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连忙冲入房内,只见床榻边帷帐翻腾,而阿清在里面抱着肚子喊疼,鬓角的发丝被汗水粘腻在额上,身子底下的被衾似被泼了水一般,竟是欲临盆之相。

“这是怎么了?可是要生了?”虽说不曾经历过,但见到这个阵仗,宋娴也隐约料到是怎么一回事,慌乱之际抢至床榻边,握着阿清的手问她。

然而阿清已几乎被剧痛剥夺了神智,只是拼命攥紧了宋娴的手,却咬着唇不答话。

看这样子,想是耽误不得,宋娴只得先强行将手抽出,安慰她道:“我这就去找稳婆,你别急。”

说罢她便立刻出去,将这房里伺候的丫头都唤了来,又亲自去请稳婆。

幸而李容锦重视这个孩子,早早就将稳婆接到了王府里候着,此时才不至于慌乱无措。

看着稳婆进屋之后,宋娴也不得闲,和那几个丫头忙着准备热水和生产的用具。

虽说过往和李容褀掏出京城时再惊险的场面都见过,可女人生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听着阿清在自屋里传出的阵阵惨叫,她都禁不住哆嗦。

且阿清这一发作竟然闹到了晚上也没见动静,直把她们几人都急得团团转,偏生整个屋里就只宋娴一个是能拿主意的,另外两个丫头则只会一味的害怕。

宋娴让她们去告诉王爷阿清临盆之事,怎料那个丫头出去了一趟,回来却说王爷正在与贵客会面,任何人等不得打扰。

如此一来也没有法子,只能这样先耗着。

然而就在她们焦急的等待时,原本在屋里助产的稳婆却浑身是血的跑了出来,一把扑倒在宋娴面前哭道:“不得了了,这孕妇是难产,现下已有血崩之兆,老身是不成了,姑娘们赶紧请大夫吧。”

一听此话,那另外两个丫头立刻吓得哭了起来。

稳婆所说的几个尖锐字眼也如惊雷从天劈下。

宋娴也急了,抓住稳婆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血崩了?”

“老身,老身接生过那么多,从没见过这样的…”稳婆也慌了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宋娴没有耐心再听她多言,索性掀了锦帘到屋内去。

只见摆在床榻边的两盆子热水全都染成了鲜红之色,床榻上的被衾更是血腥一片,阿清却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肚子依然高隆,孩子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

她疾步踱至床榻边看了一眼,只觉那景象惨烈不忍相视。

虽说没有经验,可看到这景象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危急时刻。

宋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那稳婆吩咐,让她先想法子保住母子两人的性命,又让那两个丫头好生在这里守着,自己则拿了腰牌迅速往府门上去。

既然李容锦如今是在和重要之人闭门商谈,而今日来的又是宫里的人,便不难推断他今日商谈的要务多半涉及这江山之主的位置。

李容锦的为人,她如今再是清楚不过,虽说这个孩子他很重视,可是和整个天下摆在一起却显得微不足道,也就不奇怪他会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现在她若是鲁莽的闯进去,再冲撞了那名宫里来的贵客,只怕非但不能救阿清,还会连累了自己,故而她才想退而求其次,打算如法炮制之前到外面请大夫的法子。

然而当她赶到后门上再去求婆子帮忙时,得到的却是婆子吞吐的婉拒。

原来王府上下早已下了令,直到明日天明,府里任何人都不得外出,也不许让任何外头的人进来,尤其这些门上当值的,早前更是被狠狠威胁了一遭,而从那婆子的嘴里得知,下令的正是新过门的王妃。

事已至此,宋娴则禁不住泛起一丝疑虑。

就算是为了那名贵客的到访,再是如何也不至于到了封禁整个王府的地步,况且她虽然不了解怀胎生子之事,可至少也听闻过女人怀胎十月方瓜熟蒂落,而阿清分明不足月就临盆,此前也毫无征兆,再联系中午服药之事,她不得不产生怀疑。

或许朝贤迟迟不肯动手,等的就是今日。

宋娴抬头朝周围看了一遭,发现今日的王府格外戒备森严,面对那些全副武装的卫兵,凭借她一己之力是绝对不可能突破重围冲出去的,再说就算她逃了出去,请了大夫来也无法将其带回王府。

