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哭,一定不能哭!

出了院子,恰好碰到被丫鬟拦着要冲出去的念哥儿,小小年纪的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那些丫鬟的手拼命往外推,嘴里直嚷着:“我要去见母亲,让我去见母亲!”

丫鬟们怕弄伤他,不敢真的用力,可是却又不能放他出去,拦在院门外两面为难,其中一个被念哥儿猛地一推,摔在了地上,细白的手掌心顿时被尖石划破了一道血痕。

亦萱连忙走上前去,沉着脸,怒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母亲日日教你念书,就是让你做这种事情的吗?欺负女子,你这算男子汉大丈夫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概是因为焦心母亲,急着想赶过去,却又被念哥儿此事拖住了后腿,心烦意乱下说话也就冲了些。

念哥儿果然委屈地撇嘴,可却没有哭。涨红着一张小脸,倔强道:“谁让她们拦着我不让我去见母亲!”

“是夫人吩咐奴婢们千万拦着少爷的!”小丫鬟们也是一副胆寒的样子,她们都是新一批选来的丫鬟,没有经历过八年前王丽盈的那档子事儿,只知道进府这么久以来,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夫人这样伤心无措的模样,苍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往外面冲,那神情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念哥儿却不依不饶道:“大姐姐,你根本不知道!母亲哭了。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念哥儿担心母亲出事,念哥儿要去陪着母亲!”

亦萱被噎住。心中泛起阵阵酸意。

从前的她也是这样,也不管自己年纪有多小,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真相,偏要钻进牛角尖,偏要将真相追查到底。倔强得叫人胆寒。结果,也是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她不想要念哥儿也这样,念哥儿这样崇拜自己的父亲,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伉俪情深,怎么能遭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母亲那儿我自然会去,你安心呆在葳廷轩。等大姐姐的消息,母亲既然不让你去,就有她的道理。你不准胡闹!”亦萱板下脸,故意装出不容置疑的模样。

“我不要!我就要去陪着母亲!”念哥儿年纪虽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刚才徐婉清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心里也有深深的恐惧。总觉得,母亲一不小心就会不见了。总觉得他这次若是不去陪着母亲,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亦萱急着要赶去前院,看念哥儿倔强着不肯妥协的模样,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本想叫丫鬟们将他关到屋子里,但目光触及念哥儿惶恐又坚定的眸子时,心就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

她从念哥儿看到了自己,推己及人,若是当初的自己,这样担心着母亲,却被人拦着不让去,怕是要急得跳脚。

于是心一横,劈手抓过念哥儿,坚定了决心,道:“好,大姐姐就带你一起去,不过你要记住,去了那儿之后,不要听不要看,直管劝着母亲,安抚母亲,直到将母亲带回葳廷轩再说。”

念哥儿脸上立刻现出笑意,他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姐弟两个正待往前院赶去,却又有丫鬟来通报,说府门外有人求见。

亦萱不耐烦,心想这时候还会有谁来找她?便听到那丫鬟说:“一个是自称秀娥的女子,还有一个是明芜表小姐,她二人正在府外等着姑娘呢!”

明芜表姐?!她,她怎么从皇宫里出来了?

还有陈秀娥,她又来找她干什么?

“大姐姐,去见母亲要紧!”念哥儿在一旁催促道。

亦萱敛下思绪,对那丫鬟道:“把她们带到葳廷轩的花厅去,让她们暂时等到那里,说我稍后再见。”

丫鬟应“是”,恭顺地退了下去。

而此刻的前院内,也是风雨欲来的架势。

那个让众人担心的徐婉清,在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肚子少妇时,原本如晴天霹雳般的心就一点一点沉静了下来。

这算什么?不过又是一个怀了身孕的外室,世秋若是喜欢,便纳回府来做妾好了。

从前那样情意绵绵的时候,他的背叛她都能挺过来,现在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难不成还因个外室就过不下去了?

念哥儿还那么小,她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念哥儿又该怎么办?

思及此,她的眸光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垂下眸,紧紧盯着那少妇那微微凸起的腹部,淡淡道:“多久了?”

那少妇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听闻此言,猛地抬起头来,眸中惶惑不解。

徐婉清只觉得浑身一颤,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多像当初的王丽盈啊!微微上挑,勾魂夺魄。

男人,大抵都爱这样的女子吧!

