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衣裳呀。”姚继宗说得理所当然。一问一答间他已经把外衫脱了下来,贴身那件也湿了一块。他想了想道:“唉,这湿漉漉的贴肉穿真是不舒服,干脆这件也不穿了。”又开始脱内衣,竟要赤膊相见了。楚天遥还来不及出言阻止,他已从肩头上往下褪内衫了。她忙掉头冲出屋,一肚子苦说不出,险些没被他气晕过去。

前厅的楚夫人许是等不住,不见人出来就寻寻觅觅找到后头来了。看着楚天遥脸红头胀地站在屋外,不由地问道:“怎么了,姚公子呢?”

楚天遥还没顾得上回答,姚继宗已经换好衣裳出来了。青衫被夺走了,他又自架子上取了一件蓝衫换上。“四郎,你的衣裳我穿着紧是紧了点,不过凑合着也能穿。我就穿回去了,明儿再给你送来。”

说话间一抬头,看见楚夫人了,他忙道:“楚夫人,我换好衣裳了。”

楚夫人看见他穿着楚天遥的衣裳,也怔住了。半响才道:“姚公子,你…怎么穿天遥的衣裳呀?她三哥的衣裳岂不更合身些。”

“三郎的衣裳黑不溜秋的,我不喜欢,四郎的衣裳就好多了。紧点就紧点吧,反正暂时穿一穿。”

他既这么说,楚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姚继宗出来半天,赶着回去,再不回去只怕姚家人真要当他被人乱刀砍死在街头了。于是不再回前厅坐,直接告辞走人。楚天遥悻悻地送他出门,耳提面命地交代道:“这衣裳你回去就马上给我换了,再用清水洗上十遍八遍,明儿赶紧给我送回来。”

“非要洗上十遍八遍吗?洗个六遍七遍行不行?”姚继宗笑道。

“那你不用洗了,拿回来我自己洗。”楚天遥眼睛一瞪,狠狠地瞪住他。

“我洗我洗,我洗个十遍二十遍,行了吧?”姚继宗说着一顿,又笑道:“四郎,这点你就不像将门虎子了。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哪有被兄弟穿了一下衣裳,就要洗的道理。”他还引经据典起来了。

“谁跟你是兄弟了。”楚天遥快要被他怄死了,不想再理他,掉头回屋去。

第53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53)

拐过影壁,楚夫人在院子里候着她呢。“天遥,送姚公子走了?”没话找话,想说什么?她顿生警惕。嗯了一声,等着她娘的下文。

果然,楚夫人眉开眼笑道:“天遥,这个姚公子,是干什么的?多大了?可曾婚…”这些话本来是想直接问姚继宗的,可是一直没捞着机会,只有来审女儿了。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天遥一迭声打断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这么熟?”楚夫人不肯认同。

“谁跟他熟了,我与他不过泛泛之交。”

“泛泛之交?那他一口一个四郎的,叫得跟亲兄弟一样。”

“他要这样叫,我也没办法,嘴长在人家身上,我还能缝住?”

“我看这小伙子人不错,天遥,你不如…”楚夫人真是对这个四闺女的婚事着急了,都十八了,别家的女儿这岁数早出阁了,她还八字没一撇呢。这会有个英俊小伙上门来,她不能不打人家的主意。

“娘,您瞎说什么呀。”楚天遥急了,白着一张脸嚷嚷道:“这姓姚的不是什么好人,你知不知道他是个纨绔子弟来着,吃饱喝足后就只知道四处调戏良家妇女。”楚天遥为了趁早打消她娘亲的心思,把姚继宗的“前科”翻出来了。

“怎么可能,这个姚公子一看就是正派人。”楚夫人不相信,“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个个邪眉邪眼的,哪里会有他这样坦荡的眼神笑容。你别乱往人家头上扣帽子。”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楚夫人吃的盐胜过楚天遥吃的米,看人看得准多了。

