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及明白过来,握住杜恒霜越来越瘦削的肩膀,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我带平哥儿去。这一次,也要让他感受一下朝堂上的风雨。而且他习文确实有优势,见事很有独到之处,跟我去长安,帮齐治登上皇太子的位置,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杜恒霜坚定地道。

萧士及虽然百般不愿意,但是也知道,杜恒霜说的是正理,是最完美的方案。

皇后薨逝,而且是大齐建立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皇后的葬礼。

大齐的第一个皇后欧阳紫,其实是追封。她死的时候,大齐还为建国。

如今的皇后慕容兰舟,才是大齐第一个真正薨逝的皇后娘娘。

皇后过世,葬礼自然极为浓重。

八大刺史、节度使,还有各州、府、道的官员,都要到场致哀。

萧士及不能说不去就不去,肯定要找些理由。

第二天,就有斥候送来消息,前方五百里内发现突厥人的踪迹,萧士及便点了兵马,追踪突厥人去了。

杜恒霜让平哥儿领着五百侍卫,自己将齐治和他的下人、随从藏在中间,和那个来报信的人一起,骑着快马,赶着大车,往长安城奔去。

他们这一趟也是准备了不少替换的马,除了打尖以外,别的时候,都在星夜不停的赶路。

来报信的那人起初有些不以为然,觉得秦国夫人太慎重了。在节度使府不明说齐治的身份也就罢了,出来了还不说。有意的吧?

打出三皇子的旗号,一路正大光明往长安城走不行吗?

结果在一路上砍杀好几股意图偷袭的“劫匪”之后,那人才吓得六神无主,缩了脖子。不敢再唧唧歪歪。

那些“劫匪”也很苦恼。——若是早知道那“点子”是被柱国公萧士及的兵士护送,他们就多派些人了。

都怪那慕容皇后太过狡猾,明面上说三皇子体弱多病,不耐长安的气候。很小就去洛阳东宫疗养去了。

谁知慕容皇后一死,有心人就突袭洛阳行宫,结果不仅什么都没找到,反而差一点被人连锅端。

后来他们才发现,原来陛下另派了人出城去接三皇子。

他们一路跟踪,到了范阳就失去了那人踪影。

等后来他们再确定目标的时候,赫然发现三皇子由范阳节度使萧士及的精兵护送!

开始的时候,他们觉得萧士及的兵虽然厉害,他们两倍于他的兵力。应该够了吧?

结果“偷袭”几次才知道。两倍兵力是远远不够的。

想对付萧士及的精兵。至少也得五倍兵力!

当然后悔也迟了,他们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人?

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平哥儿亲自参加了几股收拾“劫匪”的遭遇战。他虽然武不如阳哥儿,但是也是萧士及手把手教出来的。比一般的兵士强多了。

他这一次也觉得惶然。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家住了五年的远房亲戚“杜治”。原来是永徽帝和慕容皇后的三皇子齐治!

这可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啊!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把他当别人,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兄弟一样照顾。

杜恒霜也曾安慰他,“不要想太多。在他进皇宫之前,他依然是杜治。只有进了皇宫,见了陛下,他才恢复他的身份。”

平哥儿骑在马上,望着苍茫的暮色。

远处,那座雄伟的长安城,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

可惜太远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应该已经关城门了吧?

不过他们有陛下特喻,可以连夜叫开城门。

为了保险起见,萧士及提前另派了心腹手下,去长安城南门,找当年跟他在南门守过城门的那些同僚,让他们若是见到他的信物,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打开城门。事关紧急!