虽然努力劝自己平静,心底深处还是涌动出一股浓浓的绝望和悲哀。

她是多傻,她是多痴,居然还以为今后能够好好跟他过日子,竟然还以为王丽盈死了,他便能尽到一个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原来,她又像傻子一样骗了这么多年!

赵世秋啊赵世秋,你还是忘不了王丽盈,原来你从头到尾念念不忘的人只有她!

“夫,夫人”那女子被徐婉清森冷的眼神吓到,下意识地抬手捂着腹部,畏惧地看着徐婉清。

徐婉清深深吸了一口气,避开她那灼灼灿灿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问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认识我家老爷的?孩子又有几个月了?”

那少妇唯唯诺诺地回道:“回,回夫人的话,奴婢醉花楼的清倌念雪,跟赵大人是在去年年底相识,那时候赵大人是来跟几位同僚商量政事,奴婢,奴婢前去唱曲儿,就被赵大人看中了,这之后便在一起了。奴婢本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的,可却被赵大人的情意感动,便将自己的身心全都交付给赵大人了。这半年多来,赵大人几乎每十日便会去看一次奴婢,他还说要找个机会替奴婢赎身,给奴婢名分,让奴婢可以光明正大的。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奴婢怀了身孕后,赵大人便鲜少来醉花楼了,这一次更是一个多月都没有出现一下。奴婢,奴婢以为赵大人要将奴婢抛弃,也是不得已,才来赵府想要讨回公道的。”

这少妇虽看上去一副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是叙述清晰,语声缓慢,将与赵世秋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娓娓道来,其中不乏动人细节,着实给了徐婉清一个响亮的耳光。

徐婉清往后退了几步,心中有撕裂般的痛楚传来。

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再说:放弃吧放弃吧,没有必要再坚持了,再坚持的人是傻瓜,你到底还要被骗几次?

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念哥儿稚嫩关切的嗓音。

“母亲,母亲!”

她惊愕回首,便看到念哥儿一下子冲了过来,猛地扑到她怀里,又哭又笑道:“母亲!你没事吧?念哥儿好担心你,念哥儿真的好担心你!”

心里顿时一片酸楚,徐婉清紧紧搂着念哥儿,哽咽道:“母亲没事,母亲没事。”

“母亲”亦萱也走上前,鼻子发酸,伸手抱住徐婉清道:“你还有我和念哥儿啊!”

徐婉清身子一颤,望向亦萱的眼睛泪雨朦胧。

她的元娘,她的元娘从头到尾都没有抛下过她,一直都在陪着她,帮助她度过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如今元娘遭受苦难,她又怎么能弃之不顾呢?

她甚至,先前还生她的气。

徐婉清越想越觉得难受,眼泪更汹涌得落了下来。

亦萱叹了声气,扶住徐婉清的肩膀,劝哄道:“母亲,你先跟念哥儿回去好不好?不要想太多了,有些事情的真相尚未明了,你不要听信人片面之词,还是等父亲回来再作商讨。念哥儿也还小,您不要让他听到些不利于成长的事情,这儿,就由元娘来处理好了。”

徐婉清点点头,也不愿去看那少妇一眼,搂着念哥儿先回了葳廷轩。

亦萱眼神朝冬芝示意,冬芝便走上前,将那少妇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反馈给了亦萱。并道:“奴婢觉得,若真是来讨回公道,不会像她这般顺从安静,而且看她说话条理清晰,绝不会是天生的胆小怕事。”

亦萱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真相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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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徐婉清他们走远了,亦萱才垂眸看向那少妇,拔高了音调道:“你说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父亲的?可有证据?我怎知道你是否撒谎呢?”

那少妇明显错愕了一下,没想到亦萱会提出这样的质疑。

好半响,才磕磕巴巴道:“我,我有赵大人给我的定情信物,还有,赵大人日日与我缠绵,他不会不记得我的样子!”

亦萱嗤笑,“我没说他不是你的恩客,这在妓馆里,男子打赏你们饰物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你一个烟花女子想要进赵府大门?凭什么?就凭你腹中的骨血吗?焉知他是我父亲的孩子?”

那少妇彻底被噎住,随后涨红了脸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念雪从头到尾都只有赵大人一个男人!这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亦萱轻轻笑,“谁知道呢?有证据吗?你跟了父亲后,应当还是继续在醉花楼卖唱的吧?有人点你的时候,谁又知道你是真清白还是假清白?想必连父亲宠幸你的时候那些人也是不知道的吧?”

