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将她带回B市的房子,他就特意避开了,他一避避到N市,可是心底涌上来的颓废是他自己也无法预料到的,他不想再去逐风浪,生意,公司的事他都交给了周秘书,陈释约他一起合伙做生意他也一点兴趣都没有,从前钱是他唯一的救赎,他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钱,但现在却觉得钱已经够花了,再赚多也没什么意思,这辈子该得到的从未得到,不该失去的却早已失去,心底莫名的涌上了一种绝望,一种认命,这是当年那场大动荡过后都没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老了,飘飘荡荡红尘三十年,所求的到底是什么。朋友说他应该要找个女人安定下来,那个温蕾,或许可以的话,他真的会跟她安安静静的过完余生,不要谈爱情,不要谈将来,他只要现世安稳,可为什么又会回到N市?可他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失控?

叶桃花在车窗外看了孙文晋半天,才敢敲敲门,低头坐进来。

孙文晋不响。

叶桃花心虚,她坐了一会,抬手开了车内的音乐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孙文晋的车里,就算一万年过去,里面放的始终是童安格的专辑,童安格的声音略带嘶哑,略带苍凉,略带一种对人世沧桑的无奈。从前叶桃花知道孙文晋喜欢听他的歌,她特意去买过专辑,却往往听了,一整个夜晚都无法入睡,心潮翻涌得厉害。

这是童安格当年脍炙人口的一首《爱与哀愁》,歌声如泣如诉:

走在风雨中我不曾回头

只想让自己习惯寂寞

如果在梦中没有你没有我

能不能够让自己不再难过

爱并不会是一种罪过

恨也不会是一种解脱

爱与哀愁对我来说象杯烈酒

美丽却难以承受

点一根烟喝一杯酒能醉多久

醒来后依然是我

歌声未完,孙文晋已经将音乐停下来了,车里一片寂静,叶桃花心里更加后怕,这才开始后悔自己把唐瑜逼上这条路,可能她也没想到孙文晋对唐瑜已经陷得如此之深。不知道为什么,叶桃花总觉得孙文晋对唐瑜不一样,原本孙文晋三番四次朝乱世佳人跑,她心里不是没有喜悦的,可是那天晚上,何钦发难,孙文晋突然出手相救,那行动举止之间,即使只是孙文晋对唐瑜的一个眼神都让她觉得窒息,孙文晋救任何女人都不会让她有这样的危机感,偏偏这个唐瑜不一样。叶桃花这么多年来,对身边的女人,个个都仗义,可能她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这样来逼唐瑜,她心里有阴暗的想法,她希望趁着孙文晋不在的时候把唐瑜变成另一个朱冉,现在坐在孙文晋的车里,她有点不敢说话,一遍一遍的斟酌着言辞。

第 24 章

隔了许久,桃花才支支吾吾的说:“小瑜她,她父亲现在中风在医院,她有困难,来求我…”

叶桃花做了亏心事,只得拼命的自圆其说,孙文晋听了一会儿,点点头,心里头明白了一个大概,这天晚上他离开之前跟叶桃花说:“以后,不要再让她到乱世佳人来。”

孙文晋开车回家的路上给陈释打电话,问了几个有名的侦探社,选了一家打电话过去,嘱咐了几句,第二天上午他接到侦探社的电话,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唐瑜父亲唐其正的公司从去年运营就发生了问题,早已经负债累累不堪负荷,去年8月唐其正又查出心脏病将不久于人世,唐其正为免去世后女儿背债,不动声色的和女儿做了断绝关系的公证,但他做的太正式,让唐夫人产生了怀疑,现任唐夫人并不是唐其正原配,唐瑜的亲生母亲十一年前被唐其正逼死,唐夫人开始暗地里调查过唐其正和唐瑜,今年5月份的时候趁唐其正生病住院,同唐其正签订离婚协议,并将他最后一栋别墅偷偷卖掉,卷款私逃,唐其正得知真相,心脏病发作从病床上摔下来,中风偏瘫。唐其正的顾问律师黄洛在唐其正公司做了十几年,唐瑜从小即认识黄洛,公证断绝父女关系的时候唐瑜曾留下过联系方式给律师,唐其正四面楚歌,黄洛只得打电话给唐瑜说明原因。唐瑜的继母曾经有一个比唐瑜小两岁的女儿,在同唐其正新婚的时候一次旅行中,小女儿跟唐瑜不小心一并掉进河里,唐瑜获救,却因此患上恐水症,而继母的女儿被河水卷走,尸体无处打捞,唐夫人迁怒唐瑜逼唐其正将唐瑜送出去,因为唐瑜母亲早逝,唐瑜舅舅移民加拿大,唐瑜只得念寄了十几年宿制的学校,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唐瑜接到黄洛的电话,便四处筹款,她到乱世佳人找到叶桃花要求继续回来上班,叶桃花借给她一笔钱,唐瑜将钱带回N市后,回来不知何故在乱世佳人大班叶桃花手下做了小姐。”

