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道已经开了四指,可以用力了。——对,吸气,再呼气。没次呼气的时候,往下用力。不知道怎么用力?就是跟你平时解大溲一样。”诸素素的声音平静淡然,不带一点情绪。虽然听着有些冷漠,但是对于屋里这些急躁紧张的稳婆和丫鬟来说,却有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柳彩云听了诸素素的话,却觉得无比羞辱,可是她人在砧板上,又是要生孩子的时节,只好忍了耻,按照诸素素说的话去做,只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生完孩子,一定要这个诸郎中好看!瞧她那幅德行,一幅草菅人命的样子,完全不把自己这个侍郎之女放在眼里……

诸素素袖手旁观,只等了一顿饭的功夫,柳彩云就生下一个男婴。

因是早产,这男婴小的很,只有不到四斤的样子。

诸素素探头过来,看着稳婆给那男婴擦洗身上的血迹。

等稳婆给那男婴清洗干净了,诸素素才伸手过去给那男婴把了把脉。

还行,虽然是早产儿,可是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样子,只要好好照看,活下来不成问题。

诸素素便懒得再管,对外面的人吩咐道:“行了,去把帐单拿过来,给孙夫人签单。”

柳彩云刚刚生完孩子,正分娩胎盘,听了诸素素的话,瞪起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道:“什么帐单?我们什么时候欠了你的银子?”

诸素素回头笑道:“我刚刚给你接生了一个孩子,你不是要赖帐吧?”说着,眼光往自己屋里溜了一圈,“你住在我的房子里生产,用了我的东西,我的人伺候你,这些难道不用花钱?”

柳彩云精力不济,没有力气跟诸素素拌嘴。

柳彩云的大丫鬟便不客气地道:“诸郎中说什么话。这又不是在医馆里。再说,是您主动要帮我们的,我们夫人回去之后,肯定有谢礼,绝对不会占诸郎中的便宜。可是要说签帐单,就太过了。——我们孙家,并不欠您什么。”

诸素素柳眉轻扬,心里暗暗好笑。哟,她这是头一次见到看病不给钱的情形啊…

“原来我提供房子,提供人手和医术,帮你们家夫人接生孩子,是该着你们。”诸素素面色一肃,“我今儿还没有叫你们直接给银子,只要你们签帐单而已。若是你们不签,那就是要赖帐了。看病不给钱,到哪里都行不通。那没的说,我直接把你们送到大牢里,等你们家人付了银子,再领你们出去。”

柳彩云气得瞪眼,“你敢?!我爹是兵部侍郎!”

诸素素好笑地提醒她,“孙夫人,我看您是贵人多忘事。您又不是第一次去牢里,装什么冷艳高贵?——上一次您和您娘在宵禁之后回家,被抓到牢里过了一夜,被人扯得外裳都没了,这件事,至今在长安传为美谈呢!怎么样?要不要在这美谈上,再加一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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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欠帐 (粉红1740+)

柳彩云被诸素素的话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对她的忄恨意更甚。今日她早产,完全就是他们一伙人的错,不然的话,自己怎么能落到这副境地?还有当初因为没有宵禁令牌,被迫给娘亲在牢里住一晚,简直是柳彩云心中的奇耻大辱,在柳家谁都不能提,谁提一次,立刻就会被赶出柳家,卖到最下贱的地方……

诸素素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彩云望向诸素素的目光更加不善。

诸素素感受到柳彩云的目光,也在心里冷笑一声。这种忘恩负义,转身就翻脸不认人的人她见得多了。这个女人,跟孙耀祖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现在就扔出去。”诸素素冷冷地道,对着拿着帐单过来的丫鬟道:“拿过去,让孙夫人签单。她要不签,你给我按着她的手签。我就不信了,在我这里生了孩子,还能不给钱?!”

柳彩云忍不住道:“谁不给钱了?我说了回去之后,自会派人送上谢礼,比你这样强着我签单肯定多得多。你这样咄咄逼人,以后我再也不会找你瞧病!”

