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金则是妯娌姑嫂的去魏银屋里说话,魏金今年真是扬眉吐气,主要是俩儿子今年给挣脸,魏金道,“我要当着你们姐夫的面儿这么说,他还不大乐意,觉着我小看他侄子。拿出来比一比,咱们丰哥儿裕哥儿,今年一个第三一个第五,学里一人给发个大奖状。其实,他心里也高兴。以前你们姐夫每次放年假前去学校开会,他还不乐意去。这一回去了,唉哟喂,那嘴脸都没的看,还咂摸了半斤小酒,险没喝醉。”

魏银直笑,“今年丰哥儿裕哥儿是考的很好,我听了都高兴。不说有没有面子,以后这世道,孩子们得多念书才有出路。”

“可不是么,你们大姐夫也这么说。就是那偏心眼儿的老太婆,今年也叫丰哥儿裕哥儿的成绩给堵了嘴。”最后一句,魏金压低了声音,颇觉解气,她乐得跟朵花儿似的,笑看陈萱一眼,“这我得谢谢二弟妹,要不是你帮着请补习老师,他俩也进步儿不了这么快。”没等陈萱谦虚一句,魏金就又说了,“不过俩孩子的课业,我也不大担心。都说外甥像舅,这不是我吹啊,咱们老魏家就没笨人。当初阿时阿年上学念书,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后来咱爸让他俩到铺上学做生意,人老师还找家来过,劝咱爸让他们继续念书考秀才。咱家是买卖人家,再说那会儿早没秀才的事儿了。阿丰阿裕他俩,就看他们大舅二舅,也不能笨了!”

因俩儿子考得好,魏金颇觉长脸。

陈萱也很高兴赵丰赵裕成绩上去了,就是魏金这性子,哎,反正陈萱都习惯了。陈萱老实,魏金虽掐尖儿好强,可一家人要是计较这许多,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陈萱每天要去店里,小丫头平时还是要多劳魏老太太、魏金看顾的。大姑姐这么抠儿的人,竟能时不时的带着小丫头出去喝杏仁茶、吃馄饨,还有买个小花儿小朵儿的,虽有小丫头投大姑姐眼缘儿的缘故,可亲戚间不就是这样来往走动的么。

只是时局的消息并不大好,虽然容先生说近几年没事,但,听魏年说,故宫里的宝贝,被一车又一车的运离北京。就是不知道运到哪儿去,可这也不是个好兆头儿。

因这事,魏年原想着添机器的事,一时间又踟蹰起来。

现下,魏年有事很愿意跟陈萱商量,陈萱想了想,说,“阿年哥,我看咱们在天津上海的生意都缓过来了。想添就添一台吧,那一台机器也不贵,干得好,今年就能回本儿。日本人总得过几年才会来的。”最后这一句,是陈萱梦里的论证。

“成,那咱们就添一台!”

魏年把机器添上,陈萱依旧是生意学习养闺女三不误,说来,经过前年东三省事变,去年初的上海战事,这一年的生意倒是极其火爆的一年。尤其白小姐神来之笔,去年花钱请一位有名的小说家,在自己的小说里植入了品牌广告,然后,也该着“思卿”走运,这部小说大火特火。接着就被拍成电影,话剧也有在各地剧院上演。白小姐非但赞助了电影拍摄,还赞助的好几家话剧团。连北京这里,因小说电影一系列带动下,再加上魏年提议的顺势在报纸上做的一系列广告,“思卿”都攀上了新的销售高峰。

这会儿国内的广告一般更倾向于画报、报纸的宣传,直接植入小说电影的极少,还没这么玩儿的啊,白小姐做为吃螃蟹的第一人,简直可以写入现代营销教科书的经典案例。

还有青岛、汉口、九江等地实力不错的代理商来北京,想做“思卿”牌子的省代理。整个品牌都跟着受益,魏年与容先生在电话里商量过,打算就趁着这股东风,把思卿的牌子就此做成全国品牌。要添的机器也不是先时的一台,而是每种都添了一台。魏年现下,见天儿的带着陈萱在六国饭店宴客,有代理商过来,先去六国饭店吃饭,这是头一站,第二站就是去店里参观研发中心,魏年当初把研发与工厂分离工来的主意,如今就能看出魏年的先见之名了。那些代理商一瞧,研发中心里的师傅,不,人家洋派的叫研究员,都是跟医院的大夫似的,穿着白大褂,文质彬彬的科研工作者。尤其现在管着研发中心的吴赵两位主管,因着有代理商过来,魏年给他俩一人在眼镜店配了幅平面儿的圆框金丝眼镜,说这样瞧着文气,总之,与那些个师傅伙计工人裹在一起的老式作坊类型的工厂完全不一样的档次啊。

魏年跟人家介绍研发中心,都是这样说的,清一色的名牌儿大学的高材生,他们这是与北京大学有长期合作云云。魏年的口才,已经过了舌灿生花的初级水准,现在是低调谦逊中彰显实力。

而涉及到具体的代理商的销售计划,魏年则是请代理商与陈萱魏银面谈。陈萱魏银虽是女人,却是实打实的化妆品一线销售做起来的,现在俩人也会每天都去店里盯着。连带着思卿每次升级款的包装,都是魏银设计的。

