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巴下眼睛。

柴滟手又紧了些,我正胸闷气短,眼角余光瞥见街角出现一人。萧天仰显然也发现了来人,激动之下哈哈大笑道:“让赵德睿亲眼看看自己的婆娘干的好事。”

赵德睿一直在找我!我心里莫名一暖,对他的憎意减了一丝。

韩世奇走过来:“赵夫人,放开小蛮,我们今夜只当没有遇见过。萧兄,认同小弟的话吗?”

萧天仰轻哼一声:“我们兄弟二人只保证小蛮姑娘的安全,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眼前的女子黑巾蒙面,我们又怎知她是谁?”

韩世奇向我伸出手:“赵夫人,放开她。”

“蛮儿,莫怕。”渐行渐近的赵德睿声音焦急,“爹来了。”

柴滟无奈松手,却在松手之际用另外那只手拍向我肩头。瞬息之间,我整条右臂已无知觉,并且,麻痹快速从右臂向全身蔓延开去,眼皮开始沉。

萧天仰觉察出我的异样,扑向柴滟:“臭娘们儿,留下解药。”

另外一名云狼接住我软软下滑的身子。最后一丝月光消失在眼前时,我看见柴滟快速掠到韩世奇身边轻语几句,赵德睿到来之前她跃上路旁房脊快速离去,月光的缘故,我觉得韩世奇脸色惨白。

我陷入黑暗。

“蛮儿。”四声惊叫声明明就在耳边,可听起来飘怱得就像在天边那般遥远。

第二十二章 为情单骑行千里

手臂之中似有一只小虫钻来钻去,感觉不是痒也不是痛,那是种说不出的难受。刚才是左臂,现在是肩膀。想挠,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想喊,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到底怎么了?为何时而清醒时而没有意识。为何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柴滟轻拍自己一下而已,里面有何古怪?

“韩世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晚那黑巾蒙面之人是谁?”赵德睿一反平素对韩世奇说话时的温和口气,语带责难。耳边有人轻哼一声,听音应该是阿风,应是不满赵德睿对韩世奇的态度。

韩世奇声音带着焦虑:“您先行回府,这里自会有人救治小蛮。”

赵德睿似乎并不相信韩世奇:“蛮儿受伤已经一天,救蛮儿的人在哪儿?她娘亲不在,我怎么能走?”

一声冷哼响起,紧接着传来萧天仰的话:“你若不走,能救小蛮姑娘的人根本不会上门,你在这里不但于事无补,还会害死她。”

萧天仰话中有话,我默默思索一阵,蓦地想起一事。柴滟临行之际似是对韩世奇说了什么。难道这是交换?韩世奇卖粮给她,她救我。

我正在凝神细想,却听赵德睿道:“怪不得别人,是我对不起她。我现在就走,只要蛮儿能康复就行。”

赵德睿误会来救我的人是我娘亲,先前那丝深夜寻我的好感顿时消失,我心里冷笑着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

韩世奇吩咐阿风:“若有中年女子前来购粮,速速来送信。”阿风应声离去。

我脑中再次迷糊起来,心中忍不住惊惧,不会再也醒不过来吧?再也见不到娘亲,见不到宇文宏光,恐惧中,我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一次清醒。眼睛虽然睁不开,但身旁似有烛光摇曳,周围寂静无声,估摸着夜已深。

我右腕之上,似是有人正在把脉:“老朽行医四十载,从没有见过这么怪的病症,病人血气似是逆流,虽不严重但有阻滞。”

韩世奇接口道:“大夫,她昏迷不醒是何因?”

大夫叹道:“若是身体病症自不在话下,老夫定会医好这女娃,但若是江湖中人独门秘方炼制的毒物,老夫不敢随意用药,若用不妥当,恐害了这女娃的性命。她昏迷不醒,不是中了什么古怪的毒,就是体内有活物。”

我已百毒不侵,不会是中毒。活物?我身体里竟然有另外一种活着的东西,心中惊惧莫名,原来在体内四处游动的竟然是活物。

韩世奇失声惊呼,道:“活物,会是什么活物?”

