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不需要了,你娘就是找的太晚了,才遇上夏增那个混账。你一定要早些相看,况且你把亲事定下了,让外祖母心安,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嫁啊。要不然你待在夏侯府里面,那府里头能有好人会带你出去见人?会主动帮你说亲?哀家还不了解那一群究竟是什么东西吗?上不得台面的…”

这还是太后头一回在她面前,如此露骨地表示出对夏侯府那些人的厌恶,夏姣姣微微一愣,回过神来也没有接话。

“哀家不说这些糟心的事儿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夏侯府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赶紧的相中了人,趁着哀家还有精力,好好地替你操办一场,让你皇舅舅也上心,把你嫁的跟公主似的。哪个夫家敢低看了你去,你哪怕看上未来王爷都成,可惜梁王府和李王府的世子都成亲了。”太后见她面色不太好看,立刻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说到这里,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脸上露出懊悔十足的表情来:“哎呀,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先跟李家那小子定亲了,再送你去苏州养身子的。那小子不错,一表人才,最重要还晓得疼人,李王府把他教养得不错,有担当有前途,必定能接好李王爷的担子。况且你与李媛的感情也好,李王妃又是你的干娘,你若是嫁过去就是享福…”

太后说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毕竟李世子妃都快生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不过任她说得天花乱坠,夏姣姣就是不同意,整个人也是兴趣缺缺的模样,显然对这事儿真的不算上心。

这可把太后急坏了,她思来想去,最后才像是想通了一般,急声对着一旁的庄嬷嬷问道:“现在替姣姣治病的那个大夫是谁?我记得是个年轻有为的?”

夏姣姣正在喝茶润喉,准备稍后卯足了劲儿劝太后,结果听到她这一句问话,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这是怎么说的,为什么又忽然扯到了薛彦头上?

“是,那位爷是薛国公府的四爷,自小跟随游医在京外行走,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庄嬷嬷低声答了一句。

太后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夏姣姣的眼神就更加不对劲儿了,亮晶晶的,像是被她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夏姣姣长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这次进宫来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太后这分明不是为了庆贺她及笄,而是为了给她找男人定亲。甚至在她百般不答应之后,竟然把这心思往唯一与她有些接触的薛彦身上想。

太后的理由也完全充分,夏姣姣身边除了薛彦,就没有其他男子可以接触了。

第115章 水火不容

“太后,今上到了。”一个小宫女轻声通传了一句。

太后也不好逼问夏姣姣了,连忙让人把他请进来,甚至在今上走进来的那个瞬间,她还顺手拍了拍夏姣姣的手臂,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姣姣见过皇舅舅。”夏姣姣立刻起身行礼。

虽然她早就在心底给自己做好了准备,甚至深呼吸了好几次,但是当今上真正站到她的面前时,夏姣姣的心里又涌起无数的杂念。

她明明是忌惮今上,甚至是痛恨他的,但是此刻她却不能露出分好,相反还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露馅,更不要让今上察觉到她的恨意。

“起来吧。”今上点点头,挥手让她起身。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九五之尊,对于一个人强烈的恨意还是非常敏感的,所以夏姣姣尽量让自己放松心态。

“皇帝啊,你来得正好,哀家正提起给姣姣找亲事,她这丫头羞涩得很,提都不好意思提。”太后拉着夏姣姣的胳膊,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夏姣姣这屁股还没坐稳,就差点摔倒在地上,谁知道太后见到今上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外祖母,我还小啊,而且我身子还没有养好,不着急。免得到了别人家也是害了他们。”她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惨白,急声地解释着。

成亲?她真的是没想过,从来没有留过一丝念头给这东西。

笑话,看到了夏侯府那一窝过得不幸福的女人,夏姣姣要是还有心思去想着成亲,那真是脑子进水了。

当然像她所认识的男人里面,也不全是坏的,比如李世子对世子妃就特别好,平日里去找李媛的时候,尽听她说自己兄长的好话了。可是招夫君这种事儿,谁知道轮到你头上,摊上个什么东西。

