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人听清楚了,速速将北奴奸细交出来。若藏匿不交,逮住后格杀勿论。”刚才喊“放箭”的声音再度响起。

宇文宏光华贵天生,赵光耀必会看出他不是一般的北奴人。墙外官差嘴里的北奴奸细显然是他。宇文宏光见我娘亲因他受阻,他一脸歉意:“宏光连累您了。”

娘亲看向宇文宏光,面上冷意敛去,目光柔和地微微一笑,依稀可见昔日谷中的神采:“宏光、世奇,你们出去之后可速回北奴。”

他们两人一怔过后不约而同地望向我。

娘亲若有所思看我一眼,举步前院行去。走到假山旁,赵德睿先她一步过去摁下机关。细微“轧轧”声响起,假山从中间一分为二,向两边裂开一大缝。

宇文清垣走到娘亲跟前:“宫主,属下打头。”

娘亲点头,看也不看旁边的赵德睿,尾随宇文清垣踏进暗道。赵德睿神情痛苦地盯着娘亲的背影,他难过我觉得自己应该开怀,可不知为何,我不止不高兴,心里还特别难受。江山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舍弃妻女。

“小蛮!”静静凝望着我的宇文宏光开口,“一切都等到离开这里再说!”

我收回目光,尾随娘亲走进暗道,身后的宇文宏光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最前面的宇文清垣拿出火折子,点燃洞中所备火把。地上还算平坦,但暗道狭窄,周围墙壁又凿痕满壁,稍不小心就会碰伤。我默默望着娘亲的身影,心绪难平,无论赵德睿当年对娘亲有什么企图,我现在已确信他心里是有娘亲的,而娘亲表现出来的决绝,显然也是爱到了极致的缘故,我该怎么做?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劳燕分飞,老死不相往来?可即便要做些什么,娘亲会容忍他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人?想得太过于出神,不留神撞上一块凸出来的石块,疼得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身后的宇文宏光一把拉住我,伸手轻柔地在我额上摩挲:“还好没有出血。”

我打开他的手:“我没事。”

宇文宏光反应奇快,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握着,声音虽极低,却透着坚定:“答应我,千万不要入幽月宫。”

宇文宏光担忧我会跟着娘亲走,会成为宫里新一代宫主。可是,如果不跟着娘亲走,我该和谁一起离开这里?

沉默间,宇文宏光再一次开口:“小蛮,怎么不说话?”

“我……”

我刚要开口,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显然身后不知谁又撞上了墙。

“韩公子,还好吧?”

赵德睿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心里一颤,用力抽出宇文宏光握着的手,疾速前行。

第十三章 情根深种不自知

暗道幽长,众人走出来时,东方天际已现鱼肚白。

娘亲转身,目注着我:“蛮儿,你回北奴,还是随娘亲走?”

宇文宏光一脸紧张地盯着我,韩世奇面色已显苍白,目光里隐着哀求。我慌忙撇过头,目光不敢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相触。

赵德睿声音发颤:“青寇,我知道你恨我。给我个机会,告诉你其中的缘由。”

娘亲双眸如一汪深潭,不起一丝涟漪,脸上虽微微笑着,浑身上下却透着死寂的冷意:“不敢当。”

赵德睿满眼痛苦:“青寇,不要感情用事。蛮儿还小,她还有大好年华。随你一入幽月宫,终生不得嫁人。你身旁的两个孩子均是人中之龙,又肯陪蛮儿千里涉险……”

娘亲截口,冷冷一笑:“嫁了人又能怎样?”

