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怂恿本宫到翠华山来受了一回惊吓,本宫自然也要让她尝一尝这等感觉!”元秀哼了一声,拿起旁边那柄湖青色六角宫扇,道,“不过你有两句话说错了——李十娘未必没有害本宫之心,而且本宫问李复之事也不全是为了吓唬她,本宫…确实对李复很感兴趣!”她说话时虽然慢条斯理的摇着宫扇,意态闲适,但嘴角噙的冷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不怀好意的神色。

采绿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压低了嗓子:“阿家是说李十娘子…”

“长生子说他能掐会算,本宫可不信!”元秀哼道,“虽然古有姜尚之乾坤万年歌、诸葛之马前课,本朝也有李淳风的…”她微蹙了下眉,将那三个字跳了过去,缓缓道,“但这样的人物多少年才出一个?何况那妖道一身诡异,哪有半点像是得道高人?既然不能掐算,那么此人出现的时机地点如此巧合,说本宫身边没有内奸,谁会相信?”

她缓缓道:“禁军那边本宫已经叮嘱了袁别鹤悄悄的查,至于李十娘,本宫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如何得知她是否当真无辜?”

采绿吃惊道:“阿家既然还在怀疑她,昨日为何要放过了她?李十娘子固然是赵郡李氏之女,但正如她昨日辩白时所言,阿家堂堂帝女,今上胞妹,对付她难道还要特特寻什么理由不成?一句冒犯了阿家,大可以将她拿下仔细盘问,袁统军这边不便与赵郡李氏结仇,掖庭宫里用刑的行家可不少,李十娘子再细皮嫩肉,包管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却叫她知无不言——奴曾见过那里几位公公这样的手段的!”

“掖庭宫?”元秀冷笑了一声,“别说那起子内侍了,自从李辅国起,这宫里宫外有几件事情能够瞒得过这些宦官的耳目?先不说李十娘的嘴未必有那么硬——怎么说也是娇养出来的女郎,就是本宫当真问不出来,杀了她也比交给邱逢祥做人情要好吧?”

采绿不解道:“阿家难道就这么放了她?邱监固然在宫禁之中势力庞大,可阿家若是过了明路要对付李十娘,邱监至少如今想是不会与皇家翻脸吧?”

“放了她不是因为邱逢祥。”元秀淡淡道,“是因为李复!”

这个不动声色之间,在长安织起网罗的弱冠青年,在没有弄清楚他的所谋与立场前,元秀决定先不动李十娘,毕竟这是一个很好下手的切入口。

得留着,以备后用。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十六章 邓国夫人(上)

[更新时间] 2012-05-31 22:17:17 [字数] 2480

服侍着元秀用过了早膳,采绿将元秀换下的那套借来的衣裙整齐叠好,因元秀打算即刻离开,却是不及浣洗后归还,元秀便道:“你去那边院子里说一声,这套衣裙便买下来罢。”

采绿去了不多久,却带回了一个绿衣使女,十五六岁年纪,眉目清秀,肌肤甚是白净,由仆知主,这翠微寺中女客出身却也不低,那使女到了元秀面前也是一派落落大方,跟着采绿行过了礼,采绿面色有些奇怪,当着那绿衣使女的面便直接道:“阿家,昨儿送来衣裙的是旁边隔了两间空院里持斋的邓国夫人,听说阿家在此,欲携侄孙前来拜见阿家。”

元秀一皱眉,她倒不是怕见邓国夫人李氏——王展本为汴州刺史,丰淳继位后,按着惯常的例子特进其为邓国公,李氏自然也得封一品诰命国夫人,从夫冠邓国为号。却没有想到远在长安的李氏恰好也在这翠微寺里持斋,她这边,却恰好扣了李氏的堂侄女李十娘,也不知道昨儿袁别鹤带人去处置易老丈并李十娘的使女时,是否被李氏手底下的人察觉?

那绿衣使女跟在采绿身后拜倒,声音清脆道:“奴荪娘参见贵主!”

“你起来吧。”元秀敛了神色,不管怎么说,李氏借衣究竟是一件人情,她淡淡的道,“邓国夫人在此处持斋?多久了?”

