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贺一道:“属下明日就起程,少爷,用不用送些雪蛤和止痛的药材,还有养血养胎的补品,夫人的爹娘,一个腿经常痛,一个有哮喘……”

雪蛤给娘亲,止痛药材给爹爹,养血养胎的自然是为我准备的。咄贺一是在提醒宏光,我有可能已经回谷。

宏光半晌无语,咄贺一请退欲出时,他才开口道:“贺一,这次尽量与赵凌见上一面,如果小蛮回山,让岳母好生劝她。她生产正是大雪封山之时,万一……不行,这么做不妥,若小蛮已经回谷,你设法和我岳母见上一面,尽量把小蛮带回来。”

咄贺一还未及开口,宏光又道:“还是不妥,若小蛮已经回谷,你速速回来禀报,我亲自上山接她回来。”

我捂住双耳,蹲坐在地上。我不能再听下去,若再听下去,我怕自己无法出府,无法离开这个男人。但夫人的话犹在耳边,我是能让王府、让宏光颜面扫地的女人。

虽然对我来说,颜面并不重要,可对宏光和王府不一样。

我面对的只是王府中人,确切一点,只是宏光一人,只要宏光真心接纳我,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可王府面对的却是整个朝廷,整个北奴。一旦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宏光会昂然顶住,他不会在乎传言。可宇文休哥、宇文磉跋还怎么站到人前,他们威严何在?

我身上斗篷为纯黑色,也许阿桑本就是为我晚上外出而准备的。所以,匆忙步出房门的咄贺一丝毫没有注意到檐廊窗下坐着个人。

头顶映窗而出的烛光熄了,宏光的脚步声向卧房方向而去。

咄贺一明日出发,他们的速度定是奇快,因此,我明日出发回谷,只要路上控制好速度,便会比他们晚回几日。只要不和他们照面,宏光便不知我的消息,时日久了,他会忘记我另娶的。

他会另娶,他会另娶……我用力甩头,欲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可是,它还是清晰地烙在了我脑海里。

要马上离开这里,只有马上离开这里,远离这一切,我才会平静下来。

扶墙站起,提气向院门轻跃,但体内真气似乎无法聚集,半空的我身子直线下坠,落脚处,冰面已由薄变厚,滑溜溜的,无法掌握身体的平衡。

我仰面摔倒在地。

我虽刻意咬紧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身子落地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仍是很响亮。

听到开门声,我急忙撑着站起来,踉踉跄跄跑向院门。

“蛮儿。”宏光声音惊喜。

我努力撑起身子,步子并未停下。

身后,他的声音越发惊慌失措:“蛮儿,不要跑,我不会追你,地上滑,不要跑。”

他的话已没有逻辑,竟有些颠三倒四。

我冲势太猛,前倾的身子有些收不住,眼看就要趴在地上,幸是到了院门,伸手抓住院墙,平衡住身体,忍不住向后看去。

雪粒子已变成了鹅毛大雪,满地的雪映出了些许亮光。以至于他脸上惊喜、痛惜、爱怜、担心……交替出现的几种情绪被我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件本应是春秋季节穿的,我亲手做的衣袍,此时,他却穿着。

刹那间,泪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止都止不住,况且,心底也没有止泪的意愿。

他步子向前移得很慢,似恐惊了我。

我闭目甩下头,泪如雨丝一般洒落在雪地上:“宏光,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不要再找我,我今晚离开后,再不会踏足燕京半步。”

闻言,本来一小步一小步地前移的他,变成了大踏步地走:“怎会是别人的?你的孩儿就是我的孩儿……况且,即使真不是我的,只要你喜欢,我也会接纳。”

我知道他不会介意,不会在乎。可是我介意,我在乎。

两人距离渐近,我强自提气向前掠去,或许是心神集凝,真气通畅许多,身形快速向前飘移。前方回廊迂曲,拐来拐去难保不被他追上。况且,小腹并没有痛的感觉。于是,我飞跃而起,跃上廊顶,向外掠去。

身后衣袂破风声越来越近,我身子未停,凄声道:“若是想让我失足摔下,但追无妨。”

啪一声轻响,那是紧急刹身时脚踩破瓦片的声音:“蛮儿,我会一直等你,你会回来吗?”

