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叶“呃”了一声,讪笑着道:“太子妃殿下想说什么,还有谁敢说个‘不’字?”

“那本宫就说了。”太子妃轻笑一声,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夜来,过来吧。今天你萧大哥的娘亲在这里,本宫一定帮你达成这个愿望。”

龙香叶和欧养娘都禁不住抬起头,看向太子妃身后。

只见穆夜来一脸萧索地走过来,对着龙香叶福了一福,立在太子妃身边。

龙香叶觑着眼打量了一下穆夜来,见她脸儿黄黄的,也没有盛妆,却凭添一股可怜可*之意,心里也着实喜*她,忙不迭地问道:“穆三小姐,你是怎么啦?”

穆夜来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龙香叶,欲言又止,一脸千回百转的神情,真是我见犹怜。

太子妃就笑道:“萧老夫人,您还不知道吧?穆三小姐发誓非柱国侯不嫁呢。还说,若是嫁不了柱国侯,她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龙香叶虽然对穆夜来的印象不错,可是她是特别守规矩的人,对这种“强迫中奖”的行为很是咯应,就讪笑着道:“穆三小姐,这话怎么说?婚姻之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哪里有自己寻夫君的?”然后对着太子妃道:“太子妃殿下可别这么说,坏了穆三小姐的名声,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太子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很快又展颜笑道:“萧老夫人,话不能这么说。夜来为了柱国侯,名声是全毁了。说实话,夜来对柱国侯有救命之恩。你们柱国侯府不说报答救命之恩,居然还迫得一个大家小姐出家做姑子,实在是……嗐,萧老夫人,为了你儿子的声名着想,你也当为他做这个主啊。”

龙香叶也没法子,两手一摊,很是为难地道:“太子妃殿下,不是我不愿帮她,而是我儿已经有了妻室,又没有犯七出,不能休弃出妻啊。”

太子妃笑着拿帕子掩着嘴,招手让穆夜来走到龙香叶身边,指着穆夜来道:“萧老夫人,不是本宫多事,只是这件事,本来就应该由你家儿媳主动来求,而不是放任不管,假装不知道,任凭人家一个好好的大姑娘,还是对她夫君有救命之恩的大姑娘,声名尽毁。——杜氏虽然是大妇,但是着实没有多少大妇的风范。”

“大妇自当贤良淑德,为家族开枝散叶,为夫君纳妾迎小。如果这些事情都做不到,还是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够格做大妇。”太子妃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刻薄。

龙香叶唯唯诺诺,不敢接口,只是陪着笑脸不出声。

太子妃见把话都说尽了,才又道:“再说了,人家穆三小姐只要能做妾就行了。——可没有让你家柱国侯休妻。”说着,太子妃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手上涂的蔻丹,笑盈盈地道:“退一万步说,你这个做婆母的,给儿子领个妾回去,不用看你媳妇的脸色吧?”

一席话说得龙香叶脸上涨得通红。

哪有做婆母像她这样做的这么憋屈的?!

有一瞬间,龙香叶真的想将这件事大包大揽下来,就领着穆夜来直接回去算了。

欧养娘见势不对,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对着太子妃屈膝行礼道:“太子妃殿下有礼。”

太子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瞪了欧养娘一眼,“主子在这里说话,你这个奴婢插什么嘴?”

欧养娘陪着笑脸道:“太子妃殿下,不是奴婢要插嘴,实在是奴婢不能看着太子妃殿下行差踏错,给太子殿下招惹是非。”

太子妃大怒,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指着欧养娘的鼻子道:“你……你……你好你个贱婢,当本宫治不了你是不是?!”

