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淮则。”

抛下这句话,梁淮则就走开了。

年轻的医生还站在那里,回味着梁淮则这三个字。得闻梁淮则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大三医学生。曾经轰动一时的脑外科权威,以不到二十七岁的年纪,站在了医学的最顶峰。他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和梁淮则一起探讨脑外科医学,不过等他真正成为一个医生的时候,梁淮则已经无端隐退,弃医从商了。

他刚想再问梁淮则一些问题,然而,抬起头之后,梁淮则早已不见踪影了。连带随同他一起救人的那个女人也一同不见了。

梁淮则的手上还残留着老人的呕吐物,他也不嫌恶,只是走到车旁,从车里抽了一把面纸,随手擦去。

修长的指节伸的笔直,从手背到手心,以及手指的夹缝中,一处不落。然而,从始至终,他也只是在重复擦拭这个动作,没有露出一点嫌恶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等他们俩等得太久,梁慕尧已经安分地在车里睡着了。

困惑已久的问题,萦绕在霍音的心上。她绕过车身,走到梁淮则的身旁,以不会吵醒梁慕尧的声音,问他:“梁淮则,明明你一直都还有医生的仁德仁心。为什么…不继续救人了呢?”

用过的纸巾掉落在地上,沾着呕吐物,看起来有些肮脏。

他漫不经心地说:“霍音,不要问这个问题了。没有意义。”

那天在清觉寺的山上,她很清楚明白的知道,梁淮则会弃医从商的原因。也因此,她的语气有些激烈:“你不应该因为她的死,而心灰意冷的。我想,即使她死了,她都应该是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信仰的。”

情绪上涌,霍音莫名地吐出了一句话,像是从未经过大脑思考,直接从心底吐出的:“如果白微娆还或者,她一定不希望你因为她迷失了自己的。她一定会希望你能继续救人,继续…做她的梁医生,做她的梁淮则的。”

“你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吗?”他无妄地朝她笑。眼神里,有霍音看不懂的期待:“如果你真的觉得是这样,那我拼死也会为你达成。”

他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霍音蓦然觉得,他应该…又把她当成了白微娆。

霍音故意躲避梁淮则的目光,每每被误认为是白微娆的时候,她总下意识地想要躲闪。那种被定格在脑海里的思维,时刻提醒着她,被误认为白微娆是一件极具侮辱性的事情。虽然,连她都不懂,这种情绪是有何而来的。

她绕到副驾驶座,正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身后却有一双手,蓦地环抱住了她。

梁淮则温热的气息,在她的颈项里吐纳,暧昧到难以形容。如果不是因为隔着一扇门还有一个梁慕尧,霍音一定会狠狠地打醒梁淮则。可是,因为会吵醒梁慕尧,她会舍不得。

又或者,是因为打心眼里的…无法抗拒梁淮则的触碰。

“霍音,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她声音氤氲,点头说:“好。”

他伏在她的耳后,气息低沉:“从前,我跟小娆打过一个赌。她信佛,所以我们说好,等我救满999个人,九九归一了,她就愿意嫁给我。在救满999个人的过程中,她怀了慕尧。明明我们都有孩子了,她却还是固执地不愿意嫁给我。

后来,朋友的妻子患了重病,我和她一起回国。等终于凑满999,慕尧也顺利出生的时候,她却突如其来的离开了我们。所以,她大概现在都不认为她应该是我的妻子。但是我没有告诉她,早在加拿大的时候,她年满十八周岁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偷偷的领了证。”

梁淮则声线微顿,盖棺定论:“她早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所以呢,梁淮则你想说什么?”霍音问她。

“所以我想告诉她,我们历经了法律的鉴证,以及佛祖的劫难。我要让她知道,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我梁淮则的妻子——永远的妻子。”

霍音语气带着些细微的讽刺:“那你有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做你的妻子吗?”

梁淮则沉默,没有回答。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扳过霍音的身子,迫使她面对他。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所以,霍音我们尝试着在一起吧。”

“我会尊重你所有的选择,我不会再像对待小娆一样的勉强你,可以吗?”他眼神中的哀求,化作尖利的刀片刺进霍音的心底。他眼中的悲哀多浓重一分,她就多血肉淋漓一分。

霍音思维紊乱,心底有一股力量在催生着她拒绝。但本能的意识,还是冲破了所有的阻碍。

含着泪,朝他点头说:“好。”

第18章 (三)

第十八章

回到枫南市之后,霍音又回到了诊所里工作。

和以往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偶尔下班早,她打算去接梁慕尧的时候,梁淮则总会和她心意相通似的等在楼下,和她一起去接梁慕尧回家。