侦探公司调查得非常到位,十几年前的旧事都调查出来,原来唐瑜被放逐这么多年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孙文晋想起第一次见唐瑜,把她吓得掉进游泳池里,她那绝望惊恐的声音,还有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时候那种恐惧,心里竟是微微泛酸。私家侦探没有说明唐瑜是怎么在叶桃花手下做的小姐,但孙文晋也已经猜了个大概,唐瑜这样的人,要是人家不是百分百的情愿她是绝对不肯承人家的情分,所以当初他将她从医院带回家,自己打算离开B市却并不给她留钱,这个女孩,虽然卑微,却太过骄傲,太过自尊,太过敏感,所以决绝得义无反顾。想来她现在这样对唐其正,未必是对唐其正还有父女情分,更可能的是,不管怎样,唐其正曾经承担过抚养她十几年的费用,在临死前也曾经那样为她着想过,所以唐瑜不能不还唐其正这个人情,哪怕是出卖自己。而叶桃花那天那套说辞,他也未必能全信,他犹自记得,那天她说让他带她去见苏不易的时候那万念俱灰的样子,不被逼到尽头,他也不相信唐瑜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决绝的事来。

唐瑜当天晚上被李雯送回家,李雯有点不明白唐瑜和孙文晋之间的纠葛,但她了解唐瑜的性子也从不多问,只是觉得从唐瑜重新回到乱世佳人那天起,唐瑜跟叶桃花之间就变得奇奇怪怪的,说不出来是哪里怪,她隐约觉得应该同孙文晋有关。毕竟叶桃花跟这男人的事情,整个乱世佳人传了这么些年,服务员和小姐们尽人皆知,这男人却突然出手相救唐瑜,之后唐瑜和孙文晋都再没在乱世佳人出现过,这件事在整个乱世佳人也引起了好一阵猜测,人们不约而同的想起那一年朱冉也是这样跟了孙文晋。可能大家都想不到,唐瑜又会出现在乱世佳人,居然还走上了朱冉的老路。

李雯是聪明人,唐瑜和叶桃花的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但是这件事当事人讳莫如深,李雯也不敢妄加猜测,

虽然不明白叶桃花为什么不拉唐瑜一把,可在这风月之地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看人已经学会不再那么绝对,这世上哪来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只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身价利益,她能理解。而唐瑜这性子,她是不愿意受人恩惠的,她更是受不得别人一点气,大约她们确实发生了什么,李雯好意对唐瑜说“你要是真那么急着还清桃花姐的钱,我在B市闯荡这么多年也薄有积蓄,你要不要先拿去用,以后你毕业了,有能力了再还给我。”

唐瑜万分感激,可仍是谢绝了。

回到家,洗澡的时候对着浴室的镜子照,自己嘴唇都肿了起来,想起孙文晋,他说:“你要去哪家,哪家就关门。”想起他方才的吻,心里气苦,眼泪毫无预警的涌上了眼眶。

唐瑜心情是十分复杂,叶桃花对身边姐们个个都照顾,唯独这样对她,她不是不明白,她们中间夹杂着一个孙文晋,没有别人比她更能了解她们之间汹涌的暗潮。可她今天为了什么呢,她借钱之初便心甘情愿答应叶桃花的条件,她向来明白得到便要付出,她从来没有过多的奢望,可她为什么在孙文晋面前止不住有委屈,她为什么在孙文晋面前住不住想哭,可她为什么偏偏不愿意孙文晋看见她这个卑微的样子?

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妓女,嫖客,一夜交易,还是她已经爱上了孙文晋,因为他对她庇护得不够好,让她受了这样的委屈,所以她想哭,所以怨怼他?还是,她已经爱上了他,所以生怕让他看见自己如此低贱的样子?