面对“思卿”如此势头,再次来的北京的邵小姐当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饶是以邵家之财力,邵小姐也不禁与父亲说,“真是走了眼。”

如果当初她把“芬芳”交给陈萱魏银姑嫂经营,那么,现在火遍全国的就该是她的“芬芳”,而不是现在的“思卿”了。

第172章 过逝

邵小姐遗憾的不知道是“思卿”品牌如今的火爆, 还是陈萱有个了不得亲妈的事, 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如劭先生则更多是对魏氏夫妇人品的欣赏,这几年, 邵先生多在北京停留,何况, 邵先生与闻氏夫妇也曾有数面之缘。陈萱与闻夫人的关系自然令人意外,不过,陈萱魏年这几年踏踏实实的做事业, 就是在社交圈也是低调内敛的那类型人。听说有市长家千金邀请陈萱参加公益组织,陈萱都婉拒了, 就是一心一意的做自己的化妆品事业。

陈萱夫妇这样的低调实干, 反是赢了不少人的好感。再交往起来, 这对小夫妻虽则不富裕,但很知道过日子, 为人实在上进,许多长辈反是喜欢他们小夫妻。

如今“思卿”大爆, 二人在社交场上也获得了更多的关注。

有一些不错的社交场合,两人都会去参加。当然,也会带着魏银秦殊一起。魏老太太给闺女张罗亲事总不成,还暗搓搓的跟老太爷商议,是不是因为魏银总是跟着兄嫂出门参加舞会的缘故。魏老太太嘀咕, “这要是好人家儿, 听说阿银总是去舞会, 人家会不会误会咱阿银啊。”

“都是正经舞会, 有什么可误会的。”魏老太爷轻轻咳嗽两声,摆摆手,“你别去找那些个不上档次的人家给阿银说婆家了,我瞧着都不般配。什么皮货铺的少东,酱料铺的掌柜,都什么人家啊。”

魏老太太给老头子倒杯温水,给他润润喉,辩解,“这可怎么了,都是正经人家。”

“你也想想,咱阿银现在,会两国外语,还会画画,每年秋冬给人画月历牌就能赚好几百块大洋,自己还有生意,长的也好。就那什么皮货铺、酱料铺的,能配得上咱阿银?”魏老太爷话到最后,很是带上了几分骄傲。

“这老头子,你可真是孩子是自家的好。”魏老太太压低声音,“阿银身上背着债哪,欠银行那么多钱,怎么还呀。这媒人还不晓得,要是人家晓得阿银欠银行那许多钱,谁还敢娶她?就是皮货铺、酱料铺这样的人家,都没有啦!这事儿得瞒着,知道不?阿银欠债的事儿,可不能说,等把亲做成了,再跟男头儿说。”

“行了,你别操这没用的心,今年她们那生意好的,怕是年底就能把欠银行的钱还清了。”魏老太爷交待老婆子一声,“别总给阿银张罗这不上档次的婆家,阿银可是有东交民巷的房子做嫁妆的女孩儿。”

魏老太太不能信,“今年就能把欠的钱还清?她们生意有这么火爆?”

“火爆的不得了。”魏老太爷又轻嗽两声,喝口水压了压,“别说,阿银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材料。”

魏老太太道,“这吃好几副中药也不见好,要不,还是听阿年的去洋医院里检查检查,怎么总咳嗽啊?”

“洋医院就比同仁堂还好?”魏老太爷道,“也不觉什么,就是晚上咳两声。”

魏老太爷这一场病,来得稀奇。入秋就有些咳嗽,魏年请的是同仁堂的老大夫给开了药,减轻却总不能大好。待魏年租了小汽车,带着老爷子往德国医院检查后,也没查出什么大毛病,开了些西医止咳的药吃着,总是不好不坏的样子。

及至入冬,病就沉重起来。

不过一二月光景,就起不得身了。魏老太爷一辈子明白人,脑子到最后也没有半点儿糊涂,觉着自身不大好时,先是请了两个铺子的掌柜,还有平时交好的赵亲家、何东家过来,给做中人,瞧着先把家分了。魏时魏年更担心父亲的身体,魏老太太也说,“这急什么分家呢,还是先静下心养病。”

“孩子们都大了,早晚得分,趁着现在没事,先分了,也清楚。”魏老太爷靠着被子卷儿,闺女儿媳都不能在屋里,屋里就是魏老太太、俩儿子、俩掌柜、俩中人,魏老太爷轻嗽了一阵,接过老太太递上的水喝两口,才说,“你们也大了,自小跟着在铺上学做生意,这几年,我一直就想着,分了家,我和你妈也享几天清福。阿时是长子,我跟你妈,以后都跟着你过。阿年你是次子,现下我还在,自然都住在一处,以后你们想分开过,也得是我闭眼以后的事了。”

魏年忙说,“爸,您别说这话。”

“这话早晚得说,早跟你们说明白。”魏老太爷看向两位掌柜两位中人,“老李老赵,咱们多少年的老伙计。赵亲家何老弟,咱们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今天,你们帮着做个见证。我跟老婆子,这是老房,算一股儿。阿时是长房,他这房算一股。阿年是次子,两儿子我一般看待,他这房也是一股。家里这些年的收入,除了铺子,就是草莓园了。这草莓园的事,我要拿出来单独说。当初,是阿银买的种子,二儿媳种出来的。那会儿还没分家,这就要算公中的,所以,每年的银钱,公中都要占一份儿,阿银那里因是她买的种子,这几年,一直有阿银的一份儿分红。当初我定的,她出嫁,这分红就没了。如今还没嫁出去,分红就得有她一份儿。如今这要分家了,老房算是占了她们姑嫂这几年的便宜。我有个想头,阿时阿年你们听一听,看合不合适。”