荪娘恭敬的回道:“回贵主,夫人是五月底过来的,因国公染恙,虽然请了太医开过方子,好得却缓慢,夫人心急之下,就带了小娘子来此持斋,祈祝国公早日康复。”

“哦?王司徒病了?”元秀有点意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五月末吗?”王展既是司徒又是国公,因国公为爵,司徒只是荣衔,大部分人都唤后者,然昭贤太后却只呼前者,意在提醒族弟不可因身为外戚而举止骄横,这里面究竟有没有是因为看出王子节并不得宠爱的缘故,元秀却不太清楚了,但她是昭贤太后抚养长大的,对王展的称呼自也受了昭贤影响。

“回贵主,正是昌阳公主下降后不几日,国公夜间贪凉多饮了几盏,结果回头就病倒了。”荪娘从从容容的说道。

元秀噫了一声,难怪她在长安时没有听说,那时候她已经到了紫阁别院。

李氏过来持斋是五月底的事情,就算李十娘有意算计,但邀她指点自己骑射却是元秀自己一时兴起,想来就算当初李十娘昏倒在岩石之下被元秀遇见是故意算计,李氏在翠微寺撞见了自己,这里面怕是有巧合,原本元秀未露身份直走倒也无妨,如今既然两边都知道了,按着礼仪李氏总要请求过来参见一回,元秀如无不便,当然也不能回了她。

因李十娘还被看在院子里,元秀不知道这李氏究竟知道不知道这一回事,往日倒也罢了,如今王子节与丰淳和好,一个得宠的皇后与一个不得宠的皇后的族人自不可同日而喻。李氏这皇后之母未必没有这个面子来讨一个人情——就算元秀不放人,因她国夫人的身份,少不得要拿个合适的理由来,最紧要的是元秀担心身边禁军趁着李氏过来拜见之时,将消息透露回长安,她如今打的几个主意还是想先瞒一瞒李复的。

这么转了几个念头,元秀到底点了点头:“本宫原本正打算离开,既然邓国夫人在,便等她一等。”

这就是要荪娘告诉李氏莫要耽误太久,走个过场就行了,荪娘会意,屈膝道:“夫人只是听说贵主凤驾莅临,想着既然同在寺中,总要过来拜会一下,并不敢耽误贵主行程。”说着又屈了屈膝,这才退出去禀告了。

元秀待她出去,给采绿使个眼色,采绿点了点头,自出去叮嘱袁别鹤看紧了那些与李家亲近的禁军,又到厢房里告诉李十娘不要出来走动。

李氏过来的时候,除了带着先前提到的侄孙女外,却还携了一人,却是元秀认识的。

“二十二郎怎也在此?”看到王子瑕跟在李氏身后进来,元秀不由诧异道。

李氏先行了礼,她身后粉妆玉琢的小小女郎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是逗人喜欢,元秀一面问一面都吩咐赐了座,王子瑕身穿绀青圆领绉纱袍衫,大约因天热的缘故不曾戴帽,只拿顶簪挽了发,腰间束着革带,下面挂着一束五彩丝绦,系着容臭、玉佩等物,手持折扇,先拱手道:“微臣参见贵主!”复回答元秀的话,“微臣今日得休,来寺中探望母亲,却不想才到此处,就见使女回禀贵主召见,便一起过来了。”

王子瑕虽然是外臣,又是男子,但一来是皇亲,二来昭贤太后在世时很是喜欢这个族侄,不时召他入觐,元秀与他也不算陌生,这样没有请示就跟过来也不算为过,只是当初因在殿前被他以御史的身份进谏丰淳,扫了元秀的面子,此刻看到了他,态度便有些冷淡,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才淡淡的道:“听说王司徒病了,不知如今怎样了?想着往日司徒身子一向都是康健的,怎么吃了几杯酒就叫邓国夫人急得过来持起了斋?可有叫耿静斋去看过?”

