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舅舅——”郑蛮儿再天真,这时候也发现不对了,惊讶的看向丰淳,复看向元秀,却见元秀面色迟疑,她心下一沉,脱口而出,“五舅舅和九姨难道是要把我留在宫里做人质?!”

元秀皱眉:“你想到哪去了?”

“那为何不许我出宫,就连我思念母亲也要叫母亲来看我而不是许我出宫回自己家里去?”郑蛮儿盯着她,探身握住元秀的手,恳切道,“九姨九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要纠缠你九姨了。”丰淳叹了口气,看了眼鱼烃,后者上前一步,小声道:“承仪郡主,留郡主暂居宫中,这是大家和阿家为郡主考虑的缘故,还请郡主莫要辜负长辈一片苦心!”

郑蛮儿一惊:“我家出事了?”

“城中有些谣言,你母亲正忙着料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接你回去,在这之前,你先住在珠镜殿里可好?”元秀温言哄道。

“谣言?”郑蛮儿虽然娇纵,却不糊涂,何况此事在她去清忘观前已有端倪,她沉思片刻,眼睛一亮,叫道,“是为了仙奴?是韦坦那个无赖!”

“蛮儿,那是你父亲!”丰淳不悦斥道。

郑蛮儿怒道:“五舅舅,我姓郑,我的父亲,是郑家郑敛!与那韦坦有什么关系!”

“如今他才是你母亲的驸马,自然也是你的父亲!”丰淳沉了脸,“这话你在私下里发发脾气也就罢了,当着人前岂能如此无礼,叫外人看我们李家血脉的笑话!”

元秀生怕郑蛮儿执拗的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顶撞丰淳,忙劝说道:“蛮儿,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传出了长公主府,许多人都盯着常乐坊想看热闹,实在不适合回去。”

“我去清忘观陪九姨时,韦坦就已经为此事与母亲吵过几回,难道这么久了他竟还没向母亲和仙奴赔罪?”郑蛮儿疑惑道。

元秀面色一变,丰淳已阴了脸:“你说谁向谁赔罪?”

“当然是韦坦向母亲和仙奴赔罪!”郑蛮儿理直气壮道,“他一个浪荡子,文不成武不就,若不是尚了母亲堂堂长公主,长安如今有几个人看得起他?韦家族里他又算什么?”

“你母亲是先帝亲封的长公主,身份尊贵,驸马让着她一点也没什么。”丰淳悠悠道,“不过你说的仙奴…似乎只是一个豢养在府里的玩物吧?”

郑蛮儿撇嘴道:“论才论貌仙奴比韦坦强多了,不过是出身不及韦坦罢了!”

元秀头疼的抚额:“蛮儿,你是郡主,难道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偏袒一个娈童实在太过委屈驸马?”

“我不喜欢韦坦!”郑蛮儿恨恨道,“他若是好东西,当初也不会害得我父亲郁郁而去!叫我没有亲生父亲在身边,小时候在宗室里受了多少笑话!还妄想着让我唤他父亲吗?五舅舅,九姨,那韦坦也不是韦家多么出色的人物,不过因为尚了母亲才在韦家地位不一般,如今既然此事已经外传,与其让外界议论纷纷,莫如借此叫母亲与韦坦和离了如何?”

“放肆!”丰淳面沉似水,一字字道,“就为你们母女的私欲,就要叫李家的公主都背定朝三暮四水性杨花黑锅?!”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杜观棋

[更新时间] 2012-03-22 22:23:23 [字数] 2161

“大姐呢?”

平津长公主府,家令卢涣面色难看,元秀连马车都没下,驶进门后,隔着车帘劈头就是三个字。

“昨日…昨日某亲自前去,将贵主的话源源本本转告了娘子,但娘子说…说府中之事,她自有分寸。”卢涣艰难的把平津的话转告给元秀,立刻听到车厢之中传出一声闷响,似乎是元秀怒极捶打车轸发泄——跟着采蓝、采绿惊呼道:“阿家仔细手疼!”

“既然她说自己有分寸,那就希望她真的有分寸!”半晌,元秀才切齿道,“你再去告诉她,谣言汹涌,承仪郡主虽在宫中,也已经听到此事,闹着要回府来,本宫劝了半晌,她才答应明天回来,你也把郡主的住处准备下吧!”