这是柴滟的独门手法,还是幽月宫的刑罚?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痛楚没有阻止我胡思乱想,正想得入神,耳边“哗”的一声,是拉门声。

“王爷,天仰无能。”萧天仰声音里全是懊恼。

是宏光,他来了?心里无依的感觉随着刮来那阵风消失,他托起我软绵绵的身子,极力压住声音里的隐怒:“韩兄,据说小蛮发生意外,起因是因为你的生意?”

韩世奇声音淡淡:“不错,起因确是韩某的生意。”

宇文宏光突然扬声,道:“咄贺一、萧达石。”

两个人大踏步进来,宇文宏光沉声道:“达石带人去赵府擒拿柴滟,贺一想办法送信进宫给陈道长,他也许有办法。天亮之前我要见到人。”两人朗声应下。

宇文宏光已得信自北奴赶来,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这时,韩世奇突然开口道:“宇文兄,柴滟留下了话,意思是若赵德睿知道此事,她不会救小蛮。她的目的并不是伤人,是买粮。”

我能感觉到宇文宏光揽着我的手越收越紧,显然怒到了极点。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达石,找面生的云狼们去擒柴滟。切记,你们的目的是擒人,至于她的身份,任何人不得说出来。”两人应声离开。

房中归于平静,宇文宏光紧抱着我默不作声,韩世奇不知为何亦不开口,过了许久,宇文宏光打破静寂,冷冷开口道:“韩兄,你家世显赫却从不依仗父亲势力,小小年纪独力涉足商界,仅几年工夫便在粮食界独占鳌头,这方面不止我钦佩你,就连大王都赞你说若能为国出力,必定是栋梁之材。可是为什么你让外人觉得你抵抗朝廷?不说其他,就说你在汴梁开设粮铺,你的目的是什么?韩大人在朝中顶着众大臣的质问,如今小蛮也被牵连进来,这就是你乐意看到的?”

宇文宏光平素里冷傲凌人,事不关己定会不闻不问。此时一番推腹之言,韩世奇却无法开口解释。我心中暗自焦急,因为柴滟购粮一事殃及到我,韩世奇若用不恰当的理由,宇文宏光心中隐怒哪会这么容易平息。但这些事关家族秘闻,韩世奇又怎能说与他人听呢?

心中如被塞入一团棉絮堵得难受,可身子依旧软绵绵的,我依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韩世奇声调淡淡:“任何一个生意人都想把生意做强做大,我亦不例外。”

我心中一沉,这个理由会令宇文宏光更加愤怒。

果不其然,宇文宏光冷哼一声,道:“韩兄做事令人佩服,请你回避,我要和蛮儿单独待着。”

知道赵德睿另娶,我清楚地体会到了那种切肤之痛。而韩世奇难言之事和我的如出一辙。此时韩世奇的感受我能体会得到。宇文宏光不知道才会这么咄咄逼人,我为韩世奇着急,不知不觉间眼角有股热流顺脸而下,泪水滴到宇文宏光手上,他身子激动得直颤:“蛮儿,你能听到我说的话?”

“是的,我能听到,宏光。”我心中大声呼喊,可口中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想动动手指,却不知道自己动了没有?

韩世奇声音也颤着:“蛮儿……你真能听得到我们的谈话?真……真能听见吗?”

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心中焦急万分,可更焦急的却是脑子又一次慢慢模糊起来。

手指好疼,钻心地疼。我倒吸一口气,却突然觉得口中含有一物,软软的不断有热流流出来,我被迫咽下,味道腥腥咸咸。脑子渐渐清醒,我用舌尖轻舔口中之物,那物会动,竟颤抖了下。

“师公,蛮儿醒了。”

我口中之物是手指,那热流是鲜血。我猛地睁开双目,入目处正是宇文宏光的手指从我嘴中取出时,五根手指全有刀口,每个刀口上都有渗出的鲜血。我心疼不已:“傻子,疼不疼?”

