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天分好些我最后一箭是不是就不会歪了?”元秀从采蓝手里接过一支羽箭,一边搭上弓弦一边问道。

薛氏闻言,目光却飘忽了一下,似笑非笑道:“那得看天赋有多好了?我曾见过天赋最好的一人,从来没有练过箭术,单凭膂力开弓头回就能在五十步外正中靶心!即使将靶子放到了百步外,因力道不足以拉开弓弦所以箭石无力中途坠落,但以其师判断若能中也必然是靶心,这些还只是静止之物,动者飞鸟走兔蒙了双眼随手拨弦而无一不中…九娘,天赋这种东西,固然有些飘渺,但真正得到它的人,那是多少勤奋都比不上的,你啊,反正只要在秋猎里不丢脸就好了!”

咄!这一箭出去,元秀不必看也知道是脱靶了,她惊讶的问道:“是谁?竟如此厉害?”

薛氏看了看四周,令侍卫都退了下去,才轻轻道:“是杜青棠的侄子,杜拂日!”

“杜拂日?”元秀惊讶道,“他竟如此厉害?可既然如此,为何长安城中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今日也是你提到我才想了起来这么一说罢了。”薛氏叮嘱道,“不要在五郎面前提杜家人,你该知道他不喜欢杜青棠。”

元秀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是。”

她又搭上了一支箭,正要继续练习,却觑见了场边于文融神色有些急切的望了过来,元秀松弦,对采绿道:“去问问他跑过来做什么?”

采绿应声去了,没过多久神色凝重的转回,看了眼薛氏。

薛氏立刻警觉了:“怎么回事?”

采绿对元秀做了个口型,元秀微微一哂:“直说吧。”

“居德坊那边传来消息,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阿家尽快亲自过去!”采绿小声道。

“居德坊?”薛氏冷笑一声,“就是你藏着那娈童的地方?”

元秀把弓递给了采蓝,自己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淡淡道:“那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叫于文融去备车,出宫去居德坊!”

薛氏皱眉看着她:“九娘你留着那娈童到底想做什么?”

“是大娘当初的话提醒了我。”元秀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忽然划过一丝狡黠,“大娘咱们快回珠镜殿更衣,这倒是个好机会!”

回到珠镜殿,采紫自元秀开始到靶场练习起,每日都着人备好了热水,元秀匆匆出浴,换了一身丁香色联珠对鹿纹短襦,银泥绯底绛花藕丝裙一直系到了腋下,葱绿丝绦被采蓝巧手在胸前打成如意结,薛氏等人也都沐浴毕,于文融早将马车赶到殿下等候,照例携了采蓝、采绿并薛氏一起登车,辘轳驶出宫门。

出了丹凤长街,才过永昌坊,元秀便吩咐于文融停在路边,笑盈盈的问采蓝:“今日五嫂都召见了谁?”

“其他人阿家未必关心,但博陵崔氏的崔南熏,却是在里面的。”采蓝对她的意图心知肚明,车内三人都看向了薛氏,薛氏皱眉道:“不是说好了请探丸郎吗?”

“可还有十弟在四姑府里听到的那些话…”元秀拉着她袖子,“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崔南熏呢?再说探丸郎也未必可靠,我想着还是大娘亲自出手的好。”

薛氏思忖了片刻道:“我擒了他容易,但到底是博陵崔家之人,你想怎样对付他?”

“大娘先旁敲侧击一下四姑府里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他出的主意,若是的话那就代十妹救还他一次好了。”元秀眼中流露出一丝戏谑,“至于这个救出他的地方么…”

马车复前行时,薛氏已经不在车中,元秀抬了抬下颔,采绿忙把车帘揭起一角:“于文融,阿家有话问你!”

正在驱车的于文融忙道:“奴在!”

“居德坊那边究竟是怎么了?”元秀皱眉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本宫亲自过去?”

