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再与她交流,对于我来说,现在的她太过于偏执。我无法预料如果我不答应她会不会真的去小产,我不愿意一个小生命就这样结束掉。因此,我盯着她:“我要事成之后我、世奇和我家人平安离开燕京。”

她郑重点头:“我用性命保证。”

我的目光移向她的小腹:“不要轻易舍弃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她的泪再次涌出,她递过来一个紫色小瓶:“这是解药,分三次内服。”

徒步走到燕京城内街道上,抬头仰望半空,发现这里的天空其实并不澄净。突然间,我十分想念谷中的时光。

见我神色有异,他淡淡一笑:“权力过度集中之地永远都会争斗不止,不喜欢离开就好了。”

我心头一动:“你会不会离开燕京?”

“会。”他脸上笑容不变,但双瞳之中显然悲伤乍显,轻颔了下首后说,“我会渡海东去。东瀛中部有个村落,由于旁边有温泉,气温偏高一些,樱花特别灿烂,花期也较其他地区长一些。”

我微微仰头盯着他:“独自一人前去?以后也不再回来了?”

他目光平视前方,走了几步后才看向我:“母亲余愿已了,父亲也许永远不想再看到我。现在的我已是孤家寡人,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

“可是……”我嗫嚅着无法再说下去。因为无法挽留,所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笑容惨淡:“你无须自责难受。能遇见你并有机会为你分担忧虑是我这一生最值得回味的事。最起码,在东瀛的日子我心里并不孤单,我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人。小蛮,我说这些并非想挽回什么,也并不想增加你的心理负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了你,我的生命才有了一丝别样的色彩。所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

心中滋味难辨,我呆呆望着他。很久之后收回目光望向前方时,才发现宏光站在不远处目光沉静正默盯着我和世奇。方才的迷茫无助、难过悲苦顿时消散于无形,我满身心的全是担忧,在他大军开拔之际,我却独自离开王府,并当街与世奇凝神相望,他会不会多想,会不会误会?

见我定定地凝视盯着他,宏光眸中那丝隐晦不明的疑惑迅速褪去,他翻身下马大步走过来,把我拉到他身边对世奇粲然一笑:“这丫头又来麻烦你了吧?”

嘴角一直挂着丝微笑的世奇掠我一眼:“兄长为小妹做一些能力范围内的事,何来麻烦。”

闻言,宏光面色一正后抱拳揖一礼:“宏光失言,兄长莫怪。”

世奇目光再次投向我,里面眷念不舍悲苦难过搅在一起翻涌,我明白他心中的苦楚,因而并不回避他的视线。也许是我的神情太过于坦然,终于,他眸中各种情绪一点一点汇集成绝望:“我想小蛮得到没有任何遗憾的幸福,所以,我想在宇文将军开拔之前细细谋划一遍。”

宏光比任何人都明白当前的局势,他没有拒绝,而是再揖一礼:“大恩不言谢。”

世奇坦然受下:“小蛮自小孤苦,请将军真心对待她。”

宏光郑重点头。

我不知道世奇与宏光谋划了什么,两人默契地不透露给我。

可是,世奇离开王府后不久,燕京城内就有一个消息广为流传。东丹王宇文倍的孙辈已被北奴大王擒获,被关于天牢内生死未卜。正因为此事,导致渡海隐居深山的东丹部族倒戈相向投向南鸿。并且,现在的东丹部族个个身负绝世武功,他们誓要把首领夫妇救出囚牢。

一时之间,燕京城议论纷纷。当年宇文倍作为王族被迫离开故土,这虽是王室争储斗争的结果,可是,却让被萧绰削权赋闲在家的其他八部王族逮住机会,他们私下游说串联,仅一天时间,就演变成当今大王恶意残害王族,以确保自己王位永固的“事实”。

虽然牵强,但这并不影响燕京城内北奴原有民众的愤怒。他们的思想没有上升到宇文隆绪的高度,他们不明白弱小民族吞食强大民族的必然进程,因而,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可作为奴隶驱使的南鸿人可以堂而皇之拥有土地,可以大大方方地行走在王都街道之上,也不明白,汉家女子为什么一朝一夕间地位得到了这么大的提升。他们认为,既然异族能光明正大在北奴境内安居乐业,血统尊荣的东丹王后人为什么不可以?

