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才十四五岁,整个一未成年少女。你悠着点儿比较好,别残害祖国幼苗。”阮若弱作义正辞严状。

第33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33)

姚继宗不服,“你别把21世纪那套标准拿到这大唐朝来使,时空不一样,规矩自然也不一样。按你这说法,十八岁以下都是未成年少女,都碰不得。那我岂不只有去打人家老婆的主意了,要知道这时代里十八岁的基本上都嫁掉了。”

阮若弱没攻下他,却被他反攻,一时哑然。姚继宗趁胜追击道:“如果要追究残害祖国幼苗的法律责任,先追究你的李略吧。阮三小姐你今年也才不过十七岁,一样是未成年少女。却被他变成妇人身,严打期间少说能判他个十年八年的。”

李略听得云里雾里,“要追究我的什么责任?”

姚继宗顾不上跟他解释,只是盯死阮若弱问道:“你说是也不是?”

阮若弱只有举白旗投降,“好了好了,我不管你,由得你吃嫩草去好了。一朝吃坏了肚子,不要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李略犹自追问:“你们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别理他,不是什么好话来着。”阮若弱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别不理我,我还有事向二位相求呢。”姚继宗道。

“什么事呀?”阮若弱其实心里明镜似的,还不是想她帮忙搭鹊桥牵红线。但口头上故意问这么一句。

果然不出所料,姚继宗讨好地道:“您二位给想个办法,让我多见见这位小郡主,培养培养感情吧。”

“你是不是来真的?”阮若弱正色问道。

“当然是来真的,我的样子像是在玩虚的不成?”姚继宗反问道。

“姚继宗,跟皇室宗亲谈恋爱不是一件省心省力的事情。我和李略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这个小郡主,你若想要抱得美人归,也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你非要做好长期抗战的思想准备不可。”

“是呀,姚继宗。李畅是瑞安王的掌上明珠,最疼爱的小女儿,他不肯轻易许人的。你若想娶她为妻,难度会比我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李略道。

“不怕不怕,只要她会爱上我,我就什么都不怕。跟你们一样,爱就爱他个轰轰烈烈,谱就一段爱情传奇更好。”姚继宗说得轻松,他不曾亲身经历过,不知道传奇都少不了血泪凝成的笔墨方能写就。

“好吧,既然如此,我和李略能帮你的地方一定帮。”阮若弱责无旁贷。李略也郑重允诺道:“姚继宗,帮得到我绝不推诿。”

“好,够朋友够义气。”姚继宗先是拍了一下李略的肩,再对阮若弱道:“你钓一个小王爷,我泡一个小郡主,咱们也算旗鼓相当了。”

“嗬!”阮若弱忍不住失笑道:“你这是在跟我较劲呢。兄弟,等你把美眉泡到手再说这话更稳当些。”

“嗬,你这口气是觉得我追不到小郡主吗?”

第34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34)

“悬!”阮若弱言简意赅。

“为什么?”姚继宗要听具体理由。

“俗语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重山。尤其小郡主这样的美人,追求她的人一定多得海了去了。你想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来,难度相当于旧社会中国人民想要推翻三座大山。兄弟,你浴血奋战去吧!希望你不会在这场战斗中光荣牺牲了。”

姚继宗听得哈哈大笑道:“我怎么会牺牲呢,旧社会那三座大山后来还不是被推翻了,所以,我的爱情战斗一定会攻无不胜战无不利。”

姚继宗信心满满,阮若弱拭目以待。

第八章

楚天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可是双腿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一样,每天一到这个时辰,就不由自主地向曲江池畔跑。更确切地说吧,向曲江池畔那间名叫“雅轩”的酒家跑。

“这位客人每天这时辰都来。”胡姬涟漪不过随口一说,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楚天遥马上把这话装进心里,下意识地就装进了心里。于是每日申时,她都会跑来雅轩小坐独酌。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在乎什么?

