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亲王布置完毕,举起酒杯,道:“今夜子时,成败在此一举!义之不才,得众将青眼,当与众将并肩对敌。一战之后,若大事能成,义之当为众将绘像凌烟阁,为我大齐功臣,享后世香火!”

众将轰然举杯,跟毅亲王共饮一场。

喝完誓师酒,众将都下去忙碌。

毅亲王府立刻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人走动。

毅亲王的亲兵不仅把持前院的门禁,就连内院的门禁都把持了。

毅亲王布置好兵力,径直来到内院毅亲王妃的正院,对她道:“把承乾先送出去。咱们以前准备的那些替身孩子,可要派上用场了。”承乾是他们的大儿子,慕容兰舟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慕容兰舟款款站起来,柔声道:“你决定了?”

毅亲王点点头,拉住慕容兰舟的胳膊,“等下把承乾送走了,你就跟我去外院,一直跟着我。今夜子时,我要带着众将攻打东宫,你也要跟我进宫。把你放在哪里我都不放心,唯有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才能集中精神对敌。”

慕容兰舟嫣然一笑,将手放到他手里,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不用为我放心。”

“就算我去的是刀山火海?”毅亲王紧紧握住她的手,“你要知道,今夜之后,你也许是大齐的皇后,也许是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跟着我,你不悔?”

“不悔。就算是乱葬岗的孤魂野鬼,我也庆幸这一世能跟二郎做夫妻。”慕容兰舟很是坚定地道。

他不离,她不弃。

不管是万乘之尊,还是平民百姓,她知道义之都只会要她做他的妻。

“跟我一起去打这场硬仗吧!”毅亲王抱紧了慕容兰舟,似乎要从她柔弱的身躯里吸取力量。

……

杜恒霜回到家,将自己的轩辕长弓取了出来,还有那一筒灭魄箭,坐在窗前仔细擦拭,等着毅亲王子时的消息。

……

永昌七年腊月二十四的子时,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太子跟自己的臣属一整天都在谋划腊月三十的大事,晚上就去了崔良娣的寝宫入睡。

到了子时三刻,突然一个内侍全身是血的滚了进来,对他叫了一声:“殿下快逃!毅亲王反了!”

太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从床上坐起来,怔怔地瞪着那个内侍,似乎在责怪他怎能说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是没容他多想,又一个全身是血的宫女冲了进来,摔倒在他们的床前,凄惶地叫道:“殿下快逃!毅亲王带人攻入东宫了!”

崔良娣也被惊醒了,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下意识道:“不可能!毅亲王宫变不是在今年!”

太子回过神来,忙披衣下床,看见自己的心腹将领和文臣内侍都涌了进来,一片惶然地道:“太子殿下快逃!太子妃和太孙已经被崔家接应出去,往北面逃了!”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

他愣愣地看着这些人熟悉的面庞,看着这熟悉的场景。

虽然提前了好几年,可是看起来他的下场,竟然是一模一样……

上一世的时候,他被人逼到显德殿,在那里被毅亲王一箭穿胸,这一世,他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快,去承天门!只要把住承天门,我们还有机会!”太子果断说道,回头对崔良娣道:“跟我走!”

崔良娣六神无主,只得攀住太子这根最后的稻草,跟着他一路狂奔,在东宫臣属的保护下,匆匆忙忙往承天门那边跑去。

可是皇城实在太大了,从东宫到承天门,中间要经过好几处宫室和大殿,都有毅亲王的人把守。

有时候他们看见对方只有十来个人,就想冲上去对杀,可是他们的人完全不是那些沙场老将的对手,对方以一挡百,很快就把他们身边的人逐渐杀干净了。

崔良娣跟在太子身边,眼看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脑子里依然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怎么突然间,他们就从高高在上的主子,成了被追杀的对象了……

天渐渐亮了,一轮红日在云中酝酿,而承天门近在眼前。

第654章 灭杀 (粉红500+)

太子看见承天门,很是激动,伸出手臂指着承天门的方向,欣喜地道:“忠于孤和父皇的军士就在门那边,只要闯过去,带着一万八千禁军反攻回来,就能把反贼击杀在承天门!”