我身形微滞,可步子依然不停。

我无法回答他的话,眸中蕴着泪再一次落下。

第三十六章 雪山惊魂 咫尺天涯

雪自开始下便一直不肯停歇,照这个态势,今年的大雪封山会比往年早,我心中焦急,赶路时自是风雪无阻。但是,到达山下小镇时,我心中却犹豫起来,我的速度不会比咄贺一他们慢,此时上山,难保不会正好遇上。

只是,此处已是燕京西北,冬季本就漫长,更遑论今冬特别寒冷。此时若再不进山,我真担心积雪融化前我回不了山谷。

于是,我决定只等两日。

两日后,不管他们在不在山上,我都要进山回谷。

还好身上有几两碎银,够我这两日的花销。

留足店钱后,我下楼挑个角落坐下,要一碗热腾腾的面,既可取暖又能果腹。

这时候,一个小伙计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兄弟们,粮铺里发米发面了,不要银子,全部白送。真是太好了,今年又有白面了,过年时老母亲可以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了。”

店内正端菜倒水的另几个伙计异口同声问:“还是刊家粮铺吗?”

“当然了。刊家粮铺的东家真是个人物。听他店里的伙计说,咱贺糍镇人家根本不挣钱。还有,哪次过年人家都是半卖半送,坚持这么多年,真不容易。”

一吃面客人接口了:“今年怎么全送啊,况且,这离过年还早着呢。”

小伙计笑容一收:“听说,东家的母亲去世,东家为超度亡灵,决定把店里存粮全部送完。”

手中竹箸啪的一声掉在桌上,韩夫人居然过世了。我不由自主起身随着人流向外涌去。

藏身寒园数日,不曾听阿桑说起过韩夫人身体有恙。身子康健的人又怎会短短几日内忽然去世。难道与韩世奇准备前往东瀛有关?

我被奔跑的人群挤得跌跌撞撞,但却根本接近不了发粮的店门。我已没办法考虑太多,强自提气,人在半空之中两个转身便跃到王爷爷身后:“韩夫人,她怎么会去世?韩世奇怎么样?”

店铺外声音嘈杂,他根本听不到我说什么。我扯扯他的袖子,他才知道自己身后站有人,蹙眉看我一会儿:“你是小蛮?”

我忙不迭地点头继续追问:“韩世奇母亲去世,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王爷爷把手中账簿交给柜后伙计:“记全领粮之人的名字,每人两担,不可多领。”

伙计应下。

王爷爷带我进后院坐在炉子边,重重叹口气:“听燕京总店前来传信的伙计说,夫人突生恶疾不治而亡。至于东家,倒没有听说他出什么事。只是,据说夫人离开之后东家再没有开口说过话。”

关铺散粮这个事实,虽使眼前的老人精神颓废,但他话语却意外多了起来,似乎想把心中所有的不快都说出来。原来,七日前,刊家粮铺燕京总店派人通知各地粮铺,说准备收缩生意,要将所有铺面库存粮食低于市价卖出,但不能卖给官府和其他粮店,只能卖给百姓,而且务必年前做完。昨日,燕京总店又有紧急消息传来,三日内所有粮铺必须清仓,而且库内粮食只许卖七成,三成分给铺面所在地的贫穷百姓。

韩世奇葬母之时,却吩咐各地粮铺三日内清仓?燕京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韩夫人真的是生病而亡吗?

韩世奇带母离去,会影响到谁?似乎只有萧绰和宇文隆绪母子俩。

因为律樨,萧绰下手?

这不合情理,律樨对韩世奇的态度尽人皆知,律樨与韩世奇的婚事成功与否,似乎并不能为她带来政治上的收益,已掌朝政数十年的她,理应不会这么做。

因为韩德让,萧绰下手?