他毫不在意地笑笑,伤手伸向咄贺一:“几个小小刀口,哪里会疼。”咄贺一快速上完药,然后边往外走边打趣我:“疼不疼小蛮姑娘最清楚。”

是啊,我与他第一次相见时曾割破过五指,十指连心,怎会不疼。我忍住头脸火烫,把咄贺一包扎好的伤手抱在怀里,我静静望着他,他深深看着我,一时间忘了身在何方。

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宇文宏光无奈轻叹:“师公,你老人家就不能待会儿再来。”

我羞得不敢抬头,师公大笑着离去:“好好好,我这招人嫌的老人家还是不要碍事的好。”

宇文宏光道:“我们还是早点回北奴的好,住在别人屋檐下,总归不太方便。”

“你不正经。”我窝在他怀里羞得抬不起头。

宇文宏光得意大笑:“我每次说正经话你总说我不正经。好,下次,我说些不正经的给你听。”

又羞又窘的我挣开宇文宏光的怀抱:“你……世奇,你……”韩世奇竟然一直在房里。

“醒了就……好。”面色惨白的韩世奇步子虚浮离开,刚出房门身子便一下子贴在墙上,微微仰首望着半空,好似所有力气骤然从身体里抽离了一般。尾随跟出去的阿桑回头狠狠瞪我一眼,走过去搀着韩世奇的胳膊离去。

阳光自大敞的房门洒进来,干爽中透着春草的清香。我的心却陷入无边黑暗,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韩世奇无力靠墙而立的一幕。

我呆呆出神,宇文宏光静静望着我。过了许久,我蓦然回神,一抬眼,对上他幽若深潭的黑瞳。

“宏光,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粲然一笑:“想不想看看那只虫子?”

我身子往后缩,苦着脸摇头道:“是师公救的我?没有擒到柴滟?”

宇文宏光面色一沉,两颊肌肉微动,怒道:“萧达石到赵府时,柴滟和赵德睿已不知影踪。萧达石找遍汴梁也没有寻到,没有办法,只好等买粮的人来。还好,她所说的中年妇人按时出现,她要求先送出她所要粮量的一半,待粮食不出意外送到目的地,给你吃半粒药,然后送另一半粮,送完之后才能给你吃另半粒药。”

我心中狐疑,问:“我昏迷几日了?”

宇文宏光把我重新拉回他怀里,道:“我们怎会按她要求的做,我们逼她先把她身上仅有的半粒药给你服下才运的粮,你服下药不到半个时辰,师公接到消息也赶到了。师公见过此物,知救治方法。”

我举起层层裹着的手:“虫子是从手指中出来的?”

他轻颔下首:“若师公不赶来,你就是吃了整粒的药,虫子虽被溶,你行动无大碍,但也会时常晕眩。”

柴滟心机果真深沉,前来购粮之人身上竟只有半粒药。这样一来,为了救我,韩世奇势必会售她所需要的量。只是她没有想到师公会在,还有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赵德睿没有买到粮食竟然会随她走?

宇文宏光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凝目望着我不语,似是有话难以出唇,我心头一惊,起身,脱口急问:“李继镔的事处理好了,是不是有麻烦?”

我起身时,他正俯身,我的唇若有若无自他左颊蹭过,我的心漏跳一拍,他静静盯着我,双眸中溺着温柔至极的光芒。我呆呆望着他,没察觉和他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唇对着唇静静地对视着,姿势说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他慢慢俯身,我心里莫名紧张,伸手向他推去。猝不及防间,他顺势摔倒在我身侧,一脸受伤:“你下手好狠。”

我也疼得吸口冷气,举起推他那只伤手:“疼的是我。”

宇文宏光抓住我的手握在手心:“没有麻烦,可放心了,夫人?”

我脸一热,啐道:“谁是你夫人?谁又担心你了?你刚才面色古怪,我才顺口问问。”

他轻声笑起来:“只是顺口问问?”