楚天遥是巾帼女儿,每每以男装示人,一身潇洒放达之概,不让须眉。可惜无论巾帼或须眉,情关都难勘破。那天见了步平川,她像是着了魔,对他念念不忘。在没人的时候,再三思量,辗转反侧,都是不可告人的心事。她一个十八岁女儿的情愫,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步平川果然每天这时辰都去雅轩。无须吩咐,涟漪每天都会在他坐下后就自动送上酒菜。走时他会在桌角放下银两,径自离去。他很少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完一筒酒后就走人。春光明媚三月初,他却蓝衣静默,他是否有重重心事无人知?楚天遥看他像看一则传奇,读得目不转睛。满心向往,却又苦于无法接近,他浑身上下无形地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只能如看隔岸灯火般,遥遥凝望。

心悦君兮、君不知,此时堪恨昧平生。

***

楚天遥单相思着步平川的时候,姚继宗正在如火如荼地追求着小郡主李畅。

阮若弱客串了一把红娘,替姚生去向李小姐诉衷肠。她去了瑞安王府,做了她的香闺客。寒暄过后,快人快语地道:“李畅,昨天跟我们一块曲江踏青的姚继宗,他很喜欢你,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李畅如何看不出来,别看她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女。但愈是这样花骨朵般的年纪,愈是对来自异性的眼光敏感。她不答话,只是浅浅的笑,笑容如蓓蕾初绽。

“如果你不讨厌他,可以试着和他来往来往的。有感情就继续发展,没感情就当交个朋友,如何?”阮若弱开门见山,她实在不喜欢拐弯抹角那套。李略听得只是笑,笑而不语。唐代风气开放,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大防虽然有人提,但基本上乏人响应。阮若弱的提议是行得通的,只要李畅本人不反对就行。

第35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35)

阮若弱等她的回应等了半天,见她不肯说话只是笑,便也笑道:“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啊。”

李畅听得羞脸粉生红,却依然不说话,一种无声的默许。

现代的风气,男人向女人示爱,十有八九是送玫瑰花。而彼时大唐朝的风气,男子若看上一个女子,十有八九是送情诗。唐代为什么是诗的黄金年代?都是爱情催生的。姚继宗写不来讲究格律平平仄仄的旧体诗,也写不来自由体的新诗。干脆当起文抄公来了,默写了一段莎士比亚的情诗送给李畅。

我可否把你比作夏日?

你比夏日更可爱更温和。

狂风会摇落五月钟爱的花蕾,

夏日也太短促,匆匆而过;

天上的眼睛有时发出灼热的亮光,

它那金色的容颜又常遭乌云阻挡。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免风光不再,

或是出于偶然,或是因为天道无常。

然而你的夏天永远不会逝去,

娇美的你啊,永远不会年老色衰。…

他还不够格上瑞安王府登堂入室,诗托阮若弱代为转交,她一看就笑。“兄弟你行啊你,《红楼》《西厢》这国粹你熟,老莎这十四行诗你居然也熟,好一个学贯中西的才子呀!”

姚继宗笑道:“其实我是读大学时,被学生剧团看中,邀请我去饰演过罗密欧,所以才和老莎混熟的。”那口气好象他经常和老莎一块喝茶似的,听得阮若弱笑弯了腰。

阮若弱继续扮红娘的角色,代传书简。这封别具一格的情诗送到李畅手里,她看了半天后不无惊诧地问道:“这也是诗?”

阮若弱当然要美言了,她肯定得无以复加。“当然是诗,这是姚继宗学来的西域诗。就跟西域葡萄酒一样,别有一番风味。”

李畅将信将疑,再展开细细读一遍,末了含笑道:“嫂子,可是…这首诗我看不懂。”

阮若弱忠于职守,回来告诉姚继宗情诗送去后李畅的反应。他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第二回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

我一想到了你呵----我的心怀,

顿时像破晓的云雀从阴郁的大地,

冲上了天门,

高唱起赞美的诗来;

我记着你的甜蜜,这就是珍宝,

教我不屑把处境跟帝王对调。

这首诗送到李畅手里,她打开一读就惊愕住了。“嫂子,这西域诗怎么扯到和皇帝对调去了?这可是谋逆犯上的大罪!”边说边赶紧一把撕了,撕成一堆纸末儿。“你得和姚继宗说,万万不可让他再写这样的诗了。”

出师不利,连败两局。阮若弱回来笑姚继宗,“这个写诗不是你的强项,赶紧另想辙吧,否则我怕你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这样的舞文弄墨,确实不是姚继宗的强项。他干脆把佳人约出来,一块郊游去。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岂不是浪漫之极的行为诗吗?于是呼朋唤友,叫上李略和阮若弱两口子,四个人两对,一辆马车驾了往城外走。没有目的地,走到哪是哪,看到秀山丽水停下来就是。

第36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36)

马车驾到郊外的田野时,阮若弱大呼小叫道:“停车停车,看看这遍野的草紫花,我们去采花吧。”

