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他整封俭,还有所有曾经传过他妹妹谣言的那些人家,真是一个不留,一家不剩,全被他寻了这样那样的由头,让那些人家吃足了苦头,还都寻不到萧士及的错处,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就住一晚,明日一早就走。”封裴敦说完,就抱着孩子,护着邵氏一起进去了。

封俭和梦儿跟在他们后头进了角门。却被领到不同的方向,不能跟到内院去了。

但是就算是伯爵府的外院,也比他们长安南城的那个小院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两个人十几天来第一次用热水洗澡,舒服得简直都不想从浴房出来。

梦儿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干枯发黄的长发,暗暗下了决心。

……

吕家的大宅里,此时正是昏礼最热闹的时候。

吕二郎成亲,连吕家的族长都来了,和吕夫人一起坐在喜堂上,接受一对新人的跪拜。

“……夫妻交拜!——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高亢嘹亮的声音,众宾客一起喧哗起来。“闹洞房!要闹洞房!”

吕大郎忙过来帮吕二郎挡着。笑嘻嘻地道:“大家别慌。等我弟弟把弟妹送回新房,再来给各位敬酒,如何?”

吕二郎笑着向大哥道谢,正要护着萧嫣然离开喜堂。就听见堂上的吕家族长突然咳嗽一声,大声道:“今儿是二郎大喜的日子,我这里也有另一件喜事要说。——咱们吕家,真是双喜临门啊!”

吕二郎看了吕大郎一眼,用眼神示意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吕大郎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坐在喜堂上的吕夫人却是心里一沉。

从今天吕家族长突然过来出席吕二郎的昏礼开始,吕夫人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们家虽然是吕家目前最兴旺的人家,但是跟吕家宗族很少来往,跟吕家族长的来往就更少。

吕家族长跟过世的吕老爷算是不太远的堂亲。据说小时候也是一起穿开裆裤玩大的。后来吕老爷一家搬到长安城,才跟吕家祖居地的族人生分了。

不过再生分,也是一条根儿上的人。吕老爷这一支兴旺了,不可能不管族内宗亲,所以四时八节。该送的礼,该打点的人,吕老爷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当然,吕老爷过世之后,吕夫人就有意无意地“忘”了。她对吕氏宗亲的印象很不好。

当年她进门的时候,就被吕氏宗亲和老族长羞辱过。因她家门楣不显,而吕家勉强还算一个小士族,比吕夫人娘家的门槛要高一篾片。

就因为高那么一丁点,就在吕夫人面前摆足了架子,让吕夫人一想起当初刚进门,去吕家祖居地庙见的时候受到的羞辱,到现在都无法释然。

所以今天吕家族长居然带着几个族亲过来出席吕二郎的昏礼,让吕夫人在吃惊之余,也有几分警惕。

这些人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一定要小心谨慎对待。

此时听吕家族长说“双喜临门”,吕夫人顿时站起来,笑着道:“我们小门小户,没那么大奢望要双喜临门。今儿是我二郎大喜的日子,我只要这一喜就够了,别的喜,且先等着,等我家二郎跟他媳妇生下大胖小子,再一起喜,如何?”

吕家族长笑着看了吕夫人一眼,摇头道:“这怎么行呢?还有人把喜挡在门外头的?——实在太不吉利了。”顿了顿,又道:“如果中望兄弟在世,他一定不会同意弟妹你这么做的。”

原来是冲着我来的。吕夫人暗忖道,她挥了挥手,让吕二郎带着萧嫣然先回新房。在那里还要喝交杯酒。

吕二郎有些不放心。他也感觉到吕家族长的意思有些怪怪的。

“二弟,你先带弟妹下去。这里有我,还有你大嫂。”吕大郎悄声道,又指了指宾客那边,“柱国公和秦国夫人都在,嫣然是他们的妹妹,有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吕二郎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我先带嫣然回去。大哥,这里就拜托你了。我一会儿再过来。”

吕大郎应了,派了几个下人和喜婆一起,簇拥着吕二郎和萧嫣然而去。

吕家族长在喜堂上看见新郎官和新娘子都走了,很是不悦地道:“怎么就走了?我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呢。”

吕夫人笑着道:“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您还有什么指教吗?不能等到明天吗?再说,您说的喜事,可是跟我家二郎有关?”