娘亲只是不想我在心有愧疚时做出错误的决定,她只是想我认清自己的内心,明白自己爱的人究竟是谁,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赵德睿似是不相信这番话会出自娘亲之口,他惊愣地盯着她:“青寇,我知道你恨我,可蛮儿是无辜的……”

眼见娘亲脸色越发苍白,我冷冷地打断赵德睿的话:“如果没有娘亲隐居深谷数十年,我根本不可能长大成人。我娘亲做什么决定你都无权过问,你也根本不配指责我娘亲。”韩世奇不仅家世显赫,手里还有赵德睿需要的粮食。还有宇文宏光的身份,虽然赵德睿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宇文为王族姓氏,况且宇文宏光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显然也是非富即贵,他这么说,我不相信他是真心为我着想。

娘亲看向韩世奇,又望望宇文宏光,然后揽住我的肩头:“记住娘亲说过的话,感情不可掺假,无论你多么为难,都不能做出错误抉择!”

东方,橘光刺破云层,半个火盘冲上天际。沐浴在霞光里的娘亲,满头的白发金灿灿的晃人眼睛。我眯着眼睛,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蛮儿想随着娘亲走。”

“也好。”娘亲声音里全是苦涩,“这就和他们别过吧。”

我脊背一僵,双腿如灌了铅般,浑身上下竟连转身的力气也无。

韩世奇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蛮儿,随我一起回北奴,可好?”

我的心一颤,慢慢转过身子,看向韩世奇:“我……”

宇文宏光紧握的双拳指节“咔咔”作响:“小蛮,你想跟着夫人进幽月宫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

我眼里雾气上涌,痛苦地凝视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宇文宏光双眼里聚集的尽是痛楚:“若是,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的痛苦我竟能感同身受,居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这样……”我话还未说完,眼睛余见便见脸色惨白的韩世奇身形轻晃。心中那丝痛蔓延开来,呆立在原地,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小蛮。”宇文宏光突然开口。

我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汴梁城郊半空中烟雾冲天而起。我心里一惊,迟疑地望向面如死灰的赵德睿。

赵德睿深深看娘亲一眼:“青寇,我确是真心对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以后有机会我再细细给你解释。”说完,纵身向浓烟方向掠去。

娘亲秀眉微蹙,望着染黑半边天的浓烟,默站半晌后突然闭目一瞬:“蛮儿,走!”

我不敢去看宇文宏光和韩世奇脸上的表情,尾随娘亲转身就要离开。宇文宏光哑声问韩世奇:“我护她们去嵩山,韩兄如何打算?”

韩世奇声音里全是惨淡:“同往。”我脑中突然浮现寒园之中的点点滴滴,心里又是一痛。

娘亲却突然停步,回头默望一瞬远方的黑烟。

宇文清垣细辨一眼娘亲的神色:“宫主,属下去看看。”

娘亲沉默着,不置一词。宇文清垣身形一晃,人已在几丈开外。

娘亲蹙着的眉头这才松了些,我看得心里一阵难受:“娘亲,我也过去看看。”说完,提气飞掠而去。

汴梁城外,赵德睿的庄园。

包围庄园的官差个个手执弓箭,对准院门墙头。我看得心惊胆战,那个叫赵皖的孩童在不在庄园内?庄园内有没有人被烧伤?见我探出身子打量四周,隐身在两丈开外树丫上的宇文清垣对我摇头,示意我绝不能现身犯险。我心中一暖,点点头,让他明白我懂了他的意思。

庄园院门处停着两顶官轿,一乘墨绿,一乘枣红。

墨绿轿前站着的是一位长髯中年汉子,此时正满面威严盯着院门口。

枣红轿子前是较瘦的汉子,面相狡狯:“吕大人,此间主人身份可查清了?”

吕姓汉子面上闪过丝憎恶:“王公公,查清了,此庄园主人名叫赵鑫,三十开外,至于为何这么大宗购粮,还得捉拿住后方能查清。不过,此人名下产业多为酒铺,若购粮为了酿酒也未可知。”

原来赵德睿名下产业多为酒铺,思虑很是周全。汴梁民风开放,城内乐坊妓倌酒肆餐馆多得让人目不暇接,生意红火日夜不歇,且这些地方都会需要酒,这么一来,银两自不必愁。另外,最重要的是酿酒需用粮,如吕姓汉子所说,购粮酿酒谁也不能定罪。只是,赵德睿曾是二皇子,他敢在这些朝臣面前现身吗?突然间,我很渴望知道答案。