她只能转头回去。

回到倚墨园的时候,阿清已经奄奄一息,床榻上血流成河,孩子出来了半边,却是双脚先现出。

照稳婆的说法这是胎位不正,极其凶险,且阿清血流不止,恐怕凶多吉少。

宋娴正待再想法子,原本陷入昏迷的阿清却苏醒过来,忽的拼尽全力抓住了她的手。

见阿清恢复神智,宋娴原想说两句安慰的话让她再坚持一下,自己马上就去想办法找大夫。

怎料阿清却抢先一步对她道:“我…已经不行了,求求你…一定要保住孩子,还有…我想见王爷最后一面…”

这明显已是自弃之意,宋娴忙阻住她后面的话道:“你别这样,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阿清却只是摇头,眼角落下泪来,愈发攥紧了宋娴的手不让她离开,倔强的要说完后面的话:“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如今都是报应,可就算是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选…”

这时候,却忽然说起这些话来,她似耗尽了力气,又闭上眼缓了许久才接着道:“念在曾经的姐妹情,求你…让我见王爷…”

面对阿清的哀求,宋娴再没有办法维持心里的平静,也跟起泛起泪光。

其实严格说来,阿清并不欠她什么,虽说夺了本来属于她的位置,可那原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反而是阿清替她受了这些苦。

过去她恼阿清,也不过是怨她为了一个男人欺骗自己、算计自己,特别是在她明知道李容锦是怎样的人之后还要帮她诓骗自己给他做姬妾。

然而到了如今,看着阿清这般模样,在生死面前,宋娴心里的那些怨怼却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反而想起了过往在王府外院中两人同甘共苦的那些日子。

宋娴反握住阿清的手,努力扯出一抹笑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找王爷来,让王爷给你请太医,你一定要撑住。”

阿清闭上双眼,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又掀起,而后朝宋娴微微点头。

宋娴松开她的手,二话不说再次往屋外去。

她抹尽眼角挂着的泪珠,不顾一切的赶往前庭。

其实眼下对于宋娴来说,计较得失已没有任何意义,不管她和阿清怎样,至少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仅凭这一点,她也不能见死不救,至于此去硬闯会落得个怎样的结果,她也只能赌上一把了。

然而不出意料的,她在李容锦会客的庭院前就被卫兵阻住。

“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看过宋娴的腰牌之后,那些人仍然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宋娴只得半是哀求半是威胁的对他们道:“此事人命关天,且关乎王爷长子,若是因此而耽搁,这罪责你我皆担当不起。”

饶是如此,那些卫兵还是不曾动容。

宋娴唯恐再耗下去阿清支撑不住,于是假装转身离开,待到那些卫兵放松了警惕,再猛然转身欲冲破重围。

奈何那些卫兵的力量远远高于她,她便只能使巧力,以自己始终不肯显露的武功和他们周旋。

他们并未曾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丫头竟然会武功,倒教她寻到空子挣脱出去。

她得了机会便立刻往厅堂前跑,本欲破门而入,然而才到那紧闭的屋门口就被人自身后擒住。

宋娴再顾不得许多,心道这样近的距离里面应该能听到,于是高声呼喊起来:“阿清难产快要不行了,求王爷救命啊…”

那些卫兵见她高呼,又转而来捂她的嘴,并钳了她往庭院外拖。

宋娴拼尽全力挣扎,踢打着尽量造出动静,也不知刚才的呼声是否为屋内所闻。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会客厅堂的大门终于打开。

宋娴愈发激动起来,狠咬了卫兵一口,趁他松手之际欲高呼,然而此时她才发现在厅堂门口露面的竟是朝贤。

她的心再度沉至谷底,可就在她快要被拖离前庭的时候,李容锦的声音却自门内传来:“怎么好似是阿宁的声音?”

这还是第一次让她觉得李容锦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动听。

她连忙更加奋力的挣扎起来,同时也见朝贤试图劝阻李容锦出来。

然而终究李容锦还是露了面,见到宋娴这般情状便出至庭院中,屏退卫兵,皱紧眉宇对宋娴道:“怎么回事?”

宋娴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沾满了尘土,只对李容锦道:“来不及细说,快随我来!”

说罢,她拉住李容锦的袖摆便往倚墨园跑去。

待气喘吁吁的赶到倚墨园,宋娴也顾不上所谓的忌讳,拉着李容锦掀起帘子便冲进了房内,同时对着屋里呼道:“阿清快看,王爷来…”

最后的一个字还未及说出,她却整个人都怔住。

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床榻上的女子已然用被衾盖住了面容,而满身是血的稳婆和丫头都立在一旁低声抽泣。

此时,连李容锦也似被眼前的这一幕震住,竟许久不发一言。

宋娴却无法接受现实,抓住稳婆问道:“这是怎么了?”

