒弹弹琴唱个小曲献个舞,除了第一项是我的强项外,其余三项我可是干不了的呀!”

阮若弱愣住,想一想也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男人,如何让他来表演轻歌曼舞?但…不由地要问:“那你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养伤啊!”水冰清边说边捋起前额的刘海让阮若弱,额口发际处还有一个未曾脱疤的伤口,细细的半弯,如月牙儿。

阮若弱不由顿足,“这可怎么办?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不能不下场去献艺的,老鸨再好说话也不肯答应让你这棵摇钱树闲着。”

水冰清叫苦连天,“我能献什么艺呀!一不会唱二不会跳,更甭提什么琴棋书画了。”

“那你会什么呀?你在二十一世纪是干什么工作的?有没有什么能在人前露一手的本事?”阮若弱像连珠炮似的发问。

“我是干房地产行业的,是公司的销售经理。让我讲解楼盘知识很在行,要不然我给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上一堂房地产投资课。”水冰清一本正经的道。

“你倒还有心思说笑,省省吧,赶紧想办法把你的难关渡过去是正经。你的专业知识显然是在大唐朝里派不上用场,那么业余的爱好呢,平时喜欢干点什么?”

“那爱好可就多了,我是一个运动爱好者。喜欢跑步、游泳、攀登、漂流、篮球、足球、海上冲浪…”

“行了行了行了,”无视水冰清说得一脸的眉飞色舞,阮若弱老实不客气地打断她。“没一样派得上用场的。怎么就只会玩这些东西,咱们泱泱中华五千年的文化精粹,怎么不去学一学呢?琴棋书画哪怕精通一门现在也好办些不是。”

她的口气活像在自家厨房训儿子,水冰清听得很不服气。“听说阮三小姐也是个琴棋书画女红针线无所不精的才女来着,你倒随便施展一技出来我瞧瞧?”

阮若弱为之结舌,但旋即道:“是,我也不会,但我不会没人逼我出去献什么艺的。老兄,你把自己的形势看看清楚,现在不是跟我抬杠的时候。你再跟我顶嘴我不管你了,由得你自生自灭去。”

形势比人强的时候,不得不低头就范。水冰清立马软下去,“你别不管我呀!你赶紧替我出主意吧,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一切都听组织的。”

阮若弱啼笑皆非,“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你的什么组织。”

再看一看水冰清,不禁更要发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可半点没有体育健将的英姿哦。”水冰清看上去纤纤弱质,轻盈的仿佛能御风而去。

“别提了,”水冰清一脸悻悻然,“自打我入到这具女人身体里后,我以前锻炼出来的体力都不知上哪去了,跑得无影无踪,我真想悬赏寻回才好。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处境堪忧,满可以打翻几个人跑路,无惧官府追捕。要知道我以前可是跆拳道黑带三段的身手。”

阮若弱吃惊,“为什么你会这样?我借住的这具身体,听人说以前是风一吹就倒的那种孱弱病体。可奇怪的是,我借用了以后,它倒好了。五脏六腑皮骨肉,样样精良的像铝合金制品。不但半点毛病都不闹,还浑身使不完的劲。”

水冰清万分眼红,“你就是运气比我好,咱俩一块落得难,为什么我成了青楼女子,你成了大家闺秀。病体支离都被你变成了生龙活虎,老天爷大不公平。”

阮若弱笑,“或许是你一个大男人进了女儿身,两者不兼容的缘故吧。我就不同了,原来就是相符合的软硬件,又是一个朝气蓬勃活力十力的灵魂换进去,好比一台老式电脑更新了主板内存CPU,马上由老牛拉破车式的苛延残喘,提升为平治跑车般的高速运行了。”

“你就吹吧你,反正吹牛不上税。”水冰清也忍不住要笑。

两个人又商量了半天,却是死活想不出对策来。最后阮若弱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实在没辙的话,要不你干脆再朝哪儿撞一下好了。用力不要太猛,撞个轻微脑震荡,在床上能多躺几天是几天。”

水冰清一双妙目瞪了阮若弱老半天,方才说道:“你真够狠的你,敢情不是撞你的脑袋。”