诸素素嗤笑一声,“谁稀罕!”然后指着那帐单道:“你废话少说,赶紧签字画押,然后跟你只剩一个卵蛋的男人滚出我家。我今儿吃饱了撑的,才发善心救你们。”说着,又走到外面,看着站在孙耀祖所在的厢房门口的许言邦道:“许都护,今儿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可要记住了。我是看在你面上,才救这两人的。结果一个狼心狗肺,一个狗肺狼心,真是一丘之貉。”

许言邦拱手笑道:“诸郎中放心,这份人情,我一定记在心里。”

诸素素点点头,回头看向柳彩云所在的厢房。就听见厢房里面传来柳彩云一声尖叫,“……你这是抢钱啊?!生个孩子,也就一顿饭的功夫,要八千两银子?!”

许言邦听见这个价码,忍不住笑道:“诸郎中的刀真是快啊”宰得对方呲牙咧嘴。

诸素素面不改色地道:“我是杏林国手,自然价码高一些。”

一个婆子从孙耀祖所在的厢房走出来,对诸素素道:“诸郎中,里面那位大爷似乎在发高热。”

诸素素不以为意地道:“碎了卵蛋,肯定是会发炎的。发高热是正常现象,我也懒得医治他了,等会儿就将他们一起送走,让他们另寻高明吧。”

许言邦笑道:“不是说杏林国手?如何不能医治?”

诸素素挑了挑眉,往柳彩云的厢房走去,淡淡地道:“非不能也,乃不为也。”意思就是,不是她不能医治他,而是她不想医治他。

来到柳彩云的厢房,诸素素看见柳彩云已经在那帐单上签了单,点头道:“行了,让她们走吧。”

柳彩云这会子又不想走了,躺在床上道:“我付了银子的,你如何能赶我走?”

诸素素抖了抖手上的帐单,“第一,你才签了帐单,也就是打了欠条,你还没有付银子。第二,你现在不走,再过一顿饭的功夫,你又得欠我八千两银子。”

柳彩云听见诸素素的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着诸素素,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贪婪,这样不要脸的女子!

她记得很清楚,他们柳家,平日里家里来往的郎中,每次来看诊,都是不用给银子的,只是一年里头四节大趸送礼′是按年例算的。

这诸素素,她不过是想给她个体面,送个谢礼,以后也好常来常往,谁知她居然不买帐,硬是要签单。

不过看见帐单,柳彩云算是明白了,诸素素为何看不上她说的“谢礼”,就那些医士们惯常收的布帛、吃食还有银子,收一辈子,也没有八千两那么多。

“走吧,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柳彩云气呼呼地说道,看着婆子将她的孩子打了个襁褓送到她怀里,然后被两个婆子架起来,往外走去。

到底是刚生过孩子,柳彩云走了几步,就觉得身下沉甸甸地坠得慌,累得眼冒金星。

诸素素在后面冷言道:“行了,给她个圈椅,让她坐着圈椅,抬着去车上吧。”

一个婆子赶紧送了圈椅过来,让柳彩云坐上,抬着去车里。

吴世成又将孙耀祖扛了出来,也跟着送到车上。

孙家的车夫便问道:“夫人,咱们还要去夫人的娘家吗?”

因今日是小年,柳彩云跟孙耀祖一起出来,本来是要去她娘家柳侍郎府上过小年的。谁知半路遇到这种事。

柳彩云很是心烦,不耐地道:“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回得了娘家?还不赶紧回孙家!”