崔良娣跟着松了一口气,暗道还好,她还以为这一次又难逃劫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这一次她又要死了,她还能重生吗?上一次她就是在这承天门外被打死的,然后趁着太子妃产女的时候,将太子妃虚弱的魂魄挤了出去……

但是崔良娣的心里最近常常有惶惶不可终日之感,特别是自从她被杜恒霜在御花园用那那支古怪的箭伤了一次之后,她就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

太子发现崔良娣的步子突然变慢了,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袖,急道:“快走!还在看什么呢?”他回头,看见毅亲王和他的王妃正在后面的宫楼上,冷冷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两个死人。

后面的追兵乌压压跟了上来,他们只有往前跑了!

到了!到了!快到了!

崔良娣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跟着太子往前奔跑,更加惴惴不安,又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虽然她对死亡不陌生,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就在这时,本来紧闭的承天门吱呀一声开启。

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承天门前。

太子一下子停住脚步。

崔良娣收势不及,撞在太子背上。

“怎么啦?”崔良娣转回头,也看向前方。

她的瞳孔一下子缩了起来。

居然又是她!——杜恒霜这个阴魂不散,总也不肯死的贱人!

杜恒霜倒提着轩辕长弓,身背一壶雉羽长箭,缓缓从承天门的另一头走过来。她背着光,阳光从背后照过来,给她镶上一道金边。踏着阳光的痕迹走过来,如同光明之女照耀大地。容颜绝美,英姿飒爽。双颊晕生,丽若寒梅卧雪,双眸澄澄,神似牡丹披霜。

被众人簇拥,正匆匆奔逃的太子和崔良娣一下子呆住了。

“陈月娇,我等你很久了!”杜恒霜举起乌黑的轩辕长弓,右手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灭魄箭,缓缓对准了人群中的太子和崔良娣。

太子的随从也慌忙举起长弓,却发现身上带的羽箭在这一路奔逃的时候已经射尽了。

“太子殿下后退!”忠心的属下拔出腰间的朴刀,嗷嗷叫着向杜恒霜扑过去。

杜恒霜一挥手。从她身后围上来一群弓箭手。却是拿着硬弩。对上了这群往前冲的人。

嗖嗖嗖!

弩箭翻飞,将往前冲击的太子属下一个个都射杀在承天门前。

无数的鲜血横流,染红了承天门的地面。

“太子你草菅人命,可想过也有今天?陈月娇你以为你有不死之身?别忘了我的轩辕长弓和灭魄箭。专灭不死魂魄!——恶灵,受死吧!”

杜恒霜举起手中长弓,搭上三根羽箭,先对准瑟瑟发抖的太子一下子射了出去!

三支羽箭去似流星,太子大急,忙将崔良娣一推,挡在自己身前。可是那箭的来势太过凶猛,居然一下子将太子和崔良娣串了起来!

轩辕弓、灭魄箭,专门斩杀不肯入轮回的恶灵。

陈月娇心头大震。慌忙想从崔良娣的身子逃出去,可是那箭一入她的身子,她身后的重影反被拉入了她的身体里面!她急得要命,但是她的魂魄再也脱不开这个身子,被死死困住。无法脱离这个已经逐渐死去的身体,更无法再去寻找新的宿主!

陈月娇的魂魄发出一声惨叫。

那将她洞穿的灭魄箭在她的身体里面燃起了熊熊大火,她的两个魂魄都在烈焰中翻滚、燃烧。那灭魄箭又像是钻开了熔岩火浆,让她的魂魄在熔浆里面承受着地狱烈火般的炙烤之苦。

魂魄的煎熬之痛,比身体的痛还要强烈千万倍!

陈月娇的魂魄不甘地呐喊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她不能再次寻找宿主重生?!

难道她的生机就这样断绝了吗?!

陈月娇的魂魄拼尽全力在崔真真的身体里面挣扎着,企图再次脱困出来。

杜恒霜手里的轩辕长弓发出轻微的颤鸣声,似乎感应到了崔真真身体里面有魂魄企图逃逸出来。

有轩辕长弓在,还想逃?!

