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可是,你说的办法会有效吗?”李略还有几分不放心。

“你只要照做一个月,基本上是没有几个女子能挡得住这一招的。除非这个人实在是让她非常讨厌的一个人,但阮若弱亲口说过,她对你挺有好感,只是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才不得不拒绝你。所以,对自己有信心一点,李略。再说一遍,我看好你。”

李略大力的点头,脸上是一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神色。

姚继宗走后,李略一个人在院里静坐良久,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因希望而如火焰燃烧般的光彩照人。突然间想起什么来,他霍然起身,“扑通”一声就跳入院中那方池塘。天上的一轮淡白月亮,仿佛被惊吓到了一般,躲进云朵里去了,小院里的光芒顿时黯淡许多。秦迈循声而来,紧张地朝着小池唤道:“小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我在找东西。”李略从水里浮出头来,简单的答上一句。

“那属下也下水帮您找吧。”秦迈边说边准备跳下来。

“不必了,我要自己找,你在岸上等好了。”李略却制止他,然后再一次潜入水。

光线不太好的缘故,在池水里找东西进展很不顺利。李略来来回回浮出水面换了好几次气,又再潜下去。秦迈看得揪心,却又不能去帮忙,只能提心吊胆的在岸上苦候着,只恨不能把那池水抽干才好。用了多少时间?足足能把池底筛子似的筛个遍时,李略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浮出水面来,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找到了。”

秦迈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肚,忙去拉他上来。李略浑身湿漉漉地从水里爬出来,顾不上自己一身狼狈。先把手里的东西珍惜的擦了又擦,擦去浸在池底时沾上的淤泥水草,有雪白耀眼的银光一闪。秦迈偷眼看来,竟是日前被小王爷扔下水的那只银制食盒。心里陡然一惊。想起这只食盒两扔两捡的经历,纵然秦迈一个赳赳武夫,也能从中管窥蠡测出小王爷的一片心来…

第 54 章

阮若弱一觉醒来,正是红日初升的时分。窗纸上一片霞光映照。她伸着懒腰下床,睡得真舒服呀!

杏儿捧着一大束花进来,脸色兴奋的跟花儿一样红。“三小姐,有人送来这一大捧花,说是给您的。”

什么?送花?阮若弱怀疑自己还没睡醒,还在梦里头。忍不住揉揉眼睛,再仔细地看,眼前居然…是一大束的玫瑰花,一共十一朵,全部是最美丽的深红色,朵朵湛红如血。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玫瑰花朵代表最真挚的爱情,是一心一意的花语。

我这是在哪呀?我这是在哪呀?由不得阮若弱不糊涂不起来。唐朝推崇艳冠群芳、雍容华贵的牡丹,奉其为花中翘楚。“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其余花卉,并不被重视。突然间有束玫瑰花送到,阮若弱不能不奇怪这花是哪里弄来的。难道也超越时空来的吗?

接过花来一看,上面居然还插了一张小小信封,完全是二十一世纪作派。阮若弱忍不住要笑,这个姚继宗,搞什么花样。她百分百认定这是姚继宗送来的花,但拆开信一看,一张洁白信笺上,几行龙飞凤舞的行书。一看这字体就知道不是姚继宗写的,他会知道拿毛笔才怪。把那几行字细细读下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落款居然是一个“李”。这么现代的追求方式,配上这么古典含蓄的诗文。好一个古今合壁,李略从何学来的?阮若弱拿着花和信,愕了半天。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换上男装就朝姚继宗家里跑,兴师问罪去了。

“姚继宗,你这个叛徒,你出卖我。”一见面,阮若弱就指着姚继宗的鼻子定罪名,

“别扣这么大的帽子,我不过是看在李王子情深一片的份上,忍不住想帮帮他罢了。人家对你确实真情实意着呢。”姚继宗笑嘻嘻的道。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横插一杠子好不好?”阮若弱跺足。

“我没有插手你的事情,我不过是插手李略的事情。”姚继宗偷换概念。

“你…”阮若弱为之气结,老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你还是不是我的同盟军?”