杜恒霜和齐治、封娘子一直坐在一辆马车里。

在范阳节度使府过了五年,封娘子终于赢得了杜恒霜的信任。

“霜儿,这一次,我们兵分两路。我和你带着治儿,还有你的大公子走南门。养娘、随从,还有一半侍卫,走西门,如何?”封娘子跟杜恒霜商量。

杜恒霜想了想,道:“按正常的路径,我们应该是走北门。但是北门肯定不好走,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还是不要走了。至于西门,也不要走了。已经到了长安门口,分散人手不太好。——大家都走南门,应该更妥当。”

如果有人赶在城门附近闹事,那后台一定够硬。所以还不如集中自己的力量,若是真的有人闹事,人多些,打闹的声势也更大一些,这样城里的人想瞒都瞒不住。

杜恒霜又不能提前知会他们在长安的亲戚朋友接应,因为事关重大,他们不知道那想对齐治不利的人到底掌握了多少资源,还有,多年不见,长安城里的那些人,是不是各为其主。总之齐治是慕容皇后最后一根独苗,他们一点点都不能大意。

封娘子虽然聪慧,但是大多是工于心计,实战经验比较少。

她听杜恒霜说得头头是道,就沉吟道:“你就不担心南门也有埋伏?”

杜恒霜冷静地道:“我相信我们国公爷的眼光。别的门我不知道,但是南门,有他打过招呼,别人应该插不进去。”

南门的守门人,地位太低,那些人不会把这些守门人放在眼里。他们要收买,也是收买至少是游击将军以上的级别。

萧士及派来打招呼的人从这里的守门人确实打听到一些关键的消息,也正是这些消息,让杜恒霜决定走南门。

因为长安四道城门,每个城门官都被收买了!

只有南门,那守门的老胡头和他的同僚,敢暗中跟他们的上司对抗,帮萧士及一把。

封娘子深思地看着杜恒霜,道:“你就那么相信你夫君?若是他骗你呢?又或者他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杜恒霜淡淡地道:“我信他,也信他的本事。他说南门安全,南门肯定就安全。”

封娘子便闭了嘴,一路上不再说话。

他们一行人来到南门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按照他们越好的暗号,杜恒霜他们成功叫开城门,一行人悄没生息地进了城。

一进城,杜恒霜就不再掩饰身份,而是摆出大齐柱国公、范阳节度使和大齐秦国夫人三套仪仗,敲着铜锣,并且用兵士驱赶朱雀大街上守街的小吏,在宵禁中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了。

他们这一趟带的侍卫多,正好充作扛仪仗的兵卒。

萧士及的精兵悍将一路杀气腾腾地走来,震慑了不少人。

那在各大城门守候的“有心人”猛然间发现,原来三皇子齐治已经跟着秦国夫人进了长安城,正往皇城奔去!

到了这个时候,那幕后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朱雀大街上劫杀秦国夫人的仪仗。

再说杜恒霜的声势一摆出来,永徽帝在宫里就知道了消息,立刻派了御林军前来接应。

“秦国夫人,请将三皇子交给在下,在下带他进宫面圣。”一个面生的中年将军对杜恒霜威严地道。

杜恒霜也不露面,就在马车里淡然道:“请让路。皇后娘娘和陛下亲手将三皇子交到我手里,我也应该亲手将三皇子交回给陛下才是。”

“末将是陛下派来的!”那人有些生气。他是这几年才从外地调到长安的,他来的时候,杜恒霜和萧士及已经去了范阳,自然对他们不太了解。

杜恒霜也不想跟这人多废话,森热道:“陛下手谕在此,让我亲领三皇子入宫面圣。你是何人?竟敢矫诏企图谋害皇子?——给我杀!”

杜恒霜在车里一声令下,那扛着仪仗的兵卒立即抽出兵器,和那将军带来的人战成一团。

“秦国夫人,在朱雀大街上就敢拔刀,你可是要造反么?”那人眼看自己的人一个个被砍倒在地上,而杜恒霜带来的那些其貌不扬的兵卒正狞笑着,手握着染血的朴刀,一步步向他围过来,不由大急叫道。

 

第799章 赶走

封夫人的话让杜恒霜瞠目结舌,她愣了一瞬,才惊讶地问:“怎会如此?是谁进的谗言?”对嫡系视若洪水猛兽,这想法也忒奇特了些……

“还有谁?当然是他的爱妾了。”邵氏满脸愁苦,一边拿帕子拭泪。

“真是无稽之谈。其实说实话,嫡子庶子都是他的儿子,他的位置,不是传给嫡子,就是传给庶子,有差别吗?真是好笑,庶子就不盼他死了?——若是他要防着你,也应该防着那爱妾吧?难不成,他的爱妾不一样有儿子?”杜恒霜很是不屑。这些男人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样一个非此即彼的问题都想不到。