王公公冷笑一声:“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这阵子西越和北奴惊扰边城,皇上已是心烦至极,我们作为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解难。今日若两边都能成事,皇上必定大喜。”

吕姓汉子面露鄙夷:“宰相一心为国,他老人家刚去便流言四起,诬蔑他府中藏匿北奴人。结果如何?府中只有宰相的儿子一个人。”

王公公恨恨地瞪一眼身侧垂首躬立的侍卫一眼,小侍卫身子一矮,急忙接口:“禀公公,确实只有赵凌一人,奴才亲自跟着查的。”

吕姓汉子轻哼一声:“若赵鑫是正当生意人,今日这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可真是为皇上排忧解难了。”

王公公神色略显慌张:“酿酒需要舍近求远到北奴购粮吗?我看这赵鑫分明是暗通北奴,试图里应外合,颠覆我南鸿江山。”

吕姓汉子脸一沉:“我南鸿境内对粮草控制极严,购置这么大宗粮食不去北奴根本无法买到。再说了,谁不知刊家粮铺东家做生意很特别,即便是北奴大王买他的粮,市价是多少,北奴大王也得照付多少。王公公可知这赵鑫的夫人乃我南鸿酿酒奇人柴东屏的独生女儿,若你想胡乱加条罪名在他们夫妇身上,恐怕柴东屏的门人也不会愿意。”

我听得心里纳闷,这姓吕的似乎在暗中袒护赵德睿。

王公公显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心有所忌仍强硬地道:“柴东屏已死了这么多年……姓吕的,你言语之中甚是偏帮赵鑫,另外,对北奴那位粮商如此了解,莫不是你……”

吕姓汉子一甩袖子,愤而入轿,扔下轿帘:“王继恩,若捅出了什么娄子,你一人承担。”

王继恩嘴边涌出丝狞笑,向身边官差吩咐。官差齐声呼喝:“里面的人仔细听着,一炷香之内再不出来,军爷们将冲入庄园格杀勿论。”

我苦苦一笑,赵德睿伤害娘亲的债还没有还,我就要救他的家人了。站起身,准备趁其不备一举拿下王继恩,擒贼先擒王,兴许还能救里面的人脱险。谁知肩头突然多了双手,我身子一矮的同时,手利落地擒住对方手腕。

“小蛮,是我。”

我顺势躲回树后:“别出声。”

宇文宏光声音压得极低:“大火冲天,院内却静寂无声。若不是院中无人便是院中人胆识超常。小蛮,我们还是观望一阵,不能盲目动手。”

我暗责自己大意:“有没有见到赵德睿?”

“没有。”身前古树虽说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可两人藏匿仍不能完全遮住身形。宇文宏光只得紧贴着我身后,下巴倚在我肩膀上。

我两颊顿时火热,心怦怦猛跳。背一僵,想离他远一些,谁知身子刚动,王继恩竟往这里看过来。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王继恩收回目光,我扭头向后望去。

宇文宏光一把摁回我:“怎么了?”

我压住心中不安:“背后好像有人!”

宇文宏光望一眼宇文清垣藏身的地方:“是宇文清垣。”

我这才安下心来,又望向前方。王继恩许是担心无功而返,向众官差一挥手,院门口的数十名官差向院门冲了过去。

这时候,门“咿呀”一声突然被打开。一脸病容的赵夫人带着男童和婢女奴仆跨出院门:“官爷,不知为何围困我家庄园?”

王继恩似是没有料到现身的竟是一中年美妇及一帮奴仆,愣了一瞬:“赵鑫何在?”

赵夫人轻咳几声:“我家老爷去外地巡查生意,昨日刚走,官爷晚来一步。”

赵夫人举止斯文,说话温雅,让人不自觉心里安宁平和,王继恩一脸煞气竟去了几分,言语之中也没有刚才的刁狠自恣:“赵鑫涉嫌私通敌国,他去何地巡查生意了?”