“奴也不知,方才阿家留在居德坊那边的侍卫之一前来,神色慌张,说请阿家务必尽快赶过去。”于文融小声道,“奴担心是不是有什么意外,所以让他先回去照拂…”他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于文融这点小心思元秀只想了下便明白了,无非是为了争着在自己面前表现,她冷笑了一声:“你既然想到会出意外,为何还不留他下来让本宫问个清楚?若那边当真有凶险,岂不是赶他去送死?”

于文融战战兢兢道:“奴知道错了,奴当时怕有人想调虎离山——”

“就调走一个侍卫?”元秀冷声道,“居德坊虽然多胡人杂居,但到底也是长安城内,什么时候长安的治理这般差了?”

于文融额角冷汗如泉,他正在赶车又不便跪下请罪,元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次再敢擅自做主,你就不必在珠镜殿里伺候了!”

“是!”于文融长松了口气,这回虽然惹了元秀震怒,好歹还没有被赶走…

如此到了居德坊前,虽然看到坊门下进进出出一如寻常,于文融还是先使了两名侍卫进去探路,半晌两人出来,策马到车旁,拱手低声道:“贵主,那宅子里安安静静,某等瞧不出有异。”

“那就进去看看吧。”元秀道。

马车在宅前停下,于文融先上前叩开了门,门内一个青衣小童露出脸来,这里伺候穆望子的几个下人都是于文融亲自去买来的,对外只说穆望子是他的远方表兄,见到于文融忙打开了门行礼道:“小郎来了?”

“阿郎呢?”于文融问道。

那青衣小童笑道:“阿郎正在房中临帖。”

“速去禀告。”于文融吩咐着,对马车打了个手势,采蓝与采绿便双双跳下车,扶下元秀。

“阿家,方才的童子说穆望子正在房中临帖。”于文融引了元秀进门,小声道。

元秀眉宇之间闪过疑惑之色:“去看看。”

从侧廊过了中庭与正堂,便就到了寝处所在,绕出廊柱,隔着窗户就能看到屋子里窗下正中一张黄梨木雕祥云萦绕的翘头案边,穆望子一袭蓝衫,正自悠然运笔,元秀走到窗前,穆望子恰好抬起头来,看到她露出一个衷心的笑意,微微躬身道:“贵主来了?”

“你说的十万火急之事是什么?”元秀打量着他,吩咐于文融和采蓝采绿都退到远处,才道,“可是你改变主意要提前将那件事情告诉我了?”

“是另有一件事情,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穆望子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贵主如今也知道,圣人留我的缘故,若我死了,只怕许多事情圣人和贵主再不能寻到第二个人知晓答案了。”

元秀皱了皱眉:“是什么?”

“此间不便说,还请贵主进房来。”穆望子淡笑道,“容我沏上一壶茶水,慢慢道来。”

元秀瞥了眼他细弱如女子的膀臂,淡淡道:“好啊!”

她离开窗下,穆望子嘴角却诡异的勾了勾,不多时,便听见元秀推门而入的声音,穆望子施施然放下了笔,向旁厅走去。

“是你?”在他身后,元秀惊讶的声音传来…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断指

[更新时间] 2012-04-13 22:16:54 [字数] 2740

元秀才进门,便感到身后一阵劲力扫过,她本能的一闪,却发现暗劲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两扇门,砰的一声,门已被关上!

与此同时,有些昏暗的室内,忽然亮起一抹幽光,虽不至于明亮到引起外面的于文融等人注意,却也足以照亮屋中人的面目,但见光下一人绯衣乌发,嘴角含笑的望着自己,正是贺夷简!

他手中托着的却非烛火,而是一颗径长足有两寸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幽光之下更显得其人眉眼深邃、容颜俊挺。看到是他,元秀微微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穆望子所言性命之忧就是说你吗?”

“阿煌真是不当心,虽然是在长安城内,但你这般毫无防备的踏了进来,若我对你有杀意,此刻你岂不是糟了?”贺夷简见她出声,便收起明珠,叹息着道。

没了夜明珠光照亮,室中便迅速黯淡下来,元秀凭着方才的记忆寻到附近一榻坐下,蹙眉道:“你寻穆望子的麻烦做什么?”