似乎更不会,她如果知道韩世奇准备带母亲离开燕京,她不但不用动手,相反,还会暗自高兴。如果她不知道韩世奇准备带母亲离开,杀害韩夫人的结果,只会为她树立一个能断北奴粮源的强敌。

如果不是萧绰,我真不敢往下想,是宇文隆绪?

他费尽心思把韩世奇拉拢过来,可自韩世奇手中不过买了一批粮,北方牧民之需才解,韩世奇却要离去。这个原因成立吗?思索很久后我认为不成立,如果韩世奇离开,等于北奴粮食市场的垄断状态得以缓解,宇文隆绪只会开怀,怎么可能因此而杀人?

可是如果这些原因都不成立,那只有一个可能。韩夫人会自杀。想到这里,我身心骤寒。为了让儿子继续担当打击情敌的棋子,竟不惜舍弃生命?无法理解这种做法,也不希望这是事实。

我不敢再往下想。

王爷爷不住摇头叹气:“这镇子上的穷苦人家,以后甭想前来赊粮了。以后的旱涝灾年,又是成群结队外出要饭了。唉。贺兰山附近又不太平喽。”

我默然起身出了店门,直接向进山的方向驰去。

雪越下越大,成团成簇直落下来。放眼望去,天地之间苍茫一片。

雪厚及膝,我裹紧身上白裘斗篷,艰难地向前跨着大步。进山不过半个时辰,我已停下抖了三次的雪,身形已经不便的我能减少身上的重量就减少。

越往里走,那条早已被雪铺盖的蜿蜒小道越难走。我根本无法辨别下一步是沟壑还是荆棘堆,也许还有秋季时猎人放置的铁套子。

于是,我捡一截枯枝摸索着前行。

一阵“嚓嚓嚓”踏雪声忽然自前方响起。我心里一紧,冰雪封山之时,大多数动物都会在自己的洞穴提前贮藏过冬食物,它们通常隐匿不出或是冬眠,而出来觅食的必定是饥饿至极的虎狼或是狮豹。

避无可避,我只有提气纵起一手抱树,一手紧握着那截枯枝。如果真来了几只虎狼,今夜只能在树上过夜了。

声音渐近,隐约之中似有人说话。我心稍松,但紧接着又揪起来,此时进山的,只会是咄贺一他们。

果不其然,云狼之一萧天仰的声音传过来:“咄大哥,回府之后如何给王爷交代?”

咄贺一道:“据赵凌分析,来人志在少夫人的爹娘,并无杀人之意,若不然,不会留下赵凌这个活口,还‘不小心’掉下个信物来。”

我飞身下树,站在他们一行人面前。

咄贺一率先拔出刀,待发现是我,慌忙收刀入鞘,揖一礼,道:“少夫人请随属下回府。”

我伸出手:“信物拿来。”

咄贺一踌躇一瞬,垂首抱拳拒绝:“少夫人见谅,属下不能让你涉险。”

我以枯枝作兵刃,做了个起手势:“那就出手吧。”

咄贺一看了眼我高隆的腹部,面带难色:“少夫人,这……这……”

萧天仰看看我,又看看咄贺一,走过来一把拽下咄贺一肩头的靼子,掏出一个乳白色腰花递给我,口中责怪着咄贺一:“少夫人要,你还磨磨叽叽。”

咄贺一先是脸上微怒,与萧天仰对视一眼后他的怒气褪了去。

这是萧荣哥儿在水润月妆为笙诺所选饰品,除了当日在场的几个人,其他人还真无法认出它属于何人。

心头怒直蹿向大脑,我把腰花紧握在手中,“咔嚓咔嚓”几声,玉制腰花在我心中已成齑粉。

咄贺一一干人惊惶失色,齐声惊呼:“少夫人,你的手。”

我张开手掌,玉粉随风飞扬,鲜血顺着手指滴到皑皑白雪之上:“告诉你家王爷,我爹娘在谷中很好,我没有回谷。”说完,继续向深山里行去。

萧天仰看信物被我毁去,或许心里后悔刚才的行为,他飞纵而来跪在我面前:“少夫人,赵凌伤已痊愈,行动已无大碍。您,随我们一道回府吧,小王爷很牵挂你。”

我越过他,头也不回往前走:“你们若真心为你家王爷着想,就照我说的意思办。”

咄贺一与云狼们全部赶过来,在我面前跪成一排:“请少夫人回府。”

我盯着咄贺一:“你一定要我运气吗?”