赵夫人满脸惊色:“我家老爷乃正当生意人,怎会私通敌国?官爷莫不是搞错了?”

“思维清晰,谈吐镇定。”宇文宏光在我耳边说,“这女人不是普通人,她知道你爹的身份。”

他说的正是我想的,本想反驳他说赵德睿不是我爹,转念一想娘亲离去前的神情,暗叹一声点点头:“不知道他肯不肯为了他们母子出头。”

宇文宏光似是想看我脸上的神情,头往前一探,唇有意无意蹭过我脸颊:“小蛮,我知道你心里替你娘难受,可上一辈的恩怨还得上一辈的人解决。”

我胳膊迅速往后捣去。他闷哼一声:“下手真毒。”

我掩饰内心的慌乱:“谁让你多管闲事。”

说话间,场中又有变化。王继恩吩咐官差带走赵夫人一干人等,赵夫人却牵着男童的手央求王继恩:“官爷能否派一人随着家仆去城中商铺报个信,把我们的去处告知掌柜的。我夫君得信儿后,必会前来。”

赵德睿并未回府,这女子这么做,分明是向他示警。我心里无端难受,对这女人恨意突然消失,也许,她和娘亲一样被赵德睿蒙在鼓里。

围困庄园的官差得令聚拢而来,我有些焦急,此时出手,更是不妥。怎么办?

宇文宏光识破我的心思:“静观其变。”

我望向宇文清垣,他仍如刚才般对我摇头。我只好继续观望。

王继恩沉吟不语,不知该不该遣人去商铺报信。吕姓汉子适时出轿,声音里全是轻蔑:“王公公,可千万不要派人去送信,若是这妇人诳你,此举是为夫送信……”

王继恩怒声吩咐身边官差:“跟着去报信。”

官差和奴仆走远,赵夫人黑瞳中亮光一闪,瞬间隐去。两轿在前,赵夫人一行在后,在百余名官差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汴梁城而去。

宇文清垣飘然落地,脚不停步,尾随大队人马而去。

我起身盯着官差中间的赵夫人,木然苦笑。

宇文宏光默盯着我:“你恨她吗?”

我摇头:“深深爱着深爱着的人的人不可恨,可恨的是那些拿爱当幌子背地里却做着背叛爱他的人的事的人。”

话很绕口,他却听懂了,幽幽黑瞳裹在我身上:“无论以后怎样,我都不后悔陪你来汴梁。”

每次他对我说情意绵绵的话,我脑中都会浮现出韩世奇的影子,这次也不例外。韩世奇千里迢迢赶来汴梁,所为何来?并且一改初衷,与南鸿有了生意往来,又是为了何人?心口堵得难受,脸上不自觉显露出来。

“小蛮,以后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不会埋怨你。我只想你开开心心地活着。”他抬臂轻抚我的额头,“没有忧愁,没有痛苦。”

我心头一涩,眼前的他身为权贵,为何深入敌国涉险?怎么办?也许跟着娘亲才是最正确的,这么一想,心里竟轻松了些。

宇文宏光故作轻松:“到底追不追?”

眼前哪还有大队人马的影子,我甩甩头:“自然要追。”身子轻纵而起,却赫然发现韩世奇立于身后五丈开外的树旁,白袍黑发随风飘忽,面上虽无情绪,但双眸神色令人心碎。我心底轻窒,难怪一直觉得身后有人,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了吧?他会怎么想?

宇文宏光满眼苦楚凝视着我:“小蛮。”

我心里像被人突然插进一把利刃,绞着痛。不过,比疼痛更令我震惊的却是,为什么我对宇文宏光的感觉不是愧疚,而是心痛?曾几何时,宇文宏光在我心中占据了这么重要的地位。我竭力回想,究竟是什么时候?

宇文宏光声音苦涩:“小蛮,救人要紧。”

我不敢回头去看韩世奇,足尖轻点,向官差消失的方向疾驰。

追上大队人马,我有些呆愣。那名叫赵皖的孩子居然不见了人影!