念雪脸一红,这证明被亦萱猜中了!

亦萱心中微微放了松,很好,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一切都好办。

除了腹中的那个孩子…

亦萱看她凸起的腹部,大约才三个多月左右,那个时候正是自己嫁入将军府最风光的时候,父亲就算不念在她的情面上,也要顾及自己将军老丈人的身份,是决计不会在外面胡来的。

就算这女人长了一双再像王丽盈的眼睛,父亲连王丽盈都能舍弃,难道还会为了个青楼女子损了自己最在乎的声誉?

在她前生今世的印象中,父亲都不是那样一个无德无脑之辈。

“念雪姑娘,既然你一口咬定这是我父亲的孩子。那就等我父亲回来当面和你对峙。”

念雪犹豫了一会儿,才咬牙道:“好,我就不信你们能黑白是非颠倒!”

这下,才终于有了一点讨公道的样子。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被戳穿心思恼羞成怒,还是真的为了讨回公道。

亦萱吩咐下去。“你们几个将念雪姑娘带去客房,好好照料,等到父亲回来了,再作打算。”心里却在想,就算父亲回来了。证明了这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怕是他跟母亲之间表面的相敬如宾也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念雪被丫鬟们带了下去,亦萱则立刻赶回了葳廷轩。

她先去见了徐婉清和念哥儿。徐婉清有念哥儿陪着,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仍旧阴郁着脸,看上去还是没有从牛角尖里走出来。

亦萱上前,支开了念哥儿,才对徐婉清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并且道:“你就算不相信父亲的为人,也要相信他对自己声誉的重视。”

徐婉清却没有半点开心。反倒自嘲一笑,“我还以为我能够放下,这么多年来。我也的确是把情绪隐藏的很好,努力做到跟他和平相处。但是没想到,我根本就忘不了他曾经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当又一次的背叛在我面前摊开,我才现,我是那样恨你的父亲,恨到我再也没有办法再跟他相处下去。为了你,为了念哥儿,母亲可以拼命地活下去,但是,母亲再也不能和他继续下去了,否则,我真的会死。”

“我知道我知道。”亦萱哪里会不晓得徐婉清心中所想,曾经深爱的现在深恨的人,硬凑在一起真的是彼此折磨,互相痛苦罢了。

只是,“母亲,你有想过念哥儿吗?他还那么小,甚至还没有到搬出外院的年纪,你若是出事了,念哥儿该怎么办?从前你能为了元娘坚持下去,如今就不能为了念哥儿再坚持几年吗?”

“我不会做傻事的,你不要担心。”徐婉清宽慰亦萱,摇头道:“从前是爱你父亲所以遭受了背叛才承受不住真相想一死了之,现在爱不在了,又怎么还会犯傻?母亲也不是那样自私的,不管母亲有多恨,念哥儿始终都是嫡长子,他将来要继承赵府的家业,母亲都懂的。只是不想要和你父亲过了,以后,我跟你父亲只有夫妻之名,再无夫妻之实。等到念哥儿长大了可以成家立业后,母亲,便会同你父亲和离,偏居庄野。”

不用操心念哥儿和元娘,她一个人可以过得更舒适。至少,她还有明珠会永远陪着她。

亦萱听完徐婉清的打算,并没有多少反对和惊奇,反倒还松了一口气,母亲能这样想,便最好了。

至于等念哥儿长大后和离,那是很遥远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那之后会生什么。不过若真能和离的话,对母亲也是一种解脱。

只是,母亲难道要孤独终老吗?

想到这里,亦萱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消失很久的赵忠,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若是母亲以后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叹了口气,亦萱又宽慰了徐婉清一通,叫了念哥儿进来陪伴,自己则匆忙往花厅赶去。

她刚刚一直压下心头的困惑和惧意,因她实在料不到,原本该是在深宫中的徐明芜,怎么会出了宫还来赵府找她!

还有那秀娥,不是喜欢顾廷睿么?不是就想要跟他呆在一起么?她之所以出来后还愿意把秀娥留在将军府,就是为了让她给莫心妍添堵,让她跟莫心妍两两相斗,结果这丫头跑来赵府找她干什么?!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徐明芜和秀娥此刻在花厅也等的焦躁不安。

徐明芜不安的是亦萱为何会同威远将军和离,以后她一个女子该怎么办?

