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绍晖关门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多感慨?!人家想要保镖,也要花钱雇得起才行啊!这样穷凶极奢,还要装出一脸的被迫无奈,让人看了简直就想揍她一顿!

她直起身来瞪着自己问:

“喂,还不走?想什么呢你!”瞧瞧多没礼貌!所以说呀,有钱人都被该吊起来毒打!

他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自后视镜里瞥她一眼,冷冰冰地发动车子离去。

车子走到半路,她忽然坐起身来吩咐:

“把后面的车子甩开,向左转,上高架!”绍晖脸色如常,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冷声问:

“为什么?”

静雪即刻有些不高兴,看这样子,自己好像真变成了囚犯了!去哪还有给一个保镖报备!心里窝火,忍不住气汹汹地顶回:

“你管我?开你的车就行了!”视线从后视镜里望了出去,只见这男人的脸板得,用现在流行的话说:粉酷粉酷,一下又有些好笑,双手扒在驾驶座上,逗着他道:

“你以前干什么的?走私?贩毒?倒卖军火还是打家劫舍?看你这表情,好像仇家很多,像狼一样时时刻刻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放心,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千金小姐,身无分文,口袋里穷得叮当响,没人会来绑架我!”见他看上去满脸不屑,知道他是不信,可懒得跟他计较,微转个身,气冲冲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第二十七章

他们绕着环城高速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市区。静雪其实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这样子折腾,不过是要让卓尔群知道:要控制她,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从小带着她长大,就算此后六年并没有生活在一起,但她的一举一动,管家和佣人一直事无巨细地向他报备,裴静雪的一举一动仍然沿袭着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风格,这也是他能在美国呆得住的原因。

离得远,反而彻底看清了自己所想所要,每天每天,守着电话等着关于她的消息,那对他来说既是折磨也是享受,是他生命里全部的精神依托。他在这一点一滴的等待里慢慢沉下心来,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心底的信念:他是非要她不可的。

可是决心虽然已经下定,真正面对她却还是举步维艰,她的心并不如她一成不变的生活,那掩藏在平静外衣下的一颗心,六年来不知悄悄从他身边溜出多远。

他还在小心地测探着。

凌子涵看他听完孟航的汇报后脸色微微沉了沉,侧转过身,低低地吩咐着些什么。

她站在商场的通道上看着人群深处的卓尔群,身姿挺拔玉立,完美的侧脸正对着自己的视线,举手投足间都是帝王指点江山般的沉稳大气,她看着看着不由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个协议,心里渗出星星点点的苦涩和落寞。

这场契约婚姻走到最后,他终究还是没能爱上自己。他们结婚的当天他就后悔了,一个人坐在婚房里冰冷的地板上,绝望地抱着头,无助地喃喃自语:

“她不会原谅我了…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这是多么可笑的场景。洞房花烛夜,新郎一心一意,想的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就算早已知道他为什么娶了自己,也依然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不过她仍然十分解人地安慰他:

“怎么会?她还小,长大了自然就懂了。”但她与裴静雪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间断过,她到现在仍然清晰地记得他们新婚第二天的早晨,他们作为一家人首次坐在一起用餐。她的丈夫见到心上人从楼上下来,满脸的冰冷漠然,心痛得几乎连手都不稳。

她太低估了这个孩子的影响力,她在卓尔群生命中最为璀璨多情的岁月里扮演的角色,根本已经深入到无法扭转的地步。

他这样从出生起就行走在社会和财富最顶端的人,都是目中无人的,感情世界十分贫乏,很少爱人,也很少为别人考虑,可一旦爱上,便只觉得那是全部,一心一意只想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眼里根本看不见其它人。

裴静雪自卓尔群二十二岁起就跟着他,六年来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感情生活,这样的一种感情,燃烧掉了他生命中最为昂贵的青春岁月,又怎么可能是别人能随随便便取代的呢?虽然她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最终还是免不了失望。