“爸,您说,我们都听您的。”魏时魏年应道。

魏老太爷先是看着魏年,“你媳妇不是个小器人,那几年忙不过来,把这种草莓的手艺传给你们大姐了。你大嫂忙,先前没空学种草莓。今天分家,住在一起时,草莓园算公中的,既分家,毕竟是你媳妇当初种出来的,这手艺,也是自她那里传出来的。这草莓园,还是要分给你们的。可这种草莓的手艺,我跟你妈这一辈子,也就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先前传给了你大姐,以后你嫂子想学,也教一教你大嫂,成不?”

魏年立刻就替他媳妇应下,魏年道,“爸爸你放心,就是阿银想学,我媳妇也一样教的。她跟大嫂,亲姐妹一般,这没二话。我们兄弟姐妹,都能学。只是往下传,只能传自家儿孙。不然若谁都传,这技术也就不值钱了。”

魏老太爷点头,“这话是。”接着,魏老太爷又说到其他产业,“两个铺子依旧分做三股。王府井的铺子,年头儿长些,地段儿也好,铺面儿也大,前几年又买下了隔壁的铺面儿,这是处四间的大铺子。东单那里,是处两间的铺面儿。两家铺子都没欠款,库里的料子,账面儿上的钱,王府井的自然要多些。王府井的铺子,算两股。东单的,算一股。再有家里的钱,当初,阿金出嫁,嫁妆是照着五百块大洋置办的。阿银还没说人家,这笔钱留出来,给你们妈收着。再分出两百大洋,这是以后我跟你妈走后,发丧出殡的钱。就照着这些钱使,不许铺张浪费。人一闭眼就什么都没了,没的弄出什么大排场来糟蹋钱。余下的,这些年的家底,一式三份,老房一份,阿时房里一份,阿年房里一份。铺子你们各是各的,这钱,给你们媳妇收着。她们俩,都是我看着给你们定的亲事,如今看来,都是好媳妇。你们也大了,好好过日子,别叫人操心。”

俩儿子对这分家都没意见,主要是,时下分家,长子因要给父母养老,的确是要占大头的,魏时自然没意见。至于魏年,这位先生还没成亲时就知道攒自己的小私房,这几年又偷偷发展自己的副业,陈萱也有店铺,魏时不差钱,何况,他爹的分法,称得上公平。

有俩掌柜看着拟出契约,中人做证,俩儿子摁了手印,这家就算分了。

魏老太爷多明白的人,连那草莓技术的事也让俩掌柜拟出契约来,一式三份,让俩闺女和大儿媳摁了手印,告诉她们,这技术学了只能传给自家儿女,不能传外人。然后,两张存单让魏老太太给了俩媳妇,让她俩收着,好好存着过日子,不能乱花用。

待把家分好,魏老太爷让俩儿子置酒招呼掌柜和中人,闺女、媳妇则是下厨的下厨,伺候老人的伺候老人,看孩子的看孩子。魏时魏年与两位掌柜、赵亲家、何东家吃酒时说起魏老太爷的病,都十分担心。魏年道,“西医那边说要做手术,我爸死活不答应,中医这里还是吃同仁掌的药。”

魏老太爷是老派人,相熟的也都是老派人,赵亲家一听说西医要动手术,当时就吓一跳,“洋医院那个,好不好就要朝病人动刀子!我就说,原就是病着的,一动刀子不是更伤元气。我还听说有人动刀子割错了,直接把人割死的,总觉着不大可靠。同仁堂是请的哪位大夫?”

魏时道,“托人请国医院孔院长的方子。”

“孔院长的医术,阖北京也有名的。”何东家寻思了个法子,悄悄同两兄弟道,“你们爹是个鲜明人,什么事都想在前头。要不要置下东西冲一冲。“何东家的意思是,把棺材寿衣备下冲一冲,这是民间的讲究,有些老人倘是病沉了,用这个一冲,便能转好的。

兄弟俩想一想,魏时说,“要是再不见好,就得冲一冲了。”

魏老太爷是腊月去的,并没有缠绵病榻太久,临去前孙男娣女都在跟前,魏老太爷清醒时已经把该交待的交待了,并没有什么再牵挂的,眼神在老太太脸上定睛片刻,便阖眼去了。

第173章 新居

魏老太爷一辈子的明白人, 做事明白,做人更明白。

虽是客居北京, 并非大富大贵,可却是白手起家, 儿女俱是衣食无忧。如今过逝, 非但儿女,就是亲朋们闻知消息,也俱是过来悼念。魏老太爷生前吩咐了,丧事不要大办,百块大洋为限, 可发丧信时, 大家就发现,除了这些年魏老太爷交往下的朋友,还有魏时魏年两房的岳家,魏金的婆家, 这都是要紧的亲戚, 自然都要知会一声。再者,魏时魏年在北京这些年,各自也有不错的朋友, 这也是要给信儿的。如此一算下来,兄弟俩纵是商量节俭着办,还是超标了。好在, 兄弟俩都不是在重钱财之人, 超也没超多少, 这些钱,谁花了就算谁的,也不必再清算。