咄贺一一愣之后快速扫一眼我的腹部:“贺一不敢。”

鬼叔叔伤势已好,只是失了左手臂。不过,幸好不影响他烧饭打柴,尚能自己照顾自己。

听我说走,鬼叔叔满面伤悲,他说:“咱们如果从没有出过谷该有多好,小姐不会被人掳走,蛮儿也不会这么伤心。”

我默然笑笑,简单收拾后执意出谷。

把我送到谷口的鬼叔叔仍做徒劳的劝阻:“来人故意遗下信物,必不会对小姐动手。蛮儿,女人有身孕后血气必会受阻,真气也会不畅……”

我截断他的话,转而叮咛他注意好好养伤。或许是见我面色太过于淡然平静,他不再劝说,只是重叹口气:“与小姐神情举止相像得如同一人,我知道就是劝了也没有用,但你要切记,你是小姐的一切,你若有了闪失,等于要小姐的命。”

我心头一酸,转身如小时候般紧搂着他的脖颈,道:“娘亲他们会毫发无伤地回来,以后咱们在谷中的日子也会像从前一样。”

他惊疑的目光看向我腹部:“于越王府不接纳你?”

我头也不回往山下走去。

背后传来他悲怆的声音:“为何连这个也相像,我可怜的蛮儿。”

我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进山顺利,没有想到出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先是贪图速度探路时少了些耐心,右腿误踏进猎人的捕兽器,我疼得摔坐在地,顾念腹中孩子我不敢强行运气。但是,谁知道用尽全身力气我也掰不开捕兽器。况且,这个捕兽器似乎是下雪之后才放的,它并没有放置在地,而是虚设在雪中,因此,所夹部位恰好在鹿皮短靴的上方,没有鹿皮的阻隔,铁牙划破衣物深扎入肉,腿上鲜血不断向外喷涌。

红色血朵滴入皎白雪中,甚是触目。

天色已经稍暗。我只好运气去掰捕兽器。只是,虽然熟知止血草药,可白雪茫茫,万物皆被掩盖,哪还能找止血之物。幸是距山下已近,加快速度到镇上再上药也不至于因失血过多出事。

但是,我却忽略了一件事。深山密林内的虎狼太过于饥饿时也会出山潜入山麓农家偷食牲畜,所以说,我身处的这个位置还不算安全。

另外,雪铺大地,所有的污浊气息皆被覆盖净化,鲜血咸腥味也就显得越发厚醇。当我意识到这一层时,身后已发出呜呜之声,那是饥饿的狼看见猎物时干咽的低吠声。

我头未回,猛地提气向前飞纵而起,身后几股啸风紧跟而至,我心中惊惧,手刚摸着树干便双足并用,人直向树梢掠去。

六只狼呈半圆状蹲坐在树前,十二只眼贪婪地盯在我身上。我心底生寒,双手更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树干。只是,这么一阵折腾,腿伤处流血的速度更快。

