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国公府,两人就商议好,要帮萧士及一把。不然地话,这个男人不知道要撞多少次南墙,才懂得自己女人的心思。

诸素素也知道,帮萧士及,就是帮杜恒霜。他们夫妇一体,自然不分彼此。

第二天,安子常去兵部一趟,请萧士及去安国公府说话,说是有宫里的事情要商议。

诸素素也请杜恒霜过去做客,说是好久没有跟她闲扯了,最近挺想她的。

杜恒霜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就带着阳哥儿去了。

诸素素让下人把阳哥儿送去和她儿子玩,自己和杜恒霜坐在暖阁里叙话。

冒着蟹爪泡的热水用来泡茶,再配上几碟有安西风味的小点心,就像诸素素前世喜欢的下午茶一样,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杜恒霜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魂了回魂了,想什么呢?”

诸素素俏皮一笑,捻起一块羊奶做的点心,放入嘴里,慢慢咀嚼,等咽了下去,才道:“……昨天在大理寺大堂上,我听见你和穆夜来说话了。”

杜恒霜愣了一下,笑得有些不自然,“啊?你听见了?呵呵,有些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随便说说,这贱人老在我面前炫耀她跟士及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明明知道不是在真的,是她故意说出来气我,我还是忍不住生气。这人啊,做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跟苍蝇一样惹人厌,还没法子一下子拍死她。”

听到杜恒霜感慨的话,诸素素唇边的笑容更大。她语音轻柔,如同上一世电台里面那些诱人说出心事的午夜情感节目主持人一样循循善诱,“那是为什么呢?既然你相信萧大哥跟她并无苟且,怎么又会被她几句话说得心头火起?再说如果是苍蝇,就该一下子拍死了事吧?就像你对付那个陈月娇?现在怎么没有那样的魄力?还能容忍她在面前飞来飞去,岂不是膈应自己?”

杜恒霜低下头,也咬了一口点心,侧头沉思半晌,道:“穆夜来和陈月娇是不一样的。陈月娇一直是想取我而代之,并且手段狠辣直接,是要直接取我性命,所以我必须要对付她,不然我没有活路。可是穆夜来,她要的,好像不是我的性命,而是……我的名声,还有,我在士及心里的地位。她见机快,知道风头不对,就马上攀上别的男人,现在连孩子都生了,你说我还要大张旗鼓对付她,不仅让旁人看笑话,而且,让士及知道也不好。何必让他知道呢?其实我也不并是生那个贱人的气……”

杜恒霜说到一半,还是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诸素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照我看,你把她做的那些事,照直一五一十向萧大哥说清楚就行了。穆夜来又贱又心黑狠毒,也就是喜欢在男人面前装罢了。若是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我就不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真正看上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和她一样坏的男人会看上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杜恒霜笑着摇摇头,放下点心,轻抿一口香茶,道:“你不明白的。以前我的确会这样做,我会想方设法在士及面前让穆夜来露出她的真面目,让他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傻姑娘’,甚至想要她过得好,他才能过得好的救命恩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那不就对了!”诸素素拍案叫好,“这样她哪里还有脸在你面前显示她的优越感?”

杜恒霜低低地笑了,道:“我说的是以前,是在我自求下堂之前的想法。现在我们重新在一起,我的想法已经变了。我不认为我和士及的根本问题,是穆夜来。穆夜来是一个问题,但不要高估了她的重要性。她可能是一个引子,又或者是一个试金石,可以试出士及对我的心意,到底是怎样的。”

诸素素不赞同地摇摇头,“这一点我无法苟同。不要试探别人,因为人心从来就经不起试探,你为何要玩火呢?”