草紫花,又名紫云英。是一种开在春日田野里的小花,一开就是整片整片的遍野绽放,开成一地繁花似锦。它的花形小小巧巧、玲珑可爱,颜色是一种极清极浅的紫色。一朵两朵的单独看起来,并不格外出众耀眼。但是,漫地遍野的淡紫花朵连绵绽满时,那烂漫的一片紫色花海,远远望去有如轻纱软烟罗一般。一片大好春光,不容忽视。

阮若弱一身利落的胡服跳下车来,一马当前地奔过去,李略随后紧跟。姚继宗扶着长裾飘飘举止文雅的李畅下了车,也双双跟着走进草紫花野中。

阮若弱采下朵朵紫花。把娇嫩的花茎串在一起,便成了别致美丽的花环。戴在腕上给李略看,问道:“好不好看。”

“真好看。”李略衷心赞道。阮若弱又做了一串给李畅,她喜欢极了。含笑问道:“太别致了,嫂子你怎么做的?”

“很简单,我教你。像你这么聪明伶俐,肯定一教就会。”阮若弱笑道。李畅果然一学便会,自己动手摘花做起来。阮若弱拽了李略替她采花,一路走一路采。采上一大捧,串成一个极丰美的花环,戴在头上,“像不像花仙子。”

幽幽浅紫的花环,戴在乌黑如墨的发间,衬着她雪后初晴般的肤色。花面交相映,娇艳不可方物。李略看得心中一荡,回头一望那两个人已经被抛开老远了。忍不住朝着她吻下去…

姚继宗殷勤地帮着李畅采花,提供原材料让李畅加工成花环,戴在手腕,戴在项间,戴在头上,也像个纯美的花仙子。李畅久居庭院深深的王府,一向是“月桥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现在窄袖轻罗衫,跟着他们在大自然的原野里走,只觉得如风筝儿飞上了天空一般轻灵舒展。尤其这星星点点的淡紫小花,虽然比不上国色天香的牡丹,比不上仙姿玉质的海棠,却别有一番鲜活灵秀。做成花环戴在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那不是花香,而是一种清新的田园气息,可以让人心神怡然。她唇角的笑意始终不褪。

姚继宗看着她的笑容,只觉春花再美都比不上她。突然逸兴来了,对她道:“李畅,唱首歌给你听要不要?”自然而然地,他唤起她的名字来。

李畅笑靥如花地看向他,“好哇。”

姚继宗于是歌喉一展,清朗的歌声,散入春风满原野:

风儿轻轻杨柳儿要发芽,我独自呀一人去寻春的花,谁能知道情义是什么的价,情投意合就是情义的价。

春风它呀吹呀吹开了花,我把那个花儿呀采呀采,采得花儿送给呀心上的她,不知她呀能不能戴上它。

第37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37)

我的那个她呀爱不爱花?爱花的人儿呀快去戴上它,你说你同我一样都爱花呀,和我一起手牵手儿去把花儿采。

夕阳下的云儿呀映红了她,照在你身上你像朵花,采来采去采到了你脚下,采到一朵美丽的花呀。

一曲悠扬动听的《采花郎》,应情应景地唱响在这遍地花开的原野。正缠缠绵绵吻在一起的阮若弱和李略被歌声惊动了,侧耳一听,阮若弱笑了。“我才知道,这个家伙居然这么会唱歌。他以前肯定是个K歌王,够得上专业水准了。”

“什么是K歌王?”李略不明白。

“就是很会唱歌的人。”阮若弱解释道。

又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时,李略忍不住拥紧阮若弱,在她耳边现学现唱道:“采到一朵美丽的花呀。”阮若弱笑得灿若春花。

“这歌真是好听,你上次唱的那个歌也好听,是哪里的小调?我以前竟没听过。”李畅一曲听罢,忍不住赞道。

“你当然没听过了,这是…”姚继宗差一点没管住自己的舌头,幸好话到嘴边还是改了。“这是西域的歌。”什么都往西域那边扯,反正西域不会抗议。

“西域的诗,西域的歌,你很懂西域的东西呀!”李畅看向姚继宗的眼睛满是钦佩,纯情少女就是好骗,说什么她都信。

“你要是喜欢,我还有西域的新鲜玩意儿可以介绍给你。”

“是什么?”李畅好奇之极。

“等着我。”姚继宗飞一样跑向马车,拿出他带的一个大包裹再跑回来。三下两下拆开,冲着远处的那一对唤道:“阮若弱,李略,过来玩过来玩。”

两人奔过来,姚继宗把手里的东西向阮若弱面前一晃,不无得意地道:“瞧瞧这玩意,你有没有兴趣?”