卢涣心下一惊:“可是郡主她…”

“大姐都说了这是她府里的事,你也不必来告诉我!”元秀怒声斥道,“话已带到,于文融,回宫!”

于文融不敢怠慢,长鞭一甩,卢涣无奈,只得让出道路来任宫车来去匆匆,看着关上的大门,家令苦笑摇头:“娘子本就偏心那娈童,郡主为着生父的缘故对父母百般看不惯,若她也回来,这谣言还有止息的时候么?元秀公主一片好意,娘子偏偏不听…如今连她也得罪了,圣人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却不代表不会怪罪娘子,唉…娘子以为,现在还是先帝在时么?”

宫车出了常乐坊,元秀怒气兀自不歇,恨恨道:“大姐竟然如此执迷不悟,本宫好意劝她,竟是送上门去叫她厌烦了!”

“阿家息怒,长公主性情放纵,如今又被那娈童迷惑,自是听不进旁的人言,只怕长公主因为厌着驸马避居在城外,未必知道城中已是满城风雨,那番话也只是有口无心,并非真的埋怨阿家。”采蓝轻声安慰着道。

采绿却道:“长公主自恃先帝钟爱,素来骄横,从前与郑敛和离已经叫贵主们都跟着丢了一回脸,以至于昌阳公主及笄时世家子弟纷纷提前订亲,生怕被选中。那崔风物实在是名气太大躲不过去,奴听说崔侍郎原本是有意为他家大郎君向赵郡李氏的李十娘子提亲的,奈何六礼才过了前两件,就被先帝下了旨意拆散…”

元秀面露惊色:“居然有这等事?”

采绿道:“此事宫中其实许多人都知道,阿家刚刚从清忘观回宫的那天,先到蓬莱殿见皇后,当时昌阳公主处处针对皇后,阿家以为昌阳公主只是为了阿家抱不平吗?是因为有人告诉昌阳公主,崔家娘子邀李十娘端午一起去曲江池看龙舟,而李十娘答应了!”

“是哪一位崔家娘子?”元秀诧异的问道。

“自是崔大郎的妹妹,崔家三娘子崔舒窈。”采蓝接口,“据说她和李十娘自小交好,一直盼着李娘子能做自己嫂子,因此对昌阳公主很是不喜,而昌阳公主又爱极了崔大郎,想方设法欲和她好好相处,奈何崔舒窈始终不冷不热,所以昌阳公主只能把火发泄到皇后身上了!”

皇后王氏的母亲李夫人,正是五姓七望之中赵郡李氏出身,与李十娘是姑侄的关系。元秀吐了口气:“五嫂也真可怜,这么说来那天我们从含冰殿回珠镜殿,路上看到崔风物和柳折别从蓬莱殿里出来想必和此事有关了?”

“正是!”采绿点头,“奴听蓬莱殿的桑娘悄悄说,皇后为此禀告过大家,召了崔风物去旁敲侧击,让他端午时候就不要亲自护送崔三娘子并李十娘去曲江了。”

“但柳折别怎会也被召了去?莫不是五嫂不放心崔风物的承诺还要柳折别帮着保证吗?”

采蓝与采绿对望一眼,皆是浅笑,采绿忍俊道:“这个嘛…阿家七月就要及笄,难道大家没有问过阿家,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驸马?那柳折别站在崔风物身边也不失色,估计皇后得了大家吩咐,借机为阿家先行相看呢!”

她们不说此事还好,一说此事,元秀双眉便紧紧皱起,见状采蓝忙瞪了眼采绿,接口道:“其实也未必是阿家,昌阳公主以下,还有东平公主因先帝驾崩没来得及下降,另外云州公主也才比阿家小一岁而已。”

元秀想了想,道:“先不要回宫,先去一次靖安坊!”

“靖安坊?”采蓝和采绿虽然只是公主近侍,但对朝中重臣的住处都有所知,立刻道,“阿家是要去杜家拜访?可咱们临时赶出来并没有带帖子啊!”

元秀哼了一声:“就做一回不速之客又如何?”