杜恒霜眼神一凝,偏头想了半天,道:“也可能我说的不太正确。我不是要试探士及的心意,我只是希望,他对我的感情,不是因为他看见穆夜来有多坏,有多不堪,才不喜欢她,所以选择我。不,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顿了顿,杜恒霜接着说道:“我要的是,就算穆夜来是个好人,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甚至对他来说,比我对他还要好,但是他还是只心悦我,只愿意跟我共渡余生。——我要的就是这种绝对。也许你会说我很傻,说没有人能拒绝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深情。我只想问,如果不能拒绝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深情,那我曾经的付出又算什么?我和他之间曾经有过的甘苦与共、毫无保留的倾心以待,又算什么?他如果抵挡不了另一个更好更努力的女人,我就认输算了,我不强求。我跟他说过,没有下一次。这是我给他的期限,也是给我自己的期限。”

在杜恒霜想来,她是不愿意在萧士及面前提穆夜来的种种不是,不管穆夜来做得再过份,杜恒霜都不想在萧士及面前说穆夜来任何坏话。不是她很高尚,而是她的要求不一样了。

如果萧士及看到穆夜来的坏处,才能想到杜恒霜的好处,这种对比,不能让她觉得胜利,反而只会让她觉得难堪。

但是对于穆夜来这个人,她当然不会放过。其实自从那一天,在封俭被除族之后,邵氏就来到柱国公府,说了穆夜来在封俭对付萧嫣然一事中起的恶劣作用。从那一天开始,杜恒霜就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不会让穆夜来好过。

死实在是太便宜了,她要让她活着,让她看见她这一辈子所期盼的,永远得不到。看见她的目标,一直在咫尺之间,却只能眼睁睁落入别人的手里。

就像穆夜来曾经对杜恒霜做的那些事一样,她总是无时无刻不在给杜恒霜的日子添堵,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杜恒霜这一次,也是决定要以堵还堵,以盐还盐了。

在她和萧士及的夫妻感情问题上,杜恒霜不会再把问题都归咎在穆夜来身上,那实在是太看得起她穆夜来了。她会防备她,但是不会落在明处。她只能确保,从今往后,穆夜来再也别想在她和萧士及插一脚。穆夜来也别想再试图做别人丈夫的红颜知己,这只会让她自取其辱!

和暖阁一墙之隔的屋子里,萧士及呆呆地坐在里面,手扶着高背椅的扶手,握得紧紧的。

这是第一次,他确认了杜恒霜的想法。

不过杜恒霜的这种想法,萧士及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就他来说,他是不久前才开始琢磨女人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女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对他来说,他身边的女人,都是依附他而生的。

他娘亲、妹妹、妻子、女儿,还有一般的女性亲戚、朋友,比如诸素素和穆夜来。

诸素素一直是对他有所求,虽然后来诸素素腰杆硬了,而且和杜恒霜成了生死之交,对他的要求当然就没有了。

而穆夜来一直以来在他面前出现的个人形象和所作所为,恰恰和萧士及自以为了解的女人形象是一致的。她对他执着、深爱、依赖、毫无保留地信任、渴求,把他做的一切事都往好处想,从不抱怨,除了埋怨他不理她以外……

不得不说,这些东西,在一定程度上,曾经很满足萧士及这颗除了杜恒霜以外,从来没有女人进驻过的心,特别是那种身为男性的优越感,不过那种感觉,曾经被诸素素毫不犹豫地斥责为“男人的劣根性”……

但是在经历过这些之后,萧士及发现,那种优越感虽然感觉不错,但却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杜恒霜,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杜恒霜,不是别人。

不论杜恒霜是聪明还是笨拙,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有那样的她走进了他的心,他别无选择,或者说,就感情来说,他从来就没有如杜恒霜所说,在她和穆夜来之间比较选择过。

只是这一点,杜恒霜好像并不知道。

萧士及低下头。他是男人,只会像男人一样行事。他不愿意多做解释。他只有用自己的行动,让杜恒霜明白,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杜恒霜自然不知道她跟诸素素说的心里话,已经被萧士及听去了。其实就算知道被听去了,她也不在乎。因为问题就在那里,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

这个时候,当然就是用到朋友的时候。

……

过了几天,杜恒霜和诸素素同时接到吕夫人送来的帖子,原来吕家要大摆筵席,迎过世的吕中望的并嫡之妻秋娘进府。

虽然吕中望过世了,但是作为吕中望的原配遗孀,还是将这件事操办得妥妥当当,让之前有些同情秋娘,认为吕夫人太强势,太善妒的人也都闭了嘴。

瞧瞧这阵仗,还能有比吕夫人更贤惠的原配嫡妻吗?还要有人说她的闲话,长安城的那些高门贵妇可不是吃素的……

到了筵席的那一天,杜恒霜和诸素素约好了,同时带着丫鬟婆子来到吕家,等着看大戏。

诸素素甚至带了一包瓜子儿,坐等好戏上演。

杜恒霜失笑,道:“在人家家里磕瓜子儿,亏你想得出。”