可孙文晋又是什么人,苏娆为了他自杀,朱冉为了他自弃,叶桃花为了他蹉跎多年,她又算什么,她微微笑起来,镜子中的她,笑容凄凉而萧瑟,她笑自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她想自己大约是真的不能再去乱世佳人了,可不管怎样,叶桃花的钱她一定要还上,这一刻的她非常坚决,却忘记自己为什么偏偏要跟叶桃花赌着一口气。

第 25 章

第二天下午,唐瑜接到师姐的电话,这师姐正是之前曾经给唐瑜介绍翻译工作的那位,后来唐瑜从乱世佳人回来这师姐又给她介绍了新的翻译工作,专门帮一些公司翻译合同,本来唐瑜才大二,那师姐担心她专业不过硬,师姐每次都让唐瑜把翻译稿子送给她检查过目,做了一段时间唐瑜一直都做得非常好,师姐也就放心了,渐渐放手放她翻译,这次那公司特意打电话给她问唐瑜翻译的文件,指名要见唐瑜,也不肯说其他的只说翻译的合同出了点问题,这可把师姐给吓坏了。师姐知道,最唐瑜接的稿子都是关于非洲一个大项目,若是稍有闪失,就是几千万的生意,师姐在电话里紧张的说:“小瑜,出事了。”

师姐的语气让唐瑜心里一紧,“怎么了?”

“说合同有点问题,客户说要见你。”

唐瑜毕竟只是个大二的学生,每次翻译的合同都狠狠的下过一番苦功夫,师姐那儿也从来没出过事,现在被师姐这么一说,也有点慌,她如今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是哪里有问题啊?”

“不知道,他们不肯说,你去跟他们好好谈谈吧,记得态度要好,价钱都可以慢慢商量,说话要有技巧,千万别得罪人。”

唐瑜临行前,师姐又特意打电话来叮嘱:“我之前曾经看过你几分稿子,觉得都还不错,以前的客户对你印象也很好,我刚才征询了几个同学,她们说可能是客户想压价,你去见他们的时候也不要太害怕。”

客户约的地方是一个家雅致而有情调的餐厅,在一个四合院里,外面招牌不起眼,里面客人也不多,可唐瑜看一看这架势,心里有了数,她在乱世佳人曾闻过这儿大名,听闻这儿是B城有钱人的私家厨房,属于高档消费的场所,经常能看见各种社会名流出没,这儿的包厢每日来之前必须事先定位,否则连大堂都未必有位置,果然,唐瑜一进门那领班小姐就问:“小姐,您定位了吗?”

唐瑜点点头,说了客户订的包厢名字,那小姐突然变得越加热情起来,殷殷的领她到包厢门口。

包厢墙壁上贴着一副水墨国画,一应用具也都是古雅精致,客户还没来,另一个服务员来的时候唐瑜见客户没来,只点了一杯清水。等了约莫五分钟客户还没来,就见一个服务员突然进来说,小姐,对不起,这个包厢已经有人订了,刚才是我们弄错了,我们给您另外准备了一个包厢,请您跟我们换一换好吗?

唐瑜愣了,隐约听见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每次来都是坐这个包厢,让你们给留着,你们是怎么安排的,叫你们经理来?”这话音刚落,那人已经走到包厢门口来,一见唐瑜也明显的愣了下。

何钦似乎到哪儿都是这么气焰嚣张,唐瑜还呆坐着,何钦反映过来立刻朝唐瑜走,可他还没碰到唐瑜,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老何——”

何钦停下来,孙文晋已经走了进来:“这包厢是我订的。”

这是唐瑜第一次听见孙文晋叫何钦,见是孙文晋,何钦和唐瑜都有点傻眼。

唐瑜记得昨天他们三个见面何钦还是剑拔弩张的样子,这时何钦深深的看了一眼孙文晋,再看了唐瑜一眼,孙文晋脸上一派淡然镇定,却是何钦居然像上次一样,一字不发退了出去,那服务小姐自然也马上跟了出去一个劲的赔不是说要给何钦另外准备雅致包厢,方才跟何钦一块来的几位朋友也一致劝说着。

隔了一会才听见何钦火大的声音:“换什么换,老子不吃了。”

包厢里只剩下唐瑜和孙文晋,唐瑜坐下来看着面前那杯清水发呆,她没有想到师姐嘴里的客户居然是孙文晋,又想起方才何钦那古怪的表现,心里渐渐明白过来。那天晚上孙文晋威胁她,你去哪家,哪家关门,师姐紧张的告诉她,她翻译的稿子出了大事,客户不满意,谁知道原来居然是孙文晋,他这是赶尽杀绝么?