昏暗之中贺夷简仿佛笑了笑:“原本想杀他,不过他说自己是被阿煌软禁在此,而且还关系到阿煌一件大事,我才给他一个机会证明一下。”他悠悠道,“阿煌一直连名带姓称呼他,方才你在窗外和他的对话我也听到了,看来此人倒确实用不着杀了。”

“他得罪过你?”元秀诧异道,“你进长安时,他似乎还在宫里吧?”

“呵呵…”贺夷简轻笑数声,悠然道,“坊间有传闻说阿煌很是宠爱他,特特在居德坊里买了宅子安置,若是真的…”

元秀皱眉:“若是真的又与你何干?”

“若是真的,那这座宅子里住的人便全都要死!”贺夷简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的阿煌岂可容他人染指?”

元秀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贺郎,你当本宫是什么人了?”

“阿煌自然是我心上人。”贺夷简心平气和,元秀正了正容色:“可你不是本宫的心上人!”

“这个不要紧。”贺夷简轻笑着道,“阿煌早晚也会把我当做心上人的。”

元秀果断结束了这个问题:“你如何得知穆望子是我安置在此的?莫非此事当真已经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她暗自捏了捏襦衫的袖口,思忖穆望子到底是如何足不出户却将消息传得到处都是的?还是…另有其人在推波助澜,想叫自己这番动作骑虎难下吗?

“我到长安来本只是为了游历,既然遇见阿煌乃上天所赐予的机会,怎能不多加关心?”贺夷简说得理所当然,元秀斜睨了他一眼,只见他目中光芒奕奕,显然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派人跟踪窥探元秀行踪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元秀吐了口气,忽然问道:“说起来,你究竟为什么忽然跑到长安来?”

“哦,这都是奉了父命的缘故。”贺夷简并不隐瞒,道,“我出生时先天不足,家父费尽心机,请了本朝李淳风嫡传后人出手,才渐渐强健起来,家父本想一直留他在魏州盘桓,但那人在我五岁时便不告而别,去年却忽然回到魏州,登门拜访,道我今年命有一劫,若留在魏州,只怕性命难保,父亲他只有我一个亲子,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向他求问解厄之法,那人说惟有远避为上,而所避之处,尤以长安为佳,毕竟是帝都,王气浓郁,最能辟邪…”说到这里,他忽地一笑,“其实我从来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但遇见阿煌之后倒对那装神弄鬼之辈有些感激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要叫我与阿煌遇见?”

“李淳风嫡传后人?可是…长生子?”元秀身为帝女,幼承庭训,对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等气度的修养最是拿手,任凭贺夷简抓住一切机会表现情深义重,她皆当做了没听见,径自挑出了自己关心的部分。

贺夷简噫了一声道:“难道阿煌也遇见过他?”

“哼!”元秀不掩语气中的厌恶,“上回见过一次,说的都是诛心之言,若非身边有人拦着,本宫早就遣人乱棍赶打出长安了!李淳风何等惊才绝艳?这长生子…”

“他说了什么?”贺夷简饶有兴致的问道。

元秀如何肯告诉他:“你不必知道。”她想了想,忍不住道,“这长生子到底有什么手段,怎这许多人都这般信他,几乎拿他当做了陆地神仙来看待?”

上回在清忘观里,元秀因逆了长生子的意思,玄鸿并薛氏都是勃然大怒,当着长生子的面斥她甚重,为此元秀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与薛氏翻了脸,到现在都有些别扭着,这会在贺夷简处又听到了长生子之名,顿时蹙紧了眉。

“此人医术甚是高明,我记得自己幼时确实先天不足,整日虚弱无比,到他手里不过随手开了几个方子,连着喝了小半年汤药便渐渐如寻常孩童般。”贺夷简沉吟了片刻道,“除此之外,他的占术似乎也极为厉害,这也是父亲相信他的缘故。”

“占术?”元秀有点狐疑的问道,“当真厉害?可有事迹说与本宫听一听?”

贺夷简嗯了一声:“譬如今年关中及整个北方少雨,他在去年就已占出,是以去年冬末时河北调动民夫昼夜赶工挖掘灌溉沟渠,却是免了这场灾祸。”

提到此事,元秀抿了抿嘴,沉默下来。

贺夷简奇道:“阿煌怎么了?”