“这怎么啦?我是当饭后的零嘴儿而已。”诸素素笑道。

来到吕家坐下,众人吃吃喝喝一会儿,吕夫人就携着一身银白色素服,头戴白色银饰的秋娘出来了,给大家介绍,说这就是过世的一家之主吕中望的另一房妻室,各种手续都已办好,就连族谱都上了,官府的户籍更是加了她和她儿子的名字,绝对错不了。

然后,吕夫人拉着秋娘的手,做喜极而泣状,“妹妹,姐姐真高兴你来了,这幅担子我一个人担了这么多年,真是快要受不了了。这一次有你来跟我分担,我才有了活路。”

说着,命人拿出吕家这么多年的账本,道:“其实啊,我们吕家已经寅吃卯粮很多年了,特别是自从老爷去世后,我们一直就拆东墙补西墙过日子。最近终于到了没有墙拆的时候了。”

第694章 断绝 (4K,泡_沫和氏璧+2)

吕夫人说完这段话,有意停顿了一下,往大厅里的各位客人面前扫了一眼。

本来正是满脸含笑的秋娘听见这段话,来不及收住脸上的笑容,整个人僵在那里。

坐在上首的吕家族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但是转头就向这大厅扫了一眼。

这样大的宅子,还是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就算是寅吃卯粮,光这所宅子也值他们吕家宗族所有祖田的价钱了……

哼,在他们面前哭穷,想骗谁?!当他们是傻子吗……

吕家族长咳嗽一声,看向秋娘。

秋娘明白过来,脸上笑意犹存,慢条斯理地道:“姐姐您说笑了。老爷在世的时候,跟我提起过吕家的豪富。”说着,看了一眼吕夫人送上来的账簿,并不接过来,只是道:“家里的状况是好是坏,我心里有本帐的,断不会到拆东墙补西墙的地步。您这样说,实在是太伤老爷的脸面了。”

吕夫人笑了笑,摇摇头,让下人把账簿放到墙边的条桌上,道:“你还是不信啊。也罢,你跟着我们老爷的时候,一直是外室。在我们老爷过世之前,你连这家的门槛都没有跨进来过。我们老爷为了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在你面前夸大其词也是有的。”

这是说她是看着吕中望有钱有势,才一心跟着他的?

秋娘听出了吕夫人的弦外之音,气得心都痛了,她捂着胸口,带着怒气,压低声音道:“吕夫人,您这么说,未免太不给老爷面子了。这个家是老爷的,老爷会不知道家里的状况?再说,我图的是老爷这个人待我好,又不是别的东西?你若真的认为我是贪图钱财的小人,我也不会在老爷过世之后,还要想着一心回来为他守节了。”

吕夫人专注地听着,不断点头,还不是用帕子擦拭眼角,似乎被秋娘的话感动了。但她在心里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屑。

是,秋娘说得似乎是振振有词,说她跟着吕中望,不是图他的权势地位。其实真正的情况是,吕中望,是秋娘那个时候能够接触到的最有权势、家世最好的男人。比吕中望更年轻、更有权势的男人不是没有,但是这种男人,不是秋娘能用那种手段高攀得上的。

在那个时候,秋娘能够抓到手的最好男人,只有吕中望而已……

当然这些话,也没有必要在宾客面前说了。一来过了这么些年,再拿出来说也没意思了。二来吕中望过世了,现在不管什么事,都是死无对证,只看秋娘怎么说而已。

吕夫人听秋娘说完了,才声音轻缓地道:“你不信我说的话?老爷当年一直在外征战,家里的事情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你若不信,问问我们的外院大总管,他可是一直跟着老爷的。”吕夫人就要命人把吕家的大总管叫来。

众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都觉得事情好像不会善罢甘休了。

秋娘怔怔地站在那里,有些无助地飞快地睃了吕家族长一眼,只看见吕家族长虎着脸坐在上首,不发一言,只好跟着低下头,看吕夫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儿。她想到自己各种手续都办全了,是板上钉钉的吕家人,吕夫人再怎样,也不好在她进门的第一天就把她赶出去。