两个人之间气氛闷闷的,孙文晋迟疑了一会,刚要走过来,不等孙文晋坐下唐瑜先发制人:“我的父亲,他有心脏病,他公司破产了,别墅被我后妈卖了,现在中风,躺在医院里,我借了桃花姐的钱,要还,我需要工作,翻译,或者是去乱世佳人,孙先生,请您高抬贵手。”

孙文晋愣了下,没想到唐瑜会这样说,坐下去,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唐瑜是误会了,他心里本来就乱,他知道他们之间那不堪的一夜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下更是不知道对这敏感又自尊的女孩怎么开口。

等了一会,孙文晋才说:“叶桃花那儿的钱我已经帮你还清了,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去那个地方。”

唐瑜盯着那杯清水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孙文晋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推到唐瑜面前说:“你父亲的病我也知道了,这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唐瑜猛地抬头望着孙文晋,她的眼神凌厉,孙文晋根本不敢看她。唐瑜这一辈子,她的母亲抛弃她,父亲也不要她,在她成长的路上从来没有人来温暖过她,人们对她漠不关心她认为是正常的,她并不因此而怨恨任何人,但是她也曾经渴望过温情,林开的安全感,苏娆的友情,叶桃花的维护,然而这些都相继破灭,她已受到教训,接受的越多,付出的代价越大,平白无故的这个曾经跟她有过交易的男人给她钱,到底想要干什么?她猛然想起那天朱冉摔在孙文晋脸上的钱,她不说话,她就这么炯炯的看着他,心却很疼,她也说不出这一刻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像是有什么狠狠的揪着她的心,让她喉咙里堵得难受,眼睛里也微微泛酸。

孙文晋不看她,唐瑜心里更是酸楚,等了等,她笑起来:“孙先生,谢谢你,这个就不用了,桃花姐那儿的钱算是我欠你的,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说着她起身朝门口走,怎么还,孙文晋不许她去乱世佳人,这翻译公司也同孙文晋有关系,她需要怎么还清他,她一路被人逼迫着长大,十几年来从来未有这莫名其妙的想要流泪,这一刻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她告诉自己没关系,没有关系,她不怕苦,不管做什么,不管怎样艰难都好过接受孙文晋的这一张卡。

她刚走到门口,孙文晋飞快的上前抓住她的手,唐瑜没有转过身来,她看着孙文晋的手想起那天在医院他按在她手背上轻轻的说“听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她的眼泪突然止不住掉下来,她很不喜欢自己哭,特别是此时在孙文晋面前,她看着孙文晋的手,尽量克制着哽咽的声音:“孙先生,那天,你说,我们之间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想反悔。”

唐瑜说着有眼泪掉在孙文晋手上,她忍不住眼泪索性就不忍,静静的等待孙文晋的反映,孙文晋迟疑了一下,看着她的泪水落下来,手像被烫着了一样,立刻缩了回去,唐瑜于是开门而去,头也不回。

唐瑜走后,孙文晋在房间里怔怔的,想着唐瑜的眼泪,一时间竟然发了好一阵呆,等回神来,准备开车回家。B市文化古迹众多,这家餐馆就在小巷子里,青砖结构的小巷,古意盎然,一路上巷子里里一个人也没有,等他开到巷口的时候,他突然把车停了下来,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直起身来。

孙文晋开着车在城里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才打算回家,刚开到小区门口他却忽然猛地急转方向盘,车子掉头。

唐瑜新租的住处孙文晋自然是知道的,在唐瑜学校外一个居民区里,房子在一楼,可他开到居民区的门口忽然又将车子停了下来,独自在车里坐了好一会还是不知道要怎样办才好,正找烟,这时听见街口一家理发店在放着郑源的歌…爱了吧就别再伪装,真的有人为你受伤…当我发现你为我停留,停留在这无人的巷口,倾刻只想牵着你的手,听你诉说爱的理由…

他放下手中的烟盒,拿起手机给唐瑜打电话,手机那头传来电信小姐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突然有点无法忍耐,将车子开进小区里,下了车唐瑜的手机还是打不通,他找到唐瑜的房子按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孩问他:“请问你找谁?”