我向里侧挪挪,距他远一点,不再和他说话。他斜睨我一眼扭过头望着上方:“柴滟购粮分两批,而赵德睿没有买到粮却离开了赵府,我估计柴滟购的粮一批是为自己,一批是为赵德睿。”

我头中一震,道:“难道赵德睿知道柴滟身份?”

他轻颔了下首:“这只是猜测,据天仰说那晚的情形来看,柴滟应该对赵德睿隐瞒了真实身份。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些都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尽快找到柴滟的藏身之所。第一批粮运的方向是北方,应该是幽月宫所用。若我没有猜错,第二批应该是四川方向。贺一会一直追踪下去,只是去幽月宫报信给你娘亲这事,我不放心你只身前去。小蛮,不管我身在何方,总会有云狼们跟着你,所以,切记不要单独行事。”

丝缕酸涩瞬间涌上心头,我苦苦一笑道:“宏光,这次我必须亲自去。我要明明白白告诉娘亲,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心里永远希望娘亲活在这世间,希望她不受任何人威胁活在我身边。若她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敞开胸怀,我这一生都会活在自责里。”

宇文宏光面色黯下来,翻身坐起凝神看着我:“我陪你前去。”

我摇头阻止:“不行,宇文清垣知道你的身份,你不能出事。”

宇文宏光一听,本来紧蹙的眉头一下舒展,笑着道:“幽月宫搞过暗杀、行刺,可并没有和北奴起过正面冲突,他们根本不希望北奴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说,现在我不会出什么事。退一步说,有你娘在,他也不敢怎么样。”

幽月宫若不依靠外力,凭自己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能抗衡北奴,宇文宏光分析得极有道理。另外,赵光耀仍在病中,师公显然不能远离汴梁。若我只身前往嵩山,娘亲会不会见我,还真是未知数。

于是,我朝他轻颔下首道:“我们一同前去,只是李继镔那边真的没事吗?还有大王对你多倚重,而你却常在汴梁,时日久了,大王对你会有成见的。”

宇文宏光唇边噙着丝笑躺在榻边,道:“一个幽月宫虽不足以让大王费心惦念,可他们若和南鸿联合,对我们大北奴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日消除隐患。朝中其他将领虽然英勇彪悍,但几乎都没有踏足过汴梁,更不熟悉嵩山周围地形,所以,这阵子常来汴梁的我是大王的首选,另外,川乱也是一个契机,我麾下将士会分批乔装入南鸿。”

原来此次前来他是带着公务。虽然有点假公济私的成分含在其中,但也算光明正大留下的理由。

但我却心中一动,道:“赵光耀欲与幽月宫结盟来平息川乱,而赵德睿着急买粮,是因为他与王小波的妹夫李顺已经结盟,买粮是为了这次战争。若赵光耀结盟成功,这次战争就会演变成赵德睿和娘亲之间的战争……”

只这一会儿工夫,宇文宏光本已满脸倦怠,双目微闭似已睡了。但我的话尚未说完,他猛地翻身坐起正色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单独出宫是为了去嵩山报信?”

我心中一警,道:“我出事那晚的事。”说完,我瞟他一眼,声音低了下来,“赵光耀已知韩世奇身份,也知道刊家粮铺在北奴的地位,他们计划派人扮作商贾大宗购粮,我来这里本意只是提醒韩世奇就前往嵩山的,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赵德睿。”

见他久久地默着不语,心中本有一丝不安的我不安褪去微怒乍起,但又念及他千里迢迢赶来,又实在无法硬下心肠对他说出狠话,遂只好拉起身上薄被蒙上头独自生着闷气。

“咄贺一。”听他声音并无怒气,我一点一点拉下薄被坐起来。

他面色冷肃望着应声而进的咄贺一,而咄贺一只往这边看一眼,便不再抬头,见他神情颇为古怪,我诧异地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又瞅向宇文宏光。不看不打紧,一看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披被而坐的我衣衫凌乱,身边的他两躺两起,发冠也早已凌乱。这情形,别说咄贺一了,连我自己都觉得百口莫辩。呆怔一瞬后我一把拉起被子蒙头缩进去。