外院里头,平哥儿和阳哥儿也跟封裴敦一起吃酒。

封裴敦的儿子们也在这里相陪。

阳哥儿冷眼看着,觉得封裴敦对那几个庶子,比两个大一些的嫡子要好太多了,很是不解。他跟邵氏的嫡长子小时候关系不错,有心要帮他一帮。

等封裴敦把他的那些孩子遣走了,向平哥儿和阳哥儿问起萧士及的时候,阳哥儿也不客气地问道:“封伯父,您怎么对那个妾生的儿子,比封伯母生的儿子要好太多啊?是他们不成器吗?您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他从小跟我说得来,应该能听我话的。”

封裴敦笑了笑,仗着几分酒意道:“阳哥儿,你既然叫我一声伯父,我就跟你说实话,咱们男人啊,最要防着的是嫡出那一房。你要知道,若是你突然去了,你的东西都由嫡出承继,因此他们都盼你早死。——我就偏不如她们的意!”

阳哥儿听了,筷子都险些掉到地上。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本正经地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父死子继,你要是不想把东西传给嫡子,还能传给谁?不就是要传给庶子?那对于庶子来说。他们也一样会盼您去死,因为您不死,他们也什么都得不到。而且不仅盼您去死,还要盼他们的嫡兄失宠、去死,才能有他们的份儿,比嫡子恶毒多了。——所以这样说起来,您也不能亲近庶出和妾室。凡是女人,您都要防着,因为她们都会盼您去死。最好也不要生孩子,免得被逼死。”

封裴敦不由怔住了。

平哥儿点点头。“阳哥儿说的对。咱们大齐的律法《齐律疏议》有云:‘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子;无庶子,立嫡孙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孙。曾、玄以下准此。’。——就是说。一个家里面,有嫡子有庶子的时候,庶子承继家产的次序是排在嫡孙之后的。打个比方,一家有两个儿子,哥哥是嫡子,弟弟是庶子。家业首先由哥哥承继,如果哥哥死了,或者入狱了,则由哥哥的嫡子承继。如果哥哥的嫡子也死了。就由嫡子的嫡子,也就是哥哥的嫡孙承继。只有等这个嫡孙都死了,哥哥的庶弟才有承继的权利。您看看,从这个角度说,如果庶子想要承继家业。不只要希望家里的嫡兄死了,还要家里的嫡系几乎都死光了才能有承继权。到底谁才是对这个家危害最大的人,不必我们再说了吧?”

封裴敦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个《齐律疏议》,是大齐的律法,他是晓得的,但是没有平哥儿知道的仔细。

当然,更重要的,还有平哥儿和阳哥儿将他从牛角尖里唤了出来。

他是士族出身,只不过从十几岁就离开家族,去往岭南谋前程。

这些家族里承继家业的次序问题,经平哥儿一提醒,他就回过味儿来。

但是梦儿这些年的眼药不是白上的,他又觉得梦儿说得也有道理,嫡子和原配夫人都是盼着他快快死去……但是阳哥儿的引申推论,平哥儿的引经据典,证明庶子和小妾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都很有道理。

想来想去,他突然恨自己为何有这么多儿子。

以前没儿子的时候,他只盼能多生儿子,哪怕是婢生子、外室子都无所谓,只要有儿子就行。

儿子多了之后,他却渐渐害怕自己的位置被儿子取代……

或者,那些立了太子的皇帝,都是他这种心态吧。

可惜他又不是皇帝。真是想太多了……

阳哥儿在心里默默地鄙夷封裴敦。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起来。

杜恒霜带着两个儿子离开封府的时候,都不希望再回来了。

这家的气氛实在是太奇怪了。

“娘,幸亏咱们家没有庶子、姨娘啥的,不然真是难整。爹那个样子,说不定也会和那封大都督一样,过几年就开始抽疯,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最后看谁都像是敌人。”阳哥儿笑呵呵地对杜恒霜说道。