“娘,那是他现在改过自新了。以前他真是浪荡子,他还调戏过霜初妹子呢。为着这事我用马鞭子抽过他,这样才认识他的。”楚天遥一定要让娘亲死心,索性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不能再让她把自己和这个姚继宗相提并论。

“这样啊!”楚夫人愕了半响,“那他还真是改得彻底,简直如同脱胎换骨般,完全看不出半点劣迹来了。”

“他能改过自新是好事,但是…娘,你不会想饥不择食般把我许给一个曾经的浪荡子吧?你肯,爹都不肯。”楚天遥十拿九稳地道。她可是她爹的掌上明珠,能轻易许给这么一个人?

楚夫人长叹一声,无话可说了。刚刚看中的一个乘龙快婿候选人,居然只是虚有其表。楚将军最痛恨只知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当然不会把宝贝女儿嫁给这种人。看来只有另外特色人选了。想了想,楚夫人喃喃自语般地道:“我得让天逍去替你留意一下,看看羽林军中有没有合适的少年将士。”

“娘…”楚天遥跺足不已。“你就这么急着打发我出去呀!”

“天遥,你也不看看你都十八了,你的终身大事哪里还能再拖…”楚夫人话还没说完,楚天遥已经用手捂住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边说边沿着回廊一溜烟跑掉了,这是她对付她娘的办法,不爱听就跑。楚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半天气。

第54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54)

楚天遥跑到后园去,在园中的一汪潭水旁坐下来发呆。楚夫人提及她的婚事,触动了她的心思。看着眼前的一潭春水,她想念着一个人潭水般深沉的眼光——那让她少女芳心初次怦然跳动的眼光。只是那双傲然凛冽的眼睛,在看向她时,如井水无澜;而在看向另外一个春花般明艳的女子时,却那般动如风波…这忧愁诉与谁?相思只自知,老天不管人憔悴。

一切还没开始,一切就已结束。她的芳心如枝,他的钟情似鸟,这钟情鸟没有栖在她的芳心枝上,另有栖所。她的芳心是空枝,徒然花红叶碧,却盼不来那只希冀中的鸟,筑不出爱情的巢。

第十二章

姚继宗一进门,下人们就一迭声地报进去。“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众星拱月般拥着他进了前厅。姚夫人正哭得眼泪汪汪,一见宝贝儿子进了屋。又哭又笑地迎上来,“继宗,我的儿呀,娘还怕你…”话说不下去了,只是猛地一把搂住他,搂得紧紧的。

姚继宗忙替她拭泪,柔声道:“娘,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什么事都没有,都是钱掌柜大惊小怪。”

想也知道是钱掌柜派人来报的信,说他在外惹了事被人追着砍,看把姚夫人急成这样子。他在二十一世纪的那双父母,可没有这么放他在心上。对他们来说生意是第一重要的,只要有生意要谈,他要开家长会也好,要参加什么比赛也好,甚至生病住院都顾不上照顾,反正掏钱就请得到护工。姚夫人这样对他重视有加的母爱,真是让他感动复感动。

“钱掌柜可不是大惊小怪,继宗,你知道你惹到什么人了吗?”一旁的姚继祖一脸凝重地说道。

“什么人?龙五爷是干什么的?封疆大史,还是皇亲国戚?”姚继宗不以为然地问道,他也认识皇亲国戚的,谁怕谁呀!

“龙五爷不是官场上的人,他是道上的。”姚继祖说着说着摇起头来,“你招惹谁不好,去招惹这种大爷,真是找死。”

“道上的?什么意思?黑道?”姚继宗吓一跳,不是吧?居然得罪了一个黑社会老大。

“龙五爷不是长安人士,他是几年前从外地迁来的。关于他的来历,有着种种传说。流传最广的一种是,他本是关外的马贼,纵横大漠多年,杀人越货无数。后来财富积聚得多了,便金盆洗手,带着手下一帮忠心耿耿的粗豪汉子退隐在长安城,做起了大商家大富豪。这长安东城,他的势力不小呢。你去招惹他,不必他吱声,他手下的人就不肯放过你。继宗呀继宗,你这个惹事闯祸的性子,要如何改得了?再不改你只有等着被人收拾了。”姚继祖说得痛心疾首。