欧养娘忙道:“太子妃殿下息怒。等奴婢把话说完,您再想打想骂都可以。若是不听奴婢进言,太子妃殿下可是会得不偿失,悔之晚矣啊。”

太子妃看了欧养娘一眼,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平息下来,又缓缓地坐回位置上,沉声道:“你说。”

欧养娘心里咯噔一下,也飞快地睃了太子妃一眼,暗道夫人真是看得没错,这太子妃,真是变得太多了。欧养娘知道,以清河崔家长房嫡女的出身,太子妃从来是说一不二之人。先不说她会不会插手臣下纳小妾这种私事,就算她会插手,她也容不得自己一个奴婢打断她的话。——哪怕那个奴婢后面要说的话再有道理,太子妃也是万万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欧养娘今日跟着龙香叶进宫,本是存着必死之心的,结果居然就如杜恒霜所料,那太子妃竟然没有立刻让人把她拖出去仗毙……

欧养娘只觉得死里逃生,背上出了一阵白毛汗,很快整了整心神,道:“太子妃殿下,穆侯家的大小姐,可是如今陛下的淑妃。太子妃殿下非要做主,让淑妃的妹子去我们侯府做妾,别说我们老夫人不敢松口,就算是侯爷今儿站在这里,也不敢答应啊。——太子妃殿下好好想一想,陛下宠妃的妹子,怎能给人做妾?”

第249章 条件 (粉红1680+)

听了欧养娘情辞恳切的话语,太子妃脸上顿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穆夜来一见急了,忙道:“我姐姐虽然贵为淑妃,但是她是嫡出,我是庶出,我哪里能跟我姐姐比?——侯爷纳了我,未必陛下就会不高兴。”

欧养娘笑吟吟地道:“您也说是‘未必’。那陛下万一要是心里不痛快呢?”

龙香叶十分害怕萧士及因此失了圣心,他们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就成了泡影了,便忙抢着道:“正是呢。这种事不能做。穆三小姐,您救了我儿子,我打心底里感激您,可是您不能落井下石,把我们往坑里带。——做妾之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穆夜来心里一沉。没想到,连她以为最好说话的龙香叶都矢口反对。她还能怎么办呢?

穆夜来求援似地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仔细想了想,还是看向欧养娘问道:“依你说,就完全没有法子了?”

欧养娘恭敬地行礼,摇头道:“穆三小姐身份太高贵了,我们侯爷无福消受这样的妾室。——太子妃殿下,您是知道的,穆侯府这样的勋贵府邸,怎能出一个做妾的女儿?您这样大包大揽地给穆家三小姐做媒,穆侯家未必会感激您。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子妃千金之躯,又是何苦搅事呢?”

穆夜来惶恐地朝着太子妃跪了下来。她只觉得,她两世的美梦,都要在这一刻破灭了。顿生万念俱灰之感,仰头看着太子妃,哀哀地道:“太子妃殿下,夜来别无所求。只求能长伴萧郎左右,求太子妃成全”

说着,朝太子妃连连磕头。

欧养娘忍不住掩袖笑道:“穆三小姐,您给太子妃磕头。知道的,说您是在求太子妃做主进我们侯府做妾。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在求太子妃松口,让您进东宫做良娣呢!”

穆夜来被说得满脸通红,忙解释道:“没有,太子妃,我没有”

太子妃点点头,打断她的话,“本宫知道你没有。”然后抬起头。肃然看向欧养娘。“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你是不是告诉我。无论如何,你们侯府都不要夜来进府做妾?”

欧养娘见太子妃就是不死心,一咬牙。也道:“这事事关重大,请太子妃召侯爷进宫。亲自说项吧。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做不得主子的主。”

太子妃沉下脸来,不悦地道:“你存心戏耍本宫是不是?柱国侯是男人,又是外臣,本宫怎能随便宣召外臣进宫?”

“那奴婢也没有法子。”欧养娘跟着跪了下来。

太子妃无法,想了又想,还是吩咐道:“传本宫的令,宣柱国侯夫人进宫。”

内侍便赶紧去传旨。

龙香叶和欧养娘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

杜恒霜一得到传召,知道定是出了欧养娘和龙香叶都难以处置的事儿,所以马上换上一品侯夫人的袍服,坐了大车,随身带着知数和知节两个丫鬟迅速来到东宫。

太子妃见杜恒霜来得迅速,心里得意,笑着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道:“柱国侯夫人,本宫插手此事,也是为你好。你一直不闻不问,又不肯给柱国侯纳妾,让人笑话柱国侯畏妻如虎,实在是没面子的事儿。你的名声在外面很不好听,本宫知道太子*惜柱国侯是个难得的帅才,有心要重用。可惜因你的名声,太子犹豫再三,下不了决心对柱国侯委以重任。还是本宫劝说太子,不要因为女人的事儿,对柱国侯失去信心,而且向太子保证,要在纳妾的事上说服你。”

杜恒霜含笑听着,一双明澈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妃看,似乎要穿透她的皮肉,看向她的灵魂。

太子妃有些不适,别过头,不与杜恒霜四目相对,接着道:“如今难得穆三小姐愿意委身为妾,她又出自大家,给柱国侯做妾,也不会辱没了他,同时也给你脸上增光,正是四角俱全的事儿。来,本宫今日就做个和事佬,促和这一段佳话吧!”