临到丧事,虽则家里人都有心里准备,可魏老太爷一去,也是各个伤心。尤其魏老太太,哭晕过去好几回。魏金魏银既要跟着陈萱李氏服侍老太太,姑嫂妯娌四人还得一起哭灵,又有孩子们要照顾,别的孩子都大了,最小的云姐儿也上初中了,独小丫头才三岁,如今办丧事,家里乱哄哄的,陈萱不放心,都是让小丫头跟自己身边儿。好在王大舅在北京,又有赵李二位掌柜以及赵太太李太太两人帮着操持,还有秦殊帮着招待魏年陈萱结交的文化界的一些人,诸人又是伤心又是忙碌了这几日,总算是把殡出了。

魏家祖籍河北乡下,这年头,都讲究落叶归乡,魏时魏年原是商量着,扶陵回乡安葬。这事儿吧,得跟魏老太太说一声,魏老太太喝着汤药,却是不同意。魏老太太靠着被子卷,冬日的夕阳照进窗户,落在魏老太太恹恹的脸上,“我如今也不大好,兴许哪天那老头子在地下想起我来,就把我叫去了。这急什么,到时我一闭眼,把我俩一块儿送回去就行了,不用再单跑一趟。”

魏时魏年都劝魏老太太想开些,爹没了,哥儿俩做亲儿子的,一点儿不比别人少伤心,可这活人也得过日子不是。尤其魏老太爷去了,这家就得兄弟两个扛起来,不过,魏老太太死活不同意,兄弟俩商量着,只得暂把魏老太爷的棺材寄放在城外的一处寺庙,多给那庙里的和尚些钱,让照料的仔细些。如此,魏老太爷的殡算是出了。

魏家由此开始守孝。

虽说魏老太爷去了,临去前,家也分了,可眼瞅就是年,魏老太太又病着,这个年怎么着也要在一起过的。魏年跟大哥商量着,他想着年后出了正月搬到东交民巷的宅子去,魏时叹气,“这些年都在一处,你们一搬,妈该觉着冷清了。”

“那边儿宅子离这儿也不远,大哥,咱们是亲兄弟,就是不在一处,也是亲的。”魏年问,“大哥你是个什么章程?”

魏时道,“我原想着,咱们两家还这么住着。你要是搬去东交民巷,这宅子就太大了。我还没跟你大嫂商量,要不就在附近租处小宅子吧。”

兄弟俩又说了一回魏银和秦殊这里的事,秦殊一直是住在魏家,每月都会交住宿费和伙食费的,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在外住不起,她是跟魏银交好,俩人在一起惯了。魏时的意思,魏银还没成亲,还是跟老太太一起住他这里。不过,魏时也道,“也要问一问阿银的意思,咱们就这一个妹妹,现在爸爸去了,咱们得多照顾她些。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再说,还有秦姑娘。”

至于秦殊,魏年道,“她今年就大四了,明年再有半年就毕业。看她吧,她家里一直想她出国念书。”

兄弟俩说一回家里人的安排,其实,要按魏年的心思,大哥魏时现在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若不置一处大宅,就该置两处小宅,这样以后魏杰魏明成亲分家都好说。还租什么宅子啊,父亲那会儿是老辈人的观念,认为老了会回老家养老过日子。可现下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回老家啊。魏时俩儿子,难道以后儿孙都在北京租房过日子。

不过,毕竟是分家了,魏年不好多管大哥家的事,大哥说,他听着就是了。

兄弟俩说一回话,再去看一回老娘,如今临近过年,魏金魏银时常守着老太太宽解,又有过年的事要操心,魏老太太的身子骨儿倒是渐渐好起来了。主要是魏金常劝她,“您现在可不能撂挑子啊,阿银的亲事还没个着落哪。以后还有云姐儿、小丫头的事儿,还不得您老人家帮着掌掌眼啊。”

这人哪,有了精神头儿,病就好的快。何况魏老太太就是伤心过度,并不是什么要命的病。

总之,年前魏老太太的病算是好了。

魏老太太病好后,李氏就有事请魏老太太拿主意,是这样,魏老太爷丧事时,亲戚朋友们随往的礼金,这些要怎么着?毕竟,这人情往来都是有往有来的,如今这随往的,亲戚暂不说,单论朋友们,有魏老太爷交下的朋友们,有魏时的朋友,也有魏年的朋友。这些钱要怎么算,说来,这些钱眼下是随往到魏家来了,可你家有事人家过来,到时人家有事,你家也要过去的。这便是人情往来了。

现在,老头子一去,魏老太太是啥事都不管了,摆摆手,“你们商量吧,这以后,除了阿银的亲事,我是啥都不管,就等着你们孝敬了。”

李氏就让兄弟俩拿主意,后来还是把账分开了,老房的大房随往的,还是放在大房这里。魏年朋友随往的那部分,不论东西还是账目都是让陈萱收着。

再有,丧事过了,魏家因着老太爷过逝,每个人的精神都不大好。铺子里生意上的掌柜伙计经理店员们都等着过年哪,这一摊事断不能轻忽,大家都忙一年了,以后生意还得继续做,以前都是一起采办年礼,今年便也是一起采买的。因着今年生意不错,年礼和红包都是略加了些,不能让大家白忙不是。

