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夜来在心里冷笑一声。这杜恒霜不要脸,没想到她妹妹也是这样不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倒要看看,她能撒谎撒到什么地步!

穆夜来从大鼓上跃了下来,来到杜恒霜身前,对她深施一礼,“我痴爱胡旋,还请杜姐姐不吝赐教。”

杜恒霜为难。

“杜姐姐,我都跳了,难道杜姐姐认为跳舞是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人所为,不想和我们这些下贱人为伍?”穆夜来故意又将前世杜恒霜的话说了出来刺激她。

杜恒霜正色道:“舞者并非低贱,三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既然并非低贱,杜姐姐为何不肯为我们一舞呢?”穆夜来的眼珠转了转,看向安子常,“安大哥哥,你说的去年看见的胡旋,是哪个舞者?能不能请来和杜姐姐比一比呢?我虽比不过,杜姐姐是一定比得过的。”

安子常张了张嘴,却看见萧士及看他的眼光已经想要杀人了,只好给自己灌了杯酒,先喝了一口,才笑道:“这可难为我了,萍水相逢,怎么可能找得到呢?”说着,又故意挤兑杜恒霜,“不过,听杜二小姐的话,杜大小姐似乎真的跳的不错呢,不如为我们舞一曲胡旋如何?说不定,比我去年在月光下见到的胡旋舞者还要出色呢。——你说是吧,齐二公子?你们齐王府人才辈出,你见多识广,就不要嘲笑我们这些井底之蛙了。”

齐义之笑吟吟地摇摇头,并不说话,也不开口施压。

萧士及是他的下属,他可以命令萧士及,却最好不要去逼萧士及的家人。就算是做上司,行事做人也要有个限度。那被宰了的德祯帝,不就是以为赐个婚没什么大不了吗?不过他也不想想是在什么情况下赐婚。大周都风雨飘摇到那个地步了,还敢作威作福,不是自己找死吗?

齐义之自认不是那种脑子不清楚的人,当然不会掺和到这种事情中去。

正在这时。许家的大少爷许言辉突然出声道:“霜儿妹妹确实跳得好胡旋舞,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必藏着掖着呢?”

许言辉从来就没有给过杜恒霜好脸色。

今天一声“霜儿妹妹”,不仅杜恒霜打了个寒战,就连方妩娘和许绍都觉得不自在。

杜恒霜看向萧士及,求援似地问道:“及哥哥,你想不想我跳?”

如果萧士及不想她跳,打死她也是不会跳的。

萧士及缓缓笑道:“跳,怎么不跳?既然他们这样期待。你就跳一曲,让他们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胡旋!”

杜恒霜定定地看了萧士及一眼,“好。既然及哥哥让我跳,我就跳。”

穆夜来愣愣地看着杜恒霜一步步走出来。扶着两个侍女的手,踏上了大鼓。

就这样穿着简单的红衣黑裙,跟随着响起来的鼓点,舞动了起来。

举手,伸臂,腰肢款摆,在越来越急促的鼓声当中。舞动的旋转越来越快。

袖影飘飘,如回风舞雪,虽然只有单调的红黑两色,不如穆夜来刚才的七彩舞衣耀眼。但是却把众人的目光更紧地集中在她急转的舞步之上。

红色半臂旋转,如朱盘火轮。黑色裙踞飞扬,如骊珠飞星,虹晕流霜。舞到极处。整个人似乎要凌空飞举,踏歌而去。千匝万转不停歇。小脚同时在鼓面上纵横腾挪,踏弦而走。叮咚之声,直如反弹琵琶,大珠小珠落玉盘。

旁边击鼓的乐人看得呆了,居然停止了击鼓。

整个花园里,除了杜恒霜在鼓面上踩踏出来的鼓声,没有别的声音,似乎连树上的鸟儿都屏息凝气,看着这一幕直如佛前飞天乐舞重现的胡旋。

安子常微笑着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低头饮了一口酒。

许绍和方妩娘交换了一下不安的目光。

许言邦看得瞪大了眼睛。

许言辉的面色却更加阴沉。

杜恒雪喜笑颜开,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萧士及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在滴血。——霜儿,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胡旋。从此以后,你的胡旋,只能为我一人而舞。没有人,再能逼你做任何事…