成亲前打听的,各个都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睡完几觉之后就原形毕露了,到时候如果摊上了个孬种,那也不能说换就换啊。

况且夏姣姣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复仇上,就算夏侯府此刻已经变得七零八散了,而且就连夏倾都对侯府有敌意,但是这不妨碍她想继续留守看它散架的下场。

要是成亲了,哪有那么轻松自由的时间留在夏侯府。就像夏倾一样,鞭长莫及的,今儿看见她的时候,脸色有些憔悴,但是面对夏家人,还得勉强挤出个笑脸来,就怕被上首的老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你别说话,这种事儿找的晚了,就那就是被人挑剩下的。年纪太大了找不好啊,皇帝,你皇姐当初就是找了夏增那样的,才变得那么苦命。你若是不给姣姣找个好的,哀家可不依。”

太后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夏姣姣想要说的话,反而对着今上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来。

甚至为了让今上重视,都把玉荣长公主搬出来了,隐隐地有些逼迫的意味。

“母后放心吧,稍后让姣姣去见一见贵妃,她们是姑侄,这些私房话应该好——”今上点头。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就猛地落下了脸色,直接道:“不用了,哀家替姣姣相看就成了。贵妃还要处理后宫之事,哪里能抽得开身替姣姣相看人家,到时候若是勉强敷衍了,可是毁了人家一辈子。反正在她的眼里,从来没有姣姣这个晚辈,更没有玉荣!哀家不能把姣姣往火坑里推。”

太后的声音十分冷淡,甚至语调都带着几分强硬。

她的话语也十分直白,整个人的情绪都透着对贵妃的不满意和厌恶。

夏姣姣低着头,双手搅着衣带。

方才还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丝声音,周围的宫人连呼吸都放缓了。

今上的面色一僵,又立刻柔声道:“母后,您这是怎么了?贵妃虽然忙,但是她对各世家的公子哥儿还是心里有数的,您若是不需要她,也不必要发脾气,把自己气到了,那可真是儿子的错了。”

他放下身段哄她,太后的面色稍霁,但是嘴上说得话依然是丝毫不饶人。

“皇帝,哀家说过,姣姣的事儿以后不需要她管。无论是哀家或者还是死了,都轮不到她来插手,你忙于朝事不管就罢了,不要把她推给贵妃!”太后的语气十分郑重,显然是认真地不要贵妃来插手,甚至连死了活了都不要她管这种事儿都说出来了。

今上脸上的惊诧更是明显,就连夏姣姣都替她捏了一把汗,连忙轻声安抚她。

没想到太后会如此反感贵妃,当然她也不喜欢便是了。

当朝贵妃出身夏侯府,乃是老夫人的嫡幼女,当年千娇百宠地养大。玉荣长公主嫁进夏侯府之后,夏侯府变得蒸蒸日上,不少人都瞧中了这位嫡姑娘,纷纷上门来求娶,不过老夫人硬是没松口。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姑娘攀上什么皇亲国戚,又或者是对哪个穷酸书生心有所属的时候,让人惊诧万分的事情发生了。这位夏姑娘竟然被轿撵接进宫,从此繁荣富贵,荣宠一时。

那时候的夏侯府当真是权势滔天,嫡幼子娶了长公主,嫡幼女进宫封位。

老夫人还是会调/教人的,至少当年的贵妃年纪不大,却已经进退得宜,心思缜密了。在这后宫之中不但没吃什么亏,相反一直很得盛宠,青云直上。

太后也觉得她省心,是玉荣的小姑子,如果她好好待她,夏侯府应该也会好好待玉荣。

不过贵妃娘娘节节攀升的时候,玉荣却突然暴毙,太后震怒,要追究夏侯府的责任。那个懂事的贵妃,一转脸变成了狐狸精,成日在今上耳边吹着枕边风,夏增被拖出来杖责,但是实际上夏侯府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责罚。