稳婆见王爷也来了,吓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老奴真的尽力了,可血就是止不住,终是…没救过来,王爷饶命啊…”

随着脑中一阵嗡鸣,宋娴又怔怔然踱至床榻边,掀开了被衾。

看到那张已然如沉睡一般,再没有一丝痛苦的面容,她才真正接受了现实。

就在她为阿清的逝去而落泪之时,身后却传来了李容锦的声音。

那声音很平静,只隐约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悲痛,问稳婆道:“孩子呢?”

稳婆却连声音都在颤抖,支吾了半天才终于说出来:“是、是个死胎。”

听闻此话,宋娴终是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冲突

在阿清这件事的处理上,如今的济川王府比宋娴想象的还要迅速。

从准备棺木到下葬,前后不过只用了三日,连停灵诵经的仪式都免了。

此事李容锦基本不过问,全交由朝贤和老王妃打理,能简则简是自然的。

只是在宋娴这等旁人看来,未免觉得心寒,直到最后,阿清也没能争得侧妃的名分,仍旧是以不知名的姬妾身份,在城外随处拣了个地方下葬,也不曾入王陵。

即便心下为阿清不值,可毕竟眼下这王府的女主人是朝贤,她一个丫头没有说话的立场,况且那些仪式本就是做给活人看的,如今阿清去了,也算是脱离苦海,好歹不必再和李容锦这个无情之人纠缠了。

这样想着,宋娴的心里才略好过一些,原想继续不动声色的蛰伏,一心看顾好母亲和兄长,然而上天却并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朝贤身边的丫头来传她时,她的心里就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原以为阿清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想朝贤早对自己留了心,只等着时机到了清算。

宋娴来到屋里,按捺下情绪,表面恭敬的向朝贤行了礼。

坐在主位上的朝贤正在不紧不慢的饮茶。

她仍旧和记忆里一般,总是特别关注自己的容貌,喜欢穿样式时兴的衣裙,佩戴满头耀眼的朱钗,只是如今的她将乌丝挽起,盘成妇人的发髻堆叠在耳侧。

那双眼眸里仍然带着些不容接近的疏离,过去的宋娴只当这是身为公主而与生俱来的高贵,经历过这些之后,才知道那并非高贵而是凉薄。

朝贤将跪在堂下的丫头打量了一遭,立刻便蹙紧了晨妆时细心描摹的黛眉。

那夜匆匆一瞥,并不曾瞧见这丫头的眉眼,如今微阳下一看,不仅生得出众,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柔模样,朝贤觉得十分的不妥。

她端着茶盏,一下又一下拂着水面上的嫩尖,却也不饮,只是将它们一个个在茶盏壁上碾碎,待散出墨绿色的汁化进茶水里,她却又将茶盏放下了。

朝贤再度抬眸时,见那个丫头正恭敬的低着头,身上隐约透些不安的情绪出来,她才显出满意的表情,问道:“你就是阿宁?那日闯入前庭吵嚷的丫头?”

这语气分明不善,宋娴只能小心的应道:“奴婢正是阿宁,那夜擅闯前庭实在是出于情况危急,并非有意违反府里的规矩。”

“我还没问,你倒先解释起来,果真是个伶俐的丫头。”朝贤冷笑了一声,语调又沉了几分:“你可知那日你冲撞的是贵妃娘娘,原本贵妃娘娘和王爷正在商议要事,却被你打扰了,贵妃娘娘因此十分不悦,必要我给出个交代,我只能…”

此话证实了宋娴的猜想,果然那夜到王府里来的是齐贵妃,偏又是那般神秘的架势,或许商议的真与皇位人选有关,可若是如此,李容锦却扔下众人离开,倒是出乎意料的了。

眼下宋娴却没有时间考虑这些疑点,因为她真正该担心的是她自己。

若真如朝贤所说,冲撞贵妃的罪名可不小,如果济川王府不护她,即便不死也得去半条命,而看朝贤这意思,分明就是要拿她做冤大头。

宋娴可不愿就此认命,定了定心魂,仍旧不卑不亢道:“奴婢自知冒犯了贵妃罪不可恕,可此事关乎王爷子嗣,也是事出有因…”

听到子嗣二字,朝贤立刻激动起来,厉声打断她道:“她算什么东西?那点儿小事也能和家国大事相提并论?”

宋娴心下一震,从她话里已有七八分确定,他们那夜商议的就是皇位之事,恐怕李容锦当真要自己登基做皇上了。

朝贤彻底现出狠戾之色,用涂着丹蔻的指甲指向宋娴,喝道:“无论如何?贵妃娘娘如今问罪下来,少不得要把你这罪魁祸首交代出去,来人,把她给我捆了,先关进柴房里!”