“是!”姚继宗答得干脆之极,“但我现在也兼任着李略的参谋长,我想促进你们两个‘党派’携手合作共创辉煌。”

“你为什么突然间这么支持起李略来了?论理,你就算要倒戈,也该向着玉连城吧?”阮若弱实在气不过来,懒得再跟他生气,反倒心念一转,盘问起他来。

“本来我是想支持玉连城的,但确确实实,他长得太美了,做丈夫实在没有安全感。非常美非常罪,虽然这不是他的错,但他却要承担因此引来的一切后果。”

“李略的问题更麻烦,他是皇族,是装在套子里的人。他的一生早已注定了,只能按照别人指定的轨道按部就班的走。”

“我相信李略不是那么容易任人摆布的人,不,应该说我坚信。”姚继宗信心满满。

“你为什么那么坚信?”阮若弱觉得奇了。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默契,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姚继宗毫不含糊的把阮若弱划到圈子外去了。

阮若弱瞪了他半天,决定懒得理他了。掉头就要走,被姚继宗一把抓住。无比诚恳地问道:“为什么那么抗拒爱情呢?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在这方面太过理智了一些。不是说爱情是女人的灵魂吗?”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多的时候,爱情是女人的伤痕。”阮若弱感慨万千。

“你有过这样的伤痕?”

“是我父母,他们的爱情与婚姻,是我的前车之鉴。”

姚继宗迟疑半响,一付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倒是阮若弱静了半天,徐徐地开口道:“我妈妈和我爸爸是同一个镇里的人。那是江南的一个小镇,民风纯朴,几乎还是一派古风古韵。妈妈年轻的时候,是镇里的一枝花。喜欢她追求她的男人不计其数,爸爸爱上她的时候,你知道他是怎么求爱的吗?他登门造访,在我外婆面前跪下来,哭着倾诉他的一片心。外婆是极老式的女子,相信男儿膝下有黄金,相信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爸爸这样的表现,让她很感动。觉得一个男人肯为她的女儿这样,必定是用情至深。妈妈也很感动,所以外婆做主同意这门亲事时,她半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就这样嫁给了爸爸。”

“他们还是快乐过的,有过几年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可是,我五岁那年,爸爸被单位外派去了北京办事处,为期两年的驻守期。他是年初去的,一春犹有数行书,秋来书更疏。到了冬至那天,寄回来的竟是一张离婚协议书。那是我记忆中最寒冷的一个冬至。明明没有下雪,但我和妈妈的世界,雪花满地,冰寒彻骨。”

“最好笑的是爸爸的离婚理由,竟然说他对妈妈没有感情。曾几时何时,用情至深,突然间就成了没感情。真正是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这让我明白,男人的爱与情,随时随地可以收回,实在是无常兼可怕。”阮若弱唇边浮起一个讽刺的笑。

“你也不要以偏盖全,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子的。”姚继宗不甘心天下男人被她一棒子都打死。

“OK,算我太偏激了一点。”阮若弱修正自己的观点。“不过我因此不太相信来自异性的感情,总是避免不了的。就如同你开车时,如果经常要走的一条马路老是频频发生交通意外,你也会自然而然的选择绕个圈子走别的路。对吧?”

姚继宗想一想,却道:“我不绕圈子,别人会出意外,那是别人的运气不好,不见得我就也一样会倒霉。”

阮若弱不由望着他笑,“姚继宗,你是个地道的乐观主义者。”

姚继宗道:“我觉得你也是个乐天派呀!对于生活中一切的不如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会有办法渡过难关。唯独在爱情方面,畏首畏尾了一点。”

“我的乐天精神是妈妈教的,她教我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得不骄失不馁,一切顺其自然。爸爸走后,妈妈并没有一厥不振,她也没有再婚,独自拉扯大了我,她还教给‘我人不爱我我得自爱’的道理。我终生敬爱感激她,本来以她的际遇,自暴自弃那么一下,我们母女俩就要成为社会烂唧唧的脚底泥了。”