杜恒霜静静地听太子妃说完,才笑着看了穆夜来一眼,问道:“穆三小姐,你真的想给我们侯爷做妾?不计一切代价?”

穆夜来一听这话,觉得有戏了,心头大喜,忙不迭地点头道:“正是呢。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和您争。我只要老老实实守在我的院子里,每天能见上侯爷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杜恒霜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太子妃一听大喜,忙问道:“你这是同意了?太好了”

话音未落,杜恒霜就打断了太子妃的话,“太子妃殿下,臣妇有个条件。若是穆三小姐能答应这个条件,我才敢让她入府做妾。不然的话,您就是砍了我和侯爷的脑袋,我们也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太子妃被杜恒霜这样软硬兼施的话弄得没了脾气,只好忍着气问道:“你待如何?”

杜恒霜看了看穆夜来,“穆三小姐是穆侯府的小娘子,虽然是庶出,但是她娘亲是良籍,穆侯的二房,地位不同一般。所以若她还是穆侯府的三小姐,我们确实不敢纳她进府为妾。”

太子妃听了这话,不禁柳眉倒竖,斥道:“杜氏,你耍本宫?!”

杜恒霜微笑着道:“太子妃殿下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是说,顶着穆侯府三小姐的名头,我和侯爷自然不敢纳她进府。一来她身份贵重,二来我们也不敢逼良为贱。可是如果穆侯府能将穆三小姐除族,同时让她成为贱籍,我们就可以纳她进府了。”

做妾的一般都是贱籍女子,不过也有良籍女子做妾,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在各府里地位尊崇,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穆夜来一听,立刻反对道:“太子妃殿下,万万不可!”

杜恒霜偏头笑道:“怎么穆三小姐不同意吗?你刚才不是说,只要能进我们萧家做妾,无什么条件都会答应吗?”

穆夜来语窒。她刚才是说过不计任何代价。可是这个代价,不等于她放弃自己的娘家。她是重生之人,不是真正十来岁的小姑娘。她比那些小姑娘,知道更多关于娘家的重要性。

上一世,她最失败的地方,就是她跟娘家的关系渐行渐远,在最后关键时刻,在需要娘家帮助的时候,她没有娘家可以依靠。

她知道,就算放弃别的东西,她再也不能放弃娘家。

只有厉害的娘家,才能让她在萧家后院立足。

如果没有了娘家,她在萧家后院根本就活不下去。——那位杜氏夫人,有多少折腾小妾的手段,她可是比谁都清楚…

太子妃蹙起眉头,看向穆夜来道:“你怎地又不同意了?你可知道,柱国侯夫人可是不容易松口的人。你可以要想清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穆夜来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跟穆侯府脱离关系,当然也更加不同意脱良入贱。

杜恒霜心里满意,笑着对太子妃一摊手道:“太子妃殿下,您可看见了,不是我不给她机会,而是她自己舍不得穆侯府的名声,宁愿不入我们柱国侯府。”

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妃也难以再施展下去。

毕竟现在是穆夜来不同意。她总不能逼着穆夜来去给萧士及做妾。——虽然她想逼,可是她也知道,这是逼良为贱,如果穆侯府追究起来,她就跟太子招了祸了。

在这件事上,除了顺水推舟以外,她能做的其实不多。

想到此,太子妃颔首道:“穆三小姐不肯从穆侯府除族,也是人之常情,柱国侯夫人就无谓咄咄逼人,一定要逼良为贱了。”