王宫中虽然迅速作出反应,可由明转暗的坊间消息却越演越烈,这么一来,原定于次日大军开拔的指令暂缓了。

待命在府中的宏光与爷爷冷静地分析着局势。

这期间,世奇又来了几次。他仍如前几次般,只与宏光及爷爷密谈,并不与我多说半句。

我最终还是从咄贺一那里逼问出了消息。宏光出征之时就是王府众人离开燕京之日。具体行动由咄贺一与萧达石指挥,此次,云狼二十骑不再跟随宏光,而是留下来保护王府中人撤离。

我心里虽然明白这么安排是迫不得已。可是,心里就是很担心,因此,我要求易装跟在宏光身边。他直接拒绝,而且理由相当充分:“你跟着我会分心。”

我扯着他的袖子不撒手:“我气劲已经恢复,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不行。”他边拽袖子边往后望一眼,“阿奶她们正往外走,你若想让她们瞧到咱们拉拉扯扯,你尽管拽着好了。”

我飞快向饭厅望一眼,果如他所说,阿奶与母妃刚跨出门槛准备回房。可我依然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只是步子比方才快了许多:“阿奶她们才不会笑话我。反正你不同意我就这么跟着你,有本事你明天就这么拖着我出城。”

他很无奈地笑瞧我一眼:“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迎面而来的奴仆均掩口轻笑,我脸上一热松开手:“谁让你不肯让我跟着。”

他步调变快,快速向辔輧阁走去:“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脸更热,啐他:“你这个下流胚。”

他哈哈大笑,走进阁内径自打开房门:“夫人请。”

自我们从翠屏小筑外回府,两日三夜,只要无事他便把阿碧支离阁外。我虽羞涩,但也明白,自成婚到今日和他真正在一起也只是婚前的那一夜,此次战事会有柴滟出现让我们感觉到未来渺茫。

因而,我虽面红耳热,但依然听话地随他进房。听到身后门啪的一声合上,我的头越发抬不起来。

他从身后打横抱起我,但并未走向床边,而是直接走向通往温泉的后门。

我大惊失色:“放下我。阿奶和母妃马上就会回房,她们……她们会听见声音的。”

他笑得相当得意:“她们会乐于听见的。阿奶想抱重孙子都想了好多年了。”

我挣扎着想下地,可他力气居然大得出奇,我丝毫动弹不得。我只好用手拧他前胸:“我会无法见人的。”

他用臂膀撞开后门,笑声低了些:“你在房中可曾听见过这边的声音?”

我一愣,成婚之前我一直单独住在这里,我真的没听到过任何声响。他把我放在泉汤边的锦榻上,我趁机翻身下去跑向后门。

“小蛮。”

我手拉门柄,朝他嘿嘿一笑:“我还是亲自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听不见。”

他无奈摇头。

我关上后耳朵贴在门上凝神细听,果真一丝声音也无。我疑惑地打开房门,望向他:“刚才你可曾说话?”

他点点头,问:“要不要我现在再说一遍?”

我扭捏着摇摇头,跨出门后慢腾腾向他走去。

早已等不及的他一把捞起我紧紧搂在怀中,我顿时感觉小腹处被他的火热欲望顶住。我的头垂在他肩头再也不愿意抬起来。他却执意扳过我的身子让我与他目光对视:“蛮儿,答应我。”

我们胸之下躯体并未分开,小腹处的硬物依然存在。我的心神根本无法集中:“答应你什么?”

“明日跟着咄贺一,把阿奶她们安全送出燕京城。切记,安全第一,其他的一切皆可放弃。”

我顿时清醒,挣着就要离开他的怀抱:“不行。阿奶她们有咄贺一和云狼二十骑,我在与不在并不影响大局。”

他臂膀一收,漆黑双眸直直盯着我:“听话。如果没有你们安全离开燕京的消息,我下一步的计划就不可能进行。”

我心头酸意顿时涌上眼窝:“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我怎能放心让你赶赴战场,南鸿主将中有柴滟。她对你恨之入骨,她会千方百计击杀你。宏光,外面那些传言是你和世奇计划的一部分吗?”