姚继宗由衷地赞:“伯母真是一个坚强的人。”突然想到,“那伯母现在还住在江南的小镇上吗?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岂不是要急死。”

“我大学毕业那年,妈妈就去世了。”阮若弱淡淡地道。她抬头望上头顶的天空,似乎在天上寻找故去亲人的灵魂。身畔有一株梧桐扬着一树的碧,把迷离的叶影印在她脸上,仿佛是泪痕交错。

“对不起。”姚继宗歉然。

“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阮若弱自我振作了一下,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说你的神舟五号精益求精过了吗?拿出去再试飞一次吧。”

“好哇!”姚继宗答得爽快无比,“走,去叫上玉连城还有李略。”

“喂,叫玉连城可以,李略可不能叫。昨天我才答应过他妈妈,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他去见他。”阮若弱说得斩钉截铁。

姚继宗一想,不能操之过急,于是退一步。“好好好,不叫他,就叫玉连城可以了吧。”

于是照样把敞篷车驾上,神舟五号堆在后头,阮若弱和他一起并肩坐在前头的驾车位上。两人来到玉府去找玉连城,没想到玉连城却不见客。

家丁恭敬地道:“表小姐,姚公子,殿试在即,我家少爷闭门苦读,概不会客,

“什么试?”姚继宗没听明白。

“殿试?难道表哥参加了科举?”阮若弱倒是听明白了。

“是,表小姐,从去年的秋试,到今年的春试,少爷都名列前茅。此番殿试,老爷夫人都寄予厚望呢。”

阮若弱点点头,衷心道:“以表哥的资质,姨父姨母必定不会失望。”

“承表小姐吉言了。”家丁一付与有荣焉的模样。

两个人于是告辞出门。一出大门口,姚继宗就问:“科举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如同我们现在的高考。可是那个什么秋试春试,是什么意思来着?”

阮若弱想了想,方答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基本的说得上来一些。好象正式的科举考试分为三级:乡试、会试、殿试。所谓乡试,指的是每三年在各省省城举行的考试。由于一般在秋季举行,故此又叫“秋试”。乡试考中的叫‘举人’。至于会试,是乡试后第二年春天在京城举行的考试,也称为“春试”。由皇帝特派主考官主持,参加会试的必须是举人,这次考中的叫什么‘贡士’。殿试就是皇帝老儿亲自当主考官,在殿堂之上的考试,把这些贡士们又精筛细选一下,优中再选优。这回考中的可就威风了,一律为进士,等同我们的博士了。进士榜用黄纸写,也叫金榜,以示天子门生。根据成绩,由朝廷授予不同职位。”

姚继宗一听来劲了。“玉连城如果去参加殿试,皇帝老儿见他一表人材,又才华出众,会不会一高兴,赐个公主给他当媳妇呀!这不也是皇室的习俗之一嘛,看到一个才貌双全的新科进士,就把金枝玉叶许给他。这种故事在才子佳人的版本中太屡见不鲜了,有时候我真觉得,旧式科举制度其实是一举两得,皇帝既能凭此为国家选拔人材,也能为自家的女儿谋福利。”姚继宗边说边笑。

阮若弱也跟着笑,“如果皇帝有适龄待嫁的女儿,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玉连城那般人品出众,配个金枝玉叶绰绰有余。而且娶了个公主,估计一般的女人是不敢去动他的脑筋打他的主意了。谁敢那样做,简直就是国家公敌了,公主能有几百种方法去对付。”

“玉连城不去,今天神舟五号是没办法试飞了,这个试飞前的地面准备工作,最少得三个人。你又不肯叫李略。”姚继宗边说边用期待的眼光去溜她。

“那就打道回府。”阮若弱意志坚定的很。

“你这人真没劲。”姚继宗恨铁不成钢。

两个人于是都不再说话,只是驾着马车在长安街上走。拐过一条街道时,姚继宗突然眼前一亮。把手往前一指,兴奋地道:“李略的马车,哈哈,这可不是我们去找得他,是他自己遇到的。”

