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明白宇文隆绪看我的目光为何令我恐慌。身上冷意骤起,难怪中秋宴上宏光会在众目睽睽下拉着我出院子,因为他知道律樨必会借机发难,心里也清楚律樨的心已向着韩世奇。与其说是太后适时提出了我们的婚事,不如说是他故意安排争取来的。只是,宏光在朝堂之上处理事情极是沉稳,而那晚的所作所为太异于平常,大王不会有疑心吗?

他瞅我一会儿后靠过来和我挤在一起躺。

我明白他的感觉,因而并没有推开他。我依然默默地想这个变故可能会带来的其他后果,可想着想着,心里忽然惊惧起来。宇文隆绪向南鸿索要贡品,会不会有一箭双雕之意?

宏光总能轻易猜出我心中所想的。他的下巴抵着我的肩头,道:“使臣虽是王继恩,但前来护送贡品的将军是赵更,赵泽珏对赵更下有密旨,关键时候,王继恩要听从赵更指挥。”

赵泽珏为襄王时,赵更已在他的身边。因此,赵更值得信任。况且,赵更曾是我爹爹的近臣。

“唐长孙皇后虽不见得是李世民最爱的女人,但绝对是李世民最信任也最尊敬的妻子。在她面前,李世民能脱下心灵的盔甲,能与她畅谈,能放心地把朝堂上各种利害关系分析给她听,她会及时调整后宫妃嫔位置用以牵制或拉拢。萧荣哥儿虽然是太后的亲侄女,可自从嫁给大王,她便极力与娘家斩断联系。而且大王的意思,她从未违逆过,大王需要她时,她会不遗余力也不计得失办好。所以,表面上大王对她温和有余热情不足,可是,大王心里极看重她,最懂大王心思的后妃,只有她一人。”宏光把我的长发用手指梳理好,一边说着一边笨拙地编着麻花。

这么说,笙诺所做的努力根本就是枉然。

我握起他的手,手把手教着他编:“既然皇后知道大王心思,为何还要公开笙诺身份?让王继恩认出我不是更好吗?这于理不合,且前后矛盾。”

他手上动作一顿,瞅我一眼轻哼道:“女人的无私是有度的,笙诺在大王心中的位置不可能超越萧荣哥儿。而你不同,若大王能得到你的心,别说大王会独……你一人,甚至她的位置也难保。她又不傻,当然希望笙诺这个冒牌公主及时诏告天下。而大王,不会得罪整个王府强娶了你。”

“宠”字,他始终没有说出口。我心中郁闷,恨恨地在喉间咕哝一句:“没有想到我还成了香饽饽。”

闻言,他轻哼一声:“从你出谷的那天起,你哪天不是香饽饽。”

确实,自从再见到他,无论我做得对还是做得不对,他都是顺着我来。我向他伸伸舌头:“不是非去不可,以后我不会再入王宫。”

他欣赏着自己编好的麻花辫,似乎颇有成就感,笑说:“这样最好,省得我操心。”

我起身把摞上面的枕头扔给他,自他手中拽回发辫:“你以为我想进宫?一道诏书下来,我能挡住,还是你能挡住?”

他搂过我的身子坏笑起来:“若有一天你身子不便时,就是有诏,阿奶也会亲自回了。”

我头脸骤烫:“那也只能躲十个月而已。”

他笑声极为得意:“那就一直有身子。”

我跳起来捶他:“你以为我是母猪呢。”

他抓起我的手紧握着:“你不是母猪,你是母猴子。”

他似乎十分享受我的粉拳捶打。我一急,就跨坐到他身上,卡住他的脖子。

正笑闹间,外面突然响起咄贺一声音:“王爷,少夫……今早是单独用饭还是……”

我顿时傻了,呆呆坐在他身上不敢动弹。

他哈哈大笑:“单独用。”

第三十四章 真亦假来假亦真

宏光所料不差。

王继恩归南鸿前夕,宇文隆绪决定小范围宴请南鸿使臣。参加的人预定为六人:宇文隆绪、萧荣哥儿、笙诺、王继恩、宏光与我。

可是,南鸿使臣王继恩坚持要求护将赵更参加,宇文隆绪只得答允。

宏光已趁入宫之机向笙诺说明了此宴的重要性及王继恩、赵更的身份,并提醒她,这是她真正成为“毓葶公主”的机会。

筵席设在蒙泉园的草地上。

临时搭建的王帐内,宇文隆绪居中而坐,他面容威严中带着沉肃。他左侧的萧荣哥儿笑意盈盈,右侧的笙诺嘴角微抿。

长条几案左首王继恩、赵更依次而坐,宏光与我坐在右侧。

王继恩震惊地看我一会儿,目光投向我身侧的宇文宏光。

赵更自进帐篷注意力似乎不在三个女人身上,只是慢慢啜着觥中酒,不发一言。

笙诺面色渐白,双瞳之中担忧骤显。

萧荣哥儿笑容依旧,但慢慢地已有苦涩之意。

宇文隆绪浑若不知身侧两个女人神情的变化,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王继恩身上,他似是极满意眼前看到的,端起酒觥:“两位将军,自南鸿立国便与我大北奴为友好之邦。南鸿地大物博,农业发达,手工业作坊遍布城镇村庄,你们的百姓生活富足,而我大北奴北部地区总有漫长一季,百姓生活无法保证。南鸿皇帝仁慈,每年送钱送物以解我们百姓之苦,今天我诚敬两位……”