他默看着我很久后轻叹口气:“一来萧贵妃是不是清楚爹娘现在在天牢,二来,即便她知道,大王能让她顺利带走爹娘吗?因此,她以救人为交换只会是一句空话。你以后不必再与她见面,为了自己她会牺牲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大军开拔之际,大王与朝中诸臣必会亲临军前鼓舞士气,这是王府撤出燕京的最佳时机。她们暂时不能回归草原,你领她们前往谷中。”

我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可是,咄贺一也知道谷中地址。”

他俯下头吻去我的泪,可我的泪却越落越疾,嘴边全是我的泪的他只好放弃,再次轻叹一声后抬起脸目光裹在我脸上:“我会很快带着爹娘去找你们。小蛮,你一定要我担心吗?”

我默默回望着他,可是他眼神极其坚定。就这么对视很久后我决定不再执著,于是,哭着点点头:“好,我听话,我和阿奶她们一起先回谷。可是,你必须把计划详细告诉我。”

他先坐于锦榻上,然后拉我坐在他腿上:“此次南鸿军攻势必然凶猛,我军前期受创是必然。这时候,燕京流言会更尖锐,大王迫于压力必会用爹娘的性命去牵制柴滟。”

“这样的话,爹娘就会到你的手中。”

他轻颔下首:“我会寻找适当时机带爹娘离开。”

“可是,你一人怎么可能带走他们两人。”爹爹脚筋已断,娘亲武功被废,即便在天牢里没受任何刑罚,宏光一人也不可能带走他们两人,况且还在凶险万分的战场上,不说对方是柴滟,就说此次两位副将是宇文沙之弟及宇文斜轸之孙,宇文沙与宇文斜轸虽然唯爷爷马首是瞻,可听闻他们的子辈与孙辈并不甘于人下。大王宇文隆绪此次的安排确实极具用心。因此,我笃定宏光会行动受限。

“柴滟功力虽高,但此次乃是南鸿主将,作为首领她会以大局为重。”

宏光似乎胸有成竹。我也意识到他说得在理,可心里还是担忧,因而,我并没有发觉我现在的说辞是多么的稚嫩:“难道大王不知道柴滟与我娘亲并非一条心吗?”

他突然坐起,抱起我就往泉汤中走。我双耳开始温热,小声说:“我们还没说完呢。”

他低头吻一下我的额角:“幽月宫自不会把自己的内部矛盾散布天下,而大王所知一切不过是通过我的调查而来。蛮儿,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我们俩的身子浸入泉汤时我还在侧目细想。

他把我放在泉汤中最北面的一个角落里:“有什么也得办完正事再说。”

泉汤温度顿时传到我的全身,我热着脸摸索一下坐着的地方:“咦,这角落里怎么有这么奇怪的设置。”

见我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他欺身上来哑声笑着说:“你很快就会知道这样设置的妙处。”

听他笑声暧昧,我起身就要往对面走,可不知是因为水阻力挡了脚步,还是我自己心里深处只是矜持作怪,总之,宏光只是轻轻一推,我便坐回了原地。他再次欺身上来,我不再躲闪,明日就要离别,他喜欢这样就由着他吧。反正,这种事情向来是他主导。身体相挨,肌肤相触,他的声音越发哑了,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蛮儿。”

我慢慢张开双腿,双手从他背上往下游走,走到腰际时轻轻往里收,并且,我的腰也适当向他贴去。他身子猛地一阵战栗后,我们两人的身体终于合二为一。

如他所说,那个角落的设计确实巧妙。我第一次知道这种事也可借助外物推波助澜。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没有声响,动静也不可能比平时小。等我意识回笼时,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身下的宏光却笑得越发得意:“我没说错吧?”

我的拳头软绵绵落在他胸膛:“府里怎么会有这种设置?以前我都没有发觉。”

他嘿嘿直笑:“以前没有,这是我们大婚前才改造的。”

我一愣后再次起身往外走。这种设置他也敢大张旗鼓地做,以前还真没发现他这么厚脸皮。

他一把拉回我,脸上坏笑丝毫不减:“接下来会有很长时间碰不着你,今日,就让我一次吃饱了吧?”