那车夫,赶着车回到孙家。

孙许氏听说儿子和媳妇这么快就回来了,也有些纳闷,带着一个婆子过来看他们,才知道柳彩云在外面早产,已经生了个儿子出来。

孙许氏大喜,合掌念佛不止,道:“真是菩萨保佑,我们孙家有后了!”说着,去自己的小佛堂上了香。

柳彩云生完孩子,当然要坐月子。

她在诸素素家里一通折腾,经了风,已经有些头疼,只让人赶紧把暖阁收拾出来,让她坐月子。

孙耀祖晃悠悠地醒过来,只觉得浑身滚烫,身下疼得撕心裂肺,一阵阵如浪潮般涌上他的四肢百骸,没撑多会儿,就又晕了过去。

孙许氏听说孙耀祖也回来了,却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儿,很是奇怪,就问起跟着柳彩云出去的大丫鬟,也是孙耀祖的通房丫鬟。

那丫鬟忙道:“老夫人,赶紧给大爷请个郎中。大爷被个恶人打了,正晕在屋里头呢。”

孙许氏吓了一跳,忙来到孙耀祖的内室,看见他晕倒在床上,虽是冬日里,身上却是一阵阵冒汗,但是额头滚烫,面如金纸,真像是生了大病一样。

“怎么会这样?伤到哪里了?”孙许氏着急地问道。

那丫鬟抛下柳彩云,悄悄地跟过来,对孙许氏道:“老夫人,赶紧去请郎中吧,不然大爷恐有性命之忧”

孙许氏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拖延,忙出去让人去请郎中,自己坐在孙耀祖边上,给他擦拭身上的汗珠。

少顷郎中来了,给孙耀祖把了把脉,疑惑问道:“到底是伤在哪里?”

那丫鬟就指了指孙耀祖的两腿之间。

那郎中让孙许氏先出去,然后自己才解开孙耀祖的裤子瞧了瞧。

一瞧之下,那郎中觉得自己两腿之间都凉飕飕地发怵,忙掩了被子,对旁边伺候的丫鬟道:“怎会伤到那里?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那丫鬟眼圈微红,道:“郎中瞧着还有救吗?”

那郎中给孙耀祖再次诊脉,道:“先把高热褪下来再说。而且他只坏了一只睾丸,另一只还在,应该是无碍的。”

诊完脉,郎中给孙耀祖开了几贴退烧的柴胡汤,才告辞而去。

临走的时候,那丫鬟给他一两银子的诊费,他欢欢喜喜地去了。

孙许氏着人去给孙耀祖熬药,看着他喝了一碗药,身上的冷汗都退了,才放下心,去看柳彩云和小孙子去了。

柳彩云在暖阁里躺了下来,又遣人去娘家送信,说她今儿生了孩子,不能回娘家过小年了,又让她娘亲给送几个乳娘过来。

那孩子刚生下来不久,这会子饿了,正哇哇地哭。

可是他是早产儿,声音微弱,如小猫哼哼,好半天才被人听见。

一个婆子抱起那孩子,对柳彩云道:“夫人,小少爷饿了。”

柳彩云皱了皱眉,“乳娘还没有得,谁来喂他呢?”

孙许氏在外面听见,忙走进来道:“你刚生了孩子,自己就有奶,还不赶紧给我孙子喂奶?可怜的孩子,才七个月就生了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彩云看来了孙许氏一眼,忍着怒气道:“哪里有夫人自己喂的?婆母说话也不注意些。我们又不是那穷家小户……”

孙许氏被柳彩云噎了一下,对她更加不满,忍不住道:“你这就会犟嘴。当初雪儿做我们家媳妇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顶撞,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人家也是大小姐,却没有你这样娇贵无礼。”

柳彩云最恨别人把她跟杜恒雪相提并论,敲着床冷笑道:“既然是那么好的媳妇,你们怎会弄得人家跟你们义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的嘴脸”

孙许氏气得发抖,“真是反了!你说这种话,也能叫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还说有才名,你的才名都用到哪里去了?”