杜恒霜见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妃还不忘踩她两脚,再给她泼一盆脏水,只好掩袖笑道:“太子妃真会说笑。臣妇什么时候逼良为贱来着?若不是太子妃说,穆三小姐一定要给我们侯爷做妾,我也不敢说这话。穆三小姐如果不除族,肯定是不能做妾的。而除族之人,无家族可依托,不入贱籍也说不过去。”

其实除族之人未必要入贱籍。

只是杜恒霜知道,一旦开了这个纳妾的头,后面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所以不妨把做妾的标准订的高一些,等那些想做妾的女子能接受这些条件再说。

穆夜来咬了咬唇,从地上站起来,对太子妃福了一福道:“多谢太子妃殿下援手。是夜来没福,这就告辞了。”

太子妃也没有多挽留,只是叹息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你们有缘无份,也是该着的。”

目送着穆夜来远去,杜恒霜心里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就笑道:“既然进宫了,就去用膳吧,也是本宫和太子的一番心意。”

杜恒霜忙道不敢,又说家里忙着年事走不可,请太子妃见谅云云。

太子妃无法,只好放她们离去。

杜恒霜和龙香叶带着丫鬟婆子走了之后,太子妃的贴身侍女才偷偷过来,对太子妃道:“殿下,奴婢刚才从那柱国侯夫人的侍女知节那里得知了一个柱国侯和他夫人的一个隐秘的消息”

第250章 知情

太子妃并不意外。从前一世的经历,她知道这个知节,是一号人物。知节本来是杜恒霜的陪嫁丫鬟,是预备做通房的。结果杜恒霜嫁过来之后,专宠了十年。这个知节,居然一直等了十年,才和穆夜来一起被萧士及纳为妾室。和穆夜来相比,知节厉害得多。给杜恒霜下袢子,知节做得最多,最后杜恒霜被侯爷厌弃,大概都是从这里来

所以知道杜恒霜带着知节进了宫,太子妃就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宫女去套话。

果不其然,这个知节真是不负众望,给她一个好彩头。

“她说什么?”太子妃捂着白铜手炉,慢悠悠地拿一根签子拨着手炉的灰。

那宫女凑在太子妃耳边,脸带笑意,轻声道:“原来那杜氏夫人,自从从那陈月娇的庄子上逃回来之后,身子就一直没好,据说有隐疾,一直不能跟侯爷行房。这半年多了,侯爷在她房里不过点个卯而已

说着,又带着不屑道:“知节说,这杜氏夫人醋性极大。家里的丫鬟,柱国侯但凡多看上一眼,她有本事当着侯爷的面打个稀烂。柱国侯在外面英明神武,在家里却极是惧内,只得一直依着他夫人,房里连个妾室都不敢有。再说这知节,据说本来是杜氏夫人出嫁的时候,她娘家给预备的通房丫鬟,但是这么些年,侯爷居然碰都没有碰她们。这杜氏夫人就算现在不能行房,宁愿让侯爷在她房里旱着,也不许侯爷碰一碰她们这些通房。”

太子妃的手重重一顿,将那签子折在手炉里,连手都差一点烫着了。

太子妃心烦意乱,将那手炉扔在一旁,道:“怎会如此?”

杜恒霜居然连行房都不行了,萧士及凭什么还将她捧在手心里?她有哪一点比得过自己?她凭什么能得萧士及这样宠爱?!

太子妃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几圈,平息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才缓缓问道:“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宫女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奴婢认为,这话是编不出来的。”那就说是真的。

太子妃在屋子正中停下脚步,突然心里浮上一个主意,似笑非笑地道:“若果真如此,我们却要为柱国侯分忧了。”说着,对外面吩咐道:“太子爷在哪里?本宫要见他。”

外面的内侍应了一声,忙去传话。

太子风风火火赶了进来,问道:“真真,出了什么事?”又问她:“听说你把柱国侯老夫人和夫人都请来了,可是她们有事?”

太子妃笑着拉着太子坐下,自己伸了手,轻轻重重地给太子按摩,道:“我的爷,您还不知道呢,不是她们有事儿,而是柱国侯有事。”说着,俯下身,在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太子吓了一跳,“怎会如此?那杜氏有何隐疾?要不要给她寻个能干的御医?”