不管怎么说,这个门槛她是进了,想要她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这样一想,秋娘的勇气又上来了。她微笑着抬头,看着一个俊逸的中年男子稳步走到堂前。

“见过各位大人、夫人。”那中年男子吕夫人拱了拱手,又对着众宾客躬身行礼,很是恭敬。

吕夫人先对宾客介绍,“这是我们外院的大总管吕管事。”又道:“把咱们家里的情形说一说吧,秋娘不心我说的话呢。”

吕管事就把吕家的状况又说了一遍,末了,还指着那些账簿道:“您要不信,就找人去查帐去。”

秋娘冷笑道:“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我现在不查。等今日过后,我封了库房的门,再挨个查。”

吕夫人点点头,“随你。”说完挥挥手,让吕管事下去了。

秋娘吃了一惊,没想到吕夫人居然就这样让她过关了。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自己进了吕家门,吕家的事,就不能由她一个人说了算了……

吕夫人像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道:“今天请大家过来,一来是恭喜我们家的新夫人秋娘。二来呢,也是因为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儿都大了,秋娘又年轻,应该避嫌,所以我打算让大家做个见证。”顿了顿,又道:“我们今天就分家。我们这一房,和秋娘这一房,分家。”

“我不同意!”秋娘立刻尖叫起来。

开玩笑,现在分家,她能够分到什么?!她又不是傻子!

吕家族长也沉下脸,道:“分家不是闹着玩的,怎么能说分就分?!——我不同意!”

吕夫人回身敛衽福了一福,淡笑着道:“两位别生气。既然是我提出来的分家,自然不会占秋娘这一房的便宜。事实上,既然我们过世的老爷有信函留下,说要把他的爵位和军职都留给秋娘生的儿子,我估摸着,这份家产,也是要留给这孩子的。我不敢违抗老爷的遗嘱,所以我决定,把这个家里公中的财产,都留给秋娘和她的儿子,除了我们这一房的祭田。祭田不多,只有十亩,就留给我的大儿子吧。他是嫡长子,于情于理,祭田都该给他。当然,若是秋娘和族长大人不同意,这祭田我们也不要了。”

这话一出,连见多识广的吕家族长都愣了,他眼神闪烁不定,急速思考着。

秋娘不由得心动起来。

她本来以为,吕夫人要分家,肯定是故意为难她,不想给她分财产。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吕夫人说得清清楚楚。除了十亩祭田,吕夫人这一房什么都不要!

这个便宜,实在是太大了。不占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秋娘忍不住往吕家族长那里看了好几眼。

吕家沉吟道:“你真的只要十亩祭田?不要别的?”

“当然。我可要现在立字据为证,把吕家公中的产业,全部转到秋娘和她儿子名下。——我只带走我的嫁妆,跟我的孩子们可以立刻离开吕家大宅。”吕夫人淡淡地道,显然早有准备。

杜恒霜和诸素素在堂下坐着,看着这一幕,不由对视一眼。

诸素素想:这样有战斗力的吕夫人居然完全退让了,这不科学……

吕夫人笑盈盈地盯着秋娘,“秋娘,你想好没有?”

“你说真的?”秋娘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当然是不想放手的。”吕夫人换了愁容,“不过,我更不想看见你们母子的脸天天出现在我面前。所以我宁愿放弃吕家的产业,只求以后日子过得清静,不要再跟你乌眼鸡一样地斗来斗去。”吕夫人像是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这样说,秋娘却是马上就信了。因她知道,自己给吕夫人添了多少堵……

秋娘完全相信,为了不看见自己出现她面前,吕夫人肯定是愿意“净身出户”的,很多这样被挤出去的所谓“原配”们,不都喜欢玩这手吗?好像不求任何财产,才能显得她们很有骨气一样,就连吕夫人这样看着很彪悍的原配也不例外,其实都是傻*……

秋娘在心里闷笑着,连连点头,“那好。既然您看我不顺眼,我也不强求您跟我们住在一起。只是到底该怎么分,是不是应该由族长做主?”