只是,年前年后的走礼拜年一律免了,丧家有此忌讳,头一年不能登别人家的门儿,怕给人家带去晦气。所以,今年过年,就是魏家自家人吃的年夜饭,因是没了魏老太爷的第一年,年夜饭吃的也没什么滋味儿。魏老太太还落了几滴眼泪,被大家劝住了。

魏年一房要搬出去住的事,是过年后,两兄弟同老太太说的。魏老太太一向是丈夫在的时候听丈夫的,丈夫一去,就听儿子的,虽是不舍,可听说魏年要搬到小洋楼去住,魏老太太又心活了,魏老太太道,“我这一辈子,还没住过楼哪。等你大哥这里安定下来,我过去瞅瞅,也帮你们安置安置。”

“妈您尽管去住,我把最向阳最大的屋子给妈你留出来。”

魏老太太,“成,到时我跟我小丫头一起住!”想到以后能有小洋楼住,魏老太太对于二儿子要搬出去的事也就不太伤感了。

至于魏银,魏银有自己的房子。魏银因为有店里的生意,打算先住魏年那里,等她房子到期后她就收回来自己住。反正她的房子就在二哥隔壁,是一样的。

秦殊也一起住在陈萱那里,她和魏银依旧是一个房间。魏年开始张罗搬家的事,陈萱为此有点儿意见,她们自家的房子原是租出去的,跟人家签的合约是要一年的。要是反悔,就要还人家双份租金,陈萱想着,就算搬出去,哪儿租个宅子凑合大半年不成啊。结果,魏年这大手大脚的,倒不是要退人家双份儿租金。那家愿意住就住呗,魏年根本不会为了强叫人家搬就去退双倍租金,魏年又在东交民巷租了处大宅子,光租金就要每月一百五十块大洋,陈萱心疼坏了,不大乐意。魏年特意带着陈萱看房子,当然,房子不只是贵,里面成套的红木家俱,实木地板,卧室里还铺着西洋风格的地毯,到洗手间,都是正经的西洋式装修,地面儿是大理石,马桶淋浴还有雪雪白的白瓷大浴缸半身高的大镜子盥洗台一应俱全,连水笼头都是古雅精致黄铜制的,高级的不得了。

陈萱就是心疼钱。房子已经打扫过,陈萱跟魏年坐在西洋沙发上商量,“咱出国要用许多钱呐,阿年哥,国外人生地不熟,都是花钱的地儿。咱们节俭些呗,这房子当然好,我心里也很喜欢,可租这儿一个月的钱,够咱租个小院子租一年了。咱就节省一年,到咱的房子收回来,咱住自己个儿的房子,就不用租金了,行不?”

魏年立刻一幅懊悔的不得了的模样,拍着脑门儿无奈道,“是这个理!哎,你说我怎么早没跟你商量,这钱都交了,人家也不退啊!”

陈萱险没给魏年气死。

让陈萱生气的还不只是魏年不跟她商量就租这么好的宅子,还有小丫头,一点儿没有继承陈萱艰苦朴素的作风。爸妈要来看新房子,小丫头是个闹事包,越大越爱凑热闹,她也要跟来。魏年对闺女一向百依百顺,就带着闺女来了。小丫头一来就疯了,在楼梯上跑上跑下,各个屋子都跑到了,一会儿嚷嚷着“爸爸,这房子可真大!”,一会儿又说“爸爸,这柜也大。”,一会儿你一眼看不到,她装模作样的躺浴缸去了,两只小胖胳膊还一摆一摆装划水哪。

尤其魏年觑着陈萱不乐意的神色,还问闺女,“丫头,你妈嫌贵,咱们要去租小院子住了。”

小丫头没心没肺地,“怕啥?我爸会赚钱!以后我也要赚很多钱!住比这儿更好的!”

魏年给闺女逗的哈哈大笑,抱着闺女往上抛两下,小丫头乐的嗷嗷叫。陈萱想着,自老爷子过逝,许久没见阿年哥这么高兴了。小丫头是个闹腾性子,可小孩子最会看大人脸色,这几个月也乖的不得了。心下叹口气,陈萱就没再反对租房子的事。

就是对闺女的教育,陈萱私下十分担忧的同魏年说,“阿年哥,你有没有觉着,咱小丫头就是个大炮儿啊。”说话口气大的不得了,一点儿不实在。

魏年一口茶呛满地。

第174章 陈萱的教育方式

陈萱觉着闺女大炮儿, 很是忧愁。

魏年的看法与陈萱恰好相反,认为闺女招人疼的不得了。尤其是闺女话越说越溜之后, 魏年每天回家就愿意听闺女扯天扯地的胡扯,每每听到可乐之处就要哈哈大笑, 解忧的很。

魏年还宽慰陈萱, 替闺女辩解,“这算什么大炮儿啊,小孩子家,想起什么就是什么,过两天说不定就忘了。”

陈萱说, “也不知道咱小丫头的理想是什么?”

“小孩子, 哪儿知道理想是什么?”魏年认为小孩子就属于啥都不懂憨吃憨玩儿的生物,陈萱更注重闺女的教育,第二天问闺女有什么理想,小丫头果然如她爹所料, 问她娘, “妈,理想是啥?”

