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轻微脚步声传来:“大人,已过了四更,该歇息了。”赵泽珏答应一声后,来人蹑着步子轻轻退了下去。

我站起身欲离去时,再次忍不住开口提醒:“北奴经济不如南鸿,每年冬季来临,牧民生活困难时,便是他们索要贡品之时,南鸿对于他们来说,就如狼面前的肥肉。若你落入他们手中,便是他们手中的长期饭碗,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向南鸿伸碗索要。轻重缓急,你比我清楚,我走了。”

他站起来,指了下里面的床铺:“你连饭都没吃,肯定也没有银子住店。晚上先在这里凑合一宿,明晨让他们送来足够的盘缠后你再起程。”

已多日没睡上踏实觉,身子极感疲惫。因此,那张床对我来说,极具吸引力,于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同意他的安排。可是经过刚才他挥毫的长案时,不经意的一眼,让我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踌躇。

身后的他走过来,折起画纸:“想象不出你嫁给宇文将军的样子,只好画一幅你和亲西越出发前身着嫁衣的样子。不要多想,我是你皇叔。去,好好睡一觉。”

他的话语自然柔和,口吻更是像长辈对待晚辈一样。但我心中仍然有些别扭,再次悄眼看过去,却见他只是随意放在案子角,我这才安心。

我刚走到床边,他又道:“如果娶你的不是宇文宏光,而是一国帝王,你将会是他身边出色的谋臣。”

我心中忽然想起宇文隆绪,再想想今日之事,心没来由揪了起来。身子本来极感乏困,但躺在床上的我却无丝毫睡意。思绪纷杂纠结,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远处几声鸡鸣声响起,我轻揉了下干涩的双目,起身下床,却见赵泽珏以手支头坐在桌边睡着了。

而他面前,那张画像铺开了。

我打消了和他打个招呼再走的想法,推开窗子一角,向房外打量一圈。或许是赵泽珏交代过了,并没有人把守。我翻窗而出跃上房脊。天已微亮,已不可能在房舍上穿行,寻个僻静胡同处飞身下地,疾向城门方向而去。

趁着夜色潜回燕京城,本以为必是街无行人、店不掌灯。

可是,燕京城内每条街道上都有人缓步游走,这极不合常理。试想,在夜深人静的初冬夜里,哪家的人不是在自家炕头上酣睡,即使有晚归行人,也应是脚步匆匆。另外,几乎每家药铺都是店门半开,伙计即使哈欠连天,也守在灯下,不敢上板关铺子。

我隐身暗处,心中惊诧莫名。

难道有重要事情发生?王宫中有了刺客,又或是大臣遇刺?可搜寻人犯跟这些药铺有关吗?而且,进城之时,觉得城防一如平日,并没有异常。

我轻跃上房,紧盯着街心慢行的一名黑衣人。他时不时便向身前身后打量一番,因此,房脊上的我也是走走停停。

那黑衣男子走了会儿,拐进我脚下的房子。

我蹲下身子欲揭开瓦片,但转念一想,他万一是高手,我稍出异声便有可能让他发现。因此,平心静气凝神听着房中动静。

……

“大人,哪会有人晚上抓安胎药?你瞧,开着铺面守了二十多个夜晚,除了要饭花子想进来躲上一宿,根本没有人上门……对……对不住,大人,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是花子。前几日下雨时,真有叫花子借光进来躲避的。”听声音应该是药铺活计。

“让你守你就守着,哪来这么许多费话。若真能等到那姑娘,王府会有重赏。”是黑衣男子低沉的声音。

“这位姑娘是什么人?比少王妃还重要吗?听闻少王妃病重,但王府似乎没有遍请名医。”

“你胆子不小,敢打探王府中事。”

“小……小人不敢,以后再也不敢擅问了……”

原以为平静下来的心再起波澜,并且汹涌而起翻卷扑来,牵动着我所有的思绪,开始思念起宏光、爹娘、阿奶……

腹中孩子似乎有了动静。我心绪一下回笼,有些不可置信,他怎么会动?如印证我的怀疑一般,腹中孩子又踢腾一下。虽然只是一下,但我却真切感受到了,他的确在动。

心底有丝异样感觉生起,把胸中酸楚慢慢挤出,继而占据我整个思想。

我就势坐下来,轻柔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脑中则急转不停,找笙诺去证实客栈的圈套是她设的,让她知道我的幸福已经毁在她的手上,并且告诉她,我也可能亲手毁了她如今拥有的一切,有意义吗?真的重要吗?