她与裴静雪的那场大吵因为那只叫做“飞飞”的小狗,天知道她自从八岁起被邻居奶奶家的大狗一口咬中了肚子后就患上了狗狗恐惧症,一见到那只圆嘟嘟到处掉毛的小狮子狗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于是搜肠刮肚,抱着一缸五颜六色的热带鱼硬着头皮上门商量:

“雪儿,我们换个东西养养好不好?这些鱼是我特地托人从南美带回来的,特别漂亮!小狗有什么好呀,随处大小便还到处掉毛,太恐怖了!我们养鱼好不好,嗯?”那时她初入卓家,态度和气友善地不得了,逢人都是笑嘻嘻的,心想这样捧着礼物上门,就算不能成功地说服她把小狗送走,但抬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至于让自己太难看。谁知裴静雪打开房门,冷冷地睥睨她一眼,昂首道:

“这个姓卓不姓凌,你想把我的东西送走,先去请了圣旨再说!”咣当一声摔上房门,连带她那缸特地托人从南美带回来的热带鱼也被措手不及地打翻在地,张大嘴巴挣扎地躺在那堆支离破碎的玻璃碴上呼呼喘气。她浑身上下的血顿时往脑子里灌,想也不想踹开她大门,直着嗓子喊:

“起来,给我把鱼捡起来!”她躺在床上侧转个身——看都不看她一眼!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站在原地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喝骂:

“小野种,得意些什么!我是姓凌没错,可我是卓尔群的太太,是这里的女主人!而你却只是一个客人,是我们卓家好心收养的一个没人要的弃儿!你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她那时被气昏了头才说出那样过分的话来,事后自然有些后怕。万一裴静雪去找卓尔群告状,那她简直就是死定了!谁知那小丫头居然一声不吭,自己联系了家孤儿院,说什么也要从卓家搬出去。

卓尔群气得几乎发狂,卓家一家人连同裴静雪热热闹闹吵了几天,最终以他自己一怒之下远赴美国而告终。

他们这样每天三头对面地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对谁又不是种折磨呢?没付出多少感情的她尚且如此,那两个人心底的痛苦可想而知。

第二十八章

他们一至美国便协议离婚。卓尔群对一个孩子的深情让她忽略掉了一个非常残忍的事实:

这个男人叫卓尔群!

这个打个喷嚏也可让亚洲经济震三震的男人绝没有什么所谓的菩萨心肠,利用她利用得理直气壮,一脚踹开她的时候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当然她这场婚结得实在物超所值,卓尔群给她的钱、房产、股份等等等等足够她好几辈子挥霍享受。

索性她并没有哭闹,卓尔群这样的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有裴静雪上演才有效,她当时微微微笑,脸上恰到好处地显露了一丝悲伤,点点头道:

“好。”

因此卓尔群对她仍然客气,不仅客气也仍然信任,作为朋友,也常常出来吃饭聊天逛个商场什么的,就比如现在。

她歪着脑袋看了看迎面走来的卓尔群,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

“怎么,又跟丢了?你们家这位大小姐,脾气真是见长啊!”

尔群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浓浓的笑意:

“没办法,从小就是这样,哪天她要是规规矩矩对我言听计从,那才真是有鬼了呢!”宠溺快乐溢于言表。

凌子涵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仰天一声痛苦的哀叫:

“天哪,你那是什么表情?她就是这样才被你宠得无法无天的!”尔群听了不以为意,俯身盯着橱窗里的熠熠发光的珠宝钻石,淡淡道:

“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我送你啊!”显然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凌子涵也非常识趣,随意指指手指下方的橱窗,笑道:

“喏,就这个,买给我吧!”指的竟是一枚十分精致闪耀的戒指。尔群微微一怔,扫一眼她道:

“这个也要我买?你不是想我被人打死吧?!”凌子涵给他逗得扑哧一笑,摇着脑袋说道:

“这么怕死?这哪里像是卓尔群的风格呀…”直了身子还想再说,忽见尔群脸上笑容一凛,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前方。

静雪纤细白嫩的小手指了指橱窗里的金表,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顾绍晖:

“怎么样,好看吗?”绍晖诚实地点了点头,心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看那标签上的数字,个、十、百、千…老天,整整12万!