“去年本宫封邑上面…”元秀才说了一句便警觉住口,顿了顿,道,“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看穆望子与本宫到底是什么关系,再决定杀与不杀他?”

“阿煌的封邑怎么了?”贺夷简饶有兴致的问道,“若有什么为难之处,何不说出来,我也好替你帮上一把?”

元秀不屑道:“本宫的嫡亲兄长乃是当今圣人,何须你之帮助?”

“圣人身居至高有时候行事反而不能恣意。”贺夷简慢条斯理道,“阿煌不说,又怎知我助不了你?”

“你似乎可以走了。”元秀蹙眉道,“穆望子确实被本宫软禁在此,本宫不希望他与此宅外的任何人接触,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贺夷简轻叹一声,似乎默认了,元秀正要扬声唤人,手背上一热,却是被他按住,她蹙眉:“你做什么?”

“今日天气甚好,阿煌既然出了宫,不如顺便去乐游原上携手一游?”贺夷简说到携手,手中越发用力攥住了元秀的手,元秀挣了几下都未能挣开,沉声叱道:“贺郎!你逾礼了!”

贺夷简不在意的道:“逾礼便逾礼,我本不是守礼迂腐之人!”

“本宫若是偏偏不去呢?”元秀冷冷问道。

“那我在这里陪阿煌坐着也是很好的。”贺夷简爽快的道。

室中片刻寂静后,元秀缓和了语气:“本宫有些话想交代穆望子。”

“我陪阿煌进去。”贺夷简微微一笑,“阿煌,可不是我说你,这穆望子固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这世人却并非武人才能作恶,阿煌心思单纯,以后还要谨慎提防他的好。”

元秀心下也是颇为恼怒,但听他这么一说,面上却作出淡然之色道:“若没有贺郎你与夏侯在,他又怎会来欺瞒我?可见恶人未必是武人,但武人作恶却比常人更甚!”

贺夷简轻笑了一声,感觉到元秀挣扎,犹豫了一下,到底松开了她的手,元秀起身追进里间,过了方才穆望子临帖的明室,最里面的卧房却是半明半暗的一间,她一进去,还没来得及对穆望子兴师问罪,却已经嗅到了一阵血腥之气!

元秀吃了一惊!

胡床上,穆望子满不在乎的冲她扬了扬已经被鲜血染透了大半幅的袖子,神态轻松道:“为人所迫不得不骗贵主前来,致贵主于险峻之中,穆望子自知罪大,无须贵主下手,已经自行斩去一截尾指,以求贵主消弭怒火…贵主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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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今天旧书要更晚点,我有点事去,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回来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乐游原

[更新时间] 2012-04-14 21:05:42 [字数] 2330

极目望去是郁郁葱葱的玫瑰花树,树下芳草楚楚,三月末的柔风拂过,带来远山的新翠气息,明媚春光照耀整个乐游原,万物奕奕,争相光彩,元秀勒住坐骑,低头观察着遍生的三叶苜蓿,贺夷简在旁道:“此物又名怀风,从前葛洪著《西京杂记》,言乐游原上‘风在其间,长肃萧然,日照其花,有光彩’,所以苜蓿别名怀风,也叫光风、连枝草。”

“抱朴子与本朝李淳风一般都是道家近仙的人物,贺郎既然读他所著之书,显然对道家之事也是颇有兴趣的。”元秀抬起头来望着他道,“贺郎幼时多病全赖那长生子手到病除,却为什么丝毫不感激他呢?”

贺夷简唇边浮现一丝浅笑:“道家讲究顺天应命,可见他手到病除不过是赶上了时机,真正的缘故是我命不该绝,我为什么要感谢他?”他傲然道,“这是天定于我的福分,区区一个道人又算得了什么,当得起我感激?”

元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贺郎无论是什么事都这般自许吗?”她还从来没见过第二个人比贺夷简更自信,这种发自心底的骄傲也不知道贺之方有多么宠爱他才养出来的?