王继恩目光终于收回。

赵更也终于抬头,抬起桌上酒觥,面含微笑看向宇文隆绪。口中颂语尚未说出,目光忽然定到笙诺身上,手中高举的酒觥“当”一声掉在案子上,怔了一瞬儿后快速起身跪在地上,态度极为恭敬:“公主,臣闻您被贺兰山土匪所截,为何……为何会出现在王宫之中?”

赵更的演技毫无破绽可寻。

王继恩握着酒觥呆了。

宇文隆绪目光冷锐盯着赵更,牙似乎咬着,但脸色如常,故作惊讶看一眼笙诺,问:“赵将军口中所说的公主是谁?难道是朕的贵妃?”

笙诺的泪似乎早已蕴在眼窝之中,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此时听到宇文隆绪这番话,她身子轻颤起来,声音更是带着哽咽腔调,道:“赵将军请起,我被那些人追了一宿,途中幸遇王宫侍卫,被他们搭救。承大王错爱,本宫就留在了北奴。”

王继恩眼睁睁看着赵更指鹿为马,却也无可奈何。

等赵更向宇文隆绪长揖一礼后返回自己的座位时,王继恩才皮笑肉不笑轻声道:“赵将军眼力见儿是比我们这些老臣子好,朝堂上还没有人注意到太子时,你已是太子跟前的得力干将。现在公主身着北奴服饰,妆容似乎也与以前在宫中稍有不同,我看着像,但始终不敢开口相认,不承想,还是赵将军领了先。”

萧荣哥儿不着痕迹轻舒口气,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赵更道:“公主失踪,赵某失责已是死罪,可承蒙皇上、太子不弃,赵某的项上人头还寄存在脖颈上。赵某曾暗中发誓,赵某在世一日必会寻找公主以报皇恩。”

赵更的话虽然听起来冠冕堂皇,其实是借太子之势阻止王继恩说下去。王继恩在宫里早已活成了精怪,岂会分辨不了赵更话中含义。

话已至此,王继恩只好站起对笙诺行跪拜大礼。

笙诺轻拭眼角后脸上漾出温婉娴静的浅笑:“本宫烦劳两位将军传个话,转告太子,在这里大王和皇后待本宫很好。”

赵泽珏与毓葶公主很要好,皇宫之中人人皆知。

王继恩起身回座:“卑职一定转告太子。只是,公主虽仰仗大王疼爱,在此间生活无忧,但卑职认为,还是公开身份,奏请朝廷重新拟公主封号,并以国礼隆重嫁过来更好。”

毓葶已嫁往西越,若公开身份,当然不可能再用原来的封号。只是,王继恩的心思当然不仅是这些。赵更眉头不着痕迹蹙了下,唇边一直挂着的浅笑变得有些无奈。

笙诺侧过头安静地看着宇文隆绪,似询问他的意思。宇文隆绪脸上无一丝情绪,目光淡淡扫过众人,看向笙诺时脸上终于现出丝笑意:“按爱妃的意思办。”

笙诺温柔一笑看向王继恩:“有劳公公了。”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我心中却没有轻松的感觉。

宇文隆绪清楚地知道各人的身份,赵更的行动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他能轻易猜出是宏光事先安排了此事,赵更是南鸿太子赵泽珏心腹,南鸿太子的心腹竟然听从了宏光的安排。宇文隆绪不会认为宏光有通敌之嫌,可宏光与南鸿太子中间有联系已经落在了明处。

席间虽然是烤肉香醇美酒醉人,我却食不知味,心神一直被这件事缠着搅着。

婚礼当天,太后与大王齐来王府。王公大臣必定齐来王府,城外驻兵将领哪敢有丁点松懈,更不用说离岗前来道贺了。因此,距婚期还有七八日时,王府之中已陆续有军阶低的将领前来祝贺。

而这些人通常由宏光接待。

在外人面前,叫人总有不便之处。于是,在阿奶的“严厉”纠正下,我随着宏光的称呼叫。接连几日一直接待来客,我身子竟有些吃不消,腰胝酸软臂膀无力,精神差了许多。

宏光留意到我的疲惫,他神情严肃告诫我:“其他来客不必跟我一起招呼,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歇息,把精神养足,我的新娘子在大婚当天可不能灰头土脸的。”

这话听得我直乐,笑嘲他:“难道蒙着盖头,别人也能瞧见我的面容吗。”

他刻意板着的脸再也绷不住,抑着笑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万一撑不住怎么办?”