这就成了太后心底的一根刺,玉荣死得不明不白,实际上今上要负很大的责任,因为他身为掌权者,却并没有替自己的姐姐讨回公道。反而明知夏侯府里有猫腻,还重重拿起却轻轻放下了。

这些都是心知肚明的,如果不是今上的本意如此,贵妃那枕边风就算吹得再如何殷勤,也不能撼动今上的意志分毫。

即使太后都清楚,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不想连儿子都要失去。所以她气得好长时间不跟今上说话,最后还是选择原谅了他,心底的那股仇恨无处宣泄,就全部都涌向了贵妃和夏侯府的身上。

而夏姣姣则成为了太后心里的一个救赎,她知道自己是愧疚的,但是作为母亲也是左右为难。她想让夏姣姣过得比谁都好,这样至少可以减轻一些自己的心里负罪感。

“是,母后说的这些,儿子都记下了。那您准备如何操办这事儿?稍后让人把各大世家适龄的公子们情况,都调查清楚,送到您手里给您长长眼如何?”今上这回倒是没什么惊诧的,显然对于这俩婆媳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早已习以为常。

太后见他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心里的一口火气也泄了。

“行,原本哀家还准备让你留下来一起庆祝姣姣生辰的,不过皇帝诸事繁忙,还是算了。”太后挥了挥手,不愿意再看向他,竟是直接让人送今上离开了。

对于她这种类似于发小脾气的架势,今上也是无可奈何。

“姣姣放心,一切还有皇舅舅,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可以直接跟你外祖母说。朕不希望皇姐的事情,在你的身上发生。好好陪你外祖母用膳。”他叮嘱了几句,看向夏姣姣的时候,眼神柔和,几乎让她误以为回到了儿时,甥舅俩关系亲密的时候,她扑到今上的怀里,那个犹如天一般存在的九五之尊,会对她有求必应,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

当今上离开之后,宫殿里的气氛一度还是有些僵硬。不过夏姣姣坐到太后身边,轻声哄了几句,太后就重展笑颜了。

“你皇舅舅啊,有时候就是拎不清,美色误人啊。”太后轻声解释了一句,拉起她的手就坐到了木桌旁,让人准备饭食。

夏姣姣只是抿唇笑,却并不接话。

究竟是美色误人,还是今上本意如此,这真的不好说了。

“姣姣,你别怕,外祖母一定会护住你的,不让任何人可以欺负你。给你找个靠谱的夫君,让你以后可以有所依靠。”太后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失落,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

夏姣姣皱着眉头,看向太后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外祖母,我不要别人的保护,我能照顾好自己。”她抬起手搂住了太后的脖颈,像是发誓一般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姐妹联手

夏姣姣只说了前半句,实际上心里已经追加了后半句:即使真的到最后有人要她的命,但是她只要能大仇得报,那么也无所谓死还是活着了。

如果不是有林嬷嬷还有四个照顾她的丫头在身边,说不定她报完仇就一心等着阎王爷召见了。

地底下有玉荣长公主等着她,她如果下去了还能与她母女团聚,那肯定是非常好的会见画面。

太后揉了揉她的头:“傻孩子。”

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夏姣姣知道自己再劝也没什么用处了,反正太后已经打定了注意要给她找一个。

夏姣姣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无所谓。

太后说得对,反正她就算是定亲了,那离成亲的日子还长,她依然可以慢慢地实施她复仇的计划。到时候看情况,如果那个未来夫君是个好人,她就想法子不嫁了,不去祸害人家。如果是个恶棍,她倒不妨嫁过去,最后磋磨死他,让这世上少一个恶人。

等她出了宫之后,对于定亲的事情就已经抛到脑后了,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章程,该如何应对,她都想的一清二楚。

“县主,三姑娘已经在府上等您许久了。”夏姣姣刚下轿,留守在府中的知冬就已经迎了过来,低声说了一句。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脸上却是不露出分毫诧异的神色,夏倾会留下来,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扶着知冬的手一直走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就见夏倾坐在她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一脸惬意的神色,丝毫拘谨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这院子是她自己的一样。