众人看得如醉如痴,眼看那胡旋越来越烈,有人敲着面前的瓷盘,跟着应和起来。

击鼓的乐人吃了一惊,才发现自己刚才看得呆了,忘了击鼓,便赶紧拾起鼓槌,顺着杜恒霜踏鼓的节奏敲击下去。

鼓声越来越急,杜恒霜的胡旋也转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快到大家只看见一道道红黑相间的虚影回旋。

最后一声鼓点落下的时候,杜恒霜从鼓面上飞身跃起,在半空中再连转两个回身,如一只凤鸟一样飘落在地,半跪伏身。

再抬起头,露出一张因急舞而微微喘息的嫣红丽颜,灿然若桃花,端丽如牡丹,艳光四射,竟让人不忍逼视。

萧士及急忙上前,将杜恒霜扶了起来,对着周围人等微微颔首,“让大家见笑了。今日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然后对齐二公子齐义之点了点头,做了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手势,顺势带着杜恒霜离开了穆侯府。

穆夜来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萧士及和杜恒霜远去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咆哮:假的!假的!这个杜恒霜,是假的!

第57章兵临(浅笑轻纱灵宠缘3+)

穆夜来沉浸在震惊当中。

她记得,上一世真正的那个杜恒霜,厌恶骑射,也不会跳胡旋舞。穆夜来那时候出来跳胡旋,还被杜恒霜讽刺她媵妾之流,只会以色侍人,并多次表示跳舞是娼妓之流的特长,自己是大家闺秀,不屑为之。

穆夜来是从小练胡旋舞的。她知道,这种舞,对腰肢和腿脚的要求太高了。如果不是从小习练,根本就跳不出来那种急旋的舞步。

而上一世,她调查得很清楚,那个萧家主母杜恒霜,根本就不会跳胡旋舞。

如果杜恒霜真的有这样的舞技,当年就不会让自己钻了空子了。她记得,那年月光之下一舞胡旋之后,萧士及对她感慨,说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美的胡旋舞了。

很明显,杜恒霜不会跳胡旋。不然的话,自己的夫君喜欢看,哪怕关着门在闺房里跳也行啊。又不会让别人看见,也能博得夫君的欢心。

况且杜恒霜并不是不想跳。

穆夜来记得,在一次萧家家宴之上,自己舞了一曲胡旋,萧士及当晚就歇在自己的院子里。

杜恒霜的脸色无比落寞,后来偷偷请了个胡旋舞的舞娘回来,想暗地里学着跳。

可是那个时候,她都二十多岁了,怎么可能学得会?

胡旋舞需要从小习练,而且要不断练习。不然腿脚一僵,就再也没法跳了。

而刚才那个假的“杜恒霜”露的一手胡旋,绝对是从小苦练的功底。最后那个凌空飞起,连转两个胡旋的动作,不仅需要苦练,而且要天生身姿轻盈。平衡术过得硬,才转得起来。自己练了这么久,还是不敢做这样的动作,因为一试,就会从大鼓上摔下来,非死即伤。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她熟悉的那个杜恒霜!

这个骗子!李鬼!自己一定要揭穿她!

穆夜来深吸几口气,赶紧回到自己房里,换了衣裳。过来专门拉着杜恒雪说话。

她看得出来,杜恒霜到底年纪大一些,已经有十四岁,行事说话十分稳重,而且看似有礼。其实对人十分疏离。看来看去,除了萧士及,她只对杜恒雪这个妹妹疼爱有加。

跟杜恒霜做朋友不太容易,还是应该从杜恒雪这边着手。

穆夜来坐到杜恒雪身边,有意跟她攀谈起来。

杜恒雪才刚满了十一岁,跟穆夜来年纪差不多,从小被杜恒霜这个姐姐保护得很好。当然不是穆夜来这个有着两世为人经历的人的对手,很快就跟穆夜来谈得十分投契,把她当做知己。

只是杜恒雪虽然单纯,但是还知道轻重。

每当穆夜来把话题绕到萧士及身上的时候。杜恒雪就会装傻。她不喜欢说太多自己姐姐和姐夫的事,而且这个穆侯府的三小姐,眼珠子实在转得太灵活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因萧士及没等秋日宴结束。就把杜恒霜带走了,着实有些失礼。许绍和齐二公子一起向穆侯表示抱歉。