“如今已是未时三刻,靖安坊离得不近,去了那里再回宫,只怕都要戌时了!”采蓝再次提出异议,“何况那日杜青棠与阿家密谈后,阿家脸色难看得紧…”

元秀不耐烦了:“本宫说去就去!”

采蓝、采绿扭不过她,只得掀起一角车帘,告诉于文融改道。

所谓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本朝的望族除了五姓七望外,长安韦杜亦是俊才如云,长安城南诸坊,多有两家的宅邸,靖安坊不过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元秀没料到的是杜青棠居然不在,倒是上回的玄衫男子、自称为府中管家的杜观棋将她迎入正厅,吩咐使女看茶后,温言道:“阿郎被族中邀去商议一些事情,某已经派人去告诉他贵主前来的消息,还请贵主稍候!”

“府上没有其他主人吗?”采蓝有些不悦。

杜观棋不卑不亢的欠了欠身才道:“阿郎夫人早逝,两位娘子皆已出阁,府中还有阿郎已故长兄所留的一位郎君,只是郎君恰好出城练习箭法,至今未归,因此某只得在此招呼,怠慢贵主之处,还请贵主见谅!”

“罢了,本宫今日本也是冒昧前来。”元秀摇了摇头,借机思忖自己接下来要与杜青棠说的话…嗯,这个老狐狸,似乎很难对付啊…

她慢慢啜着茶水,屋中铜漏一点一点的流逝,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采蓝和采绿忙把到嘴边的催促责问咽下,但默默垂手侍立在旁的杜观棋却猛然张目,看向门外的目光,透露出警惕之色,元秀也放下茶碗,轻哼一声:“杜青棠再年轻几十年或者会有如此轻盈的步伐…只不过,来的难道不是你家郎君吗?”

说话之间,却见门口人影一闪,一袭华衣,飘然而入!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夏侯浮白

[更新时间] 2012-03-22 23:38:13 [字数] 3582

“是你!”

待看清楚进来之人,杜观棋与元秀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却是燕九怀春衫翩然,含笑而来,一进正厅,他理也未理杜观棋,望着元秀笑嘻嘻的道:“公主,咱们又见面了!”

“…”元秀原本认出是他,脸色便青红不定,此刻见燕九怀浑然若无其事,非但公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还坦然自若的与自己打招呼,更是怒不可遏,想也不想,拿起桌上剩茶连茶具就砸了过去!

燕九怀哈哈一笑,抬手一把接住,随手丢到附近几上:“贺夷简随后就到,公主确定此刻就要与我算帐了吗?”

元秀还没说话,杜观棋却皱眉道:“燕小郎君,你可是收了阿郎的好处,答应阿郎不允,绝不向贺夷简透露贵主身份的!”

“好一个杜青棠!你们都把本宫当成什么人了!”元秀气得满面通红。

燕九怀这才看了眼杜观棋,漫不经心道:“谁说我告诉他是元秀公主在这里了?我只是让人去告诉他,他一心想要打探的人正在杜府作客罢了!”

“…燕小郎君你!”这回杜观棋也无语了,他飞快的思索了下,干脆转身,对元秀一揖到地,“阿郎说过,此刻让贺夷简知道贵主身份并不妥当,还请贵主速速离去!”

元秀沉着脸:“本宫今日前来就是想找杜青棠就此事问个明白,可不是为了任你们算计来算计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这么说公主你其实想嫁贺夷简了?”燕九怀大喜道,“不如这样,公主一会就告诉贺夷简,乃是本郎君口才了得将你说服,到时候我得了好处与你平分如何?”

杜观棋咳嗽一声打断他,正色道:“贵主不涉朝政,如今三言两语也难说清楚,贵主就算不信阿郎,之所以会在这里等待阿郎,想必是去过紫宸殿了吧?还请贵主为圣人考虑,莫要在此刻暴露身份,免得贺夷简此刻去向圣人请求下降贵主,惹得圣人大怒,使河北三镇离心!”

元秀脸色难看,然而她到底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咬牙道:“本宫这就走!”