阮若弱双手一摊,作无可奈何状。“我也知道这点子烂,但你想个更好更有效的办法出来呀!对了,你不是会游泳吗?要不干脆你把一群逐芳客带到曲江池畔去,当众表演一个女子百米蝶泳或是蛙泳什么的。我包你一举成名天下知,绝对比我那次的风头更为强劲。”

水冰清头摇得像拨浪鼓,“罢了罢了,我还是自个挑处地方去撞脑袋吧。可不敢在大唐朝里出这个风头露这个脸,让你阮三小姐一枝独秀好了。”

这即是最终决定,讨论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临别时阮若弱又交待道,“现在还能拖上几天,你先不忙着去撞,看看能不能到时候再想出什么主意来。”

再想一想,又说:“实在想不出主意的话,那你也一定要悠着点儿撞,别撞出大毛病来了啊!我可不想让我大哥又为你死去活来一回。”

“你放心,脑袋是我的脑袋,我还能亏待了它不成。”水冰清嫌她罗嗦,“再说了,就冲着甭让你那个痴情大哥天天来烦我,我也不敢撞出什么大毛病来。你知道上回受伤后卧床不起的日子,他天天来我跟前报到,对我讲起旧日情形,用一些来来回回的车辘轮话想唤起我的记忆。那些话让正主儿听了可能会潸然泪下。可听在我这个不相干的旁人耳中,那叫一个酸,酸得我直倒牙。好不容易耳根子清静了,我可不想再招惹他来。”

水冰清说得是与她无干的闲杂事等,一派云淡风清若无其事。但听在阮若弱的耳中,却不禁心情沉重起来。忍不住长叹一声:“我这个痴情大哥,我得拿他怎么办啊!他可是一片痴心全在冰清姑娘身上啊!”

一边说她一边不由自主看向面前袅袅婷婷美貌如花的水冰清,那眼光看得她一哆嗦,马上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嚷起来:“你别指望我,我是没办法假装跟他谈恋爱的。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让我们俩卿卿我我,我会吐出来。”

“我知道,我不难为你。不过,还请你做做样子,别对他太无情无义。他现在是块情炉中锻着的生铁,热力十足。猛的淬盆水上去强行降温,我怕他会裂成碎片。算给我个面子,场面上还请你虚应他几分好不好?”阮若弱央求道。

水冰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阮若弱于是下楼会合阮若龙打道回府。依然一身男装的在长安街头走,可是这回她边走边犯愁,要如何化解阮若龙的那片痴心才好呢?那注定只能是一片付之流水的痴心…

第 21 章

这天下午闲来无事,阮若弱一个人在园子里逛。

春日的花园,绿树葱笼,鲜花烂漫,满眼红香绿玉看不足。她在花荫下的一架秋千上坐下,一边慢慢地摇着,一边观赏着眼前春意盎然的花红树绿,古趣盎然的亭台楼阁。想起了以前工作的银行大堂,素白四壁,浅黑地砖,深灰的工作台与透明的玻璃屏障。整个装潢色彩都是冷色调,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展现着严谨理性的经营理念。和眼前的芳菲处处,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环境…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一把清朗地声音扬起:“三表妹,一个人躲在这里想什么呢?”

吓了她一跳,条件反射的循声望去,玉连城正徐徐走过来,唇角惯常含着一抹笑,不过浅之又浅淡之又淡的一抹笑容,却将满园春色都压下去了。阮若弱不禁垂下眼帘暗中长叹:这个男人,简直快要让天下的女子都混不下去了。

“表哥,你又把我二姐姐打发到厨房去了?”阮若弱不答反问。

“怎么你不知道吗?你大娘二姐每月初二十六必去庙里上香还愿。今天正是十六。”

这母女俩的为人并非善男信女,偏偏竟还一心向佛,真是有够矛盾的。

“知道二姐姐不在,那你还来?”阮若弱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便知道自己说了蠢话,这不摆明了是避开阮若凤专程来找她的嘛。

果然玉连城轻笑道:“上次和三表妹聊得未曾尽兴,所以今日特意前来,想与表妹再叙一叙。”