太子妃听了醋意大发,怒道:“你为何如此关心那杜氏,她有病,关你什么事?”心里又急又气,又觉得凄苦,几串泪珠滴溜溜从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太子见了,心生怜惜,忙道:“孤不是关心杜氏,孤关心的是柱国侯。你想,杜氏不能行房,苦的还不是柱国侯?他是孤看中的国之栋梁,怎能过得如此憋屈?——还是不是男人?!”

太子妃听了,转嗔为喜,忙道:“太子爷真是吓死臣妾了。”说着,拭了拭泪,道:“我的爷,其实也不用这样为难。那杜氏不能行房,恐不是小症候,就算请了最厉害的御医给她诊治,恐怕也不是很快就能治好的病。在这之前,难道就让柱国侯一直旱着?”

太子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依你说,该怎么办?”

“很简单啊。咱们给柱国侯赐几个美女,他就不用旱着了”太子妃笑盈盈地道,还冲太子眨了眨眼,“我的爷,您刚纳了程佛儿,自个儿乐着,就忘了您看中的国之栋梁了?”

太子面上一红,讪笑道:“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孤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说着,又觉得无趣,道:“你若看那程佛儿不顺眼,孤今日就送她出宫。横竖已经让她脱了贱籍,也算对得起她,就给她点银子,让她出去择人另嫁吧。”

太子妃却担心太子前脚说将程佛儿放出去,后脚就追出去将程佛儿再花几个银子包占住,还不如留在东宫,在她眼皮子底下,晾对方也翻不起风浪,就故作大度地道:“我的爷,您这是何苦?她已经是爷的人了,出去再嫁别人,爷不嫌丢人,臣妾都嫌丢人。——就让她在宫里吧,给她个封号,若是能生下儿子,再封良娣如何?”

“你这样大方?”太子斜睇着太子妃半晌,面无表情地点头道:“既然你不介意,孤更不介意了。那就这样吧。”说着,站起身道:“给柱国侯赐美人的事,要从长计议,你别乱插手。若是让孤知晓,后果你自负。”

太子妃忙道:“臣妾自然是不敢自专的。全凭太子做主。”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出去自己的寝宫去了。

这边杜恒霜和龙香叶回到柱国侯府,龙香叶紧张了半天,累得不行,自己回去歇着了。

杜恒霜就和欧养娘说话,问起先前的情形。

待听说龙香叶还知道点厉害,没有一味犯混,还是点点头,“还好,还知道萧家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

做人有所求,是最容易对付的。

最难对付的,是无所求的人。

欧养娘说完话,知数便悄悄上前,伏在杜恒霜耳边,耳语了几句。

杜恒霜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

沉吟半晌,问道:“那宫女确实将知节叫出去说了半天话?”

知数点点头,“不仅说了半天话,知节进来的时候,两颊飞红,面有喜色。奴婢看着,实在是不对劲,就问了她几句,结果她说没什么,就是那宫女问了些侯爷和夫人日常起居的情形……”

“日常起居?”杜恒霜想了想,笑道:“这四个字,真是可圈可点。”说着,扬声道:“让知节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知数忙退了下去,欧养娘也跟着出去,就只有后进来的知节一个人跪在杜恒霜面前。

杜恒霜端端正正坐在暖炕上,手里捂着青瓷手炉,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知节,问道:“你今日在东宫,可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没有?”

知节心里一动,但还是摇摇头,道:“奴婢不敢欺瞒。宫里头的姑姑问话,奴婢不敢说白话。”

“哦?宫里头的姑姑问你什么了?”杜恒霜故意问道。

知节窒了窒,依然低着头,嗫嚅半晌,道:“就是问了夫人和侯爷的日常起居。”

“日常起居?——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杜恒霜淡淡地道,在知节开口说话之前,又道:“你把你在宫里对那位姑姑说的话,给我一个字不漏,再说一遍。如果你掉了一个字,我今儿就把你卖到教坊。”

知节浑身打了个寒战,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恒霜道:“夫人,奴婢是夫人的娘亲买来给夫人做通房的,夫人怎能将奴婢卖入教坊?这岂不是夫人对自己的娘亲不孝?”