梁淮则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当初说要娶霍音,二话不说就娶了她。现在说要和霍音尝试着在一起,就一直想方设法地跟产生接触的机会。

曾经,梁淮则对着霍音处处防备的时候,霍音一直止不住地想要靠近他。然而,反倒现在承诺了要尝试在一起,霍音却开始提不起劲了。

中午的餐厅有些嘈杂,挂壁式的电视机悬在半空,根本听不见任何的新闻播报。霍音从餐桌上拿起遥控机,在随手换了几个频道,也没找到自己想看的。

她拨了拨碗里的米饭,正打算拿出手机,刷刷微博的时候,陈子瑜却端了一份饭菜,坐在了她的面前。

“陈姐。”霍音愣了愣,热切地叫了一声。

从孤儿院支援回来之后,陈子瑜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今天,她主动坐在霍音面前,倒是让霍音觉得心情都放空了。

陈子瑜单刀直入:“霍音,陈姐有事藏在心里,总觉得不说不痛快。说出来可能你会讨厌我,但是我还是决定要告诉你。万一因为我的隐瞒栽了跟斗,我会过意不去的。”

“好,陈姐你说。”霍音倒是干脆。

陈子瑜抿了一口水,语气颇为认真:“我听说…你跟梁医生在一起了是吗?”

“梁医生?”霍音反问。

“梁淮则。”陈子瑜重复了梁淮则的名字,即使这些年过去了,她还是习惯性地称他为梁医生。

霍音夹了几粒米饭,送入口中,沉闷地“嗯”了一声。

“我想,那天你陪着我试婚纱的那天,我就告诉过你关于梁淮则的事吧。”

“嗯。”霍音又惯性地点头。

“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一个心心念念藏着白微娆的人,一个心心念念想找人替代白微娆的人,会让你失望的。”

陈子瑜恳切得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霍音,梁淮则真的会让你失望的。”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霍音蓦地抬起头来看她,目光里有不畏艰险的执着:“陈姐,我不怕失望。”

陈子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在你接手梁慕尧的案例的时候,我就该阻止的,可我那时候却偏偏不当一回事。现在…我可真怕是因为我当初的不作为害了你。霍音,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我不想让你受伤。”

“陈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受伤。”霍音朝她笑了笑,笑容里有细微的苦涩。她以为自己能瞒过去的,却还是被陈子瑜捕捉到了。

“霍音,你真的太像她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活脱脱的就是小娆的模样。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父亲住院,她拿着一本笔记,说是要给我父亲做术后心理辅导。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说,她的梦想是做一名心理医生。”陈子瑜哽咽片刻:“以致于后来你穿着医生袍,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小娆死而复活了。”

“白微娆已经死了。”

霍音打断她,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的陈述。既定在脑子里的思维告诉霍音,白微娆已经死了,永永远远地死了。虽然,连她也不明白,这样确定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她是死了,但是她活在梁淮则的心里。”陈子瑜的语气沉了沉,带着些慈悲的宽容:“霍音,我很怕他是因为你相似白微娆的脸孔才爱上你的。那样的话…你一定会吃亏的。”

“吃亏又算的了什么,那也得他真的能爱上我才好啊。”霍音笑得意味深长。

“什么意思?”

霍音摇头,说:“没什么。”

解开了陈子瑜埋在心里的不愉快之后,两人就像往常一样的开始吃饭。陈子瑜还是会像往常一样的,把霍音喜欢吃的菜夹给她。看她耐心吃饭的模样,陈子瑜总会忍不住会心地笑。

正午时光,太阳从头顶扫射而来。光影交叠的那一瞬间,陈子瑜竟然把霍音认成了白微娆。

陈子瑜母亲早逝,父亲以一力撑起了她的家。后来,父亲罹患肿瘤,生命垂危。是梁淮则和白微娆救了她的父亲,救了她濒临垂亡的家庭。陈子瑜一直是个感恩图报的人,所以,对于白微娆和梁淮则,她也一直是怀着无比感恩的情绪的。

她幽幽地伸出手,想去触摸白微娆。然而,霍音的一声“陈姐”,却把她拉回了现实。

面对着和白微娆相貌如出一辙的霍音,她忽然皱着眉疑惑出声:“霍音,你像她,却又不像她。”

陈子瑜抬起手,手指无规则地舞动着,像是在规划着什么。

“就好像有一双手,硬生生地把属于白微娆的容貌,做了细微的改动,拧成一个不像白微娆的形状。但实际上,却根本无法摆脱白微娆的模型,才会造就出了一个神似的霍音。”

霍音没听懂陈子瑜在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陈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其实我也不懂我在说什么。”