“阿煌若是希望我这样,我可以是。”贺夷简微微笑道,春日明光衬托在他身后,忍不住就叫人想起陌上人如玉、少年春衫薄之类的诗句来,元秀却坦然收回了目光,转过话题道:“这里可以俯望长安,我很小的时候在书上读到,就一直想要过来,但从前总是得不到准许,今日还是头一次过来。”

贺夷简见她神态专注的俯瞰着棋局也似的长安城,有些失望的轻叹了声,侧首对身旁护卫的夏侯浮白低声感慨:“阿煌的心志如此坚韧,莫非她心里另有他人吗?”

夏侯浮白淡淡道:“贵主年纪虽幼,却生长宫廷,自小见多识广。”

“这是说我还不够出色?”贺夷简低声自语了一句,失笑的摇了摇头,“是因为我身份的缘故吧?”

采蓝与采绿也是头一回到乐游原上,俱心情激动,指着远处的轮廓道:“阿家请看,那一座应该就是含元殿了。”

“朝欣万国拜含元,暮听钟鼓醒邙山!”元秀闻言,忽然想起了当初在清忘观看到的诗句,秀眉微微一蹙,随即松开。

她脸色变化固然迅捷,贺夷简的心思却全放在了她身上,觑得分明,勒着坐骑缓步到她身旁,问道:“阿煌所言的这两句诗句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元秀正要说话,却听身后长空传来一阵雁声哀鸣,一行人不约而同转过了身,只见半空两只大雁被一支羽箭贯穿,兀自哀叫着急速坠落!不多时便落到了远处,只见影影幢幢的一群人,似是在游猎。

“一箭双雁啊!”元秀如今正在为了秋猎努力练习,对箭术最敏感不过,抬头看着长空掠过的南回雁群惊散四方,颇感兴趣眺望远处道,“不知道这人是谁?”

“也是寻常。”贺夷简单手控缰,右手执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不屑道,“南雁春回,本就是长途跋涉而来,正自疲惫,雁鹊性情温驯远不及鹰隼之属,一箭穿双雁并不算什么——阿煌可要看我的箭法?”

元秀看了眼他的坐骑,微哂道:“你又不曾带弓箭出来,叫本宫怎么看?”

“所以,阿煌明日再来,我就带上了。”贺夷简狡黠道。

“…”元秀拉了拉缰绳,斜睨着他,悠然道,“明日?明日本宫忙着。”

贺夷简神态不变,从容道:“樱桃宴后也可以的。”

元秀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差不多的时候,紫宸殿中丰淳改完一卷奏章,忽然想了起来,问鱼烃:“九娘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她似乎没有跟着东平一起挑选驸马?”

“阿家今日不在宫中。”鱼烃欠了欠身道。

“哦?去了哪里?”丰淳皱眉。

鱼烃小声道:“听珠镜殿的霍蔚说,是去了居德坊。”

“居德坊?”丰淳唇边露出一丝轻笑,“就是九娘安置穆望子的地方?”

“大家,那穆望子事关重大,从前关在了掖庭宫里,还有皇后盯着,如今阿家将人安置到宫外,居德坊里又是汉胡杂居,单凭几个侍卫,若是出了事…”鱼烃试探着问道,“可要想法子把人悄悄送回掖庭?”

丰淳笑了笑:“不用了,九娘这法子不错。”他敛起笑容,“只不过会坏了她自己的名声罢了!”

“阿家素来端庄,穆望子之事,虽然坊间有所传言,但阿家从未在那里过夜过,想来…”鱼烃话说到一半,却见屏风后义子鱼安源悄悄走了进来,给自己打了个手势,他瞪了鱼安源一眼,哪知丰淳却已经看到了,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了?”