吕家族长一时语塞,摇头道:“跟他倒没有关系。”

“这就对了!”吕夫人一拊掌,“既然跟他们没关系,就让孩子们先下去吧。一辈子一次的大婚,怎么也得让他们有些念想吧?”

吕家族长的脸色淡了下来,他重重咳嗽一声。

人群中,一个遍身缟素的女子,一手牵着一个两岁半左右胖胖的小男孩,一手抱着一个牌位,从大家让开的通道中走了过来,来到吕夫人和吕家族长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686章 双喜 下 (三月粉红1600+)

吕夫人连忙往旁边让了让,不动声色地道:“这是做什么?”又问旁边伺候的婆子,“外面守门的人是做什么吃的?怎么把这种人放进来了?是不是要触我家二郎的霉头?!”

杜恒霜在人群中看见这一幕,也很生气。她想出去帮萧嫣然出头,萧士及却轻轻按住她的手,低声道:“你别去,让我来。”他不想杜恒霜再做这种事。

萧家的女人在外面受到羞辱,应该有他这个萧家的男人出头!

今日是他们萧家大小姐出阁成大礼的日子,居然有人穿着遍身缟素闯喜堂,你当是唱大戏呢?!

萧士及走了过来,淡淡地道:“既然是守节的寡妇,就要识趣点儿,不要来人家喜堂触霉头。今儿是我嫡亲妹子大喜的日子,我不管你有多冤屈,多委屈,都给我先滚出去!——等他们三朝回门之后,你再有冤诉冤,有仇报仇吧!”说着,往左右吩咐道:“给我绑起来,堵上嘴,拉走送到里正那里关起来。明儿直接送长安县衙。这等趁机兴风作浪的贱人,你不让我们痛快,我也不让你们痛快!”

萧士及身边带着两个小厮,闻言立刻扑上去,一个堵嘴,一个绑胳膊,将那遍身缟素的女人捆了起来。

那女人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喜堂上当着吕家族长的面来横的,吓得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被萧士及的手下绑成了粽子,要推出去关起来。

她着急地唔唔叫,对着吕家族长的方向拼命眨眼睛,还有她身边的小胖孩儿,被这一幕吓得哇地一声哭起来。

喜堂上一时静了下来。

吕夫人对着自己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过去,把那小胖孩抱起来,随手掏了块喜堂上刚才发的糖,塞到那小胖孩嘴里,一下子就止住了他的哭声。

那遍身缟素的女人才安静下来。

萧士及转身看着吕家族长。背着手道:“我是萧士及,今天的新娘子是我嫡亲妹子。您老是不是给我几分薄面,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过几天再说?”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吕家族长面前摇了摇,“我不想有人分薄我妹妹的喜事。——双喜之说,我们受不起。”

吕家族长也不是无知之人,一下子想到萧士及,就是大名鼎鼎的柱国公。有“帝国双璧”之说的战神!而且。他好像现在还是辅国大将军。以及兵部尚书,深得陛下宠爱……

吕家族长的眼神闪烁不定,用手捻须不语。

“好了好了,昏礼继续。大家入席吧。想闹洞房的,跟我来……”吕大郎的妻子对吕大郎使了个眼色,将堂上的女眷带走大半。

吕大郎会意,留下来请男宾入席。

吕家族长带来的几个壮汉不知所措地看向族长,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吕家族长死死地盯着萧士及,过了许久方道:“令妹既然嫁到吕家,以后也要行庙见之礼,当听从我们吕家的规矩,您就算是她的大哥。不是吕家人,也做不了吕家的主吧?”

萧士及笑了笑,“我没有做吕家的主。请问您这话从何说起?”

吕家族长指了指那已经被推到门口去的遍身缟素的女子,道:“那不是吕家的事,你不是在管吕家的人?”

萧士及做出一脸惊讶的样子。“那是吕家的人?请恕萧某愚昧。一个吕家人,戴着孝来到族亲的喜堂,这是来做客亲香亲香的,还是来故意挑事让人难堪的?”