“还需要族长做什么主呢?我刚才说了,除了那十亩祭田,我们这一房,什么都不要。我带走的,只有我的嫁妆,我儿子们带走的,是他们的产业和他们媳妇的嫁妆。除此以外,吕家公中的产业,都在这本册子上,你可以让族长大人派人点数,看看我们会不会带走一丝一毫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吕夫人说得十分磊落,把吕家产业的册子也拿了出来。

秋娘接过来看了看,又给吕家族长看。

吕家族长想了想,就这册子上的几处宅院、铺子,还有城外的田庄,只要落在自己手里,吕夫人他们欠再多的债,大概都还得清的。在他内心深处,还是认为吕夫人说的债务,不过是妇道人家不懂经营造成的结果,远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既然这样,拣日不如撞日。要分家,今日就分了吧。”吕家族长快刀斩乱麻,恨不得马上把吕夫人他们这一房的产业拿到手。

只要他们有了这些长安的产业,他们族长这一房,就不用在吕家祖籍那个穷地方待着了,他们完全可以来到长安,重振吕家的辉煌!

吕家族长怀着这个火热的信念,很快就在众宾客的见证之下,主持了吕家这一房的分家仪式。

就如吕夫人所说,他们只要了十亩祭田,别的所有的房产、铺子和田庄,都给了秋娘和她儿子。

吕夫人这边一边签着分家的协议,一边命人去搬自己的嫁妆,还有通知儿媳妇们,自己陪嫁的下人,以及两个儿媳陪嫁的下人,让他们都搬出去。

这件事,吕夫人早两天就跟两个儿媳妇说好了,她们也很懂事,早早地把东西都收拾好,等着分家的这一天。

吕家族长是个精细人,为了不让吕夫人这一房的人把属于吕家公中的东西带走,专门派人在门口守着,凡是搬东西出去,都要仔细查看。

轮到萧嫣然搬东西的时候,那守门的受不了了,跑回来对吕家族长道:“吕二郎的媳妇有夹带,她要搬的东西太多了,我们怀疑她将吕家公中的东西搬走了。”

杜恒霜一听就大怒,冷笑道:“你说这话,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国公爷跟他妹子,准备了多少嫁妆再来说话!我们家大姑奶奶也要夹带你们吕家的东西?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不瞒你们,把我们萧家大姑奶奶的嫁妆单子拿出来看一看,你们吕家公中产业再加十倍,也比不上我们萧家大姑奶奶的嫁妆!”

秋娘和吕家族长一下子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道:“我们要看嫁妆单子!”

吕夫人羞得满脸通红,对杜恒霜道:“秦国夫人,让您见笑了。”

这边说着话,萧嫣然的陪嫁婆子已经拿着嫁妆单子过来了,对吕夫人道:“夫人,少夫人在二门上候着呢。”

吕夫人就把萧嫣然的嫁妆单子给秋娘和吕家族长看,带着歉意道:“二郎媳妇一向好性儿,但是她哥嫂可不是好说话的,我想你们也知道的。若是惹恼了秦国夫人和柱国公,咱们家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秋娘一看萧嫣然的嫁妆单子,几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怎么会答应了分家呢?!

如果不分家,她有把握,把萧嫣然的这份嫁妆至少挤一半出来!

吕家族长的脸色也黑如锅底。但是他们刚才太心急,在分家书上连手印都摁了,现在想反悔都不成了。

杜恒霜在旁边笑道:“哟,这是后悔了吧?怎么不说话了?”

“秦国夫人说笑了,他们怎么会看见嫁妆单子就后悔呢?人家又不是图钱,人家是图的吕中望将军这个人哦……活活活……”诸素素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既然签了字,画了押,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夫人他们把院子都搬空了。

但是人家也没有带走吕家公中的东西,只是搬走人家的嫁妆而已……

那边热火朝天的在搬东西,这边堂上的筵席也是沸沸扬扬。

吕夫人等大家吃过一轮,又听到婆子回报,说东西都搬完了,就站起来笑道:“今天请大家过来,还有一件事,也是要请大家做个见证。”说着,她停下来看了鸦雀无声的众人一眼。

秋娘不知道吕夫人又要整什么妖蛾子,顿时心都要蹦出腔子了。

她只听见吕夫人在堂上一字一句地道:“我要跟吕中望和离!——就算他已经死了两年了,我也不要再做他的妻子!一想到他对我们母子做的事情,我就恶心!纵然我死了,我也不要跟他葬在一个祖坟!”