“这时候走贺夷简差不多会在路上与你相遇,公主你身边这些人,我瞧着可都是眼熟的很,何况是他?这回被他遇见,就没那么好摆脱了!”燕九怀摇了摇头,“实不相瞒,为了不让杜老狐狸有借口收回他当初的酬金,我让人去通知贺夷简,自己亲自赶过来,就是为了助公主你脱身…嗯,其他人回头让杜老狐狸安排他们回宫吧!”

杜观棋怒道:“燕小郎君!你若实在顶不住贺夷简的压力干脆不与他们照面也就罢了,就算要给他们些许贵主的消息,说靖安坊也就成了,何必要说得如此详细?”

“杜老狐狸致那个仕后闲得紧,我这是好心给他找点事做!”燕九怀毫无愧疚之心道,“公主快随我来!”

元秀狐疑的看着他:“本宫一个人和你走?谁知道你会把本宫带到什么地方去?”

“啧啧,难不成我还能卖了你?”燕九怀撇了撇嘴角,忽然身影一闪!元秀还没来得及接话,整个人猛然一空,她尖叫一声,却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堵得差点呛住,再看时,却见西天暮色沉沉,燕九怀挽着她的胳膊,两人正踩在杜府一栋屋脊上,迎面晚风浩浩,吹动长发衣袂,飘然欲上青云去。

元秀从未见过如此情景,竟呆了一呆,才想起来自己处境,怒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殿下!”燕九怀对她的愤怒不以为然,笑眯眯的指了指前方,“接下来,可是要看公主你的胆子够不够大了!”说着,他用力一拉,将元秀揽入怀中,足尖轻点屋脊,飘然再次掠出!

杜家厅中,见燕九怀身法犹如鬼魅般带走元秀,采蓝、采绿都是惊叫出声,纷纷怒视杜观棋:“他把阿家带到哪里去?”

“燕小郎君估计会直接送贵主回宫?”杜观棋猜测道。

“那小郎君到底是什么人?”采蓝怒道,“阿家是大家胞妹,身份尊贵还在其他几位公主之上!杜青棠莫非以为有了先帝亲册的国公之爵大家就奈何不得他!”

杜观棋也不多话,飘然转身道:“贺夷简差不多也快到了,某要出去应付他直到阿郎回来打发他走,两位娘子还请在此等候,不要轻易出来,免得被贺夷简发现,到时候为难的,还是圣人!”

采蓝、采绿大怒,却不得不站住脚步!

待杜观棋离开,采绿跺足道:“就这么看他们算计阿家?”

“大家说的半点没错,杜家就没一个是好东西!”采蓝恨恨的道,“不过这杜家总管说的没错,早上韦相单独入觐,呈上他与门下侍郎及六部官员共同签署的折子请求大家下旨,降阿家与贺夷简,却被大家震怒之下着人拖出紫宸殿!可见大家维护阿家之心!若真在这时叫贺夷简知道了阿家身份,直接向大家请求下降阿家,若大家不允,只怕以河北三镇的骄横,会为大家惹出大麻烦!”

她长叹一声,“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明白的,但杜青棠此刻拦着贺夷简不叫他知道阿家身份,却是对的。”

“那也不可能一直拦阻下去啊!”采绿不解道,“今日已有韦相呈奏,接下来若有更多人因此事进言大家,就算大家疼爱阿家,总也有动摇的时候,到了那时,阿家岂不是就要孤零零的嫁去河北了?那贺夷简是个什么样的人且不去说,但河北三镇连先帝都没有办法,如今贺夷简恋慕阿家也许会待阿家不错,可这天下男子多是薄幸之人,何况他身为魏博使君爱子,身边又怎会缺少美妾艳姬?阿家若与昌阳公主一样在长安或者左近开府,自有大家照拂,谁敢欺负了她去?可若去了河北,在那里一旦贺夷简失了兴致,阿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只怕到时候想回长安都难呢!没的叫河北拘成了人质!”

采蓝沉吟道:“咱们担心的这些,大家心里难道没数吗?”

“那大家…”

“刚才阿家不是还问起皇后召见崔风物时为何要带上柳折别吗?陛下对皇后一向冷淡,听采紫说因阿家去清忘观之事在立政殿还训斥过皇后,如今急着吩咐皇后,自是有所打算…”采蓝猜测道,“阿家如今尚未及笄,亦无婚约,所以若贺夷简请求下降,以他的身份,即使大家也难以拒绝,但若阿家有了婚约,大家便可名正言顺的反对了!”