“理想就是你以后想做什么?”

小丫头的回答干嘣俐落脆,“赚大钱!”

陈萱吓一跳, 想着闺女这么小小年纪,怎么就想赚大钱了,问她, “怎么突然想到赚大钱了啊?你知道钱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啦, 钱能买很多东西!”小丫头说, “大姑说,有本事的人就要赚大钱!妈,渴了,喝水!”

陈萱倒也没觉着赚大钱有什么不好,这世上,做什么事离得了钱啊。陈萱想着,闺女大了,对闺女的教育就不能只停留在背几首唐诗的基础上。陈萱觉着,得形成一个计划才好。陈萱给闺女倒杯温水递给她,对闺女说,“那你知道怎么赚大钱吗?”

“知道!大姑说,做生意就能赚大钱!”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杯子放到小炕桌儿上。

陈萱继续问,“那你知道怎么做生意吗?”

“大姑没说!”

“大姑没说,妈妈告诉你好不好?”

小丫头跳下炕,把椅子拉到衣柜前,踩椅子上,拉开柜子门儿,“妈,你以后再说那个,咱们要搬新家,衣裳收拾没?”她开始操心搬家收拾东西的事儿了。陈萱说,“明儿我再收拾。”

小丫头脑袋钻柜子里看一回,跟她娘说,“妈你别忘了我的衣裳啊!”然后,小丫头就去老太太屋里显摆她的新家了,跟奶奶说,“好的不得了!特别大!特别宽敞!特别好!奶奶,你跟我一起过去住呗!”

魏老太太问,“这么好啊!”

“好极了!奶奶你还没去过吧,明儿咱们看完戏去瞧瞧!”小丫头自从过年后就有了专职任务,那就是跟着老太太去戏园子看戏,祖孙俩每天一早就过去,中午在戏园子附近吃饭,下午到傍晚就回家。要搁若干年后,就是成天去看演唱会的水平,要知道,老太太去看戏,那也都是看名家的戏,什么梅兰芳马连良的都不在话下。

魏老太太从点心匣子里拿出点心给小丫头吃,小丫头捏着块栗子酥吃的仔细,顺带继续跟奶奶说她们新家的事儿。地板特别干净,楼梯也漂亮,屋里还有地毯,浴室里的浴缸比平时洗澡的大铜盆大木桶什么的都宽敞。总之是样样儿都好,小丫头说的快,有时还要说两三遍魏老太太才能明白,却当真是把魏老太太说动了。小丫头说,“就是床忒小,没有咱家的炕宽敞。”

“那是,床能跟炕比!”魏老太太觉着自家小丫头有品味,小丫头还跟她奶奶商量,“奶奶,你说咱们让我爸给新家盘条炕成不?”

“成!那怎么不成!”魏老太太认为小丫头对自己个儿的心,瞧这丫头的眉眼就透着一股子打胎里带来的福气,说话干脆俐落,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能干的。眼见小丫头这栗子酥吃完,魏老太太又递给块莲蓉糕给她。小丫头不吃了,拍拍小肚肚,“饱了!”

“再吃一块儿!”魏老太太一向抠儿的,也就是对着小丫头才这样大方了。

“再吃就撑了。奶奶,你得赶紧收拾东西啊,我爸说这就搬去住新屋啦!”小丫头挽着红牡丹绸子袄的小袖子,有模有样地,“我帮奶奶收拾衣裳!”把魏老太太逗的不成。她自己就翻箱倒柜的找块儿包袱皮的折腾,魏老太太一边儿乐一边儿指挥小丫头,衣裳怎么放,放几件就把包袱系起来。小丫头足收拾了三个包袱,累的浑身大汗,躺炕上直喘气,说明天再帮奶奶收拾。

魏老太爷刚刚过逝,魏老太太总有些寂寞,就让小丫头跟自己睡了。

陈萱还想晚上跟闺女谈一下理想的问题哪,结果,闺女竟叫老太太留下了。陈萱想着,孩子虽小,教育也不能轻忽,于是,格外留意闺女每天的活动。早上吃过饭,陈萱魏年去店里的去店里,去厂里的去厂里,如今家分了,魏年就把东单衣料铺子的生意交给赵掌柜,他全权接过了化妆品厂的事情。夫妻俩要去上班,小丫头就和老太太一起,手绢里包上几块点心,溜达着去东安市场那里的戏园子听戏。

陈萱心细,总有些不放心这一老一小,跟着去过一回才知道。因为祖孙俩算是熟客,每天戏园子里都有伙计给留着前排视野好的位子,这祖孙俩一去,人家伙计上前赶着招呼,虚扶着老太太,殷勤的把人带过去,嘴里还说着,“一早儿就给您和小小姐留着座儿哪。老太太、小小姐这边儿请。”

魏老太太牵着小丫头的手过去坐了,给几个铜子儿的小费,伙计道过谢,一会儿就给送壶热水过来。小丫头有模有样的坐魏老太太旁边儿,俩人时不时还要唧唧咕咕的说话,渴了就喝水,饿了吃点心,待看半日的戏,中午就到戏园子附近的小摊儿吃饭,有时吃馄饨、有时吃面条儿、喝面茶、杏仁茶等,都是俩人商量着来。吃馄饨、面条儿的时候,小丫头还会有模有样的跟人家伙计说一声,“小二哥,我奶奶牙口儿不好,给我们多煮煮,煮的软烂些。”把人家逗的不成。魏家在王府井的铺子本就离东安市场近,这一祖一孙在那一块儿竟还小有名气。