穆侯哪里敢生气,忙陪笑着道:“他们是未婚夫妻,应该的,应该的。”就把话岔开了,亲手给许绍和齐二公子斟酒,又有真正的舞伎过来歌舞助兴。

在一片嘈杂声中,一个穿着校尉衣裳的大汉汗流浃背地闯了进来,对齐二公子和安子常一起回报:“主公有密令。”

齐义之和安子常连忙起身,对穆侯点一点头,不再多话,带着那校尉很快离开穆侯府。

许绍见势不妙,也赶紧带着许家人告辞离去。

别的宾客看见大司马、齐二公子和安子常都匆匆离去,知道是出了大事,也不敢在别人家里再做逗留,纷纷告辞而去。

穆侯的大小姐穆夜歌很是生气,跺着脚问穆侯:“父侯!您到底说定了没有啊?”还在问她的婚事的事。

穆侯心里忧虑,没好气地道:“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你那点子小心事!赶快给我回房待着,等这件事过了之后再说!”

穆夜歌还想再问,穆夜来却已经想到,是齐王要开始最后一击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虽然他们穆侯府的秋日宴没有及早中止,但是在秋日宴结束后没几天,就传来安子常大破河东郡,消灭最后一支忠于大周的军队的消息,为齐王大军攻破长安,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此时安子常和齐义之带着那个校尉来到齐义之在洛阳的府邸问话。

“父王密令何在?”齐义之脸色肃然,不缓不急地问道。

那校尉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封抱着油皮的信,双手呈上。

齐义之一目十行地读完信,倒抽一口气,惊讶地道:“阴世章居然杀了我三弟?!我大哥呢?他不是带着三弟一起去河东郡劝降的?”

阴世章是河东郡大周军队的主帅,对大周忠心耿耿。齐王齐伯世派了好几个人去劝降,他都置之不理。最后一次,齐王世子齐仁之亲自出马,以此表达齐伯世最大的诚意。

齐义之嘴里的“三弟”,其实是庶弟,是齐王妾室万氏所出的儿子,齐礼之,今年才十四岁。是齐王说,他们应该兄弟同心,不分嫡庶,所以齐家的嫡庶兄弟是一起排行的。

齐仁之去河东郡劝降,当时齐王府都认为阴世章这一次一定会就坡下驴,顺水推舟地应了,到时候,齐王世子这份响当当的大功,是跑不了的。

齐王世子儒雅过人,手下都是文人墨客居多,不像齐王二公子齐义之,尚武,手下都是猛将强兵。

而乱世当中,军功当然比文治要来得强大。

因此齐王世子齐仁之,也是把劝降阴世章这件事,当做一件大事来做的。

只是没想到,他临走的时候,齐王突然说,让他带着三弟齐礼之一起去,兄弟俩好有个照应。

齐仁之虽然不愿意,但是他以孝为先,从来不敢忤逆齐伯世的话,只好应了,带着齐礼之一起去河东郡劝降。

“…信上说,劝降失败,我大哥连夜离开了河东郡,却把三弟遗忘在客馆。阴世章追过来,发现我大哥已经走了,就把三弟抓起来。为了表达他忠于大周的决心,他砍了我三弟的脑袋,挂在河东郡的城墙之上。”齐义之的脸色平静,刚才的惊讶之色似乎只是一闪而过。

安子常笑了笑,没有点破其中的龌龊,看向那校尉:“齐王有什么话吩咐我?”

那校尉拿出另外一封密信,和半块虎苻,“王爷有令,着安元帅立时点兵,即日启程,兵发河东郡,为我三公子报仇雪恨!”

安子常郑重接过虎苻,“我这就去点兵。”然后对齐义之行礼道:“二公子,我先退下了。”

齐义之拍拍他的肩膀,“注意自己的安全。这一仗,就全看你的了。”

安子常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齐义之反复看着齐王的密信,在心里长叹一声,回身给自己娘亲的牌位点了一柱香,郑重拜了几拜,就吩咐道:“去把萧公子给我叫过来,就说有急事,让他不要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

萧士及拉着杜恒霜先回了杜家的宅院。

也是杜家在洛阳的老宅。杜先诚他们那一辈三兄弟,每人分了一个院子。

后来方妩娘带着两个女儿回到洛阳的时候,一直就住在这里,直到后来她改嫁给许绍。但是这个院子依然留下了,钱伯给他们看着,杜恒霜和杜恒雪每年都会回来住几天,特别是在杜恒霜生辰的时候。