不待阮若弱反应过来。姚继宗已经快马加鞭的赶上去,冲着马车里的人喊道:“李略,快出来,李略。”

绣帷车帘却是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的,静安王妃一张惊愕的脸露出来。是谁这么大胆?在这长安街头,竟敢当众直呼静安王世子的名字,丝毫不知避讳。

姚继宗还懵懂无知,“咦,不是李略。是王妃呀!对不起对不起,弄错了弄错了。”这傻小子,阮若弱心里一迭声的叫苦。都说了李略招惹不得,他还傻呼呼的硬凑上去。这下好了吧,正撞在静安王妃的枪口上了,他等着挨枪子吧。

这时,李略的脸从静安王妃的身旁露出来了。一双清冷高傲的眼睛,在看到阮若弱的瞬间,仿佛有初春之暖,点破残冬之寒,顿时变得春冰消融般的澄澈温柔。

敬告读者:

本文的第1章与第53章,我都大修了一番,尤其第53章,请再回头看一遍吧。

晋江近日来实在抽得太厉害了,我不能如期更新,还请见谅。今天光是修改那两章就反复点击刷亲了十余次了,这一章也不知道要发几次才能成功。

第 55 章

静安王妃把姚继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面沉如水的开口道:“世子的名讳,你怎能如此毫无顾忌的当众唤出来?”

姚继宗还不明所以然,“为什么不能?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

阮若弱忍不住暗中踢他一下,以示提醒:这是封建社会,上面那些头头脑脑的名字不是谁能叫唤的。

总算姚继宗还不太笨,被她踢上一脚醒过神来。纵然一肚的不以为然,但入乡随俗,不得不道歉:“对不起,王妃,一时没留神叫出来的,以后注意以后一定注意。”

这道歉跟不道歉也没什么两样,怨不得王妃越发面色不悦起来。只是不再搭理姚继宗,转而朝着阮若弱发话了。“阮姑娘,你怎么又是一身男装出了门。依我说,女儿家还是得有女儿家的模样。穿成这付不伦不类的样子,着实不雅。”

平心而论,王妃这几句话说得并不带火药气,但还是颇有几分数落的意思。听得阮若弱心里很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感。忍不住瞪了‘罪魁祸首’的姚继宗一眼,再干笑着道:“王妃所言极是,我日后会多着女装的。”

“这样子穿很好看呀!让闺阁女子别有了一番英姿飒爽之气,何来不雅之说。”李略却开口声援她。实在不能容忍旁人说他心爱的女子不好,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娘亲。

“略儿…”王妃急了,亲生的儿子居然不向着她,向着外人。

李略也觉得有点歉然,抬眼看了母亲一眼,眼中有无限歉意却没有悔意。孩子大了就是这样,‘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心头的凤要觅它的凰,天性使然,管不住了。

王妃心里一沉,直觉告诉她外面两个人是危险分子,越快避开越好。当机立断的把车帘放下,再不理会姚阮二人,便朝着前头的秦迈下命令。“秦迈,驾车回府。”

“等一下,”李略去俯上前再度掀开车帘,“姚继宗,你找我有事?”话是对着姚继宗说的,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停在阮若弱脸上。一旁的王妃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脸色立即沉凝起来。

姚继宗看了一旁的阮若弱一眼,她朝着他微微摇头。想一想,有王妃在此,确实也不要叫他比较好。便道:“没什么事,只是看到你的马车,就跟你打声招呼罢了。”

“哦,只是这样啊!”李略微露失望之色。“我还以为,你们有事情要找我呢。”眼睛一转,却看到敞篷马车上载着的东西。“那不是你的神舟五号吗?你们是不是又要去…”话说到一半咽下去,眼神不自觉地溜了王妃一眼,再转到姚继宗身上,“我也跟你们一块去,行吗?”