杜恒霜挑高了眉,也难以置信地看着知节,笑道:“哟,我倒是不知道这个理儿。我处置自己的丫鬟,也能牵扯到不孝?你真以为你是我娘给的,我就动不得你?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一个奴婢,惯的比祖宗还大,你倒是忘了尊卑上下了?那我就教教你。”

“说吧。赶紧一个字不漏,都给我说出来。不然,就不是将你卖到教坊了。”杜恒霜将手里的白铜手炉在炕桌上重重一磕,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知节眼神闪烁地看着杜恒霜,像是在衡量杜恒霜刚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

杜恒霜也盯着知节仔细地瞧。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相信,知节是留不得了…

“你还想跟我堵心眼子?”杜恒霜看见知节脸上挣扎的神情,忍不住莞尔,“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杜恒霜对着外面叫道:“来人!”

知数忙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夫人有何吩咐?”

“去把知节的卖身契拿来,顺便给外院的管事传个话,叫他把常往家里走动的人牙子张卖婆叫来,就说,我这里要发卖一个丫鬟。”

知节没想到杜恒霜居然说卖就卖,一点情分都不讲,吓得魂飞魄散,忙磕头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奴婢这就说!这就说!”说着,也不容杜恒霜不听,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她在宫里对那位姑姑说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杜恒霜待听见知节对宫里的人说自己不能行房,已是羞怒交加,一掌重重地拍在炕桌上,另一只手指着知节的脸,气愤地道:“主子的私事,就让你这贱婢在外面胡诌,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251章 雷霆 (enigmayanxi和氏璧+)

杜恒霜这厢发了脾气,立即惊动了萧士及。他本是担心侯建,杜恒霜还不能完全掌控后宅,就在后宅放了一些眼线,专门修理那些善惹事的刺儿头。

杜恒霜还从来没有当众发过这样大的火,那人赶紧就给萧士及递了信出去。

萧士及匆匆从外院进来,径直来到杜恒霜的上房问道:“出了什么事?”

知节满脸死灰色,匍匐趴在地上,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撑不起来了。

杜恒霜余怒未消,指着趴在地上的知节,低斥道:“这种奴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的事,也能拿去嚼舌根!”

萧士及便向屋里的人看了一眼。

知数和欧养娘赶紧屈膝退下,来到外屋的回廊下候着。

上房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放下手里的活儿,来到外屋的回廊下站着,低声交头接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杜恒霜和萧士及的房事,只有知数、欧养娘知道得最清楚。另外知节、知礼两个大丫鬟,因是在内室伺候的,当然也瞒不过她们。

杜恒霜也没想过要遮遮掩掩。再说主子的内宅事,本来就瞒不过贴身丫鬟,而贴身丫鬟跟主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如果杜恒霜没脸,身边的丫鬟也没脸。如果杜恒霜倒霉,这些丫鬟肯定跟着倒霉。

杜恒霜只是没想到,本来说得好好的,要给知节和知礼聘出去的事,却在知节那里出了岔子。

知礼倒是在满心欢喜地备嫁,而知节,也没有不欢喜。

所以杜恒霜才带着知节和知数一起进宫。

她真是没有想到,知节的胆子居然这样大,连主子的房闱之事,她都敢对别人说。——那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

杜恒霜指着知节恨恨地道:“你别猪油糊了心,打错了主意!你倒是跟我说说清楚你把主子的房闱中事说给外人听,到底是存着什么心?!”

萧士及这才明白,原来是知节把他和杜恒霜的房事说给别人听了,一时也是恼怒至极。他自己也就算了横竖是男人,就算别人知道,多半说他一句不容易,很可怜之类的话,虽然也很让他没脸,可是比起杜恒霜将要受到的责难,程度可是大大的不同。杜恒霜是女人外面那些人,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杜恒霜已经扬声在对外面叫道:“刘卖婆来了没有?”

萧士及面沉如水,看了杜恒霜一眼,“叫刘卖婆做什么?”

“这种不听使唤的丫鬟,还留在家里做什么?继续做别人的耳报神吗?”杜恒霜极是不满,瞪了萧士及一眼。

萧士及面色缓和了一些,淡淡笑道:“光卖她有什么用?——而且卖了她,你才正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递。”

“啊?”杜恒霜呆了一呆“把柄?”