秀娥担心的则是待会儿要怎么跟夫人说在将军的那些事儿,说将军其实没有不要她,将军还是很想念她的,她希望夫人能够回到将军去,将莫心妍给赶出去!

等了约莫两刻钟的时候,那边丫鬟才禀告说是大姑奶奶来了。

徐明芜立刻激动得站了起来,冲上前就将走到门口的亦萱迎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我去将军府找你怎么说你跟威远将军和离了?”

亦萱看果真是徐明芜,没有丝毫作假,心中的惊愕更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失声道:“表姐,你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一时间倒是忘了还有那么多丫鬟在场。

秀娥更是惊愕得瞪大了双眼,宫里?!

好在徐明芜反应快,表情未变,淡淡道:“太后娘娘见我年岁已大,准许我出宫配人。”

在场的除了亦萱的心腹都是些没用见过世面的小丫鬟,对于进了宫能否还放出来配人的事情也隐隐有所听闻,但却不甚了解,也就信以为真,没用多做他想。

“倒是你才真把我吓坏了,你当真跟将军和离了?”徐明芜忧心忡忡地问道。

亦萱看了眼屋子内的丫鬟,眼神示意他们先退出去,又对杵在那儿不动弹的秀娥道:“你也先出去吧。”

“哦。”秀娥落寞地垂下了头,心里有些不情愿,她想,姑娘不知道将军其实很想她,怕是要认为将军是负心汉到处说他的坏话了!

于是这么磨蹭着一步三回地出了屋子。

硕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亦萱和徐明芜两个人。

亦萱虽然不知道徐明芜到底是怎么出的宫,到底是合法放出来的还是自己逃出来的,但是对于她一出宫便能想到看望自己觉得很感动,也不想隐瞒让徐明芜担心。

于是便道:“没有和离,只是对外那么说罢了。”

“你是说你们是假装和离?”徐明芜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显然这样的结果令她更加吃惊。

“嗯。”亦萱点点头,老实道:“是假装的,我只是暂时回娘家避风头而已。”

徐明芜看着亦萱平静如波的眼眸,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反倒问道:“怕是连姑姑都不晓得你跟将军是假和离吧?”

亦萱点头,“不能和母亲说,我若说了,怕是母亲要更加担心,以为我们谋划着什么大事儿,更加要令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真和离的话,她虽然会对我痛心失望,但也好过让她揪心害怕好。”

徐明芜叹气,“从前小时候来你家,你就是顶顶维护姑姑的。”

亦萱弯唇一笑,没有多言。

“不是真和离就好,我还在想,若是连威远将军那样的男子都能背叛厌弃你,那这世上当真要没有好男儿了。”

亦萱垂眸浅笑,复而抬头道:“这是心境问题,他其实是为了君臣之道,为了皇上为了替父伸冤才要和我和离的,他让我承受这样的流言蜚语,其实我原本是该难受的,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我是不如江山社稷不如他心底的仇恨的。但是人若真这样钻进牛角尖,那一辈子都不会幸福快乐,这并不是什么大原则的问题,所以有的时候,我也要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一想。”

徐明芜的眸光瞬时黯淡了下来,自嘲道:“同样是为了国家利益江山社稷,可不管怎么说,他至少都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不会因为其他的女人而对你冷言冷语,离心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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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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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萱知她是想到了自己,看她这表情,看来是跟皇上之间的关系彻底崩裂了。

是啊,帝王有后|宫佳丽三千,不是说真的能弱水三千唯取一瓢的。不管你的真实内心是怎样,不管你爱的是谁,你都要娶无数个女人,无数个可以巩固你皇位的女人。

后|宫其实就是一面镜子,可以从妃子的受宠程度反射朝堂上的状况啊!

不过这件事情想必明芜表姐从进宫就已经知晓,她应该早已经做好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的准备,之所以会这样绝望痛苦,怕不是为了旁的女人,而是皇上的轻视和不信任彻底伤了她吧!