“你……”

他没容我继续说下去,吻已如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临行前,世奇前来送行。

王府诸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我与他的事,母妃眼里充满担忧,爷爷与阿奶却恍若不知情般,催促母妃上马车。

我们所带物品不多,本就人数不多的奴仆也已暗中遣散,因而,两辆马车便已足够。世奇目光掠过已从侧门缓行离开的马车,微笑着与我道别:“今日一别相见无期。小蛮,这个你留下。”

望着他递来的碧绿的翠镯子,我犹豫一瞬后坦然接过:“什么时候在那边住腻了就回来,谷中每月必会有人去贺糍镇采购物品。”

他点点头:“我会的,保重。”

我走过去,无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愕然与讶异,径自低头倚在他胸前:“世奇,答应我,计划结束后安全离开燕京。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僵立许久后手终于放在了我背上,轻轻拍几下后说:“我答应你。”

“你并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们。”我双眼噙泪笑着抬起头,手轻拍胸脯,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他眸中晦暗顿时消散,笑容明亮许多:“想你们时我会回来。”

我冲他一笑后转身离开。

计划确实周密,我们疾驰一日一夜后到达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咄贺一让早已雇佣好等在此镇的十余人坐上我们的马车向老哈河以北的草原方向而去。而我们一行则易装为贩卖山货的百姓,白天缓行夜间疾行,途中遇到几拨追捕的兵将,不知道因为我们易容后变化太大,还是爷爷确实深得兵将拥护,总之,几番盘查安然无事。

可是,咄贺一丝毫不敢马虎。我们不再走官道改走偏僻山道,这么一来,速度慢了许多。到达贺糍镇已是二十天后。

但让我不安的是贺糍镇街道上却多了很多生面孔。显然,咄贺一也觉察出异常,他的面色越发凝重。我们心里都明白此时进山必会遭遇恶战,可是住店也不可能。贺糍镇唯一的一家客栈必定早已设好埋伏。回头看看坐在树根处歇息的阿奶和母妃,我心里一阵难过。如果没有我的出现,或许她们仍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咄贺一与萧达石视线一触,分别点头后不露声色向树林深处走去。我悄悄跟过去叫住他们两人:“我们可在镇上原刊家粮铺中等些日子。”

咄贺一与萧达石再次用视线交流,各自收回目光后咄贺一轻轻一叹,萧达石一直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贺一,对少夫人实话实说吧。”

我盯着咄贺一:“你们谁去接应宏光?”

咄贺一望一眼府中众人的方向,压低声音道:“计划中我们的行程是十五日,现与王爷会合的时间已超过五日。可是,如今镇上局势这样,我们怎么能离开?”

计划既然是十五日,那就说明十五日内宏光可以控制战局。他所计划的会合日期必定就是带娘亲和爹爹离开的日子。咄贺一他们一行未能按照预定日期赶赴过去,宏光与爹娘那边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心里的焦躁顿时化作惊恐,我看着咄贺一:“原定计划中要去接应的人手现在就离开。”

咄贺一摇头:“少爷吩咐过,必须要把你们送进谷才能离开。”

“将在外,军令适势而变。贺糍镇有我们落脚之地,你,必须即刻离开去接应宏光。”我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咄贺一沉思片刻后朝我长揖一礼:“属下遵命。”

我与萧达石带着余下的人趁夜摸进刊家粮铺。据我所知,这家铺面仍由王爷爷居住。

萧达石翻墙而入后打开门闩。我扶阿奶走进院子后轻声喊:“王爷爷。”

房门居然应声而开,鬼叔叔赵凌压低声音问:“可是蛮儿?”

我心里一阵高兴:“是蛮儿。”

原来时常下山打探消息的鬼叔叔早在几日前就发现贺糍镇的异常,悄悄打探后便一直等在镇里。

把店里以前伙计们住的房间略为收拾后,我央求阿奶、爷爷与母妃和父王前去休息,爷爷思索一会儿后温言叮嘱:“宏光如今正领兵作战,因而,我们的局势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离开燕京势在必行。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必须把他们安全送到谷中。另外,他们虽然生于马背,但长时间的安居生活,早已不复当年的英勇,现在他们确实累坏了。萧达石依旧与云狼们轮番值班休息。

鬼叔叔为我烧盆热腾腾的水:“泡泡脚,解乏。”

脱下短靴费力扯下棉袜,发现脚下血泡早已磨破,触水痛得钻心,我咬牙忍住后问:“北奴与南鸿战况如何?”