杜恒霜沉着脸走过来,走到满脸扭曲痛苦的崔真真身体前面,举起手里的轩辕长弓,再一次对准了她的胸口,刷刷刷又是三箭,将崔真真和太子射成刺猬。

陈月娇的魂魄立即感受到新的痛苦。那是比先前的熔岩烈火的煅烧还要更加痛的痛苦。在她的意识当中,她感受到那“熔岩”慢慢融化了她的“双脚”,然后是她的“双腿”,再到她的“腰身”,就如同被一刀刀活剐一样,她感受到皮肉渐渐脱离她的身体,她的“上身”也在灭魄箭造成的“熔岩”里渐渐融化掉了,最后是她的脖子,她的头颅……

在这凌迟般的痛苦当中,陈月娇的魂魄终于被融化一空。她到最后一刻才明白,原来她也会死,死得彻彻底底,灰飞烟灭,连轮回都不能入了……

都怪杜恒霜!就因为她不肯死,所以将她重生的这一世搅得一团糟!她的命,她的人生,本来应该是她的!

她依然不甘心!

可是这一次,她不甘心也没用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也切不要太过贪婪。将人逼入绝境,是会被反噬的。

杜恒霜费了那么多功夫,寻找的就是要彻底杀灭她的办法。

上一次,杜恒霜设计让陈月娇伏法,却只是消灭了她的肉身,她的魂魄却又寻找到太子妃崔真真这个宿主,从而对杜恒霜和萧士及的命运造成了更大的损害!

所以杜恒霜这一次,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杀得她永世不得翻身,让她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嘭的一声!

于太子和崔良娣的身体里面,灭魄箭一下子炸开。将他们被困在身体里面的残余意识消灭得干干净净。

太子更是连吭都没吭,比崔真真死得还快。

“大哥!”齐王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看见杜恒霜拿着弓箭站在太子和崔良娣的尸首旁边,顿时红了眼睛,一摆手,道:“给我把那个谋逆的恶妇抓起来!”

就在这时,从后面的宫楼上飞过来一支长箭,一箭穿胸,将齐王射杀在太子身边。

杜恒霜抬头,看见对面的宫楼上已经没有了毅亲王和毅亲王妃的身影。

这一支箭。大概是毅亲王手下的悍将射来的冷箭吧。

杜恒霜看了看太子和崔真真的尸体。吩咐道:“太子入殓。崔良娣……给我送到大慈悲寺烧了!”

毅亲王带着毅亲王妃走下宫楼,一直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你怕不怕?”

慕容兰舟温柔地笑了笑,“不怕。——二郎。你辛苦了。”一夜筹划,到现在,终于能松口气了。

毅亲王的眉头却皱得更紧,长叹一声,道:“父皇那边,我真不知道要怎么交代。”

慕容兰舟安慰他,“我陪你一起去向父皇请罪吧。”顿了顿,又道:“父皇应该封你为太子了。”

太子和齐王都死了,毅亲王已经成了永昌帝唯一的儿子。

……

外城里。安子常带着城防军迅速接管了内廷三省、六部、九寺和十二卫所,也包括天牢。

天牢的守卫没有来得及问话,就被安子常一剑斩杀。

无数城防军冲了进来,将天牢里面太子派的重兵全部击杀。

“安子常?!——你在做什么?!”萧士及戴着脚镣和枷锁站了起来,冲到牢房的栅栏边上焦急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毅亲王夺宫,已经诛杀了太子和齐王。”安子常挥动手里的长剑,将萧士及所在牢房的锁链劈开。

萧士及推开房门出来,被安子常两剑斩断枷锁和脚镣。

“真的?毅亲王已经起事了?!”萧士及又惊又喜,忙道:“我要先回家,跟霜儿说一声我没事了,然后去宫里……”

安子常忙道:“你回什么家?!霜儿去了承天门,帮毅亲王诛杀太子和崔良娣!”

“什么?!”萧士及大惊,宛如一盆冰水从头泼下,将他冻得冰凉。

他一把推开安子常,夺过他手中的长剑,如同疯了一样往承天门跑去。

夺宫之变,多少凶险?!

就连男子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闯宫禁!

霜儿怎能如此大胆,她不要命了吗!