阮若弱心里自是叫苦连天,上次和玉连城的一番谈话,简直是在打一场兵不刃血的嘴仗。她险些被他打得招架不住,万万不愿再起战火烽烟。

“唉呀表哥,你来得不巧,我也正好打算出门呢,不能陪你聊天了。对不住啊!”阮若弱笑得哼哼哈哈,能挡一时是一时吧。

“没关系呀!我反正也闲着,可以陪表妹一同出去,咱们边走边聊好了。”

“表哥,我不敢跟你一起走。”阮若弱慌得双手直摇,“长安城的丽人们会朝你撒鲜花,可没准会冲我砸砖头,我可不想成为‘全民公敌’。”

玉连城不解地看过来,眼眉轻扬,掩不住的风华流转。他语带疑惑,“全民公敌?此话何解?”

“就是成为长安城中所有女人的敌人,被她们同仇共忾的恨得牙痒痒。表哥,你不要害得我在长安城里没了立足之地。”阮若弱晓之以利害。

玉连城却道:“那你不会换身男装吗?”

阮若弱愕住,“你几时看到我穿男装了?”

“三表妹,我不止一次看到你穿身男装和大表兄一块在街上走。”

阮若弱想了想,又道:“我穿了男装也不能和你一块走,身后老是跟着一大帮人我浑身不自在,特别地不自在。”用最强调的语气。

“那我们就乘马车好了。”玉连城应答如流。

阮若弱被他步步紧逼的快没了退路,仓促间只得把阮若凤抓出来做挡箭牌。“表哥,你饶了我吧。我实在不敢单独跟你出去,若是被二姐姐知道她非杀了我不可。你知道嫉妒的女人有多可怕…”

话没说完,却被玉连城一手掩住了她的唇。他的脸近在咫尺,那一双月牙泉似的弯弯笑眼,眼波流动间,眸中俨然是一出情戏咿咿呀呀的唱开了场,弦管笙歌里,勾思引念,惑人心神。偏偏一把声音却是含哀带怨:“三表妹,你再这样子推三阻四,我会伤心的。”

诱惑横空出世,直击命门。来不及半点防备,便一味的被勾引,沦陷沦陷沦陷…这一瞬,阮若弱身体力行地明白了什么叫“盅惑”。如同被玉连城下了盅,她所有的坚持顷刻间如决堤放水般一泄而空。她的理智还想逞强,但她的嘴已经在投降:“好好好,表哥,我跟你去。大不了回来和二姐姐演上一出华山论剑。”

马车达达地响,在长安城的青石地板上踏出有节奏感的清脆蹄声,如同唱着一支欢快的小曲。马车里的玉连城笑意盎然,一付心情上佳的模样。一旁的阮若弱却在噘着嘴生闷气。

她在生自己的气。怎么这么没出息呀!还没战上几个回合,就被玉连城一招“轻颦浅笑”打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玉连城这一招确实厉害,杀伤力百分之两百。简直堪以比拟星宿派的化功大法,任你如何一付铁石心肠,也要被他化成绕指柔,为他神魂颠倒千依百顺。这个家伙还是人吗?阮若弱不由地转过头去瞥他一眼,那样俊美无双的容颜,那般抵无可抵挡无可挡的诱惑力…阮若弱忍不住要怀疑他是花精树魅幻化而来,否则何来这等蛊惑人心?

为免沉沦不敢多看,阮若弱瞥上一眼就赶紧掉过头去看车窗外。发现马车已经驾出了长安城,朝着郊外走。

“表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要想不被一大群人跟着,就只有出城上野外去逛了。”

“表哥,过于荒郊野外的地方就别去了啊!我怕不安全。”阮若弱是打二十一世纪步步为营的治安环境中过来的,对于大唐盛世的治安也习惯性的持警惕态度。

玉连城却会错了意,似笑非笑道:“表妹莫不是不放心我?”

“没有没有没有,”阮若弱忙一迭声的澄清,“我哪能不放心你呀!我知道表哥绝对是正人君子来着。”

以玉连城这般人物,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也是不必在男欢女爱上用强的。只要他愿意,自荐枕席的女子只怕能排出长安城外五百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