长安西城,是宫城皇城所在。长安东城,是民宅商肆林立的地域。龙五爷等同于东城老大,那就是说,他是长安城中官方以外的一大势力。真看不出来,那胖子居然是这号人物。

第55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55)

“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得罪了流氓大亨。”姚继宗道。

“什么?”姚继祖没听明白。

“没什么,”姚继宗改口道,“这龙五爷既然这么有身份,怎么不坐楼上的雅座,倒在楼下店堂里坐着呢?”

“龙五爷不喜欢坐雅座,他喜欢热闹,愿意坐店堂。店堂中央那张圆桌总是为他留着的。”

“大哥,那他是不是经常喝酒喝到一半唱歌?”

“龙五爷是喜欢在酒过三巡后唱曲儿。”

“他唱得多难听啊,折腾其他客人呢。大哥你就没去提过意见?”

“继宗,你真是不谙世事,这种话能跟龙五爷直说吗?所以你会被一群人当街追着砍。”

“继祖,别怨继宗了,当务之急,这件事情要如何解决掉。”姚夫人想要赶紧了结这桩恩怨。

“只有一个办法,继宗你明儿跟我上龙府,负荆请罪去吧。”

“要我去负荆请罪,不是吧大哥,我何罪之有?”姚继宗叫屈。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龙五爷唱歌像狼嚎,你太让他丢面子了。你若是不想被他收拾掉,就老老实实地请罪去。”姚继祖晓之以厉害。

“我不去,我倒要看他能如何收拾我。”姚继宗断然否决。

“继宗,你不要使性子了,赶紧让龙五爷消了这口气。否则你以后只怕没有安生日子过。”姚继祖苦口婆心。

姚夫人也帮着哄劝道:“继宗,去去去,去说几句软话磕几个头也就是了。”

她不说这话倒还罢,一说这话姚继宗更不肯去了。说几句软话还罢,让他磕头他就一百八十个不情愿。斩钉截铁地道:“说不去就不去。我乏了,睡觉去,吃晚饭再叫我。”说完径自回房蒙头大睡。

他倒是睡得沉,姚夫人和姚继祖两颗心却不安宁。母子俩谋划着要备份重礼送给龙五爷赔不是,以此了结恩怨。

***

曲江池畔,雅轩。

楚天遥一筒竹叶青已经喝了三分之一,步平川常坐的那张木桌却依然是空的。看来,他今天又不会来了。已经一连数日,未曾见他出现。难道,他从此不再来这江畔独酌?一念至此,楚天遥不禁有些怅惘若失。

怅惘若失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人。那当垆的胡姬涟漪,眼神如深网般撒在店前的青石路面上。却始终不能在路上的行人中,网到她所盼望的那个蓝色身影。

而曲江春水中,有艘精致美丽的画舫,在碧波溶溶里荡漾已久。翠绿色的舫身、朱红的船栏,雕花的轩窗,湘妃竹帘半卷半掩。一个霞衣霓裳的少女,眉目如风花,处处春色,正凭窗独坐。她一只手托着香腮,一只手信手拨弄着案上摆着的古琴。素弦轻拂,有清响琳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乎在诉着少女心中无限事…她的心事是什么?她的眼波又在寻觅着什么?无限渴盼地把一江春水看了又看,把对岸桃林望了又望…

第56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56)