但是想到深处,他又明白过来,霜儿都是为了他……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霜儿!霜儿!”萧士及大声叫着杜恒霜的名字,如同狼嚎一般,带着无边的杀气和极度的恐慌。他生怕杜恒霜会跟他天人相隔,死在承天门前。

若是她死,他绝不独活!

萧士及拎着长剑,杀入宫禁,看见太子的臣属还在殊死反抗,立刻紧抿着唇,红着眼睛,杀神一般出手如电,瞬间斩杀数十人,一口气冲到承天门前。

“霜儿——!”一声长叫,撕心裂肺。

杜恒霜惊讶回头,看见萧士及出现在承天门前,高大的身躯渊渟岳峙一般。

“士及!我在!我在这里!”迎着晨曦,她向他奔跑过去……

第655章 杀手锏 (4K,含CadySS仙葩缘+2)

一见杜恒霜无事,萧士及才彻底放松下来,惊觉自己背上已经汗流浃背,他也大步往杜恒霜那边走过去。

两人在一步远的地方一起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萧士及紧张地盯着杜恒霜左看右看。

杜恒霜摇摇头,手里还拎着弓箭,“没事。王爷都安排好了,我不过是……”话没说完,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萧士及从她手上的弓箭,看到她背后被几支箭串在一起、倒在地上的崔良娣和太子,眉头顿时紧缩,对杜恒霜伸出手,“给我。”

杜恒霜讪讪地把手里的弓箭放到他手里,喃喃地道:“……已经被我灭了。”

萧士及斜睨她一眼,低声道:“这种事,不是女人做的事。”说着,手臂平举,对准地上被箭串在一起的两个人,弯弓搭箭,再一次射了过去!

萧士及的臂力比杜恒霜又强多了,那支箭有开山劈石之力,一下子穿透崔良娣和太子的身子,径直往前飞,一直飞到对面的宫楼大门上,铮的一声,扎在宫门上!

毅亲王拉着毅亲王妃已经离开了承天门,却也听见背后传来的簌簌箭声,回头一看,一支长箭钉在他们刚刚离开的宫门上,兀自震颤不休!

是萧士及来了!

毅亲王心头大定,回头对他做了个手势,便带着毅亲王妃快步向永昌帝养病的长生殿行去。

长生殿是太极宫内的一个大殿,也是永昌帝的寝宫。

永昌帝在穆贵妃被杀的那天“病倒”了,才让太子监国,同时回长生殿养“病”。

天刚亮,永昌帝已经睡不着了,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

守着长生殿的卫府中郎将陈忠从深夜子时就被毅亲王的玄甲军看管起来。他们这些宫禁侍卫还没叫出声,就被这些久经沙场的军士们砍杀了一多半。剩下几个识相的,比如自己这样的,就被堵着嘴捆了起来,扔在长生殿旁边的偏殿里面。

除了长生殿里面的内侍和宫女。外面的人都被绑被杀,推到门外去了。

不过那些玄甲军只是守在殿门口,并无一人进殿。

陈忠看着这些人杀气腾腾,却军纪严明,从子时到寅时整整三个时辰,连声咳嗽声都没有,整整齐齐排在长生殿外,鸦雀无声地守到天亮,就隐隐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他知道,宫里一定发生了惊天巨变。

天亮的时候。毅亲王终于来到长生殿门口。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他的王妃慕容兰舟。

毅亲王的手下现在都明白。在毅亲王心里,这个王妃是多么重要……

“开门,我要侍奉父皇起身。”毅亲王的长生殿门口淡定地吩咐道。

守着宫门的玄甲军拉开沉重的宫门。

宫门里面躲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内侍和宫女,没有一个人敢去过跟永昌帝说外面发生了什么。

好在毅亲王也没有滥杀。他温和地看着这些人道:“你们先下去,父皇这里有我,有王妃伺候就行了。”

内侍宫女忙一窝蜂拥了出去。

永昌帝在里面的内殿听见声音,扬声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毅亲王不紧不慢的声音传进来:“启禀父皇,太子昨晚欲犯上作乱,已被儿臣镇压。还请父皇起来主持大局。”

“什么?!”永昌帝猛地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太子怎么啦?你把你大哥怎么啦?!”他披上袍子,跻上鞋。匆匆忙忙从床上下来,掀开帘子,来到外殿。

毅亲王一身玄色甲胄,立在大殿中央,英武不凡。旁边站着一个同样身着戎装的女子,端庄俏丽,沉静温和,正是他的王妃慕容兰舟。

见永昌帝出来了,毅亲王和王妃一起躬身行礼,“见过父皇。”

“孽子!你还知道我是你父皇?你说,你把你大哥怎样了?!”