回到自己家里,杜恒霜自在多了,亲自给萧士及现开炉子炖茶。

萧士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杜恒霜忙来忙去,唇角不由露出笑容。

可是当杜恒霜转身看他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又淡然下来。

杜恒霜很是不安,默默地烹好茶,用小托盘给他送上来,还加了两块现热的胡饼。

萧士及接过托盘,手指尖和杜恒霜的手指尖碰在一起,杜恒霜葱管一样的手指一刹那间竟然柔若无骨。

萧士及一时不忍放手,一直保持着托盘的姿势,静静地感受着从对面指尖传来的温热、颤抖和悸动。

“及哥哥”杜恒霜轻轻叫了一声,手指尖颤抖得更加厉害。

萧士及接过托盘放下,看见杜恒霜坐在自己身边,一脸忐忑的样子,心情又好了起来。

嫣红的面颊,晶亮的黑眸,如花瓣一样丰满的红唇微微翘起,唇部上缘还有几点浅浅的汗珠,在摇曳的灯火下若隐若现。

萧士及鬼使神差地拉过杜恒霜,低头吻上那几点湿湿的水珠。虽然没有落在她的唇上,但是隔得那么近,他的唇息都呼在她的齿缝之间,熏然欲醉。

杜恒霜浑身僵硬,屏住了呼吸,手足无措地抓住了自己的罗裙,死死捏住。

两个人虽然订婚这么久,但是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今天,他们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萧士及原本只想吻干她唇边上缘的汗珠就作罢。

可是抱住杜恒霜在怀里,原来女人的身子是这样香,这样软,十七岁的青年血气方刚,一时克制不住自己,萧士及一下子把她压倒在身后的榻上,重重地往她唇上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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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慈心

杜恒霜一阵慌乱,想把萧士及推开,可是他的身子那样沉,那样重,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他的气息也是那样灼热,紧紧地含住她的唇,吸得她生疼,却一声也不敢啃,只得默默承受他越来越紧的拥抱。

萧士及狂乱地吻着杜恒霜,没有章法,更没有架式,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吸到嘴里,放到心里,每时每刻都跟她在一起。

咚咚咚咚。

一阵着急的敲门声从门外响起来。

萧士及大口大口喘着气,抱着杜恒霜坐了起来。

杜恒霜面色潮红,发髻被他压得乱糟糟的,幸亏身上的半臂和罗裙都是完好无损,还没那么尴尬。

萧士及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有些慌乱地站起来,低声道:“霜儿,别怪我。我实在忍不住”

杜恒霜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及哥哥,我不会怪你的。”

说是不怪,可是脑袋都抬不起来。

萧士及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大概是吓着她了,回头道:“我出去看看是什么事。”

打开房门,见是钱伯带着一个校尉模样的人站在门口,连忙问道:“是二公子那边的事吗?”

那校尉点点头,“有急事。二公子让萧公子赶紧回去,要立即动身,往长安那边去。”

萧士及一惊,“出了什么事?”再也顾不得刚才的尴尬,匆匆忙忙回头道:“霜儿,我有公事,先走了。过年再来看你。”说着就跟那校尉离开了杜家,回到齐二公子住的府邸。

钱伯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见杜恒霜垂头坐在那里。问道:“大小姐,要回许家吗?”

杜家这里人太少,她又没有带着丫鬟婆子过来,一个人住在这里,很是不方便。

杜恒霜重新绾了发髻,坐上车,被钱伯送回了司马府。

看见杜恒霜回来,方妩娘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叮嘱她道:“这些天外面不太平。就不要出去走动了。许家有洛阳城的守军护卫,到底安全些。”

杜恒霜心乱如麻地点点头,“让钱伯他们也住到许家吧。外面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看见齐二公子出现在穆侯府,刚才萧士及匆匆离去的身影,还有安子常曾经露出的只言片语。都让杜恒霜意识到,快要出大事了。

本来就是风雨飘摇的大周,很快就要土崩瓦解了吗?