与腹中孩子比起来,似乎没有这么重要。这个认知使我迷茫,也令我不安。但是,确实是我心中所想。

我坐在屋脊茫然默想,直到晨光初现方回神,街市已有行人朝这方向指点,我心微惊,遂提气纵身落地,混迹于行人之中,快步向城外走去。

药铺都有人守着,客栈当然不能进。白天只能出城躲避。

快到城门之时,却见三十余辆粮车迎面而来。这些粮车前有官兵开道,后有军队护送,按理说,跟车的伙计们应该喜笑颜开才是,可是,他们却一个个愁眉暗锁,面露气恨。

粮食袋子上的“刊”字赫然入目,我慌忙扭过身子撇过头,心却无法平静下来,韩世奇与朝廷联合,是因为他的身份已是驸马,还是因为笙诺的计策已开始施行?

如果是后者,我该做些什么?

得悉有四个月身孕时,心中虽对韩世奇生出怨恨,但经过一个月的思考,明白客栈之事实非他的本意,他同样也是被人设计。我虽不愿意见他,可也不愿因为我而让他受制于人。

与他面谈,让他知道笙诺的计划?我根本做不到和他面对面。

随着人流出了城门,望向官道边光秃秃的树时才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林子里哪有繁茂的枝叶,根本不可能隐藏形迹。但是,昨晚几乎一宿没有歇息,再熬下去我真不敢想象,我还有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

我没有料到孕妇会这么嗜睡易困乏。

看来马上进王府找娘亲已刻不容缓,若不然,只有等到生产之后才能带走他们。只是不知鬼叔叔还在不在他们身边。如果不在,身形已不便的我如何才能把他们两人带进深山,回到谷中家中。

看来燕京城内我只有一个去处,只是希望他不在园子里。

绕到寒园后面的胡同里,先左右打量一眼,恰是无人经过。提气翻越墙头,落地时双腿却倏地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我再次暗叹,看来我已不能擅用武功。

我轻车熟路避过常有行人经过的小径,暗中走到自己以前住过的那间房子。

房内很整洁,窗前妆台上甚至插了新鲜的花。我心中微惊,难道是律樨常来园子?走到妆台前,打开精巧的妆奁,果不其然,那碧绿的翠镯子躺在里面。

我抽出一枝花,放到鼻端轻嗅。原来寒园主人并非不喜欢花,而是当时种花、插花的人没有出现。只是,没有料到表面风火的律樨竟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

熟悉的香味飘来,侧过身子发现桌子上竟有一盘栗粉饼。我哑然失笑,原来喜欢这口儿的还不止我一人。

我早已饥饿,坐下来,一口气连吃几个,方觉腹中好受一点。

只是,考虑到不定什么时候律樨就会前来,还是不能在此地歇息。起身正准备走,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口音远远地传来:“桑姐,我入寒园已近两个月,少爷只来过园子一次,主人不来,你费心准备这些点心做什么用?”

被她称作桑姐的人并未出声。

我刚在屏风后藏好身形,门已被来人推开。

自间隙缝中看到,阿桑端着冒热气的栗粉饼换过桌上的那盘。随后进来的面生丫头准备把茶水换成新的,她提壶摇一下:“真奇怪,水怎么少了,园子里的丫头奴仆很规矩啊!”

阿桑恍若没有听见,捏起桌上的饼屑在眼前仔细端详,好半晌,她才淡声嘱咐:“从今日起,这间房我会亲自拾掇,其他人不得擅入。”

那丫头迷茫地挠了下面颊后点了点头。

阿桑端起换下的盘子向外走几步后停下来,声音依然淡淡:“府中人都忙着少爷的婚事,目前园子里不会有人前来。”

那丫头跨出房门:“桑姐你说这个做什么,我自然知道现在没有人来园子里啊。”

阿桑没再开口,关门离去。

自邯郸到燕京,不眠不休地赶路。昨晚又在房顶坐了大半宿,劳累外带受凉,困意早已上头,脑中混沌已无暇分析什么,听脚步声远去,我倒头便睡。

梦中,似乎有人坐在床边,轻柔地把缠在我脖子里的长发撩开,试图让我睡得更舒服。

我身子不自觉移过去一点:“宏光,我冷。”

他离去后瞬间而回,我觉得身上又盖了一层,身子果然暖和起来。

只是,诱人的香味不断飘来。

我真想一直睡下去,可肚子实在很饿。我舒展了下身子,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睁开了双眼。

韩世奇默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我,背虽然直挺着,但仔细看去,却分明能感觉到他疲惫冷寂。见我睁眼的刹那,这些一下都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欣喜。