唐瑜租的这套房子都是单间出租,住了好几个人,孙文晋说找唐瑜。

那女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才说:“唐瑜刚已经收拾东西回老家了,听说家里人出了点事。”

“火车还是飞机?”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谢谢你!”

此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他打电话查询了一下,国航有趟回N市的飞机,下午三点四十起飞,他当即驱车前往。

唐瑜下飞机的时候手机来电提醒她有个未接电话,她看了看,并不认识这个号码,平时给她打电话的人本来就少,翻译公司有业务也一般是师姐联系她,她想了想,并没有回复。她先找了家旅馆把自己东西放好才去医院。

唐其正的病房里只有一个护工,黄洛并不在,这护工正是之前唐瑜请来的,见她来对她说:“唐先生经过抢救,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请您放心。”

唐其正中风,虽然脑子有意识,但不能说话,身体也不能动,因为心脏有问题也不能马上出院,唐瑜只好帮他请了一个24小时的护工,每天帮他洗漱擦身翻身,护理他吃饭喝水大小便,帮他按摩防止肌肉神经发生萎缩。唐其正心脏本来就不好,卧床一段时间这天突然心脏病发,护工只好打电话叫来唐瑜。

唐其正没事,唐瑜就先在椅子上坐着,毕竟是才下的飞机,舟车劳顿,唐瑜疲惫不堪,坐着坐着手支着头在病床旁边一个矮柜子上打起盹来。

孙文晋匆匆叫了出租车赶到医院,病房里唐瑜正在睡觉,半垂着脸,皮肤白皙,巴掌大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垂着在夕阳的光芒下投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唇紧紧的抿着,头发有点乱,几缕发丝散落在脸庞,一张脸看起来略微憔悴疲惫,他看了好半晌,心中百味陈杂,一时也说不清心口涌上的感觉,好似心里有怜惜,却又长长的舒了口气,看见她好像心才踏实下来。

不多时护工从外面端了饭进来,见孙文晋靠在病房的墙壁上盯着唐瑜看,微微惊愕,正要叫唐瑜,孙文晋“嘘”的一声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出声,那护工只得把饭菜放一旁,蹑手蹑脚将唐其正扶起来坐正,这护工常年从事陪护工作,护理经验丰富,唐其正发病初期甚至无法正常吞咽,她便常常为唐其正准备一些蛋羹,豆浆,米粥,耐心的喂唐其正吃下去。

那护工刚把唐其正扶起来,唐瑜甚为敏感,微微一惊,当即醒来,她睡眼惺忪揉揉眼睛,掏出手机一看居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看见柜子上的饭菜她微微不好意思:“你来了,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唐小姐我看你是累坏了,虽然是年轻人,平时也得好好注意身体,注意休息。”护工一共见过两次唐瑜,每次她都是脸色苍白,一身疲惫。

唐瑜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她将散落在脸上的几缕发丝捋到耳后,不经意转过脸,笑容猛地僵在脸上,她看着孙文晋。

护工也看了看孙文晋,笑着对唐瑜说:“唐小姐,你男朋友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这护工显然是误会了。

唐瑜尴尬的笑笑,却并没有纠正她的错误,站起来对护工吩咐几句,她转而对孙文晋说:“走吧。”

孙文晋不说话跟着她出来,到了医院门口打了车,那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唐瑜回头看着孙文晋,“去哪儿,去酒店还是去你别墅?”

孙文晋看着唐瑜渐渐明白她的意思,他看着她眼下的黑晕想起她刚才坐在椅子上都睡着了,心里微微一疼说:“先送你回宾馆吧。”他想着,其他的稍后再说。

唐瑜微微一笑,回头对司机说了自己旅馆的名字,

接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唐瑜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孙文晋也在想事。

出租车并没有靠近唐瑜的旅馆,在路口处便被交警拦下来,说是前面发生火灾,唐瑜和孙文晋下车来,远远望去,街心处一栋房子前围了一群消防警察,停了四辆消防车,房子的二楼三楼窗口里浓烟滚滚,消防警察开着高压水枪灭火,那正是唐瑜下榻的旅馆,旅馆的招牌被熏得黧黑,半挂在门楣上摇摇欲坠。

唐瑜抓着警察问:“前面怎么了?”