毅亲王抬起头,不慌不忙地道:“回禀父皇,太子和齐王犯上作乱,被儿臣诛杀在承天门。”

“你——!”永昌帝目呲欲裂,“你四弟碍着你什么事?一个皇位而已,何至于骨肉相残!兄弟阋墙!老二,你是不是连你的老父亲都不放过了!——你这没人伦没廉耻的混账!”

毅亲王眼圈有些发红,声音越发铿锵慨然,“父皇,您对儿臣不公!自父皇起事以来,儿臣东征西讨,平陇西、定山东、克长安,立下无数功勋。当日父皇问儿臣愿不愿意做太子,儿臣主动退让,为了大齐忍辱负重,可是儿臣得到了什么?!东宫臣属屡次加害儿臣,欲置儿臣于死地!昨夜东宫密谋造反,一旦功成,儿臣满府将被一网打尽。天策府众多将士,虽然屡建功勋,但就因为他们不肯对太子臣服,便是有功不赏无过重罚。朝中大将屡次被太子和其宠妾羞辱,逼得妻离子散,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却落得个在大齐守城门的下场!”

毅亲王说起萧士及一家的遭遇,更是愤怒。

“父皇,您不羞愧,儿臣羞愧!没有他们在疆场上浴血奋战,哪里来的大齐万里疆土!请问公理何在?道义何在?儿臣虽然不才,但也懂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明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今日儿臣不得已,发动兵谏,铲除图谋不轨的太子和齐王,为的不是儿臣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大齐江山,为了我天策府众将的家下,更为的是天下百姓!”

一番话慷慨激昂,却没能打动永昌帝。

他冷冷地道:“你终于还是说了实话。说来说去,你还是怨恨朕立了你大哥做太子。所以你才带兵发动宫变,既杀朕的侍卫,又弑兄杀弟!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齐百姓,但是如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行径,又将礼法道义置于何地?你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眼里还有伦理纲常吗?你这孽子,还有脸说什么大齐百姓?!”

毅亲王见永昌帝说来说去,只是扣着一个“礼”字,便坦然地道:“礼法是圣人所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确实是人之大伦。但是君臣父子,又岂是一个‘礼’字就能说清楚的?何为君臣?何为父子?何为手足?乱世之中,忠奸何辨?”

“父皇是我大齐开国之主,但是对于大周来说,就是乱臣贼子。大周对于北周来说,又是满门叛逆!我齐家和大周的原家都是北周叛臣,又有什么脸面谈什么忠义廉耻?!说什么大周无道而失天下,大齐得道而得天下,这话只能骗一骗乡间的愚夫愚妇。没有这些臣子拥戴,我们齐家怎能在十八路反王中杀出一条血路?!”

永昌帝听得脸色发黑。毅亲王这番话。无疑就是指着永昌帝的鼻子说:皇位者。有能者得之!你就不要给我玩君臣父子这一套了。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揽了也是白揽,注定被人掀翻的下场!

“孽障!当日你娘把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永昌帝气得浑身发抖。“别忘了,我是你爹!这个位置,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去骗你嘴里那些愚夫愚妇吧!别在老父亲面前大放厥词!”