我一听头脸骤烫,道:“登徒子。”然后,落荒而逃。

窗外已是日上三竿,我仍窝在榻上不肯起来。

阿碧轻轻推开门,蹑着步子走进来。

她轻手轻脚撩开纱帐一角,看到我大睁着双眼。她脸一沉,三两下便把纱帐挂起:“都什么时辰了还赖床。”

透窗洒进来的明亮阳光有些刺眼,我用手挡了会儿,道:“阿碧,你哪像当丫头的,问都不问一声就闯进来逼人起床。”

阿碧哭笑不得指着窗子:“我的少夫人,你瞅瞅太阳多高了。还用问吗?三位夫人之中,老夫人奉诏进宫,夫人在前厅陪韩夫人,只有少夫人赖在床上,你还好意思说逼你起床?”

我掰着指头数数也不过说了四句而已,她说我的超过我一倍还多,显然我不可能再赖在床上。掀开棉被披衣而起,推开窗子把头探出去,深吸一口窗外冷冽清爽的空气,然后才走向妆台。

阿碧绞了帕子递过来,我净了面,却发现她皱眉盯着我的腰身,我低头看看,心中也有些犯愁:“不知怎么回事,这个月好像胖了些?”

阿桑接过帕子,欲言又止。

我拿起铜镜边的篦子:“想说什么就说吧,憋着多难受。”

阿桑把湿帕子放回铜盆中,脸色微红,神情有些扭捏,问:“你与少爷是不是……是不是……”

我把梳好的长发轻甩向身后,笑着追问:“是不是什么?”

她又瞅一眼我的小腹,快速地说道:“平时你总穿宽松的裙裳,瞧不出来。你小腹隆起的样子,像刚刚显怀的妇人一样。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和少爷在一起了。”

这阵子常出入王宫,已知“显怀”是什么意思。

妇人怀孕一般三至四个月显怀,而我进王府恰近四个月。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窒,觉得脑袋有点眩晕。还有两日便是我与宏光的大喜日子,这节骨眼上,发现自己竟然怀着别人的孩子。

篦子刺得手心生疼,但是心里痛却更甚。

阿碧用力掰开我的手,抓起篦子扔在妆台上,心疼地看着我手心上被篦子齿扎得密密麻麻的血点,埋怨道:“少爷知道了肯定高兴,老夫人和夫人只会更高兴。你不用担心,咱大北奴不注重这些,别说婚前怀孕,就是婚前生子的还大有人在呢!”

我已听不到任何声音,脑中只是反复想着,我怎能带着外人的孩子心安理得地嫁给宏光?

阿碧似是被我吓坏了,拔腿就准备往外冲。

我心神一紧,此刻还未证实是不是怀孕,怎能让她跑出去叫人。

“阿碧,这个消息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没有大夫证实,万一不是怀孕,这时候让老夫人、夫人知道,岂不是要闹出笑话来。另外,如果证实确实是怀孕了,我想亲口告诉宏光,想让他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我思绪已捋顺,脑子也不再混沌,只是心已如死灰般不起半点波澜。盼望了这么久,想真正成为宏光的人,可终是镜花水月。

原来,真正相爱的人并不一定能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不由自主,我想到了娘亲和爹爹,甚至是韩德让和萧绰,还有我和宏光……

阿碧一跺脚,轻拍一下自己的嘴巴:“我真糊涂,这种事自然是少夫人亲自告诉少爷的好。”

我木然苦笑,任由她为我换上鲜亮的裙裳。

辔輧阁。

我与宏光婚期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从书房到卧房,房中摆设的每一样的东西,我都细细抚摸一遍。

最后,我呆呆坐在妆台前。满眼的红色让我心生错觉,这是我和宏光的洞房。我并没有受孕,没有怀别人的孩子。

脉象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而癸水又数月未来就说明受孕了?不,是药铺老板医术不精,诊断错误。可是,五六家药铺里的大夫都是庸医吗?

“王爷,少夫人在里面等你。”外间的阿碧喜滋滋的声音传来。

这丫头一定以为我要在今夜告诉宏光怀孕的“好消息”,殊不知,这是我决定去留的重要时刻。

见我呆坐着,宏光走过来揽着我的肩头。我顺势靠在他胸前。

他扳过我的身子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后眉微微皱起。但唇边笑意却未减一分,他开始打趣我:“夫人,是否想为夫了?嗯,肯定是想了。若不然,明日都成亲了,今晚还打发人叫我来。”

我抬起手,从他的额头、剑眉、挺鼻……一点一点地仔细抚摸。我要把他的面容刻进心里。

他笑容略僵:“怎么了?”