一个朝代的结束,同时也是一个朝代的开始。

无数的人都在惴惴不安的等候。

萧士及匆匆来到齐二公子的府邸,着急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齐义之沉声道:“河东郡的阴世章不肯归降,还杀了我三弟祭旗。”

萧士及是知道齐王世子带着三公子一起去的河东郡,忙问道:“那世子呢?”世子便是齐王的大儿子齐仁之。

齐义之道:“他连夜离开河东郡。只是不知道我三弟不在队伍里。后来晓得把三弟拉下了,就赶紧回头去寻,结果看见三弟的头颅,已经悬挂在河东郡的城门之上。”

萧士及默然半晌。他知道齐义之的三弟齐礼之。是庶出,是齐王现在唯一的妾室万氏所出,今年才十四岁。而齐王世子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

“到底为什么三公子要跟着世子去河东郡劝降?”萧士及总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劝降这种事,一直是危险很大的。说不定就被敌方一刀砍了。

齐义之摇摇头,“我也不明白。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想明白了又能怎样?你还是赶紧回长安吧。安子常已经出发,我父王的大军正往长安赶去。我要去跟父王汇合。长安之战,就看你的了!”说着,重重地拍了拍萧士及的肩膀。

萧士及郑重拱手道:“二公子放心,萧某一定不负所托!”

萧士及和齐义之同时离开洛阳,萧士及骑快马抄小路往长安赶,齐义之却慢一步追上齐王的大部队,要做齐王攻打长安的先锋。

可是到了齐王的大军里面,齐义之才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原来齐王带着亲随,悄悄离开大军,回太州去了。

看见齐王的留书,齐义之一拳头砸在四足卷云纹的条桌之上,愤愤地道:“太州到底出了什么要紧的事,需要父王在这个紧要关头星夜赶回去?!”

齐王的一个幕僚有些尴尬地道:“听说,是万侧妃病倒了”

万侧妃,便是齐王的妾室万氏。齐伯世称王之后,就封欧阳紫为王妃,封唯一的妾室万氏为万侧妃。

齐义之的母亲欧阳紫,八年前怀着第四胎的时候,在从太州回娘家的路上受到盗贼的追杀,幸得萧士及的父亲萧祥生所救,才捡回来一条性命。回太州不久,欧阳紫就早产生下四公子齐健之,而她自己没有熬过满月就病死了。

萧祥生因为这件事,还被人拷打,送掉了性命。

齐义之非常想知道,到底是长安城里的哪位贵人,非要他母亲的命不可!

这一次打长安,于情于理,都是对齐家来说,极端重要的。

可是父王居然在这个关头,放下这边的大事不理,星夜跑回去,就为了一个小妾身体不适!

不适个头!

齐义之用膝盖想都知道,那万氏不过是心伤她的儿子死在河东郡罢了。谁让他运气不好呢?没有嫡出的命,却非得争嫡出的功…

齐义之盘膝坐在条桌之后,冷冷地看着父王留下的虎苻和令牌,想起了母亲欧阳紫临死的时候,只对他一个人说的话。

“义儿,母亲今生只欠一个人的人情,就是长安的盐商萧祥生,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你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替我报答他。另外,我这次被人追杀,你也别再想着去查幕后黑手到底是耍你娘我。已经给自己报了仇了。——那些人针对我,不过是为了我这个原配正室的位置。以为弄死我,他们就能如愿以偿?别做梦了,你爹,已经被我绝育。他以后的女人,绝对再生不出孩子。你们兄弟三人,还有你妹妹,就是你爹仅有的嫡出子女。如果以后再有你爹的女人生出孩子,你记住。那一定是野种”

齐义之深吸一口气。现在想起母亲临死的那一幕,他还是会打心底里难过。可是想起母亲的手段,他又觉得十分解气。母亲为了他们兄弟三人,绝对是做了她能做的所有事情。

她已经预计到,父亲以后会有很多的女人。包括继室填房,这些女人还会生孩子。

说来说去,女人争宠,哪里是争的男人?不过是争的男人的子嗣和家业。有了儿子,就有了争家财的底气。

而他们齐家,眼看就有泼天的富贵,能够争的。就更多了。

母亲这一招,倒是保证了他们兄弟三人的利益,确保没人能够越过他们去。

此时齐王齐伯世连夜赶回太州,第一时间就冲到万氏的房里。匆忙问道:“侧妃怎样了?”