平哥儿瞪了阳哥儿一眼,“有你这样说爹的吗?回去我去爹那里告一状,一顿板子少不了你的。”然后又看向杜恒霜,一本正经地道:“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也得小心点儿。若是爹‘临老入花丛’,老房子着了火,可更是麻烦。——我会帮娘看着爹的。”

“哈!你还说我!你这么说爹,我也去告状去!”阳哥儿笑着跟平哥儿打闹,嘻嘻哈哈地十分热闹。

到底是年轻人,一旦从一段感情中抽身出来,恢复得也快些。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笑道:“好了,没大没小的。你们的爹还是有分寸的。若是这点分寸都没有,他也到不了今天的地位。你们爹爹不像封大都督,有家族庇佑,所以就算脑子不清楚也无大碍。而你们的爹,他是什么都要靠自己,一旦出错,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他能为咱们一家大小挣下这样大的家业,还能护住咱们所有人过着人上人的日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做人要知足。”

“是。娘。”两个儿子忙正色说道。

……

而封家,自从杜恒霜带着两个儿子来做客之后,气氛就不一样了。

大都督封裴敦从梦儿的院子里搬了出去,一个人住到外院的外书房。只有自己的亲随伺候,内院的丫鬟婆子一个都不许去他的外书房。

平日里饮食也是由他的人亲自照料,杜绝了内院女人可以做手脚的机会。

邵氏虽然无所谓,但是看着封裴敦也疏远了梦儿,却是她高兴看到的。

她就知道,有了她解决不了的事情,求杜恒霜总是没有错的。

梦儿见自己辛辛苦苦数年的努力,却被杜恒霜几句话就给摧毁了,也深恨杜恒霜,只是杜恒霜离她的世界太远。她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报复杜恒霜。

封裴敦住到外院之后。独寝了几夜。觉得十分难捱,就找了外院飨客的那些伎子过来侍寝。

没想到不到半年,他就染了一病,下身奇痒。慢慢长满米粒大小的红斑,后来又逐渐隆起,形成黄豆大小的硬结,很快又溃疡起来。

他开始没有在意,又因为染病的地方不可告人,就自己用清水冲洗,后来慢慢支撑不住了,开始低热、头痛,全身酸痛。

病成这个样子。他越发害怕内院的那些女人会趁他病,取他命,也不许人告诉邵氏和梦儿知晓。

这样只拖了半个月,就全身溃烂,躺在床上无比痛苦。

他的下人见势不妙。才偷偷去报与邵氏知晓。

等邵氏急急忙忙请了郎中回来,才发现封裴敦已经病入膏肓了。

那郎中一看封裴敦的样子,忙吓得一退三尺远,捂着鼻子道:“他这是花柳病,已经没得治了,赶快处理后事吧!”一边说,一边已经夺门而逃。

邵氏听说是花柳病,顿时气得面色铁青,恼道:“把大管事给我叫来!——老爷在外院住了半年,就得了这种病,他这个大管事,是怎么做的?!”

那大管事一直在门外探头探脑打听消息。

封裴敦好着的时候,他当然可以不甩邵氏的面子,只听封裴敦 一个人的话。

可是现在知道了封裴敦病入膏肓,连郎中都放弃救治,这个家,接下来该谁当家做主,不用多说了吧?

大管事哆哆嗦嗦走上前来,问道:“大夫人,您有何吩咐?”

“我问你,老爷是如何……染上这种脏病的!”邵氏气急败坏地问道。

那大管事忙道:“老爷这些日子,只招了外院飨客的伎子侍寝,并没有去外面的青楼吃酒。”

那就是出在家里飨客的伎子身上了。

邵氏忙道:“赶快把那些伎子都送到庄子上去,别让她们跟人接触,说她们生了脏病,隔离起来。”

大管事忙去处置。

邵氏一刻也不想在这屋子里待,忙忙地吩咐了封裴敦的几个小厮,让他们尽心伺候,自己迅速回到自己的院子,给宫里的封娘子送了一封信。

第二天,封娘子就出宫来了,问邵氏:“怎么啦?我堂哥有事?”

邵氏脸色阴郁地道:“他病了。——脏病,郎中让准备后事。”

封娘子吃了一惊,“怎会如此?堂哥去花街柳巷了?”