陈子瑜挠了挠脑袋朝霍音笑:“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拍科幻片,我一定会怀疑你是白微娆的□□人。”

霍音被□□人一词逗笑了,与此同时,陈子瑜也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

餐厅里的人逐渐少了起来,声音也由嘈杂重新归于宁静。一方声音减弱,就必定伴随着另一方声音的增强。人少了之后,电视机里发出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突兀起来。

霍音咬着筷子,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电视机。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某位心理学博士的访谈节目。

女主持人的声音优雅而富于磁性:“今天很荣幸地,邀请到了著名的心理学博士——旅加华人邵迟先生。”

女主持人对着屏幕温婉一笑,短镜头至长镜头的切换,顺畅而流利。不消片刻,男人英俊的脸庞,就显露在了电视机前。

“大家好,我是邵迟。”流利的中文,夹带着细微的生疏感,有一种凌驾于世俗的优越性。平仄的音调,透过无线电波传遍全市各个角落。

“邵迟先生怎么想到要来枫南市做客了?”

邵迟牵动唇角,礼貌性地一笑:“早年父母离异,我就跟随母亲移居到了加拿大。后来父亲辞世的时候,我也回来过一趟。说起来,枫南市是我出生的地方,也算是我的半个故乡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女主持人看了一眼手卡,继续下一个问题:“邵迟先生最近在国内外可都是声名大噪,听说您曾经利用独创的催眠植入记忆法,救助了一个轻生的女孩是吗?”

“是的。”

“可以简单地说说是什么样的事件吗?”

邵迟淡笑:“当时,她的母亲求助我,说是女孩因早年被强-暴落下了心里阴影,曾数次轻生自杀,所以她希望我能够替她去除这一段记忆。我那时候正好在研究这一项课题,于是尝试性地对她进行了催眠植入记忆的方法,篡改了她的记忆。”

女主持人优容地笑了笑:“听起来可真是像《盗梦空间》一样的故事。是对任何人都适用吗?”

“并不是。”邵迟打断她,否定道:“催眠植入记忆,只对于心理防线薄弱,遭受心理重创的人有效。一般正常人,是无法对他进行催眠,更不用说植入记忆了。”

“邵迟先生可以具体地说说,您独创的催眠植入记忆法吗?”

邵迟伸出手,悬在半空,对着镜头开始比划:“我们把人脑中的记忆模块比作一个容器。催眠植入记忆,就是在催眠过程中,将这个人原有的记忆,压缩成一小块,塞入容器的角落里,使人难以记起。再通过大范围的重复催眠,把另外的记忆大量填充进这个人的脑中,在无限的重复引导中,使原本空洞的记忆变得深刻,像是这个人原本的记忆。不过…”

“不过什么…”女主持听得十分入迷,着急问道。

“不过,植入记忆的方式,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即使再催眠植入记忆成功之后,也必须每年至少一次,对这个人进行重复的催眠。”邵迟忽然无妄的笑了笑:“就像是,医学意义上的复诊一样。”

“那是否可以利用催眠植入记忆的方法,改变一个心理防线薄弱的人所有的记忆,让她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可以,只不过工作量比较大而已。”

邵迟蓦地偏过头,朝正镜头微微一笑。唇角上扬,笑得危险而邪恶。

“我对一个人做过类似的尝试,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是否仍旧有效。”

画面一转,瞬间由访谈变成了无缝连接的广告时段。

霍音在看节目的时候,陈子瑜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看了。毕竟,对于自己学术领域的东西,总是难免好奇。等广告开始播放的时候,陈子瑜忍不住恼怒地垂了垂桌子,嘴里嘟囔着:“该死的广告时间!”

反观霍音,倒是一本正经。不过,紧锁的眉头,却是暴露了她现下的情绪。她沉思许久,才问陈子瑜:“陈姐,你难道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谁眼熟?”

“邵迟。”这两个字吐出的时候,有种意外的熟练感。

陈子瑜放下筷子,撑起脑袋细细观察了一会屏幕上的人,问道:“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和白微娆有点相像?”过了会,她又转过头去看霍音:“和你也有点像呢。”

“真的吗?”

霍音望了一眼电视屏幕,果然影像中的邵迟,真的和她有些细微的神似感。霍音不以为意,毕竟led电子屏幕画质失真是常有的事,因此,霍音也完全不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毕竟,人的五官相同,如果细细看,总能看出些许相似的。

“难不成你和他是上辈子失散的兄妹?”陈子瑜戏谑道。

“陈姐,你胡说什么啊?”