“三姐姐真是好舒坦,把我这儿当成陆府了吧?”夏姣姣轻声调侃了一句。

夏倾嗤笑一声,睁开眼睛坐直了腰杆:“妹妹这说得是什么话,夫家再舒服也不如娘家姐妹贴心。要说你真是会享受,成日里什么都不敢,就躺在这里晒太阳,我刚刚都快把自己晒得睡着了。”

“舒坦那是肯定的,只不过三姐姐如果没有提前抹上耐晒的脂粉,只怕回去之后要好好地让人按摩调理一下了,否则这脸容易黑。”夏姣姣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呸!就你会扫兴。”夏倾冲着她啐了一口。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好像只是姐妹有些日子没见,聚到一起拉拉家常罢了。

直到院门外露出的那截衣角彻底消失不见了,夏倾才猛地沉下脸来,她低声道:“妹妹这里也太不安全了,这是什么人都能过来偷听几句了。”

夏姣姣耸耸肩:“特殊时期而已,院门外的婆子还是我特意嘱托过得,叫她们不要理会。不让那边的人听清楚我们说的是什么,他们如何能安心啊?一个个亏心事儿做多了,就怕我们合起火来要害他们呢!”

她轻嗤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来。

夏倾的面色阴沉,像是寒冬腊月的时候放在屋外冻过的白菜帮子似的,又硬又僵。

“我之前让人开棺验尸了。”夏倾直接开口道。

夏姣姣一挑眉头,原本准备喝的果茶也放回了桌子上,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姨娘死得很惨,死因让我难以启齿,我一定要夏增好看,想必你的目的也是一样的。还有我怀疑二房牵扯其中,绝对不会干净的。”

夏倾的手死死地抓住桌子的边缘,像是要随时抠下一块木头来一般。她的眼神犀利,看向夏姣姣的时候,带着一种穿透感。

“二房?”夏姣姣拧眉。

“二房的人自认为他们狐狸尾巴藏得快,不会被抓住,实际上我姨娘在告诉他们秘密的时候,就已经十分警惕了,并且一直关注他们的动态。”夏倾点头,她的神情有些严肃:“夏增一直非常小心,但是他之前跟姨娘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设防太多。从玉荣长公主死后,姨娘就一直在找夏增的致命弱点,后来终于被她找到了。”

夏姣姣不由得屏住呼吸,夏增与二房有什么牵连,之前那些牵连的事情,似乎若隐若现地要浮出水面。

“姨娘在我出嫁之前告诉了我,她说一旦她有意外,靠我一个人是扳不倒夏家的,就让我把这消息告诉你。”夏倾摸了摸指尖,上面用红色凤仙花汁图染过的地方十分明媚耀眼。

“夏增他与二夫人有苟/且之事。”

夏倾的声音波澜不惊,语调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却让夏姣姣震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夏姣姣的眼中是巨大的惊诧。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夏姣姣才算是确认了这事儿。从二房帮助兰姨娘替夏倾说亲,最后去老夫人那边顶缸的却变成了夏增,那时候夏姣姣心中就有了些猜疑,只不过当初她没往这方面想,顶多以为他们叔嫂之间有些利益纠葛。

“谁能想到,夏增那么宠爱姨娘,而且基本上不沾花惹草。就算睡了几个小丫鬟,姨娘也不怎么在意,没想到他的这种深情之下,竟然是早早地与二夫人通/奸。可笑,说不定他那么宠爱姨娘,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障眼法罢了。他平日里甚少去二房,但是偶尔几次回来的时候,姨娘闻到他身上带着的香气不一般,二伯娘最喜欢用那种幽香了,世面上没有卖的,传闻是调香大师专门为了他制成的。”

夏倾的脸上充满了嘲讽的神色,此刻她也不再喊夏增为爹了,这个男人在失去亲情的时候,又将自己身上那最后一层人皮给扒了下来,成了真正的禽/兽不如。

“我很少见到二伯娘,她几乎不来这边。不过夏静倒是走动得非常勤快,这里必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夏姣姣听着夏倾回忆二夫人,心里涌起一阵恍惚感。幼时夏侯府还没有分家的时候,二夫人就不常出门,成日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那时候顽皮,并不会在意到这些。