邵氏摇摇头,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封娘子听了,也无语半天,道:“那算了,是他自找的没趣,该!”眼珠子转了转,将手搭在邵氏肩上,“……你我好久不见了,进去说话吧。——嗯?”

邵氏半低了头,跟着封娘子进里屋说话,吩咐外面的丫鬟道:“好好看着门。我和封娘子有要事商谈,谁来都不许进。”

那丫鬟知道利害,忙点点头,去到门口坐着,将大门带上。

……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两人才从屋里出来。

封娘子道:“我先回宫了。你别急,他就快没了。到时候,我接你去我的宅子里住着,咱们两人才过得乐呵呢。”

邵氏满怀希望的点点头。这几年,若不是封娘子在她身边,她真要疯了。封裴敦伤透了她的心,她看所有男人都如粪土。

几天之后的一个深夜,封裴敦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邵氏被人叫醒,并不惊慌,忙吩咐人敲云板,糊大门。给各府报信,包括宫里面。

封裴敦死的时候,他还没有给自己的儿子请封过世子。

他一过世,封娘子就帮邵氏的儿子递了请封的奏章上去。

永徽帝看在封娘子面子上,没有为难封家,顺利封了邵氏的嫡长子承袭封裴敦的爵位。封裴敦岭南大都督的官职,因何岭南土司有关,也一并授给了邵氏的儿子,不过授给了她的嫡次子。

永徽帝的圣旨和恩赏送到封伯爵府的时候,梦儿才知道已经大势已去了。

她竟然都不晓得封裴敦昨夜已经过世了!

和邵氏比。她这个妾室果然是附在男人身上的浮萍。

一失宠。或者男人一去。她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由十分痛苦,冲到封裴敦的灵前哭得非常凄楚。

邵氏已经忍了梦儿十几年,终于不必再忍下去。

封裴敦的葬礼还没结束。就有流言传出来,说梦儿以前是封裴敦堂弟的侍妾,还给封俭生过一个儿子,除此以外,她做过妓女的事情,也被人再次挑了出来。

这些事情过了这么久,又一次被提了出来。

以前封裴敦在的时候,他不在乎,别人想搞风搞雨都不成功。现在他死了。这些传言就起了大作用。

封裴敦的灵前,邵氏一脸悲愤地对梦儿道:“我知道你以前做过堂弟的侍妾,也给他生过儿子,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也忍了。没想到。你还做过妓女!——别的我能忍,唯独这一条不能忍。我们封家的门楣,不能被你这种人玷污了。你给我走!带着你的儿子,远远地离开封家,离开崇康坊!”邵氏指着大门说道。

梦儿大惊失色,扑倒在邵氏跟前苦苦哀求:“大夫人,我没有……我的儿子都是大都督的种,不信您可以滴血验亲!”

“不必了。这些事情,说穿了就不好了。”邵氏淡淡摇头,“来人!把梦儿和她生的儿子赶出去!——当然,你在封家这么多年服侍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白赶你走。这里有一份长安南城的房契,还有一千两银子,你拿去,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吧。但是封家确实容不下你们了。”

※※※

《唐传奇》里面的《霍小玉传》,就是她的王爷爹一死,她和她极受宠的舞女姨娘就被嫡母和嫡兄赶出家门,也不许她用他们家的姓,后来霍小玉沦为教坊暗娼。

……

ps:

《齐律疏议》就是《唐律疏议》,这是里面的原文。俺一直说的“嫡庶分明”,就是从法律制度上来说的。就跟现代社会的“一夫一妻”制一样。嫡庶分明从法律制度上来说,就是嫡出相对于庶出,有绝对的继承权,所以有这样法律制度的社会背景,就是“嫡庶分明”。秦汉唐都是这样的背景,宋以后,法律明确规定诸子均分家产,明清更是如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嫡庶已经没有差别。嫡子和庶子在财产继承上,没有优势。所以嫡庶之间的矛盾,其实在明清时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激烈。嫡庶矛盾最激烈的,还是唐宋时期。那时候的争斗,真是要死人才见效的。从法律制度的规定就能看出端倪。所以有些人不要看见俺写了一些家庭里面的嫡庶争斗,就说跟俺“嫡庶分明”的设定不合。俺只想反问一句,亲,如果你看现代文,在作者说设定“一夫一妻”的背景下,看见了男人有小三,包二奶等情节,会不会也说作者乱写?会不会大骂作者,明明设定“一夫一妻”,怎么会有小三?!呵呵,是不是很荒谬?