仲春时节的曲江,青山如屏绿水如琴,树是叠翠花是重锦。春意盎然中,有三个女子春心与花共争发。将同一个男子的身影,在心湖中浣了又浣。

时光在她们的等待中悄然流转,不知不觉中,江面暮烟四起,夕阳西下水如天。

瑞安王府,李畅的香闺——绛雪楼。

夜已经深了,李畅却睡不着,揽衣推枕起徘徊。窗外是墨蓝透明的天,银河清浅,星斗灿烂,一轮圆月皎洁如玉盘。她独倚阑干,目光问尽天涯路。而意中的那个他,人在何方?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情窦初开的李畅,生平第一次尝到相思入骨的滋味,芳心只共丝争乱。只是步平川,为何不再出现?一面之缘,再看不见。相思若如圈,圈住的难道只是自己一个人?他是一川风,一溪水,一山云,圈不住的人吗…种种猜想如浪涛拍岸,李畅的心是一片涨潮的海。每一朵浪花,每一颗水珠都关乎着步平川。

月光皎洁,撒下银晕如水。绛雪楼前有一株古银杏,雌雄共生一体,根部树干盘绕相缠,人称“龙凤银杏树”。顶上树冠如华盖,撑起的绿叶遮天蔽日。此时在如水月华下,高大银杏一片树影疏寂。李畅不知道,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步平川,隐身在枝繁叶茂间已经多时。

银杏树梢与绛雪楼凭阑,不过几步之遥的空间距离。春夜的深宵,起着薄雾。李畅的脸浮在雾中,如海市蜃楼。明明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几乎响在耳畔。步平川却感觉她远在天涯,有着千山万水之遥。喜欢,却无法靠近。命运的安排,注定他只能这样遥遥地看着她…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

一连几天,姚继宗都被姚夫人拘在府里不准出去。得罪了龙五爷,长安街道上暂且还是少走为妙。怎么说也得避上一阵风头,等他消消气再说。姚夫人派姚继祖特意送去的一份厚礼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龙五爷沉着脸说了一句话:“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得煞煞性子才行。”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还是想要教训姚继宗,姚夫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一时怎么肯放他出门?姚继宗再如何不情不愿,也拗不过这颗慈母心。老老实实地在屋子闷着,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像养在深闺的大姑娘。本来失恋了他就心情不好,现在还要被“禁足”,更别提多郁闷了。在屋子里关了几天后,他快要闷出鸟来了。整天在屋里哼: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

这天上午,静安王府来了一辆马车。说是小王爷寿辰,请姚二公子去赴寿宴。总算可以出门,姚继宗别提多如释重负。姚夫人一听是王府来人接,也不加阻挡。有静安王府罩着,想那龙五爷再人多势众,也不敢动李氏皇族的客人吧?

第57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57)

姚继宗上了车才想到,既然是去吃生日宴,生日礼物是少不了的。赶紧半道上下车备了一份礼物,再赶去静安王府。

静安王府张灯结彩,上下人等皆打扮得花团锦簇。处处人声杂沓,笑语喧哗,厅上和院里都是歌舞笙箫不绝,盈门宾客亦是络绎不绝。李略虽是主角,却并不在门前迎客,自有管家门客等负责接待。实在有关系亲厚的,便一一引到内宅去。姚继宗一进门,便有杏儿来带他去了后园一处僻静的水榭。阮若弱和李略正坐在这儿,手捋红杏蕊,在逗弄着池水中双双偕游的一对锦羽鸳鸯。

“嗬,前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你俩倒躲这儿清静来了。”

“人实在太多了,留仙居里全让亲戚朋友坐满了。我们受不了聒噪,趁没人注意躲会儿清静。”阮若弱笑道。

李略注意地看了看姚继宗,似乎在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同。姚继宗察觉到了,板着脸道:“别看了,自从失恋后,我人比黄瓜瘦。”

阮若弱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哪里比黄瓜瘦了,怎么看你都比黄瓜肥好不好。”

李略回过味来也跟着笑,姚继宗不笑,长吁短叹道。“太没同情心了,我被人甩呀!这么悲惨的遭遇,你们俩个还笑得出来。李略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我帮你追阮若弱多花心思。如今我落难了,你就只会笑。亏我还半道上专程替你买生日礼物。”

“你买的什么生日礼物?”阮若弱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包东西。“不要太俗气的东西哦,金银珠宝玉石瓷器都被人送滥了。”

“我当然不会送那些俗物,李略,我送你一套黄金搭档。”

这话李略听了还犹可,阮若弱却听得失声道:“送什么来着?黄金搭档,哪来的黄金搭档?”