“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有太后在,老夫人可能不敢把你乱配人,但是她肯定是想早些把你嫁出府门去的。省得夜长梦多,你一回夏侯府,府里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她难免会多想。你若是想复仇,就与我联手,尽快端掉这里,至少要让夏增付出代价来!”夏倾抬起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气势强劲。

“三姐姐好魄力!”她扯着嘴唇轻笑,回看她的眼神却也夹杂着力道。

她们就这么说定了。

夏倾离开了之后,夏姣姣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她才从椅子上站起,脸上带着几分郑重的表情。

她连夜写了一封信给林嬷嬷,既然夏倾那么确定二房之中有猫腻,她就要探查一番才行。

“县主,二姑娘最近都与赵家三娘子在一处。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只在自己的院子里,甚少出来,连老夫人那边的请安都不去了。”

翌日清晨,夏姣姣刚起身,知冬就已经将这消息告诉了她。

她挑眉:“夏静爱脸面,上回她在李王府丢了那么大的人,到现在应该还记着,见到我和清河都躲。她不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估摸着也是不想见到我。啧啧,也是苦了她,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呢!”

夏姣姣轻笑着调侃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神色。

她刚用完早膳,窗户外就飞进来一只信鸽,显然是林嬷嬷那边给了回信。

“县主,奴婢之前听知秋说了几句,晋江坊最近举办的活动都十分热闹。还有评选的十大最佳故事,好多都被茶馆买去了,在茶馆之中说起来,众人都在叫好。还有被戏班子编成戏文的,咿咿呀呀地唱着,可比之前那些有趣多了。”

知夏正伺候她漱口,瞧见信鸽之后,不由得跟夏姣姣说了几句嘴。

夏姣姣听她说得激动,心情也变好了许多,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以后晋江坊这种活动只会越办越热闹,到时候放你们半日假,都去跟着嬷嬷瞧瞧。”

她展开林嬷嬷的信笺,眼神往上面一扫,整个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林嬷嬷这回寄来的信特别比较厚,里面还夹着一封别人的信,娟秀的笔迹,看起来有几分眼熟,落款是:静夜思。

她看到这个笔名,心里就有了些猜测,再对比林嬷嬷的信笺,就更加确信了,同时面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县主,怎么了?嬷嬷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要奴婢回去帮忙吗?”知夏瞧见她面色如此难看,立刻开口问道。

知春与知夏之前就是跟着林嬷嬷在晋江坊操持着,只不过后来夏姣姣身边伺候的人手不够,才调了她回来。如果晋江坊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放她回去支援一段时间,也是正常的事儿。

夏姣姣摇了摇头:“坊里出内鬼了。”

她这话一出,几个丫鬟都是微微一愣。

“怎么会?是谁?坊里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如何会出现内鬼?”

知秋和知冬基本上都是跟在夏姣姣的身边,甚少接触晋江坊的事宜,但是知夏不同。她跟着林嬷嬷管理晋江坊有一段时间了,坊里的运作也都是清清楚楚,在心里自然有一本账。

说起这个事儿,她的脑海里就自动开始过滤究竟是谁有可能成为那个内鬼。

“坊里出现了内鬼,有个叫静夜思的写信给皎月如空,皎月如空就是我告诉夏静的笔名。这个静夜思就是她,之前嬷嬷得了我的提醒,早就有了准备,找人来模仿我的笔迹一直与她通信。不过你也知道若不是坊里人别有心思,这封信是不会到我手中,本应与其他信笺一样随便投递到别处去。如果不是林嬷嬷最后检查了一遍,这封信早就直接大喇喇地投递到我的院中来了。”

夏姣姣轻轻眯起眼睛,脸上的神色绝对不好看。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把控不住事情的状态,好像是什么东西要挣脱她的控制一般。