万氏的侍女忙屈膝行礼,红肿着眼睛,低声道:“王爷,侧妃刚刚晕过去三次。这会子刚刚睡着。”

齐伯世忙坐在万氏床前,拉起她的一只手。轻声道:“你们出去吧,有我在这里守着。”

几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会意的微笑。

自从王妃去世后,王爷的一颗心都移到了万侧妃这里,除了在这里跟她同吃同住,就连书房都搬到了万侧妃的院子,甚至亲自考查三公子的功课。这可是连嫡出的大公子、二公子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只可惜,三公子似乎受不起这样的大福…

万氏听见齐伯世的声音,悠悠醒过来,一头扑在齐伯世怀里,“王爷,妾身好苦啊!我的礼儿好不容易养了这么大,怎么会这样?早知道,我就不许他去历练了…就做个没出息的孩子,还能好好活着…我好悔啊”抓住齐伯世的衣襟,哭得涕泪横流。

齐伯世心疼不已,连连抱着她劝哄,末了低声道:“礼儿的事是意外,出去劝降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也是我的错,没有跟你说清楚,你别太伤心了。”

万氏听见齐伯世像是给世子开脱的意思,红着眼睛问道:“既然有危险,那世子如何安然无恙,只有我的儿子死在河东郡?!我倒要去问问世子,他是怎么做哥哥的!”

齐伯世忙按住她,“这跟世子有什么关系啊?总是下面的人不经心,礼儿他又贪睡,肯定是叫他没有听见,你就不要想七想八了。”看见万氏还是愤愤的,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是有几分孩子气,让人忍不住怜惜。

齐伯世轻声劝道:“…你就放心吧,只要有我,你还怕没有儿子?儿子年纪大有什么用呢?我这个做老子的还年富力强呢,只有小儿子才是最经事的,你且等着吧。”

一句话安抚了万氏的心。

“王爷,我真是好难受。你摸摸我这里,痛得心都揪起来了。”万氏泪眼淋漓,将齐伯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她家世不显,刚入府的时候,战战兢兢,唯恐伺候不好齐伯世。好在她的作小伏低,终于逐渐软化了齐伯世的心。齐伯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不敢跟夫人欧阳紫争,只要能让她一直待在齐伯世身边,做一只小猫小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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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登基(浅笑轻纱灵宠缘4+)

齐伯世看着万氏梨花带雨的面庞,心里软成一团,侧身坐到她床头,将她拥在怀里,轻声安慰她,“等大事一成,我就封咱们的儿子为亲王,以亲王礼下葬。咱们的女儿,和嫡女一样,得一样的封地,好不好?”

“这不好吧。恐怕于礼不合,让人说你的闲话,我的心不安。就连咱们的儿子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安的。”万氏怯生生地道。

就算欧阳紫死了,还能把万氏吓成这个样子。

齐伯世更加心软,索性成日陪着万氏,让她的丧子之痛总算得到疏解。

白日带她去给三公子齐礼之寻坟地,置装裹,造义冢。晚上陪着她入睡,听她喃喃诉说儿子从小到大的点滴小事,说得多了,连齐伯世也格外感伤,越发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对万氏的愧疚之心也越发沉重。

她本是第一个到他身边的女子,却要等欧阳紫生了大儿子齐仁之十年之后,才能让她生子。结果她的儿子还没养大,就没了。

日子就在感伤中过去。

第五天,安子常大破河东郡的消息传来,河东守将阴世章被安子常斩首示众,而齐礼之的头颅也和身躯缝合在一起,被安子常派专人送回太州齐王府。

大周最后一支精兵,被齐王齐伯世所灭。

消息很快传遍大周上下,而兵困长安,准备攻城的齐义之也得到了这一消息,开始向长安城的守军喊话。

萧士及在城里加紧准备,终于策反了一个守城的副将,在半夜时分打开城门,让齐王大军攻进长安。

齐王二公子齐义之进城之后,带着兵马直扑皇宫。将大周最后一任小皇帝和大周皇室别的成员,统统斩首示众,杀得血流成河。

那一夜,已经到了十月底,长安城却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第二天,皇城边上的居民早起发现,从皇城里面流出来的雨水,都是血红色的。

大周最后一任皇帝的丧钟敲响。钟声嘹亮。皇气混杂,直冲云霄。

新旧交替的时候,一般都是群魔乱舞、妖孽辈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