姚继宗个人是当然没意见,但…他用眼光去问阮若弱,阮若弱回他一个明明白白的拒绝之意。想了想,姚继宗却不管不顾地擅做主张。“你能来就来吧,我们正缺人手呢。”

天…阮若弱以手抚额,一方面确实是头痛这个姓刘的自作主张,一方面也挡开王妃利刃般扫过来的眼神。心里挺不痛快的:又不是我让你儿子来的,你不瞪他人光瞪我什么意思呀!

李略已经雀跃之极的要往车下跳,却被王妃一把拽住,“略儿,”从未有过的疾声厉色。“这个时辰你该回府练习骑射,别忘了你爹说过今日要亲自察看你的骑射技艺精进与否。”

夏日的街头,阳光明亮。李略的脸却是暮色突袭而来,一脸容光瞬间灰暗。

“既然小王爷有要务在身,我们就不耽误了。王妃,告辞。”阮若弱当机立断,催着姚继宗驾车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已经隐隐可觉暴风雨的雷鸣电闪。

李略如同一块化石般定在车窗前,看着姚继宗的马车渐渐地行远。王妃见儿子这付模样,又有点于心不忍。不由地软语抚慰道:“略儿,你是爹娘寄予重望的孩子,我们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你的身上,容不得你有半点错失呀。娘知道你很辛苦,但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体谅父母的心。啊?”

李略咬紧牙关,半天不说话。良久良久,才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却并不快活。”

“略儿…”王妃愕然。

“我不快活,我很不快活,我非常的不快活。”李略骤然失控,烦燥暴怒瞬间如狂风般刮起,他抑制不住,不顾一切地脱口喊道:“我受够了一切都被你们安排着,我要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情,我要由着自己的性子一回。”

话一说完,他也不顾马车还在疾驰中,倏地打开车门跳下去。幸好以他的身手完成这种颇有难度的动作不在话下。安然落地后,就旋风般地朝着姚继宗他们消失的方向奔去。“略儿,略儿你回来。”王妃又气又急在车里伸着脖子唤,如何唤得住。李略像匹脱缰野马一样,三下两下就跑得不见人影了。王妃还犹自徒劳地吩咐秦迈,“秦迈,快点,快点追上去。”

李略追上马车时,姚继宗已经差不多要拐进姚府的那条坊巷了。看到他突然出现在眼前,两个人都愣住了。李略也来不及说什么,心知后面必有追兵。赶紧纵身跳上车,把姚继宗从驾车位挤到后边去,“让我来驾车。”

李略策马确实比姚继宗更在行些,马鞭一扬,马儿跑得快多了。一辆车载着三个人,达达地出了长安城。朝着城外奔出去。

姚继宗忍不住要问:“李略,你不是来不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李略简明扼要的答:“来不了也要来。”

姚继宗忍不住在他背后竖起大拇指,却不是给他看的,而是捅了捅阮若弱的后背,让她的目光看过来,带着征询的眼光问她的意见。阮若弱苦笑了一下,直接对李略说:“李略,你这样子我很难做的。你娘不会怪你,只会把罪名算到我头上。没准明天又来找我,把我当狐狸精给办了。”

李略听得愕然,“又?我娘什么时候去找过你吗?”

阮若弱赶紧闭嘴,这如何跟他说的,他回头找他娘亲一质问。只怕她头上狐狸精的帽子上,还得扣上一顶挑拨离间的罪名呢。

李略见她不回答,也不再追问,只是不自觉地抿紧唇,顿了顿方道:“你不是狐狸精,我不会让任何人这样说你,哪怕是我爹娘。”语气坚定如磐石,不可转移。

姚继宗在后面听罢,不由地拍着阮若弱的肩道:“放心吧,小阮同志,以后小李同志会罩着你的,王妃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就不必白担心了。”