陈子瑜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说:“不过说正经的,他可是当今心理学的大咖级人物,相当于当年的梁淮则。你觉得他眼熟,哪里会奇怪。”

“可是,我感觉我是真的见过他。”

“在哪里。”

霍音翻了一遍脑海里所有的记忆,才想起来:“我记得,我大二转学读心理学之后,每年都能遇到他来我们的学校里办讲座,而且一办就是一个星期。”

陈子瑜觑了霍音一眼:“那有什么奇怪的,你大学读的学校,可是全国心理学专业最好的学校。能每年见到他,应该也是很正经的事。哪个名校,不喜欢找几个驰名中外的华人,举办几个连续性的讲座呢?”

“也是。”

听陈子瑜这样说,霍音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但心里,仍旧还有一股隐隐的不安感在作祟。

第19章

第十九章

单一的光线从水晶灯里折射出,一下子变得五光十色。灯下人群熙攘,悠扬的华尔兹乐曲循环播放。女人们都各自穿着了最华丽的衣服,男人们的衬衣也被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

霍音一身干净简单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个鹅黄色的开衫,看起来慵懒的装束,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连霍音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梁家,枫南市的商业巨贾,也是本市的领导型集团。在梁淮则父亲梁成涛那一代,就开始执掌枫南市的经济大局。用最不恰当的比喻,大概就是梁家跺一跺脚,枫南市也要抖三抖。

五年前,常年鼎盛的梁家也曾遭遇过重大的威胁。幸好,梁淮则及时扭转了局面。这些年来,梁成涛因为身体原因,已经逐渐从领导人的位置上退了下来,由梁淮则接手。但迄今为止,他的影响力仍是不容小觑的。

而今天,正是梁成涛的六十大寿。

“阿姨…”梁慕尧扯了扯霍音的衣袖,喃喃地叫了她一声。

霍音在人群中蹲下身:“慕尧怎么了?”

梁慕尧的自闭症还未痊愈,对于人流拥挤的地方仍旧十分胆怯:“我想去找爸爸…”

霍音环顾四周,在没能发现梁淮则的身影后,说:“阿姨也不知道爸爸在哪里。”霍音从包里拿出手机,在梁慕尧的面前晃晃:“那我打电话给他好不好?“

拽着霍音的小手摇了摇,将她往前拉。霍音也不反抗,只任由梁慕尧牵引着她往前走。

小短腿一步步地迈上台阶,一直引领着她霍音她走向人流稀疏的二层。

到了人少的地方,梁慕尧的戒备心也放下了不少,开始慢慢幽幽地扯着霍音往里面走。梁慕尧的步伐很是熟练,一路穿越回廊,转弯。

转弯之后,一切豁然开朗地呈现在霍音的眼前。那是一座独立的书房,从回廊到书房的扶梯隔空而建、梨花木质地的书房门板高贵典雅,上面镂刻着各色雕花图案,美轮美奂。

房门半开半合,从门缝处看去,能够看到里面隐约的风景。

这样的情状,让她有一瞬间的记忆重合感,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罢了。思绪飘离的那一会,梁慕尧已经牵着她走上书房前的平台了。

“爸爸…”

胖胖的手指指着门缝里的人,朝霍音解释。

霍音顺着梁慕尧的手指,往里面探了探。果然,梁淮则就背对着门站在里面。霍音稍稍地侧过身,就看见了被梁淮则盖住的另一个人的身影。

梁淮则是站着的,而他是坐着的,坐在轮椅上的。他的眉目冷冽,和梁淮则有着几分相似。两鬓花白,腿上包裹着一条羊绒毛毯,是一个病弱的老年人的标准配置。然而,他的气质却异常威严,饶是谁都不可能将病弱一词跟他搭上边。

轮椅、长相,统统指向着霍音,他就是梁淮则的父亲——梁成涛。

想到这个名字,霍音的拳头卧得很紧,指甲攥紧了手心也恍若未知。

莫名的恨。

等到霍音发觉这一种情绪之后,才胆战心惊地松开了手。

梁慕尧还想往里面走,霍音却拉住了他,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慕尧,这里不是我们家,我们不可以随便到处乱走哦…”

对于霍音的话,梁慕尧向来言听计从。因此,霍音下命令的那一刻,他就乖乖地站在了霍音的旁边,表情毕恭毕敬地像是一枚军人。

砰——

梁慕尧刚安分停下的那一秒,书房里就传出了烟灰缸猛砸在地上的声音。大概是因为烟灰缸太重,又或是玻璃触地的那一瞬间没有碎,才会让那一声闷响格外地触目惊心。

低沉而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梁淮则,为了白微娆,为了那个贼的女儿,你现在可真是快要六亲不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