我的手停在他的面颊上,在心里对他说:“宏光,这一切都是蛮儿的错,蛮儿不该在感情上黏糊不清,不该明明知道喜欢上你的时候,还不肯果断地拒绝韩世奇,结果你担心难过,韩世奇伤心绝望,还让别有用心的人算计,都怪我。”

见我一直沉默不语,他终于觉察出不对劲:“蛮儿,到底怎么了?”

我压下心头的纷杂,道:“宏光,你背上的伤疤让我看看。”

他面色一松,唇边慢慢现出丝坏笑,身子却一动不动。但见我咬唇地坚持着,他敛了脸上的揶揄表情,面带狐疑看着我松开腰间束带。

长长的疤痕虽然早已愈合,但颜色仍是深红色,乍一看上去让人心惊。我拿着烛台,身子半蹲,仔细地找着,希望心中所渴盼的情况出现。

从伤口的上方开始,一点点、一寸寸往下看……心怦怦直跳,我下意识地紧咬下唇,以防它自口中跳出来。

没有抓痕,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那晚的人的确是韩世奇,腹中的孩子也确实是他的。

烛蜡滴在手上,我没有感觉到灼痛。而那本以为会跳出来的心,也并没有跳出来,相反,而是一丝丝地往下沉,直沉到那看不见的漆黑深渊。

绞痛自心脏开始,一寸一寸往外蔓延。我觉得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撕扯着,只是瞬间,全身上下便鲜血淋漓。

我心中悲痛,但却哭不出来。痛哭已表达不了我此刻无助的心情。

宏光似乎感觉出了我的异样,准备转身看个究竟。

我恐他瞧出异样,快速把烛台向桌上放去,或许是白天的决定太过于大胆,心里紧张导致手颤抖着,因而,烛台啪的一声落于桌上,然后骨碌碌从桌边滚落在地上。烛光触地而熄,房中光线顿时暗淡下来。

他刚转过身我便扑到他怀里,急切抬头想寻找他的唇,谁知,他正好低下头想问我什么。我的唇触到他的耳朵。

他身子似乎轻颤了下。

我心在迟疑,但行动却仍在继续着。用双唇轻蹭着他的耳垂,对他柔声轻语:“宏光,咱们的洞房花烛提前到今晚,可好?”

“为何?”他喉结似是响了下,语调已有两分漫不经心。

“明日成婚,太后大王的亲临,朝臣势必齐聚王府。礼成之后,挨桌敬酒这些烦琐礼节下来,不喝多人也会累。你不是说春宵一刻……”

我虽没有说完,可他的呼吸已略显粗重,光裸着的上身也火烫起来:“我身强体健,新婚之夜怎会疲惫?”

我用双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妩媚声音去蛊惑他:“你不愿意?”

他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长嘘口气后猛地转身把我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怎可能不愿意,今日、明日、后日……以后的每个日子,我们都会同行同止同食同宿,我们会朝夕相对,直到老去的那一天。”

他的动作虽然很轻很柔,但双手却因激动而轻颤着,花好一阵工夫竟没有解开我腰间的束带。

我轻声道:“我自己来。”

暗淡的光线下,他褪下身上衣袍,躺下来。

……

他的动作先是轻柔,然后趋于热烈,最后几近狂野。

我脑中思绪本极清晰,心中甚至隐着丝豁出去了的快意,大夫不是说忌房事吗?我偏要逆而行之。可是,发生了才知道和至爱的人在一起,人是不可能清醒的。我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神随着他向远远的地方飘去。

不知是因怀孕,还是刚才情绪太过于激动,事后,我觉得身子很是疲软无力,在他的轻抚下我有些昏昏欲睡,但脑中还残余的意识提醒着我,不能睡着。于是,我努力睁开眼睛:“宏光,我还不想睡,陪我聊聊可好?”

“咱北奴女子虽没有凤冠霞帔,但少王妃的行头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听话,睡觉。”

“可我还不困。”

“你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说不困?”

“我不想睡。”

“听话,赶快睡……”

“你说我们会有孩儿吗?”

“会有……”他的声音已有几分睡意。

“若我有了别人的孩子呢?”我问出心中早已想问的瞬间,觉得心底那丝紧绷的弦一下断了,浑身上下竟一阵轻松。

“胡话,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已几近无声。

“若真有了呢?”我虽然极想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却不敢晃醒他。因我无法预知他清醒的状态下,我还能不能说出这些?

“不可能。”他呼吸均匀,但话语却异常肯定。

我无语苦笑,不可能的意思岂不是无法接受。

我心中仅存的一点幻想如阳光下的皂角泡般,还没来得及看到它斑斓的流彩,便已忽然破裂,消失在空气里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