“对不起,前面一家旅馆一楼二楼发生火灾,现正在救火,这个路段暂时封锁。”

唐瑜说明自己是旅馆的客人,消防警察才放他们过去,好不容易大火被扑灭,旅馆的许多日常用品都已经化成灰烬,沙发,桌子全被烧焦,天花板也被烧得脱落,消防警察检查完发现火灾是由旅馆沐足房的电线短路引起的,幸好这家旅馆规模不大,这时住在里面的客人也少,除了开窗跳楼的客人摔伤之外其余客人并没有受伤。

老板蹲在一旁不停的抽烟,老板娘由女儿扶着都哭了,几个入住的客人都不忍心再找老板娘谈赔偿,纷纷各自再找旅馆,毕竟时间已经太晚了。

孙文晋顺手将唐瑜揽进怀里说:“你的东西都被烧了,还是去我那儿吧。”

唐瑜没有拂开他的手,顺从的跟着他,到路口拦了出租车,孙文晋直接报了自己别墅的地址。

司机依言将他们载到半山的别墅,孙文晋的别墅里却亮着灯,孙文晋还以为是钟点工在打扫,也不以为意,正要掏出钥匙开门,谁知道门却从里面开了,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站在门口,孙文晋吃了一惊看着温蕾:“你怎么在这里?”

温蕾微微惊愕,看了看孙文晋,目光又转移到他身边的女孩身上,这才苦笑着:“今天周末,以为你回来了,就过来了。刚才听见门口有车声,所以起来开门…这位小姐是?”

温蕾以前都是周末即到孙文晋的别墅来,有时候孙文晋不住在这儿,她也按照约定每周都来,孙文晋倒忘了。

孙文晋有点尴尬,又有点担心,他转头看了看唐瑜,谁知道她却是面不改色。

温蕾看着孙文晋那紧张的神色,心里一阵酸涩,她说:“要不,我现在回去。”

“现在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他说着对唐瑜说,“先进来吧。”

顺便说一下,周末两天不更新,大家都一起休息。(要是我手氧,这两天写了字的话,也可能贴,但是不定期,大家不要等了。)

第 26 章

“现在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他说着对唐瑜说,“先进来吧。”

进了孙文晋的别墅,孙文晋刚给唐瑜安排了客房,谁知道温蕾却执意要回去,她连衣服都换了,站在客厅身边提着个小小的拉杆箱,孙文晋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

温蕾微微笑笑:“我有同学在N大,我可以去找她,没有关系的,那这样,我先走了。”

唐瑜一直冷眼旁观的看着他们,孙文晋是微微尴尬的,这个场面不用说唐瑜都能猜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微微有点狼狈,也不好挽留温蕾,只说:“那我送送你,半夜三更的,这山上也打不到车。”

孙文晋从车库里开出车来,温蕾提着箱子上了后座,这时孙文晋却担忧的朝别墅二楼的某个房间的窗户望了望,他的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温蕾心里微微发酸。

车子开出别墅,此时已经是半夜,山道上没有路灯,车的远光灯照着远处高大的法国

梧桐迎面而来,又飞速后退,他们都没有说话,一片静谧。车子刚下了山开上大马路,温蕾突然开口说:“文晋,就在这儿停吧,”

“还是我送你去你同学那儿吧,太晚了…”

孙文晋还没说完,温蕾打断他:“现在也不是很晚,这里能拦到的士,就在这儿下吧,不用送了。”

温蕾的坚持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孙文晋回头看她,温蕾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文晋,我一直都不了解你,你对女人一向都体贴细致,照顾周到,你因为一个镯子得罪了人,半夜三更起床开十个小时的车送人回B市,但是,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样,你这样,真的让人很难堪你知道吗,所以我,我宁愿你不要送我,就这样吧,再见。”说着温蕾开门下车。

孙文晋再回别墅的时候,家里灯都灭了,他在唐瑜的房门口踌躇了几下,最终还是转向了自己房间,他脱下外套拿在手里,推开门还未极开灯,突然一个温软的身子扑进他怀里,扑鼻的是沐浴露的香味,唐瑜的胳膊像蛇一样攀上他的肩搂住他的脖子,她的唇吻上来,孙文晋一时有点反映不过来。然而唐瑜的技术实在是差,她吻着孙文晋,啃着他的唇,牙齿咬得他微微吃痛,可饶是这样,孙文晋的兴致也渐渐被她挑起来,他伸手搂过她的腰一翻身将她抵在墙上,辗转吸吮,开始热烈的吻她,情况已由不得唐瑜控制。