晋江坊是玉荣长公主留给夏姣姣的,她也知道这个东西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只不过是闺阁女子打发时间的玩物罢了,往大了说就是消息密集和流通的地方。所以夏姣姣对晋江坊的控制一直很严格,特别是内部管理,宁愿自己人累些忙些,也坚决不会收那些没有底细的人来做工。

但是哪怕之前看的好好的人,也有变化的一天,财帛动人心。

“县主可要奴婢回去帮助嬷嬷?坊里现在越办越大,坚决不容任何一丝差错。”知夏的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轻声问了一句,眼神犀利。

夏姣姣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吩咐嬷嬷按兵不动,晋江坊现在越做越大,甚至还举办了故事评选,以后各种评选会更多。这种毒瘤必定会越来越多,不过这次被夏静驱使的人,还不算是什么大风浪,我得看看夏静究竟要做什么。将计就计。”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了两下,内心堪忧。

晋江坊办大之后,夏姣姣就知道内里肯定会涌现出更多的细作探子,别人也会安插眼线进来。

无论是今上,还是稍有远见的世家,都会派人进来。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第一个露出马脚的竟然会是夏静的人,只是为了帮助她送几封信。

夏姣姣大致浏览了夏静写来的几封信,等到扫完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讽刺的笑意。

说夏静聪明吧,她又着实可笑,说她笨吧,她还懂得迂回。

原来之前夏静对夏姣姣那么客气,就是因为晋江坊,她不敢确定晋江坊是否就在夏姣姣的手中,所以想要跟她套近乎,让夏姣姣放松警惕。然后套出来她的笔名,就跟她慢慢通信,一步步套话。

几封回信林嬷嬷也让人摘录了过来,虽说字迹几乎与她的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回信的内容都是由林嬷嬷把控的。她也一步步把夏静对晋江坊主人的怀疑给引走。

“难怪上回在李王府参加的赏花宴上,夏静要争对我。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原来不是人变了,而是她已经认定我没有什么威胁,并且也没什么东西让她所图了,所以才会那般放肆大胆,咄咄逼人。”

夏姣姣拿着几封信翻来覆去地看,最终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充满了不以为意。

夏静那些反常都有了解释,只不过几封信的功夫,她就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

“可是二姑娘平时看起来也不是个蠢的,她也不是那种爱掐尖的人,往常在侯府里,都是大姑娘跟三姑娘争那个位置。虽说三姑娘是有些不自量力,但是二姑娘的表现有些反常。”知夏拧着眉头,轻声地说出心中的疑虑。

从方才知晓了晋江坊里有内鬼之后,她这心里就如何都不踏实,精神高度紧张。明白了此事与夏静有关系之后,就一直紧绷着神经苦思悯想着,就希望能尽快理清楚这件事情。

夏姣姣的眼睛轻轻眯起,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再次快速地翻阅着这几封信,秀气的眉头越皱越紧。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她其实性子里就爱掐尖,只是之前一直隐忍着,直到最近终于是忍不住了,所以就暴露了。第二种就是夏静并不爱掐尖,但是她所求的东西,必须要她成为贵女之中的领军人物。”

她的手托着腮,“以我的感觉,她应该是后者。在李王府的赏花宴开始,她就一直想要拔得头筹,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差强人意。因为有然表哥的几句话,她连前十名都没有摸到。后来不甘心甚至还不惜冒充我去找然表哥理论。这一切的反常都表示那一次赏花宴,是她非常重要的一步棋,只是却被打乱了。”

夏姣姣慢条斯理地将思绪理顺,一点点说给她们听。

知冬歪着头道:“那县主准备拿二姑娘怎么办?需要奴婢们做什么吗?”

“夏静暂时倒是可以不动,但是二夫人和夏增的事儿,该让人都知晓了。夏倾着急要把夏增拉下马来,我也不想看他在夏侯府里继续这么逍遥自在。他害死了发妻,之后又亲手弄死了爱妾,这种男人情义皆失,当真是畜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