阮若弱看呆了,接过来半响后笑道:“你这个家伙,怎么想到的?居然整出一付羽毛球拍来了。”十分简单的一对拍子,仅仅具备球拍的形。一个椭圆的铁环配了一个木把手,环上呈网状缠满了透明的线。

阮若弱内行地试了试网面,“这线是织鱼网的线吧?不错,让你崩得紧又有弹性。你受累了啊!”

“何止一付呀,”姚继宗又摸出一付来,“你教李略,我教李畅。他们学会后,我们来个男女混合双打。”

“好主意,不过,羽毛球呢?”阮若弱难为无球之拍。

姚继宗在包裹里掏啊掏,掏出两只轻巧的羽毛毽子来了。“球实在做不出来,我试了试,用这个可以当替代物。你将就一下吧。”

阮若弱笑得花枝乱颤,“好好好,我将就,我们各自为师,带出两个弟子来。再对仗一场。”

于是兵分两路,这一端姚继宗给李畅讲解开了来自“西域”的羽毛球要如何打,那一端阮若弱则可以对李略直言不讳。

第38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38)

“羽毛球的玩法相当简单,只要尽量把球击向空中,不要过早地掉落在地上就是胜利。在我们那个时代,这是一项相当风行的健身运动。入门快,拿起拍子三下两下就会了。限制少,只要不刮风下雨,有块空旷的场地就能开练。运动量适中,哪个年龄段的都能玩一玩。这项运动刚柔并济,可以大力的扣杀,可以轻盈的点杀,也可以柔和的拨球,看你想怎么打了。”

李略有着多年的武功基础,身手灵活矫健,很快就学得似模似样。阮若弱忍不住笑道:“李略,这样下去你青出于蓝指日可待。”

那头姚继宗教李畅却教得很不顺利,她是典型的唐代贵族少女,养在深闺,娇柔无力。跟着出来在田野间走一走,采采花什么的还可以。让她跳着跑着来来回回地接球拍球,真是难为她了。没打上几个回合,就香汗淋漓娇喘吁吁。“我打不动了,好累。”

姚继宗正打得上瘾,没了对手。于是安顿李畅在一旁坐下休息,他跑去把李略轰下场,和阮若弱大战起来。他们都是个中高手,一开战就是快节奏的攻守。双方对击过程中,只看到球飞来飞去。而且飞势千变万化,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时高时低、时远时近、时狠时巧,时而如蛟龙出海般跃起击球,时而如猛虎下山般一记扣杀。不要说他们俩人在运动本身中体会到丰富的乐趣,就连旁观的李略都看得一迭声的叫好。

李畅只是静坐在一旁看,这些体育活动,对于养在深闺性情文雅的少女来说,并不是那么具有吸引力的。看了一会,她依然低头采草紫花编花环去了。

踏青郊游,最后成了姚继宗和阮若弱的羽毛球表演赛。双方杀了个难解难分,伯仲之间。回去的路上姚继宗还犹自不甘,道:“阮若弱,我居然没有拿下你,太没面子了,明天再战三百回合。”

阮若弱生龙活虎了老半天,这会松懈下来,整个人都乏得不行。她坐在李略身边,头倚在他肩上,只是摆手道:“不行不行,好久没这样运动,猛一下跟你‘大打出手’,估计明天全身酸痛,起码好几天才缓得过劲来。你要下战书起码隔七天再来。”

“你累坏了吧?要不要躺一会儿。”李略十分心疼。阮若弱笑着答道:“没事,就在你肩上靠靠就行了。”李略忙调整坐姿,尽量让她依靠得更舒服些。

姚继宗看得眼热,他也乏了,可是没有肩膀给他靠。看看小郡主李畅,一双妙目在恩爱的堂兄嫂身上看了看,低下头来笑意盈盈。人美笑甜,姚继宗真恨不得也在她的香肩上偎一偎才好。可惜不能呀!美人还不属于他,还得加把劲争取才行。

“李畅,玩得开心不开心啊?”

“开心。”李畅不假思索地答道。“你看我采了这么多草紫花,做了这么多花环,拿回去,姐姐们一定都会喜欢。”

第39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39)

这一番话里,她对原野上的草紫花印象深刻,对于羽毛球活动只字不提。姚继宗是个机灵人,马上明白了她不喜欢打球。不觉有些扫兴,这可是他特意安排的活动,竟未能得美人垂青。看来李畅的爱好与他不大相同,他好动她却爱静。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迁就一下美人的,下回出游另换个节目好了。

第九章

烟花三月的曲江,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一幅如诗如画的春光图。

楚天遥骑着雪白的骏马,慢慢地驰过江畔桃蹊,朝着雅轩而来。夹着桃花芳香的春风迎面拂过,吹起了她的薄绸青衫。马上俊俏的少年郎,是谁家年少足风流?惹来过路女子的无数眼波流动。而“他”飘忽的眼波心思,又在为谁不定?