宇文宏光大笑起来:“贺一,你家少夫人脸皮薄,咱们出去谈。”

被子里,我在心中哀叹,这下子我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咄贺一抑着笑应声:“刚才阿桑姑娘来了几次,问少夫人何时用饭,属下说用时自会叫她。不知现在……”

宇文宏光隔被轻拍我一下:“梳洗后用些饭,等你恢复元气后我们去嵩山。”

两人脚步声远去,我懒懒缩在被子里胡思乱想。宇文宏光说一切会在今年内结束,会顺利吗?娘亲会跟我回北奴吗?回北奴后,我能顺利嫁给他吗?头脸不由自主开始火热,抬手轻抚自己的唇,想起刚才无意中碰到他面颊,心头不由得一阵荡漾。

正想得入神,头上被子被人一把拉下,入目处,阿桑悲伤地望着我:“小蛮,你今天伤少爷伤得太深了。”她边说边把一件衣裙放到枕头边。

“阿桑……”我不知该说什么,说刚才不知道韩世奇在房中,还是说我不该与宇文宏光“打情骂俏”。

阿桑似是也没想我回答,看都不看我就转身去给我绞帕子,我在心中暗叹口气,起身拿起衣衫。

明黄绸缎,同色刺绣,花色质地异常精美,这不同于我常穿的束腰宽松衣裙,穿在身上居然凸凹有致,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愣了,黑发如瀑,肤白如玉,唇若涂丹,这个身姿修长明眸皓齿的女子是我吗?

走来为我净面的阿桑满眸惊艳,呆愣一瞬后苦苦一笑:“现在的你,既像是春日里百花丛中翩翩飞舞的彩蝶,让人忍不住想去追逐,又像一幅绝好的画,别说男子了,就连女子都想站在画前静静欣赏。小蛮,你跟刚随少爷回园子时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我无端心虚。

“那时候你是大孩子,现在,你是女人。”

我心里有点窘。阿桑又道:“宇文公子一直想遮住你的光芒,不想让别人发现你的美,这次为何一反常态?奇怪。”

我问:“你是说,这件裙子不是你准备的,是他带来的?”宇文宏光一直想遮住我的光芒?这话从何说起?

阿桑点头:“是他带来的。”

我接过帕子默默净面。阿桑拿来纱褛和头饰为我装扮,同色纱褛薄若蝉翼,穿上后更显身形婀娜,头饰是两条明黄色水晶长坠,混在如瀑长发之中若隐若现。无论是衣衫还是饰品,华贵而不失妩媚,宇文宏光这次确实有些不一样。

阿桑打量我几眼,看我并无不妥,向房外边走边道:“你的美只会给公子带来伤害,他会心碎会痛苦会自责,你若没有什么大碍就早日离开吧,远离公子,不要让他看到你,看不到你,就不会被你藏也藏不住的幸福刺伤。”

我心里十分难受:“我们难道连兄妹都没的做吗?”话一出口,就知自己大错特错,遂赶紧改口,“阿桑,我会听你的话,我们马上就走。”

阿桑回头,眼里全是泪:“你和公子都是我至亲的人,小蛮,对不起,我只能选择受到伤害的那一个。”

我眼里雾气上涌,走到几案边执笔写下“痴儿为母远走汴梁,若想儿归母亲相逼”递给阿桑:“阿桑,唯一能阻拦住你家公子在汴梁做生意的,唯有你家夫人一人,把这封信暗中送给你家夫人。”

阿桑伸手接过:“我会送信给夫人,谢谢你,公子释怀之日便是我原谅你之时。”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她的身影远去,我眼底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下,对面厢房门口默立的宇文宏光跃下廊子,大步而来:“怎么了,谁敢让我美丽的夫人梨花带雨?”

我心中难受,他还有心思打趣我,我抡起拳头砸向他前胸:“那时候谁让你在城门口等我的?谁让你陪我来这里了?若那时你没有跟着来,我现在就不会这么难过,这么伤心。”

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捶打,我哭够了闹够了,手臂无力气了,头无力抵在他胸口,喃喃道:“都怪你,都怪你!”