事已至此,阮若弱无可奈何。就算这个时候李略肯回去,王妃也还是把帐算到她头上去了,她这个狐狸精的罪名是跑不脱了。何苦白担了这个虚名呢?那样岂不冤如晴雯。于是阮若弱也无所谓了,既然来都来了,就一块开开心再回去好了。

姚继宗满心想让李略也见识见识他神舟五号升空的风采,岂料,一大堆东西都卸下来后,组装的七七八八了,才发现居然忘记带火石。不由大大失悔,顿足不已。“我怎么就忘记带火石了呢,怎么就忘记带火石了呢…”

阮若弱啼笑皆非,“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糊涂,兴致勃勃地出来试飞,结果重要配件没带上。”

李略有那么一点遗憾,但不要紧,有阮若弱在一旁笑语嫣然,没有升空飞天,他也像在腾云驾雾中一样了。

姚继宗扔下手里一堆东西,左看右看,“要不我上附近看看去,有没有什么人家可以借到火的。”边说就边上了马车,径自驾着车跑掉了。

“喂…”阮若弱追着马车跑了几步,无可奈何停住。她如何不知道这个死小子是故意甩下她和李略,要制造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个家伙,做起这些牵红线搭鹊桥的事情来,简直快要具备专业水准。他完全可以去开婚姻介绍所了。

李略却不明所以然,还冲上前几步朝着远去的马车大喊:“你快回来吧,这附近方圆百里内没有人烟,你找不到人家借火的。”

不要说阮若弱听得苦笑,连前头姚继宗听了都一面笑一面摇头不已。“李略呀李略,你这个傻小子,哥们我这是在帮你呢,居然都没看出来。”

看到阮若弱那样意味深长的苦笑,李略才回过神来。他并不笨,只是一时没弄明白姚继宗的意思罢了,这时醒了悟,骤然红了脸,直红到发际耳根。阮若弱于是也不去看他,免得他愈发难为情。只是自己信步朝着前面走,李略虽然不说话,却寸步寸行地跟着她。

夏日的草原,是最美丽的草原。延绵数百里的草原上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仿佛是个天然的大花园。阮若弱看见一种野花就采一种,只一会儿功夫,手里就抓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花。李略在一旁注意的看着她,边看也边跟着采。两个人边走边采,走出一段路后,坐下来休息时,李略把自己手中的花递给阮若弱,并不多,只是小小的一把。“是你没有的,给你。”

他这么一说,阮若弱才注意到,确实他手里的花,都是她手中没有的。不由笑着接过来。“咦,你倒真细心。我手下的漏网分子都被你给抓回来了。”

被她一夸,李略从心到眼,笑出一朵爱的花。灿烂的金色阳光撒落在他身上,有细钻似的光芒闪亮在他的发梢,他的双眸,还有他浅浅扬起的唇角,那光芒…阮若弱简直要为之目眩。目眩之际顿生神移之感,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却听到他吞吞吐吐地问道:“那个…玫瑰花,你喜欢吗?”

被他这一问,阮若弱才想起来,“对呀!你上哪弄来的玫瑰花?这种花卉在大唐朝居然也有?”

“有是有的,就是不多。我让人找遍了整个长安城,我敢说,现在长安城里所有的玫瑰花都在我的留仙居里了。”

阮若弱听罢,忍不住再看上他一眼,那样年轻光采的一张脸,那一脸的光采都是为她而焕发呢。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吧,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让人喜悦的…然后呢,最初为之欣喜若狂过的感情,总有着要为之落泪的一天吧?爱情,是一桩浪漫而又浪费的事。投入过的感情可以曾经是浪漫,最终是浪费。

“李略,你没必要这样子的。”阮若弱柔声地劝他。

“你喜欢吗?”李略只是固执地问道,

“是,我喜欢,但是我不希望你再送来。”

“为什么?如果喜欢,为什么不愿意要呢?”