楚天遥在雅轩门前下马入内。雪白的神驹并不系住,任由它在江畔的青青草地上信步闲走,时时啃一口青草。而在它身后跟随着的,是浑身墨黑的飞虎。一白驹一黑犬,竟似一对老友般形影不离的相伴相随,马嘶狗吠相呼应,观者无不啧啧称奇。

和往常一样,步平川已经在座了。楚天遥并不看他,只是目不侧视地朝自己常坐的木桌走过去,但她的眼角眉梢,全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竟然发现…步平川在看她。心里怦然一跳,有暗暗的欢喜,如碎碎的花开,开满心田。

楚天遥落座后,步平川竟起身拎着酒筒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浓眉烈眼,看定她道:“马是大宛良种,狗是西藏苍猊,这白驹黑犬我曾在玉门关驻军楚正毅将军营中见过。公子莫非是楚家儿郎?”

玉门关是古代中国西北疆域内的著名重镇,历史上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和交通要塞。唐朝时期,玉门关一带西临突厥,烽烟不绝、激战连年。龙武将军楚正毅驻守玉门关有八九年,军功显赫,玉门关内外无人不知这位将军的大名。

“是,在下楚天遥。步少侠认得家父,你是自玉门关而来?”楚天遥不意白驹黑犬竟然引来步平川移座相就,自是欢喜不已。只是“楚家儿郎”四字,一时欲辩无从辩。

楚天遥自从与步平川蓦地相逢后,心事眼波难定。有意无意间,四处留心打听过他的消息。这个步平川,是一个地道的江湖游侠。没有身份来历,没有师门出处。他和许多仗剑江湖载酒行的侠士一样,四处游历,浪迹天涯,飘如陌上蓬。她不能知道他更多的事情。

楚天遥随口问出的一个问题,却教步平川沉吟半响。她偷眼望去,看到他静默如青铜雕像,湛黑眼眸如湖一般深深地藏有秘密。

胡姬涟漪轻车熟路地送上酒菜,楚天遥也是此间常客了。无须吩咐,自然有她惯要的酒菜呈上桌来。涟漪手里忙着摆放酒菜,眼睛却只停在步平川身上,她的眼风比酒更醉人。可惜步平川视而不见,她只能一步三回首离开。

第40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40)

片刻后步平川回过神来,满斟一碗酒,一饮而尽。转开话题道:“楚将军的大郎二郎我都见过,外表粗豪,内心机敏,皆是有勇有谋之辈,不愧为将门之后。你是三郎吧?”

楚天遥低声道:“我不是的,我是父亲的第四个孩子。”边说边在心中暗想,不知父亲是否与他提及过四个儿女。

步平川一怔,仔细将楚天遥打量一番,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楚家的花木兰?怪道楚将军曾言,他第四女的俊爽之质,是巾帼不让须眉。果然,果然。”

楚天遥被他一夸,俊脸微红,忙转开话题道:“步少侠原来与家父家兄是旧识,此来京师,盘桓何处?”

“长安城外,慈恩寺内暂住。”步平川简单答道。

“借居寺庙,终归不太方便。步少侠如果不弃,在长安逗留之际,可以来舍下一住。”楚天遥不假思索道。她是一惯豪迈的性情,听说步平川暂住慈恩寺,想也不想便提出邀请。一语说出,迎上步平川几许讶异的眼光,方才警醒过来自己是女儿身,对初次相识的男子提出这般邀请,未免有点…当下怔住,但很快定住心神,坦坦荡荡言道:“在下一番心意,希望步少侠不要怪我冒昧。”

步平川讶异复讶异,由衷地道:“楚天遥,你倒真是半点闺阁忸怩之态皆无。真是巾帼奇女子!有幸结识,当浮三大白。”

话一说完,他索性直接拎着酒筒,如倾江倒海般灌入口中,极豪迈的喝法。楚天遥情不自禁被感染,也把自己面前的一筒酒端起来灌了几大口下去。和步平川一样,她喝得陈年竹叶青。淡淡的酒,入口软绵绵的,可是后劲却很足。楚天遥几口酒下肚,有些陶陶然的感觉。