我顿时呆了。

“起来喝点肉粥。”他温和的声音里隐蕴着激动。

阿桑这丫头用了缓兵之计,先稳住了我后寻了韩世奇来。

我掀被坐起来,想下床离去。可却突然想起高隆的肚子,人顿时清醒过来,身子向里移动直到背靠到墙上,弓起双腿膝盖把被子顶起,试图掩饰腹部。就这么默坐着。

他看一眼我刻意遮掩的腹部,唇边漾出丝苦笑:“你一人吃饭养两个人,若不多吃些营养的饭菜,孩子就会吸收你身上的营养,还有五个月,会拖垮你的。现在的你,太瘦了。”

我冷漠地盯着他,双腿慢慢放下去。

他回视着我,自嘲道:“没有想到我韩世奇会以这种方式拥有了自己的孩儿,更没有想到这个孩儿会和我一样,不是因为父母的爱来到这个世间。”

来寒园,本意就是想等夜幕降临后把消息传给他。我不想让他因为我做违背自己心愿的事。这个孩子的到来,我已还清对他所有的亏欠。

既然如此,当然不能和他再牵扯不清。

于是,我撇过头,不看他脸上的神色:“如果是因为笙诺而与朝廷做粮食生意,你大可不必受她要挟。因为她如今已没有要挟人的资本。从我嫁给宇文宏光那天起,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愿欠别人的情,也不愿对不起任何一个人,更不需要有人为我默默做些什么。”

我相信他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我没有嫁人,我会允许孩儿叫他一声父亲,可嫁人之后,即使他是孩儿的亲生父亲,也是枉然,他不可能与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见我径往房门走去,他沉痛的声音又起:“小蛮,你的意思我懂。可你行动日渐不便。严寒冬日,你在何处安身,何以为生,又去哪里生产?如果不愿见我,就回王府去,宇文宏光会接纳你和孩子。至于我,会带母亲离开燕京,漂洋过海去东瀛,从此之后,我们永不相见。我也不会让孩子知道他的父亲不是宇文宏光。”

我步子微顿:“那你多年的经营岂非前功尽弃?”

他笑声悲凉:“经营?你新婚之日离开王府,但却没有前来寻孩子的亲生父亲,我心里突然就明白了,即使父亲辞官归隐,他的心仍在朝堂上,仍在他们母子身上,强行把他带到母亲身边,让母亲每天眼睁睁看着他惦念别的女子,母亲会更伤心更绝望,与其让两个人痛苦,不如分开他们,远离了燕京,娘亲会淡忘这里的一切的。”

我走到桌边倒上一杯水:“以茶代酒,为你送别。”

他走到妆台前打开妆奁,拿出镯子:“今日一别,永无相见之时。这镯子你拿着,若是女娃,可作嫁妆。若是男娃,就留给儿媳妇。”

我摇头:“我刚才说过,我与你之间,过了今晚便是路人。”

他并不坚持,把镯子放在桌边,微笑道:“寒园不会易主,阿桑会留在这里打理。如果真不想回王府,就住这里吧。”

我摇头:“事情办完后我自会离开。”

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运足目力,就着府里各房各屋自窗棂子门缝投射出的微弱光芒,在院墙廊顶上轻跃,以躲避不时挑灯路过的奴仆。

尚未到辔輧阁,已感小腹隐隐地有些疼,我赶快刹住身形,矮下身子就势坐在长廊顶上。歇息好半晌疼痛才褪,但我再也不敢运气,只好翻身下来,顺着廊子向前缓步而行。

幸是无人经过,我顺利进入辔輧阁,来到我们新房的外面。

门楣所挂红色喜幔已然撤去。

卧房内有灯光,但房门紧闭。不知他在干什么?

蘸了些唾液把窗子糊纸戳一小洞,悄悄向里望去。

一张小床赫然出现在我眼前,就摆放在原先放置桌子的地方。

灯光下,小床旁,宏光正聚精会神来回打磨着小床的栏杆,他打磨几下,便用手细细抚摸一遍,似用自己手的感觉来确定栏杆是否光滑。

他的神情太专注太认真,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右侧手肘拐到了烛火上方。

他的衣袖遇火便烧起来。

“小心……”

“谁?”房内一声怒喝。

我飞纵而起,脚尖一点人已落于假山半腰,矮身藏身于一个半人高的洞里。

这洞穴是我无意之中发现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我按着腹部,咬牙忍着又一波突然而至的隐痛。

房门声响过,宏光带着丝不确定的声音传过来:“小蛮,是你吗?”

“王爷,少王妃回来了吗?”是阿碧的声音。

“可曾见到有人出院子?”