柳彩云嫁到孙家半年,正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孙耀祖的爹娘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还有成亲之后,孙耀祖竟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前孙耀祖给她做西席的时候,是多么的殷勤小意,风度翩翩。那时候,她只要看着孙耀祖那张俊俏的脸,就觉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现在却发现,孙耀祖一步步地展露出了跟以前不一样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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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打探

柳彩云头上戴着狐毛昭君套,手里抱着手炉,靠在暖阁铺狼皮褥子的暖炕上,还觉得脚底心凉飕飕地,头上也隐隐作痛。她知道,都是今日寒冬腊月在外面产子,经了风,受了寒,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记得娘亲以前跟她提过,说女人生了孩子之后,一定要小心坐月子,绝对不能受寒,不然会落下各种月子病,等她老了的时候,就会痛苦不堪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倒是听见没有?谁家的媳妇这样大模大样,看见婆母进来了连杯茶都没有,我们孙家真是太仁厚了,将媳妇惯的比祖宗还大…”孙许氏站在柳彩云的炕前,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柳彩云很是不悦,耷拉着眼皮,看都不看孙许氏一眼,对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斥道:“我在坐月子呢,你们就是这样伺候我的?!——还不快把这人打出去!”

柳彩云的丫鬟婆子都不是吃素的,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便摩掌擦拳,将孙许氏推推搡搡赶了出去。

孙许氏气得倒仰,在门口大骂,“我要去找亲家母评理去!媳妇这样对待婆母,小心天打五雷劈!”

柳彩云气得胸口闷疼,但是多年的世家小姐教养,让她没法子跟孙许氏隔着窗子对骂。

她和杜恒雪不同。当初杜恒雪嫁过来的时候,孙家说不要这么多的下人,所以杜恒雪只陪嫁了两个丫鬟,别的下人一个都没有带,不免势单力薄,被孙家人欺侮。

而柳彩云出嫁的时候,孙家本来也提出了同样的条件,比如不用带许多下人什么的,但是被柳彩云她娘一一驳回了。柳彩云她娘只说,自己的女儿娇生惯养惯了,没有许多下人服侍可不成。所以柳家陪嫁了不少丫鬟婆子。如今连孙家的门房都是柳家陪嫁的。

有这么多娘家人撑腰,柳彩云的日子当然比杜恒雪过得舒坦。再加上她的性子没有杜恒雪那么柔弱,也没有那么耳根子软。而且她娘家庶出的兄弟姐妹多,庶母也多在家里跟兄弟姐妹斗心眼子,也是熟惯的。所以她虽然心悦孙耀祖,但还不至于跟杜恒雪一样,人情世故完全不通,一颗心全在孙耀祖身上。

听了孙许氏在门口说的话,柳彩云的养娘便走出去,对着孙许氏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人骂得这么欢实小心晚上没饭吃。”

孙许氏怒道:“我自吃我家的饭,关你什么事?”

柳彩云的养娘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慢条斯理地道:“老夫人别忘了,这孙家的家用,都是我们小姐从嫁妆里面出的。姑爷的那点子薪俸,也就够咱们门房的两个门子吃饭。”

孙许氏一下子愣住了,但是在媳妇面前,她输人不能输阵就继续色厉内荏地道:“那又怎样?她既嫁进了我们孙家,就是我们孙家人,她人都是我们孙家的还说什么嫁妆?也不怕寒了我们耀祖的心?”

柳彩云的养娘嗤笑一声,冲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道:“大家听听,居然连这种混帐话都说出来了,我们还真应该给我们柳家的老夫人报信,让她老人家看看,我们小姐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连嫁妆都想昧下,这满长安城就找不出第二家这样不要脸的人家。还说‘仁厚,,你们也配称仁厚?”说着照孙许氏脸上啐了一口,然后对外面的婆子吩咐道:“今儿晚上只做我们院子里的饭菜,别人的饭菜就不用管了。

那婆子应了一声下去传话。

孙许氏气得发抖,哆哆嗦嗦地道:“真是岂有此理!我要去找亲家母说理去!不给婆母饭吃,你们真的要我去衙门告你们吗?”

柳彩云的养娘甩了甩袖子,又整整自己灰鼠皮袄上的褶子,笑道:“老夫人,您可别往我们小姐头上乱泼脏水。我们什么时候不给您饭吃了?厨房里米、面、油、菜都有您要吃,随时可以自己做,怎么就变成我们不给您饭吃?”说着,转身就进了屋子,对着丫鬟吩咐道:“关上门。小姐可在屋里坐月子呢,四门大敞的,经了风可不得了。”

柳彩云正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在孙许氏面前关上了。

孙许氏在门口瞪了半天大门,才悻悻地带着婆子回到自己住的屋子。

柳彩云在暖阁里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就问道:“杜姨娘在哪里?”