待中午吃过午饭,俩人下午继续看戏,一直到傍晚回家。

除此之外,俩人就是操心家里事。尤其是魏年这新宅子,小丫头跟她爸要了地址,带着她奶奶、她大姑都去瞧过了,连带着她跟她奶奶、她大姑的房间,她都给分派好了。在小丫头的催促下,魏老太太连包袱都收拾好了。魏老太太还跟魏年说啦,“我就过去瞅瞅,住不了两天,不用特意收拾,我就住一楼那个朝阳带茅房的那个屋儿就行。”

魏年笑,“我就说把那间给妈你收拾出来。”纠正他娘,“妈,那不叫茅房,叫卫生间。”

“要说这洋式儿的东西就是事儿多,茅房不叫茅房,还改叫卫生间了。”魏老太太还跟大儿子说,“我先把东西搬到你弟弟那里去,这屋子就好腾出来了。等你那院儿收拾出来,这屋儿里的老家俱都给我拉过去,这都是实木的老家俱了。”

魏时也应了。

魏年都跟陈萱说,“咱小丫头还真能干。”

“她把一家子的心都操完了。”陈萱笑,“当初老太太说这小头自小爱操心,真没说错。”还问魏年,“大姑姐小时候也这样吗?”陈萱是认定小丫头像大姑姐了。

魏年道,“大姐哪儿有咱小丫头的机伶,咱小丫头是为一家子操心,大姐就一抠儿,都是为她自己个儿。”

陈萱想想闺女,也好笑,同魏年说,“大姑姐待咱小丫头可不抠儿,昨儿又给她买炸麻花吃了。”

“吃就吃呗,咱们那新屋,小丫头还特意帮大姑留房间哪。”魏年看闺女是怎么看怎么好,陈萱则会潜移默化的增加一些小丫头对于书本文化的认知。这次搬新家,陈萱最心仪的就是魏年帮她收拾出来的大书房,陈萱整理书房就带上小丫头,跟她讲,书要怎么分类,怎么放,家里有多少书,书有什么用。还告诉小丫头,以后想赚大钱,现在就要开始学习了。

小丫头这个年纪,处于最好奇最爱搀和大人事的年纪,妈妈要她帮着整理书房,小丫头深觉受到妈妈的倚重,干的特别带劲儿。当然,免不了一些小孩子累了没耐心,陈萱也不急,今天累了就明天再做,但每天都会带着小丫头做一些。

所以,搬家虽搬的快,书房反是最后才整理好的。因着这整理书房的事,魏老太太还有所不满,怕累着她的小丫头,认为陈萱这当娘的也忒会使唤孩子了。陈萱也不恼,依旧每天带着小丫头慢慢收拾,待书房收拾好,小丫头果然得意的了不得,又开始到处显摆她家书房了。陈萱不会简单的告诉小丫头做事要持之以恒的道理,但是一件事,只要小丫头开始做,陈萱就要求她做完。慢一些没关系,中间累了想休息也没关系,但一定要记得自己的初衷,要有始有终。

做的比说的多,这也算是陈萱特有的教育方式了。

第175章 李氏的手段

陈萱与魏年的性格外在来看是相反的, 陈萱内敛低调,魏年则是热情玲珑, 可实际上,倒是陈萱更热络些, 魏年的性子则偏冷清。譬如,魏时与李氏在外租宅子的事, 陈萱听李氏说起时便悄悄同李氏说, “杰哥儿明哥儿都大了, 大嫂眼下手里有活钱儿, 何不置下两处宅院, 不管是自己住还是收租,都合算, 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李氏向来柔顺,闻言只道,“老太爷给的钱,我都给杰哥他爹了。随他去吧,反正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陈萱觉着魏时自打关外回来就不大妥当, 才这样劝李氏,不想李氏把钱都给了魏时,陈萱当下目瞪口呆,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李氏倒是有事托陈萱, 李氏说, “这几年, 我也攒了些私房。先前我听二弟妹的,攒上几十块大洋就换条小金鱼儿,这几年也攒了些。二叔路子广,用这钱,帮我置一处小院子,这事儿你和二叔知道就行了,别再往外说。”

陈萱和李氏妯娌多年,关系一直很好,自然应承李氏这事儿,可心下总有些担心。待接了李氏的钱,又不知该怎么说,主要是陈萱也不知道李氏和魏时之间出现什么问题。李氏反是宽慰陈萱,“没事,我心里有数。”

陈萱回头跟魏年说这事儿,魏年道,“大嫂既然这样说,咱们就别多管。我帮着大嫂置处宅院吧。”

陈萱说,“到底怎么了?你先时还说大哥在外有事,每晚回来那么晚,你实话跟我说,大哥是不是在外有人了?”陈萱又不傻,她早猜着了。

“也不能算外室。”魏年也不想说大哥的不是,含含糊糊道,“就是窑子里的女人,大哥也没当真。”

“没当真那能总去?”陈萱皱眉,“平时看着大哥挺正经的人,怎么这样儿啊!”