“那你怎么不问一声就把她赶走了?焉知她不是为了喜事而来?”吕家族长对萧士及很是不满。

按照大齐的惯例,族内事务,是皇帝也不能插手的。

当然,惯例是惯例。惯例就是用来打破的,不然也不会有“惯例”一说。

“我不想听。我刚才说了,不管她有什么话说,故意穿成这样来喜堂,就是跟我萧士及结仇。如果她执意要结仇,好,我在这里等着,您去把她叫回来,我的人绝对不会拦着她。不过在她回来之前,我也把话说清楚,她让我妹妹大喜的日子不痛快,我让她一辈子不痛快!——我萧士及睚眦必报,说到做到!”

萧士及的声音很大,那女子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禁犹豫起来。她是所图不小,但是她图的是吕家的东西,不是萧家的。

如果贸贸然跟萧士及结仇,会对她的计划产生很不好的影响,便对着吕家族长微微摇头。

吕家族长只好偃旗息鼓,忍着怒气道:“那好,我给您柱国公面子,就等二媳妇三朝回门之后,再来拜访!——走!”说着,带着人要走,但是走了几步,又回来把那正在吧唧吧唧吃糖的小胖孩抱走。

到了门口,吕家族长回头看着萧士及道:“柱国公,可以把她放了吧?我们带她走。”

萧士及微微点头。他这样做,也只是要威慑这群想要闹事的人。他知道是吕家的家务事,也知道自己的妹妹的嫁了人,就要面对这些婆家的人情纠纷,他也无意要所有人都宠着让着萧嫣然,他只是希望,要给他一直很听话,很孝顺的妹妹一个不错的昏礼。仅此而已。

他不允许有任何事情来破坏他妹妹的昏礼。

他努力了这么久,受尽各种磨难,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能够在外面么不受委屈?或者说,就算受了委屈,他也有能力帮他们找回场子,不至于一次又一次的打落牙齿和血吞!

现在他终于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了。

萧士及看向人群中的杜恒霜。

那么多人当中,他总是能一眼就看见杜恒霜沉静的双眸。

只要看见那双眸子,他就觉得安心,觉得踏实,觉得……心满意足。

杜恒霜在人群中,也看着萧士及笑了。

这样能毫不犹豫护持家人的萧士及,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过,她也知道,嫣然是不一样的。她是妹妹,一直很乖巧、很听话的妹妹,萧士及愿意这样护着她,杜恒霜也愿意这样护着她,她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这一刻,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一起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家人的利益。

“那女人是谁啊?看着恁地眼熟……”杜恒霜身边,有妇人开始窃窃私语。

第687章 意图 (4K,含enigmayanxi和氏璧+4)

看上去有些眼熟?

杜恒霜微笑着往后退了一步,站到那群窃窃私语的妇人身旁,竖着耳朵听她们闲话。

“……是有些眼熟,但是不太记得了。”一个妇人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那遍身缟素的女人的背影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我想起来了!”一个妇人捂住嘴,“她还真胆大!还真敢回来!”

“谁?是谁?”周围人的兴趣都上来了,纷纷过来交头接耳。

“你们还记不记得吕老爷?就是今儿新郎官他爹?两年前从江陵回来,在家洗澡,脱力而死的那个人?”一个妇人笑得神秘兮兮地,将帕子掩在面前,低声说道。

“吕老爷?吕中望将军?——当然记得啊……当初闹得沸沸扬扬,这长安城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啊!”

“就是就是,他可不是一般的洗澡‘脱力’而死,而是啊……在他那外室秋娘那里……”

一听见秋娘这个名字,杜恒霜猛地醒悟。

她眯起一双好看的剪水双瞳,看向门外的院子里,想着刚才看见的那遍身缟*子的面容,还真的跟她记忆中那个秋娘重叠起来。

她见过那个秋娘好几次。

第一次,是在萧士及带兵出征江陵,攻打反叛的江陵大将萧铣的时候。他们在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誓师南下,杜恒霜偷偷带着两个孩子去送他,结果没有送到萧士及,反而看了吕中望和他外室秋娘的一出好戏。

再后来,就是吕中望回到长安,突然意外死去之后,秋娘过来哭诉,希望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认祖归宗。

想到这里,杜恒霜心里一动。刚才那个小胖孩,看上去好像也就两岁多的样子。

如果这个遍身缟素的女人是秋娘,那这个小胖孩。应该就是当初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吕夫人的夫君吕中望的遗腹子!

这个时候,秋娘带着孩子到吕家做什么?

她手里抱着的牌位,应该就是吕中望的牌位吧?