姚继宗立时三刻解包裹,边解边道:“当然是买来的。喏,瞧瞧我送的黄金搭档。”

阮若弱瞪圆双眼一看,笑得滚到李略怀里去了。李略也掌不住笑,边笑边道:“我道什么是黄金搭档,原来就是一只龟配一只鳖呀!”

他们两个都笑得不行,姚继宗却一本正经地不笑,他把那只鳖拎起来给阮若弱看。“阮若弱,你瞧瞧,这只鳖可稀罕得很。背上居然长了两张背甲,我给它起名叫‘盖中盖’。”说完再拎起那只乌龟道:“这只乌龟就更了不得,居然生了三层龟壳,我管它叫‘巨能盖’。”

这两个名字,李略是听不出有什么异样,阮若弱却听得几乎没笑岔气。伏在他怀中直叫嗳哟,李略紧张了。“怎么了,是不是笑得肚子痛?我给你揉揉,姚继宗你快别说话了。”

姚继宗话也说完了,遵命闭嘴。重新把‘盖中盖’和‘巨能盖’包起来。阮若弱笑了半天缓过劲来了,一脸笑意犹存地道:“盖中盖,巨能盖,老刘哇老刘,亏你想得出来。”

第58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58)

姚继宗把装了“黄金搭档”的包裹交到李略手里,认真地道:“好好养着吧,这可是一对长寿宝贝。龟壳和鳖甲上我让人刻了你们俩的名字,象征你们的爱情长长久久。”

李略未曾细想地一把接过,道:“那多谢你了。”

阮若弱却叫起来:“什么?你在这对龟鳖上刻上我和李略的名字,你什么意思呀你?”

姚继宗一脸无辜:“丢了好找呀。”

“死家伙,讨打。”阮若弱一捋袖子,便要挥出粉拳。李略正好打开了手中的包裹,看着那对龟鳖背上的刻字念道:“恩恩爱爱,甜甜蜜蜜,比翼双飞,郎才女貌。”

阮若弱马上住手,凑在李略身边看那对“黄金搭档”,笑得甜蜜蜜,“刻了这么好听的话呀,那我可好好养着它们。李略,就养在留仙居的小池塘里好不好?”

“当然好。”李略怎么可能有异议呢。

闲话说完,阮若弱开始说起正事来。“你…心情好些没有?这么多天都一直躲着不出来见人。我不让人去找你,你只怕还不肯露面吧?”

姚继宗一声叹息,道:“别提了,我最近的运气真是背。情场不得意,别的场子也跟着失意。我这些天没出来,起初是因为失恋心情不好,所以闭关。后来却是因为得罪流氓大亨,被他追着要打击报复我,于是被娘亲禁足。”

“流氓大亨?谁呀?刘德华,你不要告诉我万梓良也穿来了。”阮若弱笑道。

姚继宗于是细细把与龙五爷结梁子的事情讲给他们听。阮若弱自然又是听得失笑不已,道:“这样也能结仇,我真是佩服你惹事生非的本领。”

“你应该是要去佩服龙五爷,居然为着这一点小事跟我过不去。”

“得罪这号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尽可能化解得好。”阮若弱劝道。

“我也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但结都结了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让我去磕头请罪,这种下下之策,等大刀压在脖子上再说吧。”姚继宗打定主意不见棺材不落泪。

三人正说着话,杏儿又跑来了。“小王爷小王妃,王爷和王妃让你们赶紧上前厅。七皇子代表皇上来向小王爷贺生辰来了,还带了好多御赐之物。”