第695章 对头 (4K,含geniu_ljj和氏璧+2)

杜恒霜和所有人一样,坐在堂上,瞪大眼睛,看着吕夫人,看着这个就算男人死了两年了,还愤而要跟他和离的女人,心头的震撼无与伦比。

吕夫人不年轻了,虽然保养得当,但是眉间的郁色,还有脸颊上越来越深的法令纹,都在显示这个女人的芳华老去。

但是就算她老了,眉眼之间艳色犹存,看得出来,吕夫人年轻的时候,比她旁边那个年轻二十岁的秋娘不知要美貌多少倍。

秋娘比吕夫人唯一强的地方,不过是年轻而已。

年轻是最大的资本,但也是最大的劣势。

因为每个人都年轻过,每个人也会老去。

用年轻作为资本打败年纪大的人,实在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大家心知肚明,这种胜利,本来就是自欺欺人。

你从别人手里夺走的,很快会被另一个更年轻的人从你手上夺走。

对有些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男人来说,年轻的女人就是让他们返老还童的春药,比什么补药都要管用的春药。所以他们不停歇地追逐一个比一个年轻的女子,企图留住自己的青春时光。

女人如果不幸遇到这种男人,大概都会和吕夫人是一个心情。——不管你是死还是活,上穷碧流下黄泉,我死也不要跟你在一起!

“各位夫人、大人,我今日跟吕中望和离,从今而后,请不要再叫我‘吕夫人’。如今的吕夫人,只有这位秋娘姑娘,她是吕中望唯一的正室妻子,也是这个吕家唯一的当家主母。至于我,”吕夫人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我娘家姓盛,你们以后可以叫我‘盛娘子’。绝对不要再叫我‘吕夫人’。我当不起这个称呼。”

秋娘怔怔地站在那里,听着吕夫人的话,似乎那些话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她耳边响起。

从她跟着吕中望,到现在也有八年了。

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要进吕家门。以前能做妾就很好了,后来发现还能做并嫡的嫡妻,到了现在,她不仅是嫡妻,而且是唯一的嫡妻。吕家的家产。就这样轻易落到了她和她儿子手里……

“大家慢慢吃。今日是我最后一次以吕夫人的身份招待大家。到了明日,我就不再是吕夫人了。”吕夫人微笑着,招呼大家继续吃酒。

……

吕家的这一场筵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长安城世家高门里谈论的对象。

邵氏和穆夜来也跟着封裴敦在这里躬逢盛况。

不过从吕家回去之后。穆夜来很是不安地对封裴敦道:“封郎,吕夫人是个狠角色。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知道的,当初吕将军,确实不是病死的……”

“哦?”封裴敦有些惊讶,“不是病死的?那是怎么死的?”

穆夜来攒起细细的眉尖,鸦翅般的长睫扑闪两下,然后低低地垂下,轻言细语地道:“其实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也不听清楚,大家都不太清楚。大家知道的是,吕中望将军过世之后,他的爵位、军职和家产,都是由吕夫人的大儿子承继的。若不是秋娘这一次站出来。还有吕家的族长拿出来吕中望将军生前写的亲笔书函,大家都不知道,原来吕将军,是想把他所有的东西,留给他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在穆夜来的诉说下,过世的吕中望将军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当然就是秋娘和她的儿子。

“只可惜,吕中望将军突然过世,只得白白便宜了吕夫人。若是吕中望将军不死,这些东西,吕夫人连毛都摸不着。”穆夜来撇了撇嘴,再一次强调这一点。

封裴敦的眉头也蹙了起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穆夜来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罢了。”穆夜来说着,将自己的身子投入封裴敦的胸膛,紧紧贴在上面,全身似乎都在颤抖,“封郎,我和二哥儿,也只有你。我好害怕,若是……我和二哥儿,就会是秋娘那样的命运。二哥儿也是你的儿子,他虽然是七月早产出世,但是他一点都不比他那个足月出生的哥哥差,甚至还要更强壮一些。”

想起自己的二儿子,封裴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点点头,“是的,二哥儿确实是个壮实的孩子。前些天,我看见他一头把大哥儿顶得坐在地上,真是个有力气的娃儿!”