见她这是要来真的,宋娴不肯轻从,立刻挣扎起来,辩驳道:“奴婢是王爷指去服侍阿清姑娘的,如果王爷要将奴婢交出去,奴婢自然认罚!”

朝贤却愈发怒道:“反了你了,果然是个狐媚子,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想勾搭王爷,你们还耽搁什么,还不快把她绑了!”

周围侍立的仆从不敢违逆朝贤的令,立刻上来七手八脚的捆宋娴,然而宋娴却誓死不从、拼命挣扎,一时僵持开来。

朝贤彻底沉不住气了,腾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至屋外去找卫兵进来抓人。

然而她才行至堂中,却见李容锦从外面回来。

“都给本王住手,统统退下!”李容锦面无表情的落下此句。

那些本来正和宋娴纠缠的仆从得了令,只能停下来,尴尬的看了看朝贤,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王爷…”朝贤迅速的完成了由愤怒到娇嗔的转换,用刻意拖长的尾音唤了这一声。

李容锦却阻止了她后面的话,径自说道:“是本王让她随时在阿清遇到危急时汇报,贵妃娘娘那里,本王会亲自去请罪,公主不必为此劳心了。”

朝贤还欲再说什么,而李容锦却仍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只侧身对宋娴道:“你退下吧。”

见危机得解,宋娴自然不敢耽搁,忙向他们告退,而后迅速了出了屋外。

至于后来李容锦是用什么法子说服朝贤的她不得而知,只是见着这几日朝贤的心情似乎都不好,常把贴身伺候的丫头打骂出来,而李容锦则一如既往的忙碌,几乎夜夜宿在书房。

转眼到了阿清的头七,除了宋娴,自然再没有一个人记起这个日子。

或许是因为曾经姐妹一场,又或许是阿清最终的结局实在过于凄惨,故而宋娴心下难安,趁夜溜进庭院里,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给阿清焚了些祭奠之物。

她原是瞅准了天色已晚,不会有人经过,却不想这行径还是被人撞见,而且不巧正是到庭院里来散心的李容锦。

做贼心虚的宋娴连忙欠身认错,怎料李容锦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兀自踱至火盆跟前,拾起些钱纸扔进火里。

“今日是她的头七吧?”这忽然的一句话说得宋娴大为惊诧,想不到他竟记得这日子,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宋娴微诧的应了一声,李容锦却又拾起堆在旁边的一叠小衣裳,问道:“这是什么?”

宋娴抬头瞥了瞥,又低下头道:“是阿清给孩子做的衣裳,因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儿,她就都做了些,说多了不怕,搁着等以后再给王爷添了孩子,也是一样用的,如今她和孩子都走了,我给她烧去,也好给孩子用。”

“恩。”李容锦轻应了一声,也未做评价,只是展开那些小衣裳,放在手里轻轻的摩挲。

瞧他认真的凝视着那些个小衣裳,指尖反复抚摸着阿清绣下的针脚,不知道的人准要以为他是何等的深情。

就连宋娴也险些为这一刻动容,又见他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便将心里的紧张和忐忑都放下来,一时又为阿清不值,便由着性子道:“原来王爷也是有心的,奴婢竟从来不知。”

听了这充满幽怨的话,李容锦却是难得不恼,将手里的小衣裳扔进火盆,看着精致绣纹逐渐消失在火焰之中,方才轻叹道:“是人怎会无心,只是逆水行船,又岂容随心。”

这话自李容锦嘴里说出来倒是新奇,宋娴便忍不住接过话道:“王爷尊贵之人,便是逆水行船也非僵局,乘风破浪还是急流勇退都不过是王爷的选择罢了。”

怎料李容锦却自嘲的笑了笑,继而道:“说得容易,只是生在这王族之中,又岂容选择,其实本王和你那二殿下都是一样,生来便注定了争斗,所谓成王败寇的道理,不过是你们女人家不懂罢了。”

他这样一番话透着浓浓的无奈,又带出李容褀,倒叫宋娴接不下去了。

她只得沉默,于是两人俱沉默着烧完了那些小衣裳和纸钱,而后李容锦则且叹且行的去了,只留下宋娴收拾残局。

宋娴一面收拾着火盆和祭奠的残渣,一面却又回过神来,于是惊诧而又疑惑的自言自语:“这是个什么情况?方才的李容锦算是在跟自己推心置腹吗?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