“这丫鬟,连我们的房闱之事都知道,如今又吃里扒外你还想卖了她?你难道不怕她在外间继续胡说八道?”萧士及细细地给杜恒霜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

杜恒霜听得心中一紧,慢慢明白了萧士及的意思。

“再说,你先前说过,她这样做,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的话都出了口,怎能又改口将她卖出去呢?”萧士及的声音越发轻缓。

杜恒霜却听得出来,萧士及已经动了杀机。

杀人,杜恒霜不陌生,她曾经当街射杀过王小福,当年从庄子里出逃的时候也用箭射杀过那些追过来的“流民土匪”。

可是要杀一个身边伺候的丫鬟,她还从来没有过,一时有些踌躇。——哪怕是身边养的一条狗,说杀就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有一丝的不忍。

萧士及就道:“这一次,不用你出手让我来,也给那些蠢蠢欲动的贱人们看一看。若是敢背叛我柱国侯府,知节就是她们的下场!”说到最后,已经声色俱厉起来。

“来人!——给我把知节拖到外院刑房仗毙!同时让内院所有的管事媳妇、一等、二等的丫鬟,有执事的婆子,都去看着。以后谁要跟知节一样,吃里扒外,这就是她们的下场!”萧士及冷冷吩咐道。

知节一听,她今儿不仅没能攀上高枝儿,反而把自己的小命都要搭进去了,一时也有了力气,大急着往杜恒霜那边爬,一边爬,一边求饶道:“夫人!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奴婢这一次!求求夫人了!”

杜恒霜往旁边让了一步,默不做声。

萧士及已经发了话,杜恒霜在人前从来都是维护他的颜面,从来都不会驳回。就算她不认同,也只会先忍着,过后再跟萧士及细商量。

何况这一次,杜恒霜还是赞同萧士及的决定。

虽然从感情上来说,她有一点唏嘘,可是她也知道,知节犯下的错,只有用死亡来惩罚。不然她这个夫人就再也无法在侯府立足了,他们柱国侯府也毫无秘密可言。这个后果却是太过严重。

如果知节告密攀高枝的行为成功了,将在柱国侯府树立一个非常不好的榜样,对以后的日子造成无数混乱。

“你还敢求饶?”萧士及上前一脚将知节踹开,“背主求荣,是我萧某最不齿的行径。知节,你有大罪三一,背主;二,造谣;三,犯上。这三大罪,就有一个沾上,也够你死上千百次。如今只是将你仗毙,你也要好自为之了!”萧士及厉声吩咐下去。

知节顿时两眼上插,晕了过去。

几个婆子过来,将知节一路拖着,来到外院的刑房。

内院略有脸面的丫鬟婆子都被拉来围观,也是震慑。

噼里啪啦,一阵阵竹杖声打了下去。

知节被打得痛醒了过来,杀猪一般地嚎叫起来。

“堵住她的嘴,给我继续打!——你们给我看好了,卖主求荣的下场,就是如此!”萧士及背着手,站在刑房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人,淡淡地道。

看了看台阶上云淡风轻的侯爷,再看看台阶下被打得成了一个血人的知节,内院的丫鬟婆子都一个个肃了脸。

那些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都悄悄收了起来。

杜恒霜也跟着过来,站在萧士及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刑房的下人行刑。

一顿竹杖打了近一顿饭的功夫,其实知节早死得透了,但是为了震慑侯府的下人,萧士及还是命人一直打下去,直到将知节的身子都打得如同一团肉酱,完全看不清人形为止。

无比血腥的场面,让许多丫鬟婆子晕得晕,吐得吐,个个受到极大的冲击。

杜恒霜虽然也白了脸,但是脊背依然挺得很直,站在萧士及身边,并肩而立。

萧士及见震慑得差不多了,才伸了神手,吩咐道:“停下来吧。

打板子的两个下人停下竹杖,站到一旁。

萧士及就指着被打成一团肉酱的知节的尸体道:“这个贱婢,背主求荣,不惜造谣抹黑夫人。你们给我看好了,以后要是谁再有胆子去忤逆夫人,知节就是你们的下场!”

内院的众位丫鬟婆子本来就对杜恒霜敬重有加,如今听了萧士及的话,更多了一份畏惧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