毅亲王也火了,冷笑道:“是,我是班门弄斧了。在父皇面前说这些假惺惺的话,实在是不够看的。——父皇是说这些话的祖宗,我确实自愧不如。”

永昌帝气得更要吐血。捂着胸口靠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毅亲王妃见这父子俩针锋相对,忙上前劝道:“义之,你别意气用事。”然后又对永昌帝道:“父皇,请儿媳斗胆,还要说两句话。”

永昌帝对慕容兰舟的印象一向不错。又看她大腹便便,心有不忍,扬了扬手,“你说。”

“父皇,您对二郎一向恩宠有加,从小,二郎就被带在您身边教养,比大哥费的心血还多。可是,自从永昌二年之后,父皇您深居宫禁,对外面的天下,又了解多少呢?——二郎在大齐的声望,早就远超太子。如今之势,跟太子已经势同水火。不是我们容不下太子,而是太子容不下我们!若是父皇不信,尽可调东宫近来的卷宗一阅,看看太子最近都打算做什么?!”

永昌帝闭了眼,冷笑道:“反正人都死了,想说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还是下去吧,不要在我这里聒噪了。你别想我让位给你。除非你一刀把我杀了,担上个弑父杀君的罪名,遗臭万年才好!”

毅亲王被永昌帝噎得说不出话来。而且他刚杀了太子和齐王,正是心里忐忑的时候,万万不敢再把永昌帝也杀了,只好悻悻地带着慕容兰舟退下。

路过承天门的时候,看见萧士及和杜恒霜还在那里,毅亲王和王妃跟他们说了两句话。

毅亲王妃含蓄地跟杜恒霜道:“父皇还在气头上,等过几天吧……”

杜恒霜会意,“这事急不得。横竖要过年了,还请王爷和王妃主持大局。”

太子和齐王伏诛,还有朝中大臣需要安抚,但是永昌帝就是硬着不封毅亲王为太子储君,让他很是名不正言不顺,无法接手正式理事。

杜恒霜叹息几声,也无计可施,看着毅亲王和毅亲王妃远去。

“咱们也回去吧。”萧士及拉着杜恒霜的手,生怕她又跑了。

杜恒霜抿了抿唇,“我要回杜家。”不肯去萧家。

萧士及早已想通,笑了笑,“我跟你回杜家。”说着,硬是跟她挤上她的大车,一起回杜家去了。

在杜家门口,却见到崔家的大车停在门口。

车帘撂开,崔三郎从车上下来,对杜恒霜和萧士及深揖下去,道:“请秦国夫人和萧参将救我们崔家一命。”他知道杜恒霜和萧士及是毅亲王这一次宫变的大功臣,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萧士及淡淡地道:“我刚从天牢出来,实在无法帮崔侍郎。”

杜恒霜想到因许言朝受了池鱼之殃的崔五郎,有些不忍,低声道:“我们说不上话。不过陛下正跟王爷闹别扭,王爷很是头疼……崔侍郎能说会道,若是能帮着劝一劝陛下……”

崔三郎听了,眼前一亮,顿时有了主意,忙道:“多谢秦国夫人提点!”说着,急匆匆回家,取了一样东西,去毅亲王府登门拜访去了。

毅亲王一回府,就听说崔三郎上门拜访。

崔家到底势大。昨夜宫变那样仓促,他们居然还是寻到路子,入宫将太子妃崔莲莲和皇太孙接走了。

“你来做什么?”毅亲王很是不悦,看着崔三郎说道。

崔三郎叹口气,道:“我是来跟殿下做个交易。”已经改了称呼,称毅亲王为“殿下”,不再是“王爷”。

“交易?”毅亲王眯了眼睛,“你来跟我谈交易,凭什么?”

太子和齐王已死,难道他们还想扶植崔家太子妃生的那个小皇孙么?

“殿下,臣这里有份东西,可以送给殿下。不过条件是,殿下放过我们崔家,还有我妹妹崔莲莲。”

崔三郎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大势已去,毅亲王上位,不一定比太子上位更糟糕。他们崔家虽然号称“崔半朝”,可是都是文官,没有武将,在真正宫变的时候,他们不堪一击。

毅亲王看了看崔三郎手里的卷宗,眼睛眯了起来,“如果你那东西重要,崔莲莲可无事,但是皇孙……”

崔三郎咬了咬牙,“一并送上。”说着,马上派人回崔家,让人把皇太孙送回东宫。

毅亲王这才放心,打开崔三郎的东西看了看。

一看之下,顿时瞪大眼睛,啪的一声阖上卷宗,心里砰砰直跳,问道:“你在哪里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