几只狼伸长脖子朝前轻嗅着,最后中间的那只竟朝前走几步,蹲坐在滴血的位置,血往下落一滴儿,它便连血带雪吞吃一口。

脊背蹿起的惧意直冲向大脑,看情形,它们会在此守株待“我”,毕竟一个大活人比松鼠野兔个头大得多。

它们可以等下去,但我腿上的血却不能这么滴下去。如果不止血,我迟早会因失血过多而晕眩,结果很有可能是坠下树做它们的美餐。

夜晚来临。

一人六狼仍在对峙,所幸腿上的血居然慢慢止住,而我,尚能支撑。但让我恐惧的是,饿狼的耐性居然好得让人罕见。

我心中不住哀号,天寒地冻的冰天雪地里,我难道要顶着呼啸山风坐在高高的树上过一宿?虽然这在以前也不是难事,可是,现在的难题是我不但不能合眼,还要集中精神应对脚下的饿狼。变换姿势时右手无意中碰到斜挎在身边的包裹,我暗自责备自己大意。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

于是,把包裹之中的熟肉干悉数取出,试探着运力掷出一根,最左侧的那只略显弱小的狼呼啸而去。前一根,后一根,这么抛出去,几只狼前蹿后跃跑着抢食。

我心中一阵高兴,畜生毕竟是畜生,经不住人的谋略计策。于是,把手中所余肉干用力向前抛出。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几只狼呼啸着奔了去。我马上下树,但还没有落地便听到一声狼啸骤起,那几只已经跑远的狼马上回头。

我呆愣一瞬后快速返回刚才站过的枝丫。调“狼”离山之计已被这几只畜生识破,还把果腹的干粮先喂了它们。功败垂成。

遒劲北风携着沁骨寒意直往身体里钻。天寒加上惊惧,我觉得身体里最后那丝温暖也褪了去。这么下去,估计等不到群狼离开,我已冻成了冰溜子。

正在这时,忽然看见贺糍镇方向点点火把越来越近。

我心神一震,运气清啸一声。不管来人身份是什么,只要能马上摆脱树下的六只狼就行。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我很清楚地看到来人每个人都举着两支火把。

狼看见了火把纷纷站起身,但是,又有点舍不得眼前我这个“美食”。因此,低声呜呜着不肯离去。

来人高举火把询问:“树上的朋友,脚下的畜生有几头?是虎豹,还是狼狈?”

来人北奴语纯正,声调中还透着丝熟悉。但我无暇细想,便扬声道:“六只狼。它们已饿得不能看到活物。”

“可是小蛮姑娘?”方才开口之人声音略显惊喜,“卑职乃大王宫中侍卫总领。”

是他!曾经前往贺兰山拦截和亲公主的萧侍卫。我心中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眼前的情况也刻不容缓,于是,提高声音回答:“萧侍卫,火把太少,还不足以吓退树下饿狼。”

只是说话工夫,萧侍卫已疾速奔到树下。他们一行十人,都是去过贺兰山的侍卫,他们是忠于宇文隆绪的人。

他们背靠背围成一圈,二十支火把逼近,狼群虽恐慌,后退了些,但终是不肯离去。萧侍卫自行囊取出两支短棒,短棒触火即燃。

两团火挟着风声先后飞向中间领头的狼,它弹蹄高跃堪堪避过第一团,但身子尚未落地,第二团火已至,恰被掷中腹部。狼皮毛油滑光亮,遇光便烧起来。它惨叫一声冲进密林之中,众狼随着它仓皇离去。

我一直强提着的一口真气骤泄,失衡的身子如掉了线的风筝向树下坠去。

鹅毛大雪、零星小雪变换着下个不停。沟渠已与路平,分不清该往哪里下脚。马车很难再往前走,我们一行滞留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等了两日,只见雪增厚不见天放晴,萧侍卫两眉紧皱,买了顶小轿,准备亲自抬我回燕京。

可动身之际,临时请的小镇大夫却说:“夫人出血虽少,但不间断已有两日,脉呈滑胎之象,应好好卧榻静养才是,若再长途跋涉,不只胎儿不保,夫人也有生命之忧,毕竟孩儿已经成形,月份太大了。”

萧侍卫的国字脸顿时成了死灰色:“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用再活了。”

大夫连连摇头:“既然如此珍视胎儿,又何以会让孕妇动了胎气呢?”

身上虽盖了几床棉被,床边炭火盆也已增至三个,我仍冷得发抖。

萧侍卫脸色越发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