“明芜表姐,你这次从皇宫出来是彻底出来了吗?以后都再也不会回去了?”亦萱试探地开口,她有些不相信皇上还会将自己的女人放出宫来。

徐明芜点点头,嘴角噙出一抹笑意,道:“亦萱,我今日来找你其实是为了跟你辞别的。昨天夜里一场大火,宫里那个狐媚祸国的芜贵人已经被烧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仍旧是从前那个成日为生计奔波的明芜表姐。”

亦萱的心轻轻颤动,为徐明芜这样生死决裂般的原则和信念。

她徐明芜能一朝荣宠,冠绝后|宫,现在却又能全虚全尾地从皇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逃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传奇。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三舅舅和三舅母都已经不在京城了,母亲派人打听过,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徐明芜弯唇,眸中闪着对未来美好的期盼,“他帮我在京郊置办了一处房屋,母亲他们也是被他安排的,只等找到了他们,我便去跟母亲他们会合。”

亦萱点点头,真心为徐明芜感到高兴。她前半生历经这样的跌宕起伏,后半生终于可以快乐无忧了。

而后,她又眼前一亮,立刻问道:“你说是在京郊有一处房屋?”

“正是。”徐明芜点头。

亦萱立刻笑了开来,忙拉住徐明芜的手,笑道:“真是巧。我正要派人去京郊寻房子呢,不过京城的地皮紧缺,寸土寸金的,就算京郊也难寻到便宜又舒适的房屋。如此一来,那我可以跟表姐住在一处么?也就不用麻烦了!”

徐明芜欣然同意。很高兴道:“这样正好,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否则我一个人在那大院子里。怕也是无聊的紧。”

而后却又担忧道:“只是姑姑会准许你出去吗?”她大致也明白亦萱要搬出赵府的原因,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在娘家基本是没有任何地位的,就算得母亲庇佑,那也是要受尽了白眼和闲话的。

亦萱只道:“房子没找着前怕是会阻止,可若是找到了,母亲也是不希望我继续呆在赵府的。她知道我难受。”

徐明芜这才点点头,又道:“那东西收拾好了吗?一会儿便和我一起走?”

亦萱摇摇头。“暂时还不行,就在你来之前,刚刚府中出了点事儿。我要等这件事情处理好才能走。明芜表姐你先去吧,等到了之后让冉碧上门把地址给我,我大约过几天便会去了。”

徐明芜点头。又叮嘱亦萱好好照顾自己,便辞别了。

送走了徐明芜,亦萱便让人唤了秀娥进来。

秀娥还是一副局促柔弱的样子,看到亦萱很恭敬地行了礼,“夫人好。”

“嗯。”亦萱挥挥手让她站起来,道:“在将军府呆的好好的,你来找我做什么?我都已经不是将军府的夫人了。”

秀娥很难受的样子,红了眼眶道:“在奴婢心中,夫人永远都是将军的夫人,将军喜欢的是夫人,所以谁都替代不了夫人的位置。”

亦萱错愕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秀娥竟然会跟她说出这种话。她不是一直都对顾廷睿满怀爱慕吗?她不是每次看到她的时候眼底都是嫉妒委屈吗?她以为她走了,她会高兴少了个对手的。

想必是在莫心妍那儿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吧!

想到这儿,亦萱不由笑了笑,敛下思绪,淡淡道:“怎么?新夫人待你不好么?我听说你是跟着月娘的,月娘为人温和善良,你应当不会受到什么委屈吧?”

秀娥摇着头,红着眼睛咬唇道:“大小姐待奴婢是极好的,奴婢感恩还来不及呢!只是,只是那位莫夫人却是的确对奴婢不好,她在将军和小姐面前都装出很宽容的模样,私下里对丫鬟们却是冷眼相加,动辄斥骂。府里的丫鬟们都不喜欢她。可是奴婢想着,既然她是将军喜欢的,那奴婢便要敬重她,尽心尽力为她做事。但是,但是有一次奴婢却现”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眼神朝亦萱觑了一眼,触到亦萱拧起的眉心时,才鼓起勇气道:“奴婢却现将军对着院子里的海棠花独自落泪。”说着,便壮了胆子,提高了音调道:“夫人!其实将军还是念着您的!否则他不会在莫小姐面前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却在转身的时候对着您最爱的海棠花掉眼泪!从前我不知道将军为何会在白沟镇栽种海棠,直到来到将军府,看到融雪阁那些大片的海棠花,我才知道,那些都是将军为了思念夫人您才栽种的!夫人,我不认为将军对那样思念的人能够说忘就忘,转眼去娶别的女人!夫人,我觉得您跟将军之间肯定是有了什么误会,我来告诉你,只是希望您能够跟将军好好谈一谈,莫要因为一个误会而悔恨终身啊!”

秀娥一口气将这么多话说出来,也不知是气急还是害怕,顿时气喘吁吁地立在原地,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亦萱,期盼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