知书生了个女儿,在柳彩云进门之后,已经给她抬了姨娘。

知书其实不姓杜,不过柳彩云为了羞辱杜恒雪,硬是让大家都叫知书为“杜姨娘”。

知书虽然不姓杜,但是她是杜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说她姓杜,也不算很离谱。

柳彩云的养娘忙问道:“夫人找杜姨娘做什么?她在带大小姐呢。”

柳彩云“嗯”了一声,吩咐道:“去把她叫来。我坐月子,她要在旁边亲自伺候我。至于大小姐,那也是孙家的大小姐,让她一个丫鬟带着不合适,还是抱过来,由养娘你先带着,然后再去给寻个养娘吧。”

柳彩云的养娘忙应了,出去给知书传话,“杜姨娘,夫人坐月子,让你去伺候呢。”

知书很是为难,道:“我这里还有大小姐,恐不能照顾夫人周全。”

柳彩云的养娘笑道:“恭喜杜姨娘,我们夫人说,要把大小姐养在她身边呢。——杜姨娘,就把大小姐给我吧?”说着,伸出手去,不容分说,将那孩子从知书怀里抱了过来。

知书听说柳彩云愿意将自己生的女儿养在她身边,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惶恐。可是不管她惊喜还是惶恐,她都要去伺候柳彩云坐月子。因为柳彩云是大妇,而且她发了话,她不去不行。

知书跟着柳彩云的养娘来到上房,忍不住四下瞧了瞧,问道:“大爷呢?婢妾还没有恭喜大爷喜得贵子呢。——这可是咱们孙家的嫡长子。”

柳彩云的养娘笑了笑,朝孙耀祖躺的厢房努了努嘴,“大爷今儿在外面被人打了,还躺在那屋里人事不醒呢。”

知书脸上立刻露出担心的神情。

柳彩云的养娘又道:“你就别想着去献殷勤了。大爷那边,有桂竹伺候着,不用你。你只要好好伺候夫人,就是为大爷分忧了。”

桂竹便是柳彩云的陪嫁丫鬟,已经给孙耀祖做了通房。

知书听说是桂竹伺候孙耀祖,不由咬了咬下唇,低低地应了一声,走进暖阁,对柳彩云屈膝行礼道:“多谢夫人看重小女。”

柳彩云闭着眼睛道:“她是主子,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为她着想。你不过是半个主子,可别耽误了她。”

知书忙道:“婢妾晓得,都是夫人的大恩大德。”

柳彩云满意地点点头,将屋里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对知书道:“我坐月子,就劳烦杜姨娘照应了。”

知书忙道:“不敢称劳烦。只要能伺候得夫人舒爽,就是婢妾的福气。”

柳彩云笑着道:“你倒是个识趣的。—来,给我捶捶腿。我下身麻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经了风,可要好好养一养。”

知书忙拿过美人捶,帮柳彩云捶腿。

一会儿的功夫,柳彩云的养娘就过来回报:“夫人,老夫人听说夫人生了儿子,很是高兴,已经派人送了一车礼物,还有两个乳娘,都跟车过来了。”

柳彩云松了一口气,吩咐道:“赶紧领去给小少爷喂奶,别饿着他。”

“夫人放心,她们已经在喂了。小少爷在正房的碧纱橱里,两个乳娘一起照看着。”柳彩云的养娘又说了一通,才挥着帕子下去了。

知书在旁边听得怔怔地。

柳彩云看了知书一眼,笑眯眯地问道:“你家小姐,以前待你如何

知书愣了愣,才明白柳彩云问的什么问题,手里的美人捶顿了顿,道:“我家小姐待我很好。”

“你是不是后悔了?”柳彩云又问道。

知书忙摇头,“婢妾不后悔。婢妾既然嫁给了大爷,就是大爷的人。如今大爷娶了夫人,婢妾就是夫人的人……”

柳彩云摇摇头,“这可不敢当。你的卖身契,也没在我手里。

知书不知道柳彩云是什么意思,陪笑着看着她。——对知书来说,卖身契在谁手里,根本就无所谓。

柳彩云就道:“我想问问你,你们家小姐以前在许家做姑娘的时候,都是什么样的人?可跟别的男人有私情?——我听说,她在许家做姑娘的时候,就跟大爷好上了,还没出嫁,就将红丸丢与大爷了?”