第784章 动怒 (4K5,浅笑轻纱灵宠缘+6 7)

正惶然间,从长街尽头又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如同轰雷一样往这边冲过来。

那中年将军面色一变,忙勒着马往旁边让了让。

杜恒霜听见响动,也命自己的人暂时不要动手。

来的人正是吕大郎。

他看也不看那中年男子,对杜恒霜的大车拱手行礼道:“请秦国夫人进宫。陛下在宫里候着呢。”

这还差不多。

杜恒霜在车里冷冷地道:“刚才那位将军,让我交出三皇子。请问吕将军认识他吗?”

吕大郎看了那中年将军一眼,道:“刘郎将,陛下传旨让我来接秦国夫人进宫,你来凑什么热闹?”

那刘郎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身打马就要狂奔。

吕大郎正要命人追击,就看见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冷箭,将那刘郎将射了个透心凉。

刘郎将从马上摔下来,滚落在朱雀大街上,手脚抽搐两下,便死在地上。

“这是要杀人灭口啊。”封娘子在车内冷笑。

杜恒霜也笑了笑,“灭口?杀一个小卒子就能灭口?也太小看别人了。”说着,也不再纠缠此事,对吕大郎道:“咱们赶快进宫。”

吕大郎应了,招呼御林军跟在后头,一起往皇宫方向行去。

有了永徽帝派出的人接应,那幕后的人再不敢伸手,赶紧回去报信去了。

杜恒霜和封娘子带着齐治,和平哥儿一起,一路疾走。终于来到太极殿外。

齐治开始的时候还懵懵懂懂。他离开皇宫的时候,还不到三岁,当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如今看着这巍峨的宫墙,总有些似是而非的不真实感。

他紧紧抓住了封娘子的手。

封娘子对他微微一笑。很是镇定。

齐治也镇定下来。

杜恒霜上前一步,也握住齐治另一边的手,道:“我先带三皇子进去吧。”

封娘子想了想,点头道:“你们先去。”毕竟陛下的旨意是下给杜恒霜和萧士及的。不是下给她的。

齐治握住杜恒霜的手,更加镇定了,他仰头看着杜恒霜,轻声问道:“表姑,这里真是我家?”

杜恒霜笑了笑,温言道:“当然。殿下是齐治,是大齐皇帝和皇后嫡出的幼子。殿下以后不要叫臣妇‘表姑’了,臣妇当不起。”一边说,一边带着齐治走上台阶。

封娘子和平哥儿一起候在太极殿外。

太极殿内。永徽帝听说杜恒霜已经带着齐治到了。忙亲自迎出来。

一看见齐治小小的模样。眉眼和慕容皇后一般无二,永徽帝悲从中来,弯腰将齐治抱起来。哽咽着道:“治儿,还记得父皇吗?父皇带你去看母后……”一边说。一边转身就走。

杜恒霜迟疑一下,见永徽帝边上的内侍对她使眼色,让她跟上,杜恒霜还是跟上去了。

来到皇后停灵的大殿内部,杜恒霜忙跪下来给皇后的灵柩磕头、上香。

齐治呆呆地看着这灵堂,看着白生生的帷幕从上到下,将这里盖的严严实实,看见皇后的画像挂在侧墙上,温柔地看着他笑,正和他记忆深处那个和蔼温暖的女人样貌重叠在一起。

齐治只觉得像是一把大锤重重击打在心上,他哇地一声哭起来,抱着永徽帝的脖子,哭得天昏地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杜恒霜一见急了,忙道:“陛下,三皇子伤痛过愈,会伤身的!”

永徽帝看见,又是欣慰,又是悲伤,又是担心,也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直发晕。

杜恒霜忙将齐治接过来,抚慰着他的背部,让他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