鬼叔叔轻轻一叹:“由于南鸿前锋军多为幽月宫宫众,她们身手很好,第一次交战北奴受创严重。北奴将领休战五日后再度交战,双方死伤都不小。”

我听得心惊胆战,战场上生死没有定数,虽然北奴兵士骁勇善战,可毕竟他们没有武功。因此,见鬼叔叔突然不说,我追问:“然后呢?”

鬼叔叔脸上闪过丝不屑:“听说北奴大王同意和谈,似乎还挺有诚意。”

我心中一动:“现在我爹娘应该在宏光手中。”

鬼叔叔手中茶盏一抖,盏中热茶已洒他一手,可他丝毫不知,激动地站起身盯着我问:“你的意思是,小姐与少主现在在姑爷手上。”

双脚已经适应热水,疼痛减了不少,我把杯盏从他手中硬拿出来:“可是我们的行程影响了接应宏光的时间,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鬼叔叔,我想即刻进山,然后……”

他摇头制止:“你留在谷中,我去。”

我盯着他:“我必须亲自去。”

听我口气坚定,他轻叹一声:“你放心吧。我几年前无意中发现了一条进山的密道,前几日我试着走了一趟,虽然崎岖难行,但绝对不会有危险,我们明早便可出发。”

密道确实隐秘,一路行去除了鸟兽,没有遇到樵夫或是猎人。只是积雪化后沟壑满满的都是水,道路泥泞难行。其他人还好,阿奶与母妃每走一步就费很大的劲。

鬼叔叔知我焦虑,便和爷爷商议由众人轮流背负阿奶与母妃。特殊情况之下,众人也没有了顾忌,都同意他的提议。回到谷中用时一天一夜。夜幕之下,站在檐廊下的我望一眼前方连绵起伏的群山暗影,就向绝壁处的栈道行去。

刚走到栈道处,就见鬼叔叔默立着。我知他不放心我单独前往,可是,谷中安全同样重要。因此,我道:“萧达石会协助你,尽快在房舍后的那片空地上建新房。以后在谷中生活的人不会少。”

鬼叔叔声音忧虑:“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举步向前行去:“你必须留下来,他们都不熟悉山中情况。”

他轻轻一叹:“我带你出谷。”

我与他均熟悉山中地形,因而清晨时已到达山脚下,鬼叔叔依依不舍与我分别。

越往东去,草越绿风越轻,可是山清水秀的春色却对我毫无吸引力。我策马飞驰,两耳边全是呼呼风声。也许追捕的人仍在贺糍镇上等候,我的行程居然出乎意料地顺利。傍晚时分已到一个小镇,走进小镇中唯一的客栈,我心头有种别样的滋味。就是此间,我曾做了一个无比愚蠢的决定。可转念又一想,如果当日宇文隆绪的人马没有出现,雪山之中群狼虎视眈眈下,我还有机会活命,还能再见宏光吗?显然,希望渺茫。

躺在床上,极端疲倦的我睡意顿时袭来。就在我将睡未睡之际,忽觉房顶之上有异声。我顿时警醒。

窗子悄悄被人托起,一个黑色人影跳入房间后快速向床边而来。在对方身影刚到床边时,蓄势就发的我快速出手。

对方声音惊惶:“小蛮。”

我急忙收手,可余劲尚在,萧贵妃堪堪避过。

我起身下床拨亮油灯,然后冷冷看着她。她脸上倦色深深,坐下后休息一阵子后才说:“如果你是赶往战场,避开定州。”

据我沿途所闻,宏光所率大军正在定州附近。她此来目的不明,我无法信她。或许见我不为所动,她盯着我说:“此次出宫就为你能顺利与宇文将军会合。”

我嘴角噙着丝笑:“谢贵妃关心。”

她低头看一眼小腹,再次抬头笑容苦涩:“我知你恨我。可是,请再相信我这一次。我冒险出宫,只为我们以后的生活更好。”

我只是笑。

她的笑容更苦:“我确实不是真心帮你。可如果没有我暗中安排,于越王府一干众人能安然避开那么多次盘查吗?没有我刻意授意,远在贺糍镇的鬼仆赵凌怎么可能轻易知道燕京局势,你们怎么可能避开候在那里的王宫侍卫?你信也行,不信也罢,大王的人就在定州等你前往。”

见她步子滞沉,我终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于是,轻声一叹说:“你有身孕,还是歇息一夜再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