两人正对座饮酒,栏外一江碧水中,忽有一阵清脆如莺语呖呖的笑声传过来。步平川倾酒的手一震,酒水如瀑布般洒在他胸前,胸襟被浸得湿透。他丝毫不觉,只是循声望向江心。

江心处,一艘美丽的画舫不知几时从柳荫深处荡漾出来的。翠绿色的舫身、朱红的船栏。船首船尾处,各有一对年轻男女在凭栏垂钓。笑声是船头的娇俏少女传来的,她穿一袭云纹霞彩的绮罗衫,仿佛穿着繁花似锦的春天,整个人清艳如一阙花间词。楚天遥一眼便认出来,是瑞安王府的小郡主。她身旁的年轻人是姚继宗,船尾的那对佳偶是静安王世子伉俪双双。

李略已经钓了七八尾鱼上来了,姚继宗的鱼钩还没上钩一尾,急得他抓耳挠腮。“鱼兄呀鱼兄,给点面子吧。不要让我输得太难看,好歹也让我开个张钓起一尾行不行?”

事关生死,鱼兄们当然轻易不肯赏脸,依然躲着他的鱼钩走。姚继宗垂钓半天依然一无所获,几乎要甩竿子走人。钓鱼是个极考耐性的活,他哪里有耐性,钓不到也就不稀奇了。可是人面胜桃花的李畅,在一旁带笑看他道:“姚继宗,你不会一尾鱼都钓不上来吧?”

第41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41)

怎么能让美人看扁了呢?姚继宗当然要争这口气,临阵脱逃的念头一去,豪气顿生。道:“等着,我非钓尾大鱼给你看看不可。别看李略钓了七八尾,都是些斤把重的小家伙。我钓个三五斤的上来输得他们颜面无光。”

大话放出去了,姚继宗于是定住心沉住气,不再动不动就猴急地拎起鱼竿来看。只是屏声息气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标,良久良久,终于看到那浮标微微一动。李畅也注意到了,情不自禁低声问道:“是鱼儿上钩了吗?”

姚继宗竖起食指,向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再等上片刻,浮标忽地一沉,他当机立断地大力提竿。这一提,能感觉到上钩的鱼儿份量不轻。他于是兴奋地对身旁的李畅道:“肯定是尾大鱼。”

“真的吗?太棒了。”李畅高兴地笑,笑声清脆如黄莺枝上啼。

说话间,姚继宗的鱼竿已经被他高高拎出水面。水花一绽,破水而出的居然不是鱼,而是…一条足有三尺来长的水蛇,粗如壮年男子的手臂。鱼竿一提起,长长的鱼线借着惯性朝着他们俩人荡过来,鱼钩上的蛇也随之荡过来。

啊!!两人同时一声惨叫。姚继宗吓得鱼竿一扔,可惜扔晚了。水蛇已经被惯性甩过来,半空中扭动着的蛇身飞到他们前面。

“李畅快让开。”姚继宗百忙之中倒还记得护花,一把推开已经骇得花容失色浑身发僵的李畅。他是好意,可是李畅身在船舷,船栏又不够高,被他一推,重心不稳,唉呀一声娇呼,竟摔出了画舫。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眼看要成落汤鸡。何谓乱中生乱,这即便是。李略和阮若弱虽然已经闻声从船后头跑过来,但此刻施救,如何还来得及?只有准备下水救人了。

他们来不及,自然有来得及的人。雅轩里原本坐如钟的步平川,霍然一长身,脚尖在围栏上一点,人如流星般飞窜出去。接住李畅娇小玲珑的身子,再凌空一个燕子巧翻身,拥着她轻轻飘飘地落在画舫上。尔后右手一挥,长剑如虹贯出,钉死了在甲板上四处乱游走的水蛇。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便稳住局面了。

姚继宗已经被这条蛇逼得险些要跳水自保,如今步平川替他除了心腹大患,又替他救了美人,自是感激不尽。“是你呀,步平川。多谢多谢,太多谢了。”

原来这个半路上冲出来救人的,就是姚继宗曾说过的长安侠士步平川,李略和阮若弱都双双看定他。

步平川眉目凛冽,气势冷傲,身上有种嶙峋乱礁似的坚与定。“力量”二字,仿佛是浓墨重彩的大书特书在他身上。纵然赤手空拳,也像个全身盔甲的钢铁战士。果然够MAN够酷。姚继宗虽然一向说话夸张,但形容这个步平川倒是贴切之极——王者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