见丰淳发问,鱼安源只得走了过来行礼:“禀大家,是阿家那边的消息。”

“哦?说来听听。”丰淳催促。

鱼安源绝望的看了眼鱼烃,一看他这模样,鱼烃额角青筋便跳了一跳…然而他素知丰淳性.子,在这时候越是阻拦丰淳越起疑心,只得听着鱼安源战战兢兢的禀告道:“阿家方才出了通化门往乐游原上去了。”

“乐游原吗?”丰淳眼神软了软,“九娘小时候是极喜动的,在书上读到了什么地方但凡赞一句那里的风物,她就嚷着要去,那时候…”他皱了皱眉,笑着道,“不过是出个城,她可带了侍卫?”

鱼安源迟疑着,丰淳眉心一动:“她与何人同行?”

“…是…贺夷简!”鱼安源艰难的吐出答案,便惊惶的俯伏下去,鱼烃心中暗骂,却不得不出面保他,顶着丰淳阴沉的脸色恳求道:“大家息怒,想必阿家只是偶然撞见了贺家郎君,未必知道他的身份!”

“上回在平康坊的迷神阁里已经见过了一次,若还不知道对方身份,九娘也不会是朕的妹妹了!”丰淳啪的一声捏断了朱笔,波澜不惊的转过头对鱼烃道,“去查一下,是谁在背后弄鬼?”

鱼烃心惊胆战的答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却见丰淳又摆手止住了他,思忖数息,冷笑道:“再使一个人去蓬莱殿,告诉皇后,三夫人之位空缺到底不成件事,年内务必补上至少一位!”

蓬莱殿上王氏听了鱼安源的转达,心平气和的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殿下…”鱼安源接了一对银铤走后,杏娘皱起眉,“莫非大家有意叫赵氏复位吗?”

王氏叹了口气:“元秀公主今日出宫去了,去了什么地方?”

“难道说…”

“大家这个时候公然叫鱼安源来传话,定然是为了阿家那边掩护。”王氏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你再把上回记录下来关于参加樱桃宴的各家女郎的情况说一说,容本宫仔细想想。”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山雨之欲来

[更新时间] 2012-04-14 22:17:18 [字数] 3215

柳折别收了弓,自有健奴驱策着猎犬蹿入草丛,不多时便叼了两只被一箭穿过前胸的大雁来见,血沿着箭身滴落草中,崔风物在旁赞道:“表弟箭术又有精进。”

“只是雁而已。”柳折别淡笑,“表哥为何不动手?”

“哈哈,我剑术勉强还能入眼,这控弦之技却毫无天分,就不丢这个脸了。”今日只有两人出来踏青散心,是以崔风物也毫不掩饰,他着一身锦缎裁剪的胡服,腰悬长剑,鞍上干脆也副装饰的弓都没挂,反观柳折别,却是长弓宝剑一应俱全,鞍边箭壶里露着密密麻麻的雪羽。

崔风物见他一箭双中却依旧兴致不高,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亦有同感,吩咐了奴仆收拾一下猎物,正待另换一处地方,却见柳折别忽然怔怔望向了远处。

“是什么?”崔风物以为他发现了猎物,只因柳折别看了片刻,忽然从箭壶里抽出一支长箭,搭上弓弦,遥遥相指,只是他弦才拉到了六分便住了手,面色迟疑。

顺着柳折别的目光看去,崔风物面色倏然一变,他立刻抬手按住柳折别的膀臂,目光沉冷:“你做什么!”

“…没什么。”柳折别眼睛眯了眯,手下一松,崔风物不及阻止,便见长箭电射而出!他心中一惊!然而才拉开六分的弓弦之劲不足,长箭只是钻入了草丛,传出一声呜咽,两头猎犬狂吠冲入,旋即拖出了一只野兔。

崔风物暗松了口气,马鞭一甩:“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换个地方吧。”

柳折别迟疑了一下,才怅然若失的跟着拨马回转。

他转身的刹那,感觉到背上如有锋芒刺下…盛名之下无虚士,河北第一高手夏侯浮白,即使远隔着常人目力难以看清的距离,不过一个似无意投来的眼神,就让自幼修养定心忍性的他失手射出了那一箭,好在箭脱弦时他发现了不远处的野兔,勉强掩饰过去…

如此高手,却也亦步亦趋的跟随在那个比自己还小上数岁的少年身旁,谨慎守卫…贺夷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