孙文晋吻到动情处,唐瑜的身子又软了,孙文晋搂着她的手开始在她背上慢慢摩挲,正在这时,唐瑜将系得松松的浴袍带子一拉,她整个人却越加贴紧孙文晋,她里面居然什么也没穿,这时孙文晋终于反应过来,他喘着粗气将唐瑜推开,危险的的看着唐瑜。唐瑜微微一笑,将浴袍整个脱下来,又不管不顾的纠上来。

孙文晋有点狼狈的挣开,退后几步远,别过脸去,“你这是想干什么,把衣服穿上。”

唐瑜讽刺的笑着说:“怎么,你三番五次,费尽心机,你不想?”

孙文晋什么也没说,走到门口弯腰捡起自己的外套,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唐瑜听见大门被狠狠的关上,孙文晋用的力道让整栋别墅都好像在微微发抖,随机是汽车引擎声。孙文晋离开后,唐瑜终于觉得冷,她蹲下来拾起孙文晋的浴袍穿上,这个晚上孙文晋再没有回来。

第二天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唐瑜微微皱着眉头醒来,原来她没有拉窗帘,她摸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她再按了几个键终于确认手机是没电了,她的充电器放在旅馆,估计也已经被大火烧掉了,她这时才有点庆幸她一般出行带的东西也少,身份证和信用卡都是随身带,想到这里她干脆起身,到客厅看了挂在墙上的钟,已经七点了。她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从别墅出来,走了一段,忽然身后有车子鸣着喇叭,唐瑜于是朝路边走,想给这车子让路,谁知那车开到她面前却“唰”地一声停下来,车门玻璃降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对着她微笑:“小姐,要不要我送送你。不然你要走到山下才能坐到车。”

“不用了,谢谢。”

“上来吧,不然你要走很远到山下才能坐到车。”

这段路唐瑜曾经走过,她知道从这里到山下有多远,她看着那男人,想了想于是说:“那谢谢你了。”

这年轻男人非常热心,一路将唐瑜送到医院。

唐瑜才下车,对男人道谢,那男人说不用谢,车子却并不开走,好像还想跟唐瑜说话,这时一个女人神色惶急匆匆走到唐瑜面前:“唐小姐…”

唐瑜于是跟着那女人走开去。

原来唐其正死了,心脏衰竭,死于当晚,他昨天心脏病发是前兆,他的心脏早已经不堪负荷又中了风,护工打不通唐瑜的电话,只能到医院门口等她。

医生开了死忙证明,唐瑜打电话叫来殡仪馆的人,唐其正的尸体当天被火化,火葬场把骨灰和火葬证书一起交给唐瑜。唐瑜的母亲的骨灰就寄放在N市郊区的一座公墓里,她随即也将唐其正的骨灰带过去。

唐瑜干脆利落的料理完唐其正的后事,因为黄洛证明唐瑜已经和唐其正断绝父女关系都已经超过半年多,所有闻风而动的债主也不能拿唐瑜问责,唐瑜当天晚上就买了回学校的车票。

孙文晋在酒吧里喝了一个晚上的酒,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喝过酒,酒吧的老板同孙文晋相熟已久,见他这样想送他回去,他挥手挡开,一转身走到洗手间便吐。孙文晋有轻微的洁癖,从来都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狼狈,他用冷水洗了脸,对着镜子的时候忽然一愣,凑近镜子才发现那真是一根白头发,他怔怔的,这时隐约听见大厅里传来渺渺的音乐,是辛晓琪的《俩俩相忘》,“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幻,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共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萧萧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孙文晋听着音乐发了好一阵呆,这歌他认识,那还是九几年他和孙黛影看的《倚天屠龙记》里就听过这首歌,是辛晓琪的,还记得那是小昭离去波斯前为张无忌唱的,孙文晋当时没什么感觉,孙黛影看这一出戏的时候还哭了,他当时嘲笑她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被她打了两拳。可是现在咋一听,想起当年孙黛影的音容笑貌,他心里仿佛突然有千万个漩涡翻转起来,辛晓琪淡然洒脱的声音,渺渺的,她唱,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仿佛十年过后回头看过去执着爱恨,风萧萧人渺渺,仿佛已经平和下来,可是字里行间那种淡淡的无奈沧桑,突然让孙文晋心里翻江倒海。