穆夜来露出笑容,往封裴敦身上动了动,道:“封郎你知道就好。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你的身子,长命百岁的活着,而且,一定要活得比我长,你不能死在我前面。”

封裴敦听得好笑,低头道:“我比你大快二十岁,我怎么会死在你后面?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就跟着你去,绝对不一个人活在世上,如同秋娘一样,被大妇磋磨。”穆夜来怯生生地道,浑身都在颤抖,于是在封裴敦身上动得更激烈……

封裴敦忍不住,翻身过去……

一番*,穆夜来的面容更加动人。她躺在下面,懒洋洋地道:“……看见了吧,如果你不在了,我和二哥儿是最倒霉的,而得益最多的,就是你的正室夫人了。所以,你要记得,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最想要你好的,是我和二哥儿,不是你的正室夫人和嫡长子。”

封裴敦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翻身下来,从床上坐起来,喃喃地道:“……会吗?”如果他一死,真的就是邵氏和她的嫡长子,甚至她的娘家占有他的一切?

“怎么不会?别说是吕夫人家,就算是皇室里,你想想看,自古以来,有多少皇后协同太子谋逆,将皇帝杀了,然后让太子上位的?”穆夜来趁机再加了一把柴。

对那些原配正室,穆夜来总是看不惯。原配正室了不起吗?还不是要靠男人!

吕夫人的事情,可能让封裴敦还不是很相信,但是那个皇后协同太子谋逆却是在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的事情。足以让他辗转反侧了。

原来他这辈子要防备的最大的对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嫡妻和嫡长子!

穆夜来看着封裴敦的神色,微微地笑了。

……

几天之后,吕夫人跟过世的吕中望将军和离的手续终于正式办妥。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吕夫人,而是盛娘子。

独占了吕家大宅和产业的秋娘正对着账本点查库房里面的东西。

“那些房契、地契还有铺子的契纸在哪里?”秋娘叫了下人来问。

进来的是个婆子,她福了一福,道:“在夫人留下的那几个匣子里。”

因为是分家,所有的产业自动转到她和儿子名下。她倒是用不着去官府再办手续。

秋娘把那几个匣子拿过来看了看。发现契纸都在。现在都是她和她儿子的了,心里才高兴起来。

吕家族长也没走,就在外院住着,正盘算要向秋娘要好处了。他们事先可是有过协议的。不然他也不会白白出头,帮秋娘要财产。

“去把吕大总管叫来。”秋娘吩咐道,她要买新的下人。这些吕家以前的下人,她一个都不想留。当然,在新的下人买来之前,她还是要用这些人的。

那婆子叫外院的吕管事。

吕管事也耐着性子等了好几天了,确保秋娘一行人都安顿下来了,他才背了个包袱过来辞行。

“秋夫人,我是来辞行的。”吕管事文质彬彬地道。将一纸辞呈递了上去。

“你要走?!”秋娘一惊,马上反对,“我不准!你的卖身契呢?在哪里?!”

吕管事笑了笑,“我不是吕家的奴仆。我没有卖身契,我跟吕家签的是合约。正好到昨天到期。——我不想再给吕家做管事了,就此别过。”说着,他拱了拱手,竟是不理秋娘在后面的招呼,大步走了出去。

秋娘还想要追,吕家族长已经走了进来,道:“他既然没有卖身契,留在这里也是祸害,难道你放心让他给你管外院?”

秋娘一窒。

“……晚上留个门,我来看看你,和孩子……”吕家族长意味深长地道,起身离去了。

吕管事走出吕家大门,拐了几个弯,再登上一辆大车,往盛娘子(吕夫人)他们新买的宅子去了。

又过了几天,秋娘正在盘算着马上要过年了,她今年这个年,要怎么过,就有婆子过来回道:“秋夫人,外面有人过来收账。”

“收账?”秋娘疑惑,“什么帐?”

“奴婢也不知道,夫人还是自己跟他们说吧。”

秋娘本待不理,但是那几个人似乎很是厉害,竟然自己闯了进来。

“你就是新的吕夫人?我们东家说了,这些欠条,到底什么时候还?听说你们家最近买了不少新的下人,怎么着?有钱给自己买奴婢,没有钱还我们东家的债?!——都像你们这样,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就得喝西北风了!”当先领头的男人一拍桌子,声如洪钟地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