天子代表,自然怠慢不得。一对主角再不想上台也不能撂场子,只有双双上前厅去应酬。前厅中宾客济济一堂,当中最显贵的客人,自然是上首中坐着的身着明黄袍,头束白玉冠的七皇子李珉。李珉今年二十五岁,风华正茂,仪表气派皆出众,惹来不少女客频频注目。王爷王妃一旁陪坐,正在与之谈笑晏晏。

李略和阮若弱顾不上姚继宗了,让杏儿领他找个席面坐下。他们上前去向李珉行礼问安。起码的礼数过后,李珉就笑颜逐开道:“李略,咱们自家兄弟,今儿又是你的好日子,不必处处拘礼了。我今儿出宫,可是想喝顿畅快的寿酒。”

第59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59)

“那自然不成问题,七皇子请里间坐。我们就当是寻常家宴,不拘礼数,只是大家一块说说笑笑的吃顿饭。”不待李略回答,静安王先含笑道。

这种场合阮若弱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走一步路。反正有王爷王妃会应酬着,她何必强出头,又要担心多做多错。只要跟着在饭桌上当陪客罢了。席间李珉倒是几次想和她说话儿,她问一句答一句,眼观鼻鼻观心地回答。半点行差踏错的根苗都不生,免得落人话柄。让家翁家媪满意,更让李略高兴。

外厅里宾客多如过江之鲫,一桌桌人满为患。杏儿给姚继宗安排了一个座位,满桌素不相识的人互相久仰久仰,久仰完后都傻坐着等上菜。好在酒菜一会都上来了,姚继宗不客气,埋头大吃。没吃几口,突然听到一阵莺声呖呖般地笑。他心中一动,忙抬头望去,目光却被几扇碧纱屏风挡住了。屏风那端,是女客云集的地方,影影绰绰可见丽人无数。

犹豫了一下,姚继宗还是起身离席。走过那碧纱屏风时,借机朝里面一瞄。这里坐的都是衣饰鲜明容妆艳丽的女客,谈笑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仿佛是一厅五颜六色的鲜花,又仿佛是满堂宛转娇啼的彩鸟。丽影重重中,李畅一袭霓裳,两颊霞红,整个人是一种绕身萦面总烟霞的韵致。纵然美人如花满厅堂,她却是那枝可以艳冠群芳的牡丹,教人一眼便能看到她,并无法把目光移开。姚继宗就怔在那里,眼神像恋家的小狗一样追着她不肯离开。

他在这厢犯着痴,那厢的李畅有所察觉。明眸流转看向他,微微一怔,旋即微微一笑。仅仅只是一个礼貌的微笑,她的眼睛一派云淡风清。这是一个对他完全无心的女子呀!

姚继宗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酒席也无心吃下去了,他自笑语喧哗的场合中悄悄退出来。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在长安皇城,满怀愁绪,如梅子黄时雨,濡得心头湿湿。

我爱的人不是爱我的人,人世间最大的失望莫过如此。而但凡没得到,但凡是失去,又总是最珍贵。

第十三章

走着走着,无意中瞥见道旁是楚府的朱漆大门。姚继宗突然想起,那日穿走了楚天遥的衣裳都没还呢。原本答应了次日便来归还的,可是被龙五爷一吓唬,娘亲不让他出门,就把这事给忘了。言而无信,得赶紧跟人家道个歉去。

楚府门房的老头倒还认得他,含笑道:“又来找四公子?”

姚继宗忙点头称是,老头笑得意味深长地让他进去了。他一进门照例是黑狗飞虎第一个迎他,这畜生精神抖擞,一见着他就冲过来挡在他面前。许是多见了他几次,飞虎没以前那么气势汹汹了。只是仍然瞪着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放他登堂入室。

第60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60)