孙文晋回到别墅的时候唐瑜早已经人去楼空,他到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唐瑜把那件浴袍换在床上,他缓缓的坐到床上将浴袍扯过来脑子里还是想着昨天晚上的事。孙文晋喝了一个通宵的酒,洗了个澡,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就这样坐着坐着居然睡了过去。

孙文晋再醒来是被手机惊醒的,一个陌生的电话,那边有人在说:“请问是唐小姐吗?”

“不是。”孙文晋抚着额头,睡眼惺忪。

“是这样的,昨天我们旅馆发生火灾,唐小姐是我们旅馆的客人,她的衣物都被烧了,但是清理后从唐小姐房间里找出她一个包,我们打了唐小姐的电话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警察那儿除了唐小姐的手机还留了这个联系号码,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一下唐小姐。”

那人还没说完孙文晋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带唐瑜离开的时候确实在警察那儿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孙文晋于是对那人说:“好,我马上联系她。”

可孙文晋拨过去,唐瑜的电话也一直是无法接通,孙文晋只得打电话去旅馆处说自己去取。

那场大火把唐瑜房间里木质结构烧得干干净净,没想到居然还有个背包从废墟里翻出来,除了背包表面上有未及清理干净的砖土痕迹里面的东西都完好无损,旅馆老板说:“被压在玻璃下面埋住了,所以没有被烧到。”包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孙文晋还是打不通唐瑜的电话,他带着包去医院找唐瑜,没想到医生告诉他,唐其正已经心脏衰竭死亡遗体已由家属自由处理。

孙文晋回别墅等了等,到晚上唐瑜的手机还是联系不上,好不容易查到黄洛的手机,黄洛却说唐瑜已经买票回了学校。

星期一,唐瑜一上午都是课,她因为前一天晚上坐了通宵的火车,匆忙从西站敢回学校正疲惫不堪便在课堂上睡着了,一直睡了四节课,醒来的时候阶梯教室里人早已经都走光,她对着空荡荡的大教室怔怔的发起呆来,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孙文晋离开别墅,仿佛也是这样的感觉,想到这里心里仿佛有一点酸涩的东西热热的顶着她的胸口,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渐渐的她心里有一种感觉呼之欲出,她在想,她和他之间已经不仅仅是那一夜的关系,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不同了,人们对未知的东西都存着一种本能的担忧,她很害怕这种感觉,她不想得到什么,但是她怕失去自己。

她起身来,收拾了自己的课本到学校食堂旁边便利店去配个手机充电器,正在考虑是配个万能充电器还是专用的,听见老板女朋友在一旁说:“你看,那辆沃尔沃,居然连教学区都能进来。”

老板漫不经心的说:“应该是哪个当官的吧。”

“不会吧,当官的一般都好像喜欢开奥迪,这沃尔沃应该是哪个低调有钱不喜欢张扬的成功人士。”老板娘说着。

唐瑜最后还是决定买那个万能的,10块钱一个,她递钱给老板转身出来,果然看见孙文晋的车停在教学楼前,隐约看见他坐在车里。

唐瑜迟疑了一会,还是朝那车子走过去,驾驶座旁边的车窗降下来,唐瑜低下头看着他。

孙文晋指了指副驾驶上唐瑜的包说:“旅店老板找到你的包,让我转交给你。”

“谢谢你。”唐瑜转身去开副驾驶那边的门,弯腰低头进去拿了包刚要退出来,孙文晋说:“上车吧,我有话要跟你说。”唐瑜身形微微一滞,抬头见孙文晋满眼都是血丝,终究是坐了进去。

车子开出去,唐瑜住在学校外面附近的一个居民区里,孙文晋却将车子开上校门口的大马路朝另一个方向开,唐瑜于是开口:“孙先生,请你停车。”

孙文晋转头看着唐瑜,声音温柔:“小瑜,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声小瑜几乎叫得唐瑜心漏掉一拍,她只好僵硬的掉转头,嘴硬的说:“你有什么话,请现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