知书眼神闪烁地看着柳彩云,脑子里飞快地算计着:杜恒雪的贞操,确实是孙耀祖得了,不过是成亲之后洞房的时候得的。但是听柳彩云的口气,似乎很想给杜恒雪加一个“先奸后娶”的名头……

“夫人,当初的事,奴婢虽然是我们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小姐的行踪。她经常一整天见不到人影,有时候天黑了才回来,也是衣冠不整地……”知书顺着柳彩云的话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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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卖好 (enigmayanxi和氏璧+)

“但是我也听说,许家规矩大,外男不能进内院。如果饽们家小姐婚前就失了红丸,那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呢?——我觉得大爷倒是背了黑锅了,或者,是戴了绿头巾也说不定……”柳彩云笑着说道,眼神有些疲累,但是放在杏子红绫被面上的手指,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红丸便是贞操。

知书听柳彩云这么说,更加琢磨不透,不敢再跟着说下去,暗忖这种事如何做得假?孙耀祖又不是傻子,便只得讪笑着提醒道:“这倒不会。有没有得了小姐的红丸,大爷自是清楚,这是如何也做不得假的。”

柳彩云听了知书的话,倒是有些意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才慢慢滑下去,躺在床上道:“这倒也是。别人可以猜,大爷却不用猜。他自是清楚明白的。”慢慢阖上眼,柳彩云假寐了一会儿,才道:“你在旁边守着,我要睡一会儿。”

知书忙点头。

柳彩云又道:“把你的铺盖也抱过来,铺在脚踏上。这一个月,你就在这里伺候我。等我出了月子,大爷自然谢你。”

知书想起来,听柳彩云的养娘说,孙耀祖被人打了,就多问了一句,“大爷听说被人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见知书这样问,柳彩云倒是睡不着了,睁开眼睛微微地笑:“我们今天在外头,遇到你以前的主子了。”

知书一愣,偏头想了一会儿,迟疑着道:“……是杜家二小姐?”

“正是。”柳彩云的目光移向暖阁的横梁,还有横梁上挂着红木透雕宫灯,“不仅有杜家二小姐,还有许家的二少爷。”那时候,她虽然从车上摔了下来,一度晕迷不醒,可是后来她醒过来后听见自己的丫鬟婆子说了,是许家在朔北都护府任都护的二少爷许言邦,将大爷打成这样的。

知书心里一动,眼珠子转了转坐到炕上,替柳彩云掖了掖被角,低声道:“夫人,您可知道,许家的二少爷,是杜家二小姐的继兄?”

柳彩云窒了窒,才想起来杜恒雪的娘亲方妩娘,嫁给京兆尹许绍做填房,而朔北都护许言邦,正是许绍原配所出的嫡次子。

许言邦和杜恒雪,真的是继兄继妹的关系。

“他们以前的关系如何?”柳彩云心里怦怦地跳,抓住炕上的褥子,又坐了起来,靠在板壁上将被子拉高盖到脖子下面。

知书仔细想了想,“许家二公子,以前特别喜爱欺侮我们二小姐而且不许二小姐说是许老爷的女儿,一旦被他听见我们二小姐自称是许家老爷的女儿,他务必要狠狠羞辱我们二小姐,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从来不留颜面。”

“哦?”柳彩云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失望,居然没有像她想的一样?