宇文宏光在我身侧刹住步子:“那女人确实不简单,先计诱王继恩遣人为夫送信,再让奴仆救子,一环紧扣一环,心机谋略非寻常人可比。”

场中官差一分为二,一部分官差保护着两乘轿子,另一部分官差与宇文清垣和赵府奴仆激战。宇文宏光没看走眼,赵府奴仆身手的确不错。

宇文清垣与赵府奴仆始终面朝外,不管外围官差怎么攻击,始终默契地把赵夫人及小婢等人护在身后。但终究寡不敌众,一会儿工夫就险象环生。

王继恩许是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传出来的声音气急败坏:“除了那妇人外,一概格杀。吕蒙正,这就是你所说的正当生意人,那小鬼头抓回来还好,若抓不回来,哼,别怪我在皇上面前参你。”

吕蒙正不作声。

“劣势之下她如此镇定,小蛮,有些怪异!”宇文宏光一直观察着赵夫人。

掌中蓄力准备迎战的我苦涩一笑:“她相公和爱子均已脱险,她哪里是镇静,分明是心里有了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

说话间,场中情形又有变化。赵府婢女一个个倒地身亡,奴仆中也有两个伤势严重蹲坐在地。宇文清垣既要顾及自己,又要护着赵夫人,已有些力不从心。他为娘亲解忧,我岂能眼睁睁看他受伤?脚步轻点,人已如离弦之箭向场中掠去。

宇文宏光身形一晃,人已截站到我身前:“只救一个女人,我和宇文护法即可。你在这里等,我们救出她后速速离去才是上策。”

箭矢如蝗,受伤的赵府奴仆被射成刺猬。我不敢再与他争辩:“要小心,能救就救,救不着必须先顾着你自己。”

宇文宏光深深地望我一眼:“知道了。”说完,飞掠而去,抽出鞭子,舞得虎虎生风,“宇文护法,救人要紧。”

鞭长可以四顾,射来的箭纷纷落下。宇文清垣变被动为主动,挟起赵夫人的身子纵身跃出包围圈向我这边而来:“姑娘,赶紧走!”

我眼睛里只有宇文宏光:“你带她先离开,我等他一起走。”

官差惨声哀号。王继恩掀开轿帘,待看清场中的宇文宏光,面色大喜:“那男子乃北奴奸细,众官差听令,一定要活捉此人。”

宇文宏光朗声一笑,翩然跃出,飞身前来握着我的手,柔声责备:“为什么不跟着宇文护法离开。”

“你不走我怎么能走。”

宇文宏光眼里有两簇火苗跳跃:“走!”

我点点头。

身后,传来王继恩气急败坏的怒喝道:“追。”他声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刀剑击鸣声。

我心中暗惊,和宇文宏光对视一眼,向前方飞掠而去。

五六十名官差呈半圆形状慢慢朝这边推进,包围圈内赵德睿一手抱着赵皖,一手执剑,边迎战边后退。男童一回头看见宇文清垣身边的赵夫人,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娘亲……”

赵德睿下意识地回头:“你……”他没说完目光就越过赵夫人看向我,“蛮儿,你……为父……”

后有追兵,前有埋伏,我抬头朝宇文宏光苦笑:“又把你扯进来了。”

宇文宏光目光柔和:“不用难受,一切都是我愿意的。”

王继恩看见赵德睿怀里的赵皖,阴恻恻一笑:“北奴人和那孩子抓活的,其他的格杀。”

宇文宏光不离我左右:“跟着我。”

我心头一暖,有了王继恩那句话,他还真成了护身符。宇文清垣手一抄,捞起赵夫人冲赵德睿大喝一声:“姓赵的,先逃出去再说。”

包围圈越来越小,以赵德睿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毫发无伤地逃出去。我和宇文宏光几个飞纵掠过去,他劈手夺过赵皖:“走。”

“大恩不言谢。”赵德睿被护在宇文宏光身后,边退边还击,还不忘提醒我,“蛮儿,走。”

王继恩大喝一声:“弓箭手,对准那个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