采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看那日柳折别似也对阿家颇为动心…”

“阿家韶华之岁,姿容出色,又有尊贵的身份和大家疼爱,引人爱慕那是常事,贺夷简还是使君爱子呢,不过见了阿家一面,就这么念念不忘。”采蓝轻哼了一声,“只是因此阿家的婚事才要格外慎重!”

“对了,刚才那人到底是谁?杜家的管家就这么看着阿家被他带走,就不担心阿家落进那人手里遇见危险么?毕竟上回阿家吩咐侍卫拿箭射他,当时他可是挟持了阿家说要以后报复的!”采绿刚要点头,却于低叫一声,担心的道。

采蓝却沉住了气:“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杜青棠此人好歹是先帝信任的名相,他虽然不为大家所喜,但还不至于谋害先帝骨血!再说那人之前潜入我们车内,你我皆失去知觉,阿家与他相对良久,也只是失了一对镯子…坏了!”

“怎么?”采绿一惊,却听采蓝跺着脚叫苦道:“阿家上回被他索去的只是一对寻常羊脂玉镯,不过是玉质好些,今日发上插的那支步摇可是文华太后所留的遗物啊!”

两人面面相觑,后悔莫及。

而此刻,元秀和燕九怀也正与人对望无语,燕九怀的轻功甚是高明,虽然带了一个元秀,飞檐走壁,依旧如履平地,只不过,在宣阳坊,他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僻静的小巷,不远处,一个黑衣胡服男子静静的负剑而立,剑未出鞘,燕九怀却露出凝重之色,他松开元秀的手:“你退后!”

“他是谁?”元秀吃惊的问道。

“夏侯浮白!”燕九怀脸色微沉,挥手示意元秀让开,注视着那个黑衣男子,嘴角忽然浮现出古怪的笑容,“你居然敢离开贺夷简身边?就不怕他被人趁机宰了,没法回河北向贺之方交代?还是贺夷简被这小娘子迷得神魂颠倒到了连自己命都不顾的地步?”

夏侯浮白看年纪约莫四十上下,容貌寻常,气度却极为沉稳,他站在那里,犹如一座难以攀越的高山,元秀不期然在脑中浮现出渊停岳峙四字…

“燕郎君答应一有这位小娘子的消息就立刻告诉某家少主。”夏侯浮白的声音十分低沉,目光如电,凝视着燕九怀,缓缓道,“燕郎君,你让某等太失望了!”

“本郎君又不是河北走狗,不过是看他长得像肥羊,想宰上一笔罢了。”燕九怀慢条斯理道,“至于你们不相信我,我也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贺六郎好大的气魄,居然敢把你独自派出来!”

“除了燕郎君你,这长安城中,能够刺杀六郎的人并不多,而且那些人都不会轻易得罪河北。”夏侯浮白面无表情道,“所以某暂时离开六郎身边,他并不算危险!”

“这话你该去告诉贺之方…”燕九怀淡淡道,“相信他听了,一定很想给你一刀!”

夏侯浮白皱了皱眉:“多说无益,动手吧!”

“谁说多说无益?”燕九怀却嗤笑一声,对着他身后一招手,“大郎,此人交给你了,暂时拦住他就行,我去去就回!”

夏侯浮白闻声急避!

只见一道绚丽刀光,从他身后黑暗的巷中划出!

“告诉你个乖,以后若要和人动手,千万别多话,还有,郎君我是东市长大的,在东市附近几个坊才追上我,也想坏我好事?真是可笑之极!”燕九怀见夏侯浮白已被缠住,得意的长笑一声,退后几步拉住元秀,就要趁机离开。

“把人给某留下!”夏侯浮白厉喝一声,居然抬手,将长剑当作暗器狠狠掷向两人!

燕九怀一皱眉,停步抬手,将长剑拨开,只是夏侯这一掷气势汹汹,虽然被他拨斜,擦着元秀裙角,竟连鞘射入地面两寸!