这么贵的东西还能不好看?

她转过身去戳了戳橱窗:

“要这个,麻烦帮我拿一下!”接过来直接送到顾绍晖面前,伸出手道,“手给我!”顾绍晖冷不丁一怔,锁紧眉头难以置信地问道:

“给我买的?”见裴静雪点头,心里更是好笑,追问道,“为什么?”

有人送你金表还问为什么?裴静雪有些泄气地盯他一眼,心想这男人真够笨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呗!因而一边给他往腕上套一面没好气地说道:

“贿赂呗!你现在跟了我,就要听我的话,不准干卖主求荣的事儿,听到没有?!”瞪着眼睛威胁他。

顾绍晖这下真是忍不住了,鼓着嘴盯她半晌,哼哧哼哧地笑道:

“你…你这丫头真是欠揍,有你这么贿赂人的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养的小白脸呢!”雪儿给他笑得脸上一热,气咻咻地啐他一口:

“什么小白脸,你想得倒挺美!”抓住他手腕上下打量了番,重重地点下头道,“嗯,还不错,看起来挺有派头的!”退两步又打量了下他全身,复又用力再点下头:

“仔细看,整个人也不错,这身行头配得还挺有型有款的!”尔群这时背着双手从柱子后头转出来,盯着她脸笑着问道:

“是吗?哪一型哪一款呀?”冷不丁把两人给吓了一跳。静雪定神辨明是谁,也不慌张,抬起头去扫一眼身边的顾绍晖,被主人抓到收受贿赂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只是非常恭顺地招呼:

“卓先生。”尔群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抬手轻轻一挥,笑问雪儿:

“买好了?”也不提那件赃物,伸手接过账单,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转个身道:

“走吧,我们回家。”她心里的那点小算盘根本连看都不够他看!她这下心里实在窝火,蓦地转过身去想往反向奔去,可一时情急脚下没跟上身体的动作,这个向后转的姿势做得实在不到位,身体一斜,“啊”一声往外直摔出去。

商场内地板擦得油光可鉴,她冷不丁向外一扑,只听空气中“吧唧…嗯”一阵闷响,原本喧闹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各个儿全部睁大眼睛瞪着地上这位正在练“蛤蟆功”的美女。

她一身打扮高贵典雅,就算是趴在地上,也依旧是只高贵的“蛤蟆”,不过高贵归高贵,好笑还是要笑的,众人俱都捂着嘴,嗤嗤地对着她的方向戳戳点点。

她这时头埋在地面,脖子往上红成一片,闭着眼,只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地上算了!

绍晖开始退在后头,见到裴静雪摔倒想也不想奔过来扶,尔群恰好也正蹲下身来,见到绍晖过来顿时怒不可遏,霍地转过头去瞪他一眼,恶狠狠地斥道:

“没你的事,回去!”伸出胳膊去抱裴静雪,她羞得无地自容,双手遮住眼,懊恼地头都不敢抬!尔群见她这样眼角笑意更深,低下头去把嘴附在她耳边,幸灾乐祸道:

“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连路都走不稳,嗯?”

她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咬牙切齿地想要发作,无奈给人孩子样地抱在怀里,哪还有脸啊?!气得急了手伸进他西装里,隔着衬衫狠狠地拧他一把。

咝…他痛得倒抽口气,沉着声骂:

“轻点!小坏蛋,你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她这时哪管这些?探出手去又掐两把,这次下手并不很重,他蹙着眉头应景似的哼哼两声。

第二十九章

她路上仍觉羞愧难当,好好的大活人啊,居然当着那么多人摔个狗啃那啥,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以后这个店她恐怕是没脸来了,以卓尔群的身份,往里一站恐怕就会有人尖叫:

啊,快看啊,卓先生带的那位爱摔跤的小姐!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毕竟那都只是陌生人,笑不笑由他去了,关键是她身边这位姓卓的先生,自上车开始就在一旁不停地抽抽,侧过头去以手掩面,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她心里那个叫恼啊,这人就见不得别人好,幸灾乐祸,她摔一跤他就乐成那样?