“我怎么知道。我劝他好几遭了,可你说,就是亲兄弟,大哥比我长十来岁,我也不能总说这事儿。”魏年摆摆手,“大嫂这性气儿也真是,还把现钱都给大哥,这回成了,都得填窑子里去,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我看大嫂心里有数。”陈萱想着李氏虽是个好性气儿,可这几年下来,花边儿厂和技工学校的事,都管的妥妥当当的,从没出过半点儿差错。陈萱想到李氏,李氏是长媳,当初陈萱进门儿,人人都瞧不起她,独李氏待她平和,厨房里的事也处处指点她。李氏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性子,陈萱和魏年说,“眼下就是大嫂置了宅子,估计也是租出去吃租子。选那地界儿好些的院子,宁可是处小院儿,地段儿好就好租。要是大嫂的钱不大敬,咱们略添些也给大嫂买下来。”

“我晓得。”魏年认为陈萱的一大好处就在于陈萱当真不是个小气的人,多少媳妇就怕丈夫拿钱补贴别房兄弟,陈萱平时都不大在意这个。不要说与李氏一向很好,就是魏金那时不时爱占些小便宜的,陈萱也不说什么的。

其实要魏年说,陈萱天性中就有一种抓大放小的聪明。像以前学认字,陈萱为了巴结许家姐妹,向人家借书,那是顶着魏老太太魏金的双重压力,硬是趁魏老太太出外看戏不在家,拿魏老太太点心匣子里的点心给许家姐妹吃。后来,魏老太太的点心匣子上锁,就是从这事儿开始的。那时陈萱就是一门心思的,只要能从许家借出书来,她都不怕挨骂。再后来,陈萱为了跟魏年学洋文,那是拼命拍魏年的马屁,利用自己在厨房之便,换花样儿的给魏年□□吃的饭菜,一点儿都不怕别人说她偏心魏年什么的。那会儿的陈萱,只要能学洋文,啥都不怕。如今魏金占小便宜这个,只要能痛痛快快的过日子,不影响陈萱店里的生意还有平时的学习,给魏金占点儿小便宜就占点儿小便宜呗。反正时而需要魏金帮着看孩子,所以魏年说,陈萱在生活上很有些自己的智慧。

聪明女人都有一套把日子过舒坦的本事。

如李氏,魏年把宅子置好后,特意让陈萱把地契给李氏送去。李氏以前就略识几个字,后来在花边儿厂干管理工作,识字就更多了。李氏看过地契,却是没收,让陈萱帮她收着,就是东四新置的宅子,也请陈萱一并帮她租出去,每年的租金都换成小金鱼儿,请陈萱帮她收着。

李氏依旧是花边儿厂、技工学校管事,自秦殊上大学后,这两处地方的事情主要是李氏在管。今年夏天秦殊大四毕业,据秦殊说,还能得个优秀毕业生的名头儿。只是,到底是毕业后就开始打理生意,还是继续出国留学,秦殊一时拿不定主意。

秦家的电话都打到魏年这里来了,是的,自分家各过后,魏年把东单铺子还有家里都装了电话。魏年一向八面玲珑,当初魏老太爷过逝,秦家这里,非但秦殊送了花圈,帮着接待过来员唁的文化界朋友,就是秦家,也让秦殊多准备了一个花圈,是以秦家名义送过来的。魏年跟秦司长说话,电话里都是一口一个秦叔叔,亲热的不得了,并且答应秦司长劝一劝秦殊出国留学的事。

魏年也愿意秦殊出国,魏年是这样想的,陈萱今年就能把高三的课程学完了,年底是老太爷的周年祭,周年祭后,明年魏年就打算和陈萱一起,对了,还要带上魏银,一起考一考国外的大学。若是能考上好大学,魏年打算就带着陈萱魏年还有小丫头一起出国,要是他娘愿意出国看看,也把老娘带去。反正魏年自认这几年颇攒了些身家,不至于养不起妻儿老娘。

所以,魏年想秦殊干脆先出国,一则可以趟一趟出国读书的路子,攒些经验给魏年学习。二则秦殊到了国外还可以就近接单,给花边儿厂做,少了洋行剥一层皮,自然利润更高。

基于这两点考虑,魏年简直是与秦司长不谋而合。

就是秦司长,虽则只与魏年有过一面之缘,可如今通起电话,对魏年的印象竟是大好,深觉魏年是个不错的青年。认为他闺女在北京能如此长进,果然是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魏年把这两点原因跟陈萱说了,让陈萱劝一劝秦殊,当然,魏年说的比较委屈,魏年的意思,“我原是计划着今年考大学,可自从去岁爸爸过逝,老太太身体不好,家里也乱糟糟的,今年有爸爸的周年祭,咱们怎么也要过了周年祭再走的。秦姑娘先过去也没什么不好,以后都在国外,咱们还能一起做事业。”

陈萱是极愿意人多念些书的,想想阿年哥的话是极有道理的。陈萱魏银都劝秦殊可以先出国留学,秦殊也就应了。秦殊又开始选大学等一通的忙碌,待到选好大学,拿到北京大学双学位的毕业证书,秦殊就打包行礼准备回上海了。她要自上海启程,原本秦殊是准备去英国念书,不过秦司长建议她去美国。关于留学的地方,陈萱也不大懂这个,她特意打电话问了容先生和闻夫人,两人的建议都是美国。秦殊也在学校请教过老师,最后定的是美国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