“拙夫贪杯,却叫贵主费心了。”李氏赶紧代王展谢了元秀的关系,叹道,“只是人年纪到底大了,偏生那晚室中冰盆还多放了些,妾身也是因他往日里身子一向安好,这么多年来病倒请太医还是头一回,心里一急才发了这个愿,其实妾身往寺中来时拙夫已经好了许多,若不然妾身也是不放心的。”

元秀微微颔首,李氏这回答才对,就算再怎么虔诚的求这拜那,李氏一个大族中的主母,哪有把还病着的丈夫丢下自己跑寺中一住多日的道理?原本听荪娘的话她心里还奇怪,李氏跑来持斋莫不是有其他的原因,如今听了她的解释倒去了几分疑心,又问了几句王展的病情,听说问题不大,便也丢了开去,目光落到了李氏带来的小小女郎身上,这女郎不过八九岁左右,杏眼桃腮的,穿一件丹色短襦,下系绛色罗裙,眉心点了一滴朱砂,年纪未长成,行事举止已一派的稳重,很有望族风范,感觉到元秀打量她,也不回避,反而略抬了抬眼睛,向元秀抿嘴一笑致意,笑容自然略带羞涩,并无扭捏得意。

“这便是邓国夫人的侄孙女儿?小小年纪,倒是一片端然之风!”元秀赞了一句,问道,“却不知道是王家女郎还是李家女郎?”

“回贵主的话,这是王家长房的嫡孙女,小字幼挺,其父王子含乃是王家长房长子,原在太原任职,年初时候王氏祭祖,妾身随拙夫回太原参祭,听闻其父接了吏部之令,不日调入长安,因妾身的两个孙女儿都随其父母在任上,膝下空虚,便先携了她回长安来,上个月大郎携眷到了长安,一时间还未安顿好,妾身便继续留她再住上几日,持斋也顺便带了她来了。”李氏含着笑轻轻道,“说起来上一回妾身才从太原回来时,往蓬莱殿去拜见皇后殿下,也是带她给殿下看过的,那时候贵主似乎恰好在练习骑射,因此错过了。”

元秀嗯了一声,柔声道:“王家的女儿自然是不差的。”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十七章 邓国夫人(下)

[更新时间] 2012-05-31 22:17:51 [字数] 3091

那王幼挺忙起身屈了屈膝,清清脆脆的道:“不敢当贵主称赞,臣女惶恐!”

“本宫如今住在别院里避暑,昨晚借住寺中也是意外。”元秀淡淡笑了笑,褪下了腕上一串蜜蜡珠串,交给采绿拿下去给王幼挺,道,“没什么合适的东西给你做见面礼,这一串手珠是本宫常戴之物,你拿着玩罢。”

以元秀的身份随身之物自不会差,不过王李两家都是望族,也不缺这一串手珠,但元秀常戴之物意义却不同,王幼挺便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接,李氏忙代她推辞道:“贵主一向宽厚——只是妾身今日带这孩子过来只是叫她瞻望一下金枝玉叶的风仪,怎么就要连贵主的长戴之物都拿走了?还求贵主收回成命!”

“一串手珠而已。”元秀不经意的说道,“王家李家也不差这么点东西,无非是头一次见面,给女郎玩耍罢了,这孩子既是本宫五嫂的侄女,论起来与本宫也是亲戚,长辈给晚辈一点子见面礼,夫人又何必拦着?”

她这么说了李氏才笑着代王幼挺谢了恩,这样说了几句,李氏记着荪娘转达之语,并不敢多言,客套完了便寻着机会告辞,元秀自然不会拒绝,客套的挽留了一句,李氏再辞,她便允了。

这边一行人预备着回紫阁别院,那边李氏带了王幼挺与王子瑕才回到院子里,便将下人打发出了正堂,只留了贴身伺候的心腹说话。

“贵主那里并没有看到十娘,莫不是你昨儿看错了?”李氏皱着眉望着荪娘道,这荪娘年纪不大,但因是王家世仆,人也伶俐,所以很受李氏喜欢,特特调在了身边听候吩咐,此刻听了李氏话语中有责备之意,忙分辩道:“不敢瞒夫人,昨儿奴去送衣裙时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十娘子——重五前两日,夫人才让奴去给十娘子送过东西,当时十娘子还留着奴问过夫人与国公、并宫里皇后殿下及郎君近况,奴在李家回了半晌的话,又怎么会认错了?”

王子瑕因才赶到,还不清楚事情经过,此刻便插话道:“母亲与荪娘在说什么?”