万一她要是摔傻了,这不还要他劳心劳力劳民伤财?怎么说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

她两腿一缩拱进座位一角,侧过头眯眼,只当全没有看见他仍然笑得花枝招展。

尔群哼哧哼哧笑了半晌,终于察觉身后气氛有些僵硬,斜眼过去看她,气呼呼地拱成一团刺猬,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直起身来肃了肃嗓子,假模假式地板起面容。

她冷不丁这么摔了一跤,开始倒不觉得,渐渐地有些手疼,垂下头去扫一眼右手手腕,已是有些肿了,想到可能当时去势太急,她忙着用手去挡,用力过猛伤了神经,那一根经脉一抽一搐,连带着半边胳膊和整颗心,渐渐清晰地疼了起来。

心里有些泄气,有些委屈,轻轻地叹一口气,转身把视线投向窗外。

天灰黑成了一片,远远地乌云压沉下来,街边各色风景甚至是盏盏昏黄的路灯都显得有些晦涩不明,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

她的人生就同这天气,抬头一路望去,是苍苍凉凉的一片灰白,生命中仅有的那一丝阳光早已舍她而去。

心底难过的时候总想逃离,逃到一个他和俊轩都找不到的角落,然后就那样什么也不做,心字成灰直到死去。

这么想便觉得自己可笑,希冀心死如灰,可见对人生仍然存了期望,她到底期待些什么,那一次刻骨铭心地背叛和伤害难道不足以让她引以为训,从此乐安天命地过日子么?

她的卓尔群,早在离他而去的那个冬季就已不复存在,她这样勉力挣扎着,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呢?

她想到这里又叹一口气。微转个身时碰到右臂,一下又忍不住倒吸口气。

“怎么了?”尔群坐起,手伏在她肩上,紧张问,“雪儿,怎么了?”她对这样关切的话语仍不能免疫,眼底渐渐地涌起一抹酸涩,却还是忍住,强自摇了摇头笑道:

“没事,压到手臂而已。”他看她脸色苍白,自然而然伸过手去想要查看,手还没越过她身体却被她伸出左手一把捉住。

软软的,极其熟悉的触感,她的手仍像她小时候,柔柔嫩嫩,略带点儿婴儿肥,摸上去像搅一池春水,水波荡晕了开,连带人也晕眩了起来。

他把她手按在手底,熟悉的温度自掌心里传来,那一点湿暖蔓延至全身,喉咙里哽咽起来。

他扯一下她手臂,她这次极为乖顺,一言不发地靠进了他怀里。

这少年时最为熟悉温暖的姿态,只要她愿意,原来仍然还能打动她心,她为自己感到悲哀,这一条迷途,兜兜转转,终究不是她痛定思痛闭上双眼就能求仁得仁一脚踏了出去的。

她躺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那一颗坚强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沉稳地跳动着,熟悉的木槿花香,似有若无,一点一滴渗入她心底那堵高筑的城墙,回忆慢慢地从四面八方飘逸出来:

尔群,尔群。

她吸一口气,他唇便即刻落了下来。在她头顶乌黑柔亮的发丝间摩挲,轻声问:

“好吗,雪儿?”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在,一辈子这样抱着你,不好吗?

她头抵在他胸口,忍不住,还有泪珠儿摔落下来,轻声答:

“好。”好什么呢?好是好,可惜不是她的。这个怀抱,六年前就已不再属于她,她真要这样不顾一切,疯了一样重回到这里来?