“走!”燕九怀一脚踩倒长剑,简短道。夏侯浮白虽然暂时阻了阻燕九怀,但他失了兵器,反而被身后袭来的刀客更加纠缠住,只能看着燕九怀带着元秀,扬长而去!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香囊

[更新时间] 2012-03-23 20:12:45 [字数] 2779

“这香囊外面一层是灰缬染联珠翼兽纹的锦缎,内衬原本无人看见,却也用了玄鹅纹缭绫,这两样都非寻常门第能有,香囊上虽然只似随意绣了一丛迎春,然而寥寥几针之中体现的神韵也非等闲绣娘能有的手艺。”师如意将手中绀青菱形香囊翻来覆去的打量良久,神色郑重道。

妙娘本就因夏侯浮白没拦到人却带回此物,叫贺夷简有了线索心下不快,闻言冷哼一声:“那天看到那小娘子虽然乘着普通四望车,可前后各有侍卫随行,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这话还用你说吗?”

师如意没有理会她,而是将香囊递到贺夷简面前道:“长安城中朱门如云,原本这小娘子的身份倒还是难以猜测,只是六郎你看,如今正逢春日,寻常女儿家的随身香囊多用娇丽颜色,这只香囊却是绀青暗色,当然,昭贤太后驾崩,国都二十七日内须用素色,可太后大行到如今也已经满了二十七天,如今还用如此颜色只怕与皇室或王家有关。”

贺夷简正要说话,妙娘又插话道:“夏侯拦住人时,那小娘子身边跟的是燕九怀那厮,若是皇室中人,岂会与个市井儿混在一起?”

“妙娘你没有注意到这香囊里的香吗?”师如意淡然一笑,“这是瑞麟香,虽然也有些被赏赐臣下,但实际上多为贵主所用,再联系这香囊在春日佩带却色泽偏暗,显然是宫中某位贵主!”

“那究竟是哪一位?”贺夷简这回离开河北,本就是为了方士之言,并无特别目的,所以对后宫之事并不了解,忙问道。

“宫里贵主中尚未出阁又与那小娘子年岁仿佛的一共有四位,依次是七公主昌阳、八公主东平、九公主元秀和十公主云州,其中除了昌阳公主已经被宪宗许给了清河崔风物外,另外三位贵主都尚未婚配。”师如意道,“那日某等遇见那位小娘子车驾的地方离常乐坊不远,而平津长公主的府邸恰好就在常乐坊内!”

话说到这里,贺夷简也明白过来:“应该不是昌阳公主,燕九怀虽然欺哄于我,但他所言那小娘子那日恰好去了靖安坊杜家是不错的,可见隐瞒她身份不使我等得知,不独燕九怀,杜青棠也少不了一份!单一个市井儿燕九怀卷入此事,目的不好猜测,至于杜青棠,却不难测度…必定是他担心我向圣人提亲,嗯,若是昌阳公主,现成的借口崔风物,所以,应是东平、元秀、云州这三位贵主之一!”

妙娘在旁冷哼道:“那燕九怀好生可恶!那回就是他帮着人走脱的,原本还以为他只是想讹诈些好处,谁知道却是个只拿钱不办事的!”

“夏侯,昨日你未能拦下燕九怀,乃是因为另有人替他缠住了你,那人是谁?”贺夷简眉头微皱,询问起一旁侍立不语的夏侯浮白来。

夏侯浮白面无表情道:“他叫孟破野,与燕九怀一样居住在东市附近,宣明坊毗邻东市,所以能够赶到阻拦住我。”

“咦,他居然还敢自报家门?”师如意惊讶道。

夏侯浮白摇头:“此人武功不及燕九怀,不过仗着偷袭和某武器掷出勉强拖延了片刻,只奈何燕九怀轻功高明,这点时间就走得不见…孟破野的身份,是某制住他后问出来的。”

“那他应该已经死了?”妙娘随口道。

“没有。”夏侯浮白轻描淡写道,“某问完就把他放了!”

“嗯?”贺夷简皱眉,不动声色的问道,“夏侯几时如此好心了?”

妙娘哼了一声:“此人与燕九怀狼狈为奸坏六郎的事…”她虽然不希望贺夷简如愿,但却看不得他吃亏,立刻出言挑拨,“夏侯却还要放过他,莫非是到了长安胆子就变小了?”