难道……她也知道了吕中望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是,就算她知道,她一点证据都没有,怎么可能给吕中望翻案?

杜恒霜知道,吕中望虽然是“被死亡”,但是他不是被毒死,也不是被打死,或者用利器杀死。他的死。可以说是自自然然水到渠成的结果。

两年前的仵作和衙差都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今日秋娘又能怎样?

杜恒霜想了一想。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说,秋娘都不会有任何翻案的机会,便平静下来,往前走了几步。

萧士及走入人群中。问她:“要不要去洞房瞧一瞧?”

杜恒霜点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你呢?”

杜恒霜去洞房,萧士及是大男人,当然不会过去。

萧士及笑道:“我去那边跟吕大郎喝几杯酒,等这里没事了,咱们就回去吧。”

“嗯,你少喝点儿。”杜恒霜一边说,一边伸手整了整萧士及肩上的衣袍。

萧士及笑着拍拍她的手,跟着吕大郎去花厅吃酒去了。

杜恒霜来到吕二郎和萧嫣然的洞房。看见这里里里外外都是吕家的亲戚女眷,就在外面略站了站,往里面打量了几眼。

吕夫人跟着走到她背后,笑着道:“秦国夫人,不进去看看吗?”

杜恒霜回头。看见是吕夫人来了,笑道:“做婆母的不会现在就来喝媳妇茶吧?”

新媳妇敬茶改口叫“娘”,也要洞房之后的第二天。

吕夫人微微摇头,上前一步,低声道:“秦国夫人,今日之事……”

杜恒霜抬手,止住她的话,“今日是我小姑子的大喜之日,你不用担心。就算吕将军还活着,他们都翻不起风浪,更何况如今的情形?大郎已经承袭爵位,他是在朝堂上立过军功的人,并不是一般只知道承袭祖职的世家子弟,你且放宽心。”

吕夫人心里一松,笑道:“今日幸亏有柱国公,不然好好的一桩喜事,就被他们搅和了。”又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待嫣然如同亲生女儿一样疼惜。”

杜恒霜笑道:“做人媳妇,当然有要守的本份。她若是做错事,您该罚的要罚,不要姑息。只要不有意挑她的错儿,就是她的福气了。”

“这您放心。我不是那种一双眼睛天天盯着儿子媳妇房中事的婆母。您要不信,也不会跟我们家做这门亲事了。”吕夫人向来信奉“家和万事兴”,跟她的大儿媳妇相处得很是和睦。

杜恒霜对吕夫人的人品还是能信得过的。

屋里传出一阵笑声,吕二郎笑着将屋里的人都赶出来,带着大家出来,给吕夫人和杜恒霜行礼,又请她们去坐席,说是要给她们敬酒,一阵说笑,就把这些闹洞房的人一阵风一样撮走了。

杜恒霜见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就跟萧士及一起回柱国公府去了。她知道,就算那秋娘要闹事,也要等到萧嫣然三天回门之后。

如果他们胆敢在三天回门之前又上门来捣乱,萧士及也不是吃素的。

自从他明目张胆收拾过那些曾经跟着封俭传播谣言的人之后,长安城里的世家高门已经在重新审视萧士及这个人。

回来之后第二天,杜恒霜想起来好久没有去安国公府跟诸素素说过话了,就带上一些厨房刚做的小点心,带着最小的阳哥儿,去安国公府串门去了。

此时已经快到腊月了,诸素素没有去诸氏医馆坐诊,而是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事项。

见杜恒霜带着小儿子过来坐坐,她也正好偷个懒,陪杜恒霜说话。

两人坐在暖阁里,看着阳哥儿跟诸素素的儿子一起玩耍,一边说着吕家的事。

“嫣然终于嫁了。”诸素素不胜感慨,“好在这小娘子倒是沉得住气,无论富贵贫贱,她都能泰然处之,比你我都强呢。”

杜恒霜点点头,“这是天生的。比不得。她有这样的性子,这辈子就是再艰难,她也能活出头。不过,现在有她大哥护着她,她所有的苦可算是过去了。”

诸素素将大大的脐橙用小银刀破开了,命人给两个孩子送过去吃,一边对杜恒霜道:“我到现在才想明白,原来是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不是用脑子想出来的。比如说成亲这种事,我以前设想过许多种情形。自负什么情况都考虑到了。但是到了现在。才发现以前想的那些情形,没一个靠谱。”

杜恒霜想了想自己成亲后的这些年,禁不住笑了,道:“确实是这个理儿。但是。我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诸素素莞尔,“后天就是嫣然三朝回门了,你这个做大嫂的,可把见面礼准备好了吗?”