他一直默着。

我心中狐疑,他不是生气了吧?脸上挂着泪抬起头,却见他似笑非笑盯着我,眼里居然全是得意,我顿时怒不可遏。见状,他赶紧敛去脸上那欠揍的表情,柔声道:“蛮儿,现在你的难过他的伤心都是一时的,时日久了自然也就淡了,这世上总会有另外一个女子令韩世奇一见倾心,现在,只是时候未到而已。若你明明不喜欢,却恐他伤心违心迎合,那除了让我们三人痛苦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说的是实情,但我心里的难过却丝毫不减:“我们现在就去嵩山,我不想在这里。”

他静静地看着我:“好,我们现在就走。”

我向韩世奇的房间方向扫一眼,他房间房门大开,两个粗使丫头正在房内擦拭木板地,显然韩世奇不在房间。我又看向书房,书房房门紧闭,他在不在里面?我要不要前去告别?

宇文宏光微不可闻叹一声:“韩世奇在前面店铺里与人谈生意,若你不想影响他,我们就不去告别,直接从侧门走。”

以后永远都不见韩世奇了吗?这落在外人眼里算什么,太过于在乎还是因为愧疚无法面对才落荒而逃。姑且不说他人,就说眼前的他,他猜到了我的心思才提议不辞而别,这对他不公平,愧对韩世奇的人是我不是他。我抬头朝他粲然一笑:“哪能不向主人家告别。”

话虽这么说,前行的步子却越走越慢,心里忐忑不安,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韩世奇,宇文宏光默默陪在我身边:“不必勉强自己。”

总要有面对的一天,逃避不是办法。我掀开店铺帘子,柜下供客人临时坐的椅子上,韩世奇与身着便服的吕蒙正面对面坐着,韩世奇面上带着淡泊的笑容,吕蒙正一脸谦恭:“我家老爷急需这批粮,韩东家再想想办法……”

赵光耀已经下手了,韩世奇如何拒绝?我心里莫名紧张。

宇文宏光轻咳。韩世奇与吕蒙正两人同时向这边看来。韩世奇与我目光相触的刹那,双眸骤然一亮,可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苦楚。

吕蒙正神情略显紧张地望着我,似是不知该开口还是不该开口。柜后,满脸焦急的阿风一见是我,赶紧向韩世奇提议,道:“公子,小蛮姑娘醒了,前面的生意我招呼着,你们回后院吧。”

韩世奇淡淡扫一眼阿风,目光过来时,脸上挂着丝淡淡的笑意,问我:“要走了?”

我努力挤出丝笑,轻颔下首,道:“该走了。”

阿风满脸希望僵在脸上,似是不相信我就这么离去,眼中愤愤瞪向我。韩世奇又是淡淡扫过去一眼,阿风不甘心地低头,站在柜后不再吭声。

韩世奇看向宇文宏光,笑容依旧淡淡:“舍妹安全仰仗你了。”

宇文宏光低头瞥我一眼,见我没有异样,嘴角才噙着丝笑轻一颔首:“韩兄放心。”

吕蒙正猛地抬头,满脸诧异地盯着我,显然是不明白韩世奇为何称我“舍妹”。

我难辨心中滋味,根本不敢去看韩世奇,况且现在也不是我们一帮小儿女纠缠不清的时候,我目不斜视走到吕蒙正面前,含笑道:“家兄生意目前只能针对散户,若客官急需用粮,小女有一朋友姓赵,估摸着会有这个能力。”

我不清楚扯上赵泽珏能不能解眼前燃眉之急,可赵泽珏这个太子与我交情匪浅南鸿皇宫尽人皆知,吕蒙正不会不知道。只是赵光耀志在粮食,哪会这么轻易罢手,今日吕蒙正,明日或许就会是王继恩,后天也许是其他大臣,若想永远解决问题,只有赵泽珏所说的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