“飞虎,你若是不让我进去,就拜托你进去通报一声,跟四郎说我来了。好不好?”姚继宗跟它有商有量。

飞虎还真是通晓人性,居然听懂了。它飞快地跑进内院去,没一会儿真引着楚天遥出来了。

楚天遥可能憋了很有一阵子了,老远就冲着姚继宗嚷嚷道:“姚继宗,你可算来了,我的衣裳呢?”她恨死这个家伙,千交代万交代,衣裳次日一定要还来。他倒好,居然一去之后再不见踪影。苦于不知道他家住哪,否则她非要寻上门去要衣裳不可。要回来也不打算再穿,被这个臭男人穿过的几剪子剪了算了。

姚继宗赔笑道:“四郎,真是对不住你,衣裳我忘记带来了。”

什么?!楚天遥气得要命,他没按时来还就够让她生气了,现在人来了还忘记带衣裳。“你…你没带你来干什么?”

“衣裳没按时还,我特意来给你赔个不是的。”

“我不要你赔不是,你赶紧回去给我拿衣裳。速去速来。”楚天遥哪有不生气的,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速去速来?那你的小白龙借我好了。”姚继宗提要求。

“你想得美,自己跑吧你。”楚天遥一口回绝了。唉!姚继宗唉声叹气地掉头走人,“好好好,我回去拿了再给你送来,行了吧?”边走边摇头,不明白一件衣裳何以楚天遥看得如此重要。

他才走出大门没几步,楚天遥从身后追上来。板着一张脸道:“我跟你去拿衣裳,不要像上次一样,口口声声说第二天准送来,结果一去之后杳无音信。”

姚继宗哭笑不得,道:“四郎,不过一件普通衣裳,又不是金缕玉衣,我还会贪了你的不成?你犯得着这么上心嘛。”

楚天遥跟他说不清楚,不理他,只是板着脸跟在他身旁走。

两人一块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春日的午后,阳光温暖,香尘细细。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嘈杂拥挤。他们像两尾鱼般在人群涌涌中穿来穿去,突然听到姚继宗“哎哟”一声,停住不走了。楚天遥忙扭头看怎么回事,原来他被一个彪形大汉踩了一脚。那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看得分明,鼻子嘴巴是乱入胡须皆不见。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极是壮硕。光看这块头,也就知道那一脚的份量了。怨不得姚继宗倒抽了半天冷气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来,那汉子倒恶人先告状了。“小子,你的脚是怎么放的,妨碍大爷我走路了。”

“嗬——老兄,照你这么说,我被你踩了脚还得跟你说对不起?”姚继宗闻所未闻。

“那当然,你赶紧跟大爷我赔不是,大爷我就高抬贵手饶了你。”汉子还真是个横的。

姚继宗听上这么一说,怒极反笑。“天下居然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我算开了眼界了。”

第61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61)

楚天遥也皱眉看着这个大汉,道:“你这人实在太过无理,明明是你踩了人的脚,怎么反倒要人给你赔不是?”

“爷我就是不讲理怎么着,小子你若知趣,就赶紧给爷赔不是吧,否则…”汉子摆明是来找茬的。

姚继宗看了他半天,突然揖手为礼道:“英雄,我给你赔不是,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这一回吧。”

楚天遥愕住,和姚继宗认识也有阵日子了,她知道他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怎么这会…她惊愕,那汉子显然也惊愕,一时也怔住说不出话来。

趁汉子发着呆,姚继宗一把拽了楚天遥就走。她被他拖着行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跟他道歉?”

“他人气我我不气,我气就中他人计。”姚继宗附耳对她言道。

“你的意思是,这汉子是故意跟你过不去?故意惹你生气?”

“这么一目了然,你还看不出来?这汉子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他一定是龙五爷的人。看他那块头就吃定我了,还是不要和他动手的好。咱们赶紧走,走快点。” 姚继宗倒不是那种只知道乱碴架的傻老爷们。他懂得判断形势,一看‘时不利兮’,马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龙五爷是谁?”楚天遥不明所以然。

“嗨,就是上回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唱歌像狼嚎的死胖子。这事他还跟我没完没了啦!我之所以没来还你的衣裳,就是因为这些天在家里躲着他。这不,躲了这么多天,一出门就让他手下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