“那是自然,还用你说?”杜恒霜吃了一口水晶玉露团。诸素素提起三朝回门,杜恒霜倒是想起了秋娘的事,就跟诸素素道:“忘了跟你说拜堂的时候发生的事儿。”说着,就把秋娘遍身缟素、带着儿子、抱着牌位而来,企图捣乱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道:“幸亏我们国公爷这一次见机得快,不然我们嫣然又要吃一次亏了。”

诸素素知道封家封俭的那件事,忙道:“那封家没有去借机出气吧?”

杜恒霜窒了窒,皱着眉头道:“没有吧?”那秋娘是吕家过世的老爷惹出来的事端。跟封家应该是搭不上边的。

诸素素却是想了想,突然变脸道:“哎呦,她带着吕老爷的遗腹子过来,不是要分家产吧?!”

诸素素记得,在她的前世,那时候有一部新婚姻法,规定非婚生子女跟婚生子女有同样的继承权。如果男人没有立遗嘱,那么男人死后,他的遗产,非婚生子女和婚生子女同等继承。

她就亲眼见过好几次。一次是她的一个远亲,男人突然去世,家里还在办丧事,就有那男人的小三带着孩子上门,要求分男人的家产。她的远亲刚刚遭受丈夫去世的打击,紧接着就发现了丈夫对她不忠,而且还在外面生了私生子。

后来法院硬是把一半家产判给了那小三的孩子,因为她能拿得出生鉴定证明。

还有一次,是她的同事。男人在外面有了小三,生了儿子,那同事不想离婚,后来跟男人协定,把外面的私生子抱回来自己养。结果男人一死,那孩子的生母马上上门,一边要孩子,一边要财产,官司打了好几年,一直到她……都还没有结果。

这秋娘,不会也想来这一招吧!

她可是知道,吕家也是很豪富的,虽然不如萧家家底,但是比很多世家大族都有实力多了。

诸素素忍不住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杜恒霜听了,却是愕然半晌,才掩袖咯咯笑起来。

“你笑什么?!”诸素素瞪大眼睛,“难道我说错了?”

“素素啊素素,你怎么忘了?秋娘的孩子,就算能够证实是吕老爷的遗腹子,那也是外室子!——你什么时候听过外室子能分家产的?!”杜恒霜很是不解,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诸素素怎么又犯糊涂了?

诸素素一窒。她一心想着前世的那些事情,倒是把这一点给忘了。

是啊,在大齐,别说外室子,就连婢生子、妾生子这些庶子,能分到的家产都是完全不能跟嫡子相提并论的。

婢生子、妾生子如果不能上族谱,也是一文钱都分不到,只能看嫡出兄弟的眼色,给他们分点儿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能够不饿死就行了,或者一辈子依附嫡出兄弟过活。

有些有出息的庶子,会借分家之际,脱离家族,自去谋一条生路。

不过在科举还没有盛行的时候,出身决定了一切。很少有庶出子能有冒头的机会,除非他们也从军,立下军功,才能真正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就如萧士及一样的寒门庶族出身的男子。

但是从军也是一条险之又险的路。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不是说着玩的,而那些大户人家的庶子自小也是过着富贵生活,能去战场上吃苦,谋一条出路的庶子就更少了。

只有明媒正娶的正室生的孩子才有继承权,这是诸素素觉得最让她满意的地方。这个时代有很多地方都不如她的前世,但唯有这一点,诸素素真心觉得,比她的前世还要合理先进。

“那不就得了?既然秋娘的孩子不足为惧,你还担心什么呢?”诸素素不解,她看见杜恒霜还是柳眉轻锁,愁绪仍在。

杜恒霜摇摇头,“我知道应该是不足为惧。可是,我一想到连吕家的族长都跟秋娘是一路的,就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吧?”

她当然不能告诉诸素素,吕老爷的死,跟吕夫人有什么关系。虽然这件事,也不可能成为什么把柄。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把柄,除非他们敢栽赃嫁祸!