那这六年的坚守,又有什么意义?她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地支撑,又有什么意义?!踉踉跄跄回到原点,一切痛苦哀伤就那么一笔抹煞了么?

怎么能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她头枕在他胸口,□莹润的身体,仍然泛着一丝娇媚的粉红,心脏剧烈跳动,一下一下,即刻就要从嘴里蹦了出来,雪白的床单压在身下,点点刺目的暗红刺痛她神经,手一撑,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坐了起来,披衣下床,头也不回地出了他房门。

第三十章

他一早坐在自己床边,伸出手,床单上点点落红犹如皑皑白雪中傲然绽放的红梅,是那样纯洁且妖冶到极至的一种美,鼻息轻喘间还有她急促喷薄的喘息声音,炙热曼妙的身体像一把烈火,燃烧得他整个意志轰然沦丧,体内火花流窜,眨眼间把他焚成寸寸灰烬,他真是昏了头,为什么没有理智一点呢,这样不管不顾越过她最后一道防线,以后还有什么后路可退?!

想起昨晚给她疗伤,老天作证他开始真地只是诚心诚意想看看她的伤势而已,拿了药酒给她擦拭,可揉着揉着觉得不对劲,他手掌所到之处热力膨胀,她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不稳,两颊不由自主绯红起来,他不经意间抬头发现,那样娇艳欲滴的面容,心脏蓦地一跳,眼神不知不觉暗了下去,可那黝黑的瞳仁中却渐渐窜出两点火星,情不自禁想要吻她,手搭在她肩头,俯下身去向她靠近,做好了迎接她抵抗的准备,可当他温暖湿润的唇触到她的,她却一反常态回应了他。

柔软芬芳的两片薄唇含住他的,如蛇般灵巧湿滑的小舌探进他口腔,轻拢慢捻抹复挑,存心让他招架不住!好吧说实话他对她根本完全没有免疫力,他的身体和灵魂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她,她那样柔软成一泓泉水,他哪里还有力气招架?铺天盖地的□呼啸而来,他的脑子和周围的世界都在那一刻混沌成一片,天与地都回到最初的洪荒时代,唯一能做的只剩本能,吻她、抱她、咬她、啃噬她、爱抚并感受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因为那巨大的欢愉舞蹈起来,期待得太久克制不住,浑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她在他身下,因为那陌生的□和刺激抖得更加厉害,他那一刻突然退化成个未经情事的少年,解她衣扣的时间长得足有整个世纪,她等待的过程羞不可遏,手紧紧地抓住床单,脸色红得几乎就要滴出血来,直到他灼热宽厚的手掌胜利抚上她圆润娇嫩的胸部,她这才敢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才刚恢复跳动,身体里狂热的欲望之火即刻奔袭上来,烧得她整个身体整颗心完完全全不知该如何是好。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只是无助地在他耳边低吟:

尔群,尔群…

猫鸣一样骚动他整颗心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鼓舞了他,他放松下来,闭上眼,一心一眼热烈地爱她感受他,身体灵活起来,火热的唇舌和那副灵巧的双手并用,逗得她忍不住,终于忍不住呻吟出来。

他有力的双手稳住她臀部,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往里顶入,十分艰难的过程,才进到一半就被迫退回,看她咬紧牙关默默承受,双目闭起,整个人紧张得绷成一张弯弓,终于劲腰一挺,狠狠地贯穿了她。她痛得“啊”一声惨叫,修长的指甲插进他后背,眼角泪水断线般地跌落枕畔…

那晶莹美丽的眼泪为什么而流?为她失去的贞操还是失落的心,他那时连想也不敢多想。

他推开房门进她屋内,空落落的房子,因为主人的不告而别显得十分寂寥空旷,四壁橱门尽开,他走近前去,指尖滑过橱内整整齐齐的衣物,鞋子、首饰,贵重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带走,床头那张银白色的卡片,晨光底下格外闪耀刺目,什么都没有带走,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也没有给他,这就是她了,这样决绝狠厉,一如当年面对他的背叛,一刀下去,宁可伤得支离破碎,也绝不要嗟来的怜悯和在乎。

她身世凄楚,从小饱受冷落嘲笑,性情冷淡,并不容易爱人,也绝不轻易相信人,事事都爱走极端,感情方面更是如此。要么爱,要么不爱,最恨两厢为难,退无可退,只好快刀斩乱麻。

用身体拯救心灵,他应不应该成全她?到底应不应该成全她呢?