知书看见柳彩云的神情,抿着嘴笑了一回,才道:“夫人,其实许家二公子这么做,完全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因为他不想让人看出来他心悦他的继妹……”知书凑到柳彩云的耳朵边上,悄悄说道。

柳彩云听了,精神一振,“你是说,他们继兄妹之间,真的有私情?!”这可是一个大大的丑闻太子妃肯定感兴趣,而且也能对崔家卖个好儿。

上一次回娘家的时候,她曾经听爹娘说过,说如今朔北都护府成了肥缺,有实权,又手掌重兵,简直是权倾一时。崔家三房那个做武将的三郎,对朔北都护一职绸缪许久,志在必得。

若是能将许言邦跟自己的继妹有私情的事宣扬出去,陛下必定会罢了许言邦的官儿,这样一来,崔家三房的三郎就有机会了,自己的爹爹也能借此机会,跟权倾朝野的“崔半朝”搭上话儿。而太子妃是崔家女,就更也要对自己家高看一眼了。到时候,给自己的夫君孙耀祖再谋个肥缺都是容易的。

柳彩云对孙耀祖这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并不十分满意。再说这半年多,陛下一直厉行节俭,宫中上下无一建数,就连长安城,官办的新屋都少了许多,所以孙耀祖基本上就没有过手过任何差使,当然给自己存私房就更无从谈起了。

柳彩云虽然自己嫁妆丰厚,但是也不想坐吃山空,完全靠自己的嫁妆养孙家一家大小。她的嫁妆,日后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子给他媳妇下聘的。

“你真的笃定,许家二少爷,跟他的继妹杜恒雪有私情?”柳彩云再一次强调问道。

知书眼神闪烁着,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你说啊?别想着欺瞒于我。”柳彩云看见知书的神情,淡淡地道。

知书看见柳彩云这副样子,终于明白她什么意思,可是这件事,关联太大,特别是会涉及到许家的二少爷,势必最终会落在许绍眼里。

那位许老爷,知书虽然跟他接触不多,可是对他是打心眼儿里惧怕。

她还记得那一阵子,孙耀祖下死功夫追着杜恒雪的时候,许绍还将她叫过去,特意问过她,杜恒雪跟孙耀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开始不想说实话,想用几句似是而非地敷衍过去。

谁知许绍一眼看穿她的伎俩,几句话就迫得她不得不说实话。

许家的规矩严,架子大,知书是尽知的。而且因为杜恒雪深得许绍的宠爱,就算她有些错,那些人都不忍心责罚她,而是都把错算在自己这个贴身丫鬟身上,为了二小姐,自己不知道受过多少累……

想到这里,知书便老老实实地到:“婢妾是瞎猜的,做不得准。如果要严格说起来,婢妾真的不知道他们的情形到底如何。至少表面上看,他们是很正常的兄妹关系。

而且二小姐并不喜欢许家二公子这样的人。”

柳彩云“哦”了一声,看向窗外的天空,问道:“那她看得上什么样子的人?”

知书笑道:“当然是大爷这样风度翩翩、一表人材的人中龙凤了。”

柳彩云被知书拍得十分舒服,禁不住笑骂道:“你倒是学得快。”然后又问她:“二小姐真的看不上许家二公子?她凭什么呢?一个寡妇填房的拖油瓶女儿,还真的当自己是士族门阀的嫡出小姐不成?”

知书讪讪地道:“婢妾先说过了,二小姐就是喜欢这样的男子,婢妾也没有法子。”

“好了好了,你下去搬铺盖去吧,我要仔细想一想。”柳彩云说着,又滑到被子里躺下,默默想了一会儿。她应该把这件事,尽快传给爹娘知晓。按理说,洗三的时候,娘家亲戚都是要到,到时候,自然让这帮人好看。

这样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她终于睡着了。

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孙家的厨娘果然只给柳彩云的上房做了饭菜送过来,别的屋里都没有做。

孙耀祖因住在柳彩云的厢房,柳彩云的大丫鬟还是偷偷取了饭菜过来喂与他吃。

孙许氏和孙正平就没有这样好运,到了晚上,一点饭菜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