“奴婢从伙房过来,廊子里、院门口都没有遇见有人经过,这是夫人交代奴婢端来的夜宵,夫人吩咐,让您务必吃完。”

腹痛轻了些,我半支着身子,透过假山石孔,向房门望去。

宏光仍站在门口到处张望。

阿碧手提食盒恳求:“夫人亲自下厨做的,王爷多少吃点吧。”宏光面无表情接过后,阿碧退了下去。

黑漆长夜里,他站在门口,直直盯着夜空,我窝站在假山里,呆呆目注着他,两人就这么默默站立许久。

半个时辰后,他叹声气,道:“蛮儿,这就是你的最终选择吗?这就是我们最终的结果吗?”他仰天凄凉一笑,转身回了房。

我颓然滑坐在地,脊背被凸出的石块划拉得火辣辣的,可是,我却觉得比起心里的绞痛,那根本算不上什么。

心里犹豫着、矛盾着,房中小床已说明他会接纳这个孩子,韩世奇也明言会渡海离去,我的决定是不是应该做些改变?

留下来,做宏光的妻子,做王府的少王妃?

不知想了多久,忽然意识到自己来此地的目的不是决定去留,而是寻找娘亲。

思绪顿时集中,暗中猜测王府最有可能让娘亲他们藏身的地方。

伙房、马厩、仓房都在后院,且奴仆丫头的住处也在那里,人多口杂,娘亲不可能在后院的空房。

而府中的院子,只有阿奶和夫人的是院中有院。

阿奶对待下人极是慈祥,因此,丫头们应有的规矩也只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娘亲似乎也不会在那。

夫人治家严厉,奴仆在她面前往往都是噤声闭气,说话做事分寸极有尺度,娘亲最有可能在那边。

我不敢再用武功,只能步行过去。

幸亏夜已深,奴仆们想必也忙完手头的事回了后院,因此,我不费吹灰之力拨开院门门闩,进入夫人的院子。

夫人他们许是尚未入睡,房中灯花仍亮着。

我蹑着步子欲绕过主院,向别院拱门方向走去。

“……宏光说是他的孩儿,可如果是他的,小蛮为何要离开王府?我问过阿碧,小蛮婚前已经显怀,妇人显怀通常三四个月,那时候正是她和亲西越的路上,会不会真在贺兰山遇匪失身了?”是夫人猜测的声音。

似乎是杯子重重放在了桌上,啪的一声极是清脆,紧接着宇文磉跋的声音传出:“不管是不是宏光的孩子,宏光说是就是。儿媳很懂事,她婚前知道有孕,但还是礼成之后才出府,那是她不愿王府出丑。宏光是一直等她还是另做打算,都让宏光做主,这种话以后休要再说,更不要在母亲和宏光面前提起。”

“就我是恶婆婆,你们都是善人。你可曾想过,小蛮失身之事如果传了出去,王府颜面何在?宏光已经二十一岁,当年我们这般大的时候已经生下了宏光。如果宏光执意不再娶,王府岂不是断了后。”夫人委屈的低语声一下击碎我心中才升起的希望。

宇文磉跋没有接话,只是重重叹口气。

我在心底苦笑,还要留下来吗?仅仅是宏光接受就可以了吗?

我步子沉重,一点一点挪着前移了会儿。心中陡然一惊,暗自责怪自己,现在还有工夫操心这些?

别院里黑灯瞎火,我挨门进去搜寻一番,出乎意料的是,娘亲他们竟然不在。

去阿奶院子查探,依然没有他们的影踪。

再想去后院一探究竟时,却发现天色渐明。

我只得出府返回寒园。

韩世奇已经离去,前来送一日三餐的阿桑面色淡漠,我赔着笑和她搭讪,可她依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我只好作罢。

于是,接连三天,我白天睡觉补足精神,晚上则出园子进王府查探。几天下来,王府的每个角落已被我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娘亲。

苦无他法,只得暗中监视宇文宏光,期望得到些蛛丝马迹。

这天晌午过后,先是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傍晚时分已是雪粒子直洒而下,用完晚饭,阿桑前来收碗碟之时,面无表情地说:“变天了,晚上不要再出去,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顾好自个儿的身子。”

我心中一暖,起身欲拉她的手。她扭身向房门走去,根本不给我同她亲近的机会。

她的好意我心领,可娘亲的行踪是扎在我心头上的刺,不找到他们,我无法安心。

于是,还是出了园子进了王府。

雪粒子落在湿漉漉的地上,两者混合很快在地面结成薄薄一层冰。我裹紧身上的斗篷,紧贴着书房外面的窗户旁边。

房中似乎不止宏光一人。

“贺一,今冬落雪早,你再进山一趟,给他们带些御寒之物。”宏光声带担忧,“还是多带几名云狼,带齐一个冬天所用的粮食,腊肉熏肉和干菜之类的也多带些,总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在大雪封山之前,一定要备齐。”

原来娘亲已经回谷,难怪我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