第三十一章

雪儿忙了一个下午终于将新居收拾完毕。掐着腰慢悠悠地在屋里打量一圈,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加起来还没有她在卓家的浴室大,然而就算这样,因为房内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电器,看起来仍然十分宽敞。

只是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暗红色的地板显得十分陈旧,四周墙壁白色石灰或有些脱落或半卷着挂在壁上,浴室瓷砖缝隙里斑斑驳驳长着的绿苔看得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心里有些淡淡的无奈,看看这鲍贝贝,叫她找个看得过去的房子,她就找了这样的!自己都看不过去,何况卓尔群?要是被他看到,估计会直接把她打晕拖回家。

想想也没有办法,她现在真如鲍贝贝所说,一穷二白,口袋里只剩下三天的生活费而已!

想想自己真有些傻气,就算怕卓尔群通过那张卡找到这里,也不用一时发昏把它给还回去啊,刚刚交完房租,不过又和鲍贝贝逛了趟超市而已,思量思量再思量,比较比较再比较,不过是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结果还是花掉了将近五百个大洋,现在米珠薪桂,什么东西都要钱,如果她在三天内找不到工作的话,只好等着打包行李乖乖返回卓家。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她跟谁较劲儿不行非得跟钱过不去,要是就这样灰溜溜地溜回去,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在他面前抬头挺胸?

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有钱多有势,可要找她一个小丫头,哪还用通过什么信用卡,直接放个话出去,得有多少人跟在后头争着抢着为他出力?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这儿!老天爷啊老天爷,如果你真地有灵的话,能不能请你把我的卡片还给我呢?或者,或者干脆下一会儿钞票雨,江湖救急,等我有了钱,一定双倍还你好不好?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面想一面懊恼地把脑袋往枕头里钻,两脚胡乱踢腾,恨不得立刻撞到墙里去。

尔群见她这样扬下嘴角,双手抱臂,悠悠闲闲地靠在门边看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嗯,面包十块钱一袋,一袋十片,早晚各一片的话可以吃五天,中午一碗泡面搭一根火腿,一顿要三块八毛,那么一天的伙食费就是五块八毛,五块八毛…五块八毛的话我还能多撑上两天!

…贝贝虽然没有钱,可应该不会比我穷吧?实在不行开口问她借,她应该不会拒绝吧?啊啊啊啊啊,烦死!怎么什么都要钱!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一定先卷点儿值钱的东西再跑路!这么做虽然没骨气,可至少比她最后灰溜溜地回他身边要显得有面子多了吧?

苍天哪,大地啊,原谅她这么不知人间疾苦吧!

心里懊恼,忍不住又用力瞪下双腿,脑袋在枕头上蹭来蹭去,忽然身子一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盯着他。

她停止动作趴在枕头上,慢慢地抬起头,睁眼,那张半是戏谑半是得意的笑脸一点一滴的在眼底变大,变亮,然后清晰起来。

她冷不丁翻身跳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怔怔问道:

“你…你怎么进来的啊?”

叮叮当当一阵清脆的响声,他一根指头勾住她的钥匙扣在眼前晃了两圈,然后扬起嘴角好笑地盯着她。

可恶,居然忘了拔钥匙!我看你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他拉了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眼里带笑,盯着她的眼睛问:

“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啊,万一要是连泡面和面包都被人偷光,你岂不是要饿肚子?”

看看看看来了吧,她说什么来着!标准的幸灾乐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