“此人动不得。”夏侯浮白像是没听出她话中的挑衅,简短道,“他是探丸郎中人!”

“探丸郎!”这回师如意也感到棘手了,“当真是?”

夏侯浮白漠然道:“某眼睛还没瞎!”

“探丸郎起自西汉,虽然一直潜藏于市井之中,不显于朝,却底蕴深厚,加上长安是他们的势力所在,咱们远道而来,确实不能贸然招惹!”师如意忙道,“只是这孟破野既然是为燕九怀才拦阻夏侯,那燕九怀与探丸郎,只怕也有极深的渊源!”

夏侯浮白简短道:“燕九怀的武功比孟破野高得多,就算正面交手,某与他的胜负之数也只在七三而已,以他身手,在探丸郎中地位必定不低。”

“七三?”贺夷简、师如意和妙娘面现惊色,“夏侯可是我河北第一高手啊!”

“他的轻功假如某未看错的话,应该师承自当年的剑南豪侠燕寄北!”夏侯浮白露出慎重之色,“而且他也姓燕!”

师如意悚然动容:“不错!一个燕寄北,一个燕九怀!只不过燕寄北据说一直在南方,某竟未想到一起!”他转向贺夷简,“六郎,这燕九怀若真是燕寄北弟子,怕不好动!”

“怎么?”贺夷简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豪侠罢了,独自一人哪怕有万夫不挡之勇,对上了真正的千军万马,又算什么!”

“六郎不知,这燕寄北成名极早,他本是刺客出身,精于隐匿与暗杀,兼擅箭法,能在千步之外取人要害!乃是整个剑南道都头疼的人物!”师如意神色郑重,“此人极重承诺,只为某次在剑南节度使府邸中行刺被重兵包围,勉强杀出重围后被一户寻常百姓救下,伤愈后欲以千金酬谢对方,那户百姓知他来历不敢收取,又怕惹怒了他,本想就这么打发他走,结果那家一位长者多事,说了几句让他改过从善之语,燕寄北居然当真金盆洗手,由剑南道首屈一指的刺客,转行为人人称道的豪侠!”

“虽然如此,但此人一身武艺可未必会落下!”师如意看向夏侯浮白,“夏侯,若燕寄北亲自前来行刺六郎,你有几分把握拦下他?”

夏侯浮白沉吟良久:“此人成名远在某之前,算起来如今身体已开始衰老,精力大不如前,若未估错他的实力,最可能的结果,是六郎死,他重伤!”他极为缓慢的下结论,“某无把握拦住他!”

“那燕九怀呢?”

“燕九怀年纪尚小,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某在六郎身边,即使他偷袭,某也可保六郎无大恙。”夏侯浮白摇了摇头,“当年燕寄北刺客出身,未必就与探丸郎无关!而如今他的传人身边出现探丸郎中人,只怕燕九怀前来长安是受了他之差遣,有所图谋…六郎的目的是知道那小娘子身份便于提亲,因此在未弄明白他们与某等为难的缘故前结下探丸郎这个仇并无必要。”

师如意点头:“正是此理。”

贺夷简眉宇之间掠过一丝煞气:“难道我就要吃这个亏?”他是贺之方与高氏日夜盼望才诞生的爱子,成德节度使外孙,上面又有四个姐姐,从小就集千宠万爱于一身,河北三镇中,成德节度使与卢龙节度使膝下儿孙众多,因此惟独魏博五州就这么一根独苗,贺夷简在河北的身份何等超然,可想而知。

而燕九怀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欺诈于他,贺夷简心性骄傲,原本虽然看出燕九怀居心不良,但为了查出元秀身份还强自按捺,如今夏侯浮白带回香囊,师如意又分析出来将范围局限到了三人之中,燕九怀的利用价值已不高,他自然要开始算清总帐。

“六郎不要急。”师如意摇头道,“某等的意思,是夏侯昨日不杀那孟破野是对的,但不直接杀他们,免得招来燕寄北的报复,却未必不能用其他办法对付他们,只是六郎,如今那小娘子的身份还未确定下来…”

贺夷简果然被引开了注意,思忖片刻,道:“就算请长兄入宫,也只能到紫宸殿,未必能够见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