“因为我不想因为一时的喜欢,将来哭上一世。”

“我不会让你哭的。”李略无比郑重地,如允诺般的道。

阮若弱沉默,这个皇族的王子,他几乎还是个孩子。他的承诺,纵然是真,却可以是风过无迹,云过无痕。在时间里流流转转,皆能变更,皆不可信。因为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自己可以做得了主的。

见她不说话,李略径自又说起来。“姚继宗说,”还是习惯性地叫姚继宗,“在你们那个时代里,男子若是爱慕一个女子,就是送给她玫瑰花和巧克力糖,代表爱情的浪漫和甜蜜。在我们这个朝代,没有巧克力糖。我就让徐妈妈另外去找一种最甜最甜的糖来。一样也可以吧?你会喜欢吗?会吗?”

李略把自己的爱意完全无保留的表现出来。像个天真的孩子搬出自己最喜爱的玩具送人,这个…你喜欢吗?那个…你喜欢吗?全部慷慨相赠,还唯恐别人不满意,一迭声地问。阮若弱虽然决意要坚定拒绝,但他的好意,如一个孩子怯怯地触摸,那个被他依恋着的人,怎么能忍心一把将他推搡开?

于是急忙岔开话题,“走了这么久,你渴不渴?”

“还好,你渴了吗?这附近没有水源呢,姚继宗怎么还不回来。”李略站起来东张西望,看有没有马车奔回来的影子。

阮若弱信手扯起身边的一把绿草来,长长的草根是半指粗的茎状物,颜色是玉白的。阮若弱撩起长衫下摆,把草根上的泥土擦掉,往嘴里一放,脆生生如啃甘蔗的啃一截在嘴里,嚼干汁液后吐掉。李略一转头看到,呆了。“这…草能吃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阮若弱笑道。

李略本来还有些迟疑,但一看到阮若弱带几分挪揄的笑容,毫不犹疑的从阮若弱手里接过半截草根来,往嘴里一塞,学着她嚼干汁液后再吐掉。

“味道还不坏吧?”

“挺好,淡淡地,却又有一点甜。这是什么草?”这草根没有李略想像中难吃,反倒要好吃的多。

“用我们老家的方言来说,叫马根草。小时候,我们经常挖它的根来吃,像吃甘蔗一样,生津止渴。现在没水喝,我们就找这种草根来啃一啃吧。来。我教你,这种草是这样子的…”

阮若弱拔下一茎马根草,教李略认清楚,然后两个人在草原上分头找马根草来吃。李略有过误食蛇莓的经验,这次稳重得多,拔下一大串的草根并不马上就吃,而是统统拿到阮若弱面前确认后再吃。阮若弱也不敢掉以轻心,细细辨认过后,夸奖他:“不错不错,你的野生植物知识要精进的多了。这些统统能吃。”

李略喜笑颜开,那笑容之明亮如阳光金橙。把手里的马根草再分了分,将粗壮些的草根递给阮若弱。“这些给你吃。”草根越粗壮,自然汁液更足些。阮若弱怔了怔,失笑道:“不必了,我吃了很多,你自己吃吧。”

李略却固执地不肯缩手,“给你吃。”他真正是赤子一样的情怀:只要是我所有的,一定将最好的给你。

阮若弱不得不接过来,两人又并肩坐下,啃着李略采来的一堆马极革。啃着啃着,李略突然道:“和你一起坐在野外吃草根,我比坐在王府里吃山珍海味要快活的多。”

他一双闪闪生辉的眼睛,定定地看住阮若弱,那样专注的眼神代表着全身心的爱情。阮若弱纵然下定决心不想去趟这洼浑水,却也被他的眼光看得几近动心。这样的有情郎,若不是生在皇室就好了。

远远地看得到姚继宗驾着马车跑来了。阮若弱如蒙大赦,“走吧,你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只怕我和老刘都要有麻烦。李略,回到你的世界里去,马根草不过是一时吃吃觉得好吃,吃多了你就会怀念山珍海味的。相信我,你只是一时糊涂。”无比温和的语气。

李略情不自禁握紧拳,低声却坚定地道:“我会证明,我不是一时糊涂。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一起默默朝着马车来的方向走去。

第 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