但是栽赃嫁祸的话,人死了两年,在地底下埋了两年,早就只剩骨头了,还想怎么着?再说,也没有听说吕家祖坟被掘的消息……

“那你说,到底还有什么能让那秋娘有倚仗的?”诸素素瞪大眼睛看着杜恒霜,“我能想到的,她的目的,一是为了钱财,二是为了爵位,除此以外,她还想做什么?——她不可能是为了进吕家的门,然后给吕老爷守寡吧?如果她这么做了,我倒是服她,以后再不说她坏话了!”诸素素拍着桌子发誓。

杜恒霜失笑,道:“你倒是说得简单。不过,也就是这么回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你刚才说了,一个外室子不可能分家产,更不可能继承爵位,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诸素素如果手边有惊堂木,就拿来拍板定案了。

杜恒霜缓缓点头,“外室子……是不能分。但是,话也不可说绝了。”

在跟诸素素的讨论中,杜恒霜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再跟吕家族长的出现联系在一起,很多想不通的地方立刻就迎刃而解了!

“不好!秋娘的儿子应该是上了吕家族谱了!”杜恒霜霍地一下子站起来,“我要给吕夫人提醒一声。”

第688章 把柄 (4K,三月粉红1650、1700+)

诸素素跟着站起来,“没有那么严重吧?就算上了族谱,最多跟庶子一样的地位,想分家产,哪儿轮到他啊?!”

杜恒霜回头看了看诸素素,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块帕子,“……是啊,最多是庶子一样。”她停下,没有再说下去。

为什么她总有些不确定的感觉?

“要不,你回去跟萧大哥商量一下吧?”诸素素劝道。自从萧士及跟杜恒霜合好之后,诸素素就又管萧士及叫“萧大哥”了,也没有那么生分了。

杜恒霜心乱如麻,迟疑着道:“他去兵部了,我还是先去吕府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回来再跟他说。”

“去吧,回头告诉我一声,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诸素素亲自送杜恒霜出去。

“去吕府。”杜恒霜上了车,吩咐车夫。

车夫赶着柱国公府的大车,很快来到吕府的大宅。

杜恒霜命人去敲门送帖子,就说是她来看吕夫人的。

吕家的门子当然知道秦国夫人跟自己家夫人亲厚,又是姻亲,立刻就让她们进去了,一边派了人去内院传话。

杜恒霜坐着轿子来到二门上的时候,吕夫人已经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媳妇在二门上候着了。

“哟,你是一天都等不得啊,是不是来看我有没有为难你小姑子的?”吕夫人打趣道。

杜恒霜笑着拉过萧嫣然的手拍了拍,“被你说中了。我们嫣然这么乖巧,您一定不舍得为难她的。”

萧嫣然羞红了脸,但是看见大嫂来看她,还是很高兴的,跟她一起携手往中堂行去。

杜恒霜说了是来见吕夫人的,因此萧嫣然和吕夫人的大儿媳妇只是在这里上了一杯茶,就回去了。

杜恒霜和吕夫人去里间说话。

“怎么啦?你今日跑来,难不成真的是为了嫣然?你还不信我?”吕夫人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杜恒霜摇摇头,笑着道:“当然不是。”说着。往屋里四下看了一眼。

吕夫人会意,吩咐道:“下去吩咐厨房,我今日要留秦国夫人吃午食,多做几个淮扬小菜,还有点心,带回去给几个小公子、小娘子吃。”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躬身退下,只留下杜恒霜和吕夫人两个人。

杜恒霜抿一口茶,低声道:“吕夫人,我还在想那秋娘……”

吕夫人用帕子拭了拭嘴,“怎么啦?说了让你放心。他们翻不起风浪的。”

“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杜恒霜低声道。“如果。如果秋娘的那个孩子已经上了吕家族谱,吕夫人,会对你们家有什么影响?”

吕夫人的手一顿,慢慢想着。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她转着手里的一支银调羹,垂下眼帘,像在细细琢磨此事。

“您想想,你们的族长跟她同进同出,还能不帮她这个忙?”杜恒霜索性把自己的猜想都说出来。

做最坏的打算,才能有最周全的准备。

吕家跟萧家交好,萧嫣然又刚刚嫁到吕家,于情于理,杜恒霜知道自己都不能对吕家的事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