“昨儿我这边正在做着功课,小沙弥来说寺中有位女眷因游览翠华山,见天色已晚,难以及时赶回,便来借宿,只是原本并不打算宿在外面,所以没了更换的衣物,因向寺中打听附近可有售卖成衣的地方,你也知道这翠微寺原本是行宫,虽然这些年来改了寺后,六月里都有庙会,但如今已经过了不说,附近村落里有卖成衣的,那料子也是寻常葛布,小沙弥却说那女眷衣着富贵,不过游个翠华山,就带了十几个侍卫,所以便过来询问我这里有没有多余的衣裙出借。”李氏摸了摸王幼挺的头,嗔道,“那会我在静室里面没出来,幼娘听那小沙弥说了之后就让人找出一套带过来还没换过的新衣,也没叫那小沙弥经手,直接让荪娘送了去!原本倒也没什么,谁知荪娘回来,说是在那女眷的院子里看见了十娘!”

王子瑕诧异道:“十娘不是去了紫阁峰上的绿园里避暑么?说起来贵主如今在的紫阁别院也正在那山峰上面,两人结伴同游翠华山也是寻常事,只是…方才咱们虽然觐见过贵主,却不见十娘啊!”

“所以我才要问荪娘究竟有没有看错啊!”李氏皱眉道,“十娘是正经的娘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论起来她也有陪伴贵主的资格,怎么贵主身边只见采绿不见她呢?若是荪娘当真没有看错,莫不是得罪了贵主?”她仔细想了一想,迷惑道,“看贵主方才的模样,也不似有什么不悦呀!”

王子瑕从前被昭贤太后召见过好几回,对元秀的性情倒是有几分了解的,摇头道:“母亲,贵主虽然年少,然而究竟生长宫闱,这声色不露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十娘虽然性情直了些,却并非卤莽无知之人,她不知道贵主的身份也就罢了,若是知道,断然不至于不知道收敛、一味顶撞贵主之人!”

“不只是十娘,连十娘近身的使女侍卫也不见一个…”李氏沉吟着,心里有些不安,询问的望向了王子瑕,“二十二郎,你对这位贵主了解些,以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贵主身份尊贵,在诸公主里也是格外受宠的,性情难免娇纵一些,但御下却一向宽厚,十娘虽然不是她的侍从,然而只要不是犯了贵主的忌讳,贵主想来不会怎样为难她。”王子瑕想了一想,道,“但十娘近身侍从都不见…”

李氏脸色变了一变,飞快的思索了一下,喃喃道:“难道是因为皇后殿下提醒了她与东平公主之事?”

王子瑕诧异道:“是什么事?”

“驸马。”李氏皱着眉,“说起来这事还是我上回进宫与皇后殿下说起的——宪宗皇帝的孝期才过,宫里就开始为东平、元秀、云州三位贵主挑选驸马,这是当时长安满城皆知之事,只是此事虽然轰轰烈烈了一场,最后却只有东平公主召了些人入宫晋见,元秀、云州两位贵主却是漠不关心之态…皇后殿下因东平公主迟迟不能决定人选,担心为此误了下面两位贵主,但东平公主性情本就优柔敏感,她担心太过催促会让东平公主心生怨恨,若因此生出她不能容忍未嫁公主久居宫中的谣言就不好了,上一回我进宫,皇后殿下问起此事,我便猜测这是因为元秀公主的缘故,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段时间皇后殿下与今上…上一回皇后殿下说她会尽快派人提醒元秀公主,算一算时间,元秀公主如今怕该知道了。”

王子瑕思忖片刻,摇了摇头道:“元秀公主自己就是宪宗元后所出,在宫中素来都是支持皇后殿下的,当初,如韦华妃等人尚未入宫前,其时的丽妃赵氏自恃宠爱与生子有功,对皇后殿下多有不敬,贵主看到了每每对赵氏多有讥诮斥责,据说丽妃之所以被贬为芳仪,正因昭贤太后丧礼后传出孕信,故意派人羞辱贵主,惹怒今上所致…这位贵主性情娇纵是不假,但孩儿从前被昭贤太后召见时偶然遇见过她处事,却不是糊涂之人,更何况此事皇后殿下无过,全是东平公主自己多想所致,这位贵主这点气量却还是有的。”

听了王子瑕这么说,李氏认真想了想,也放了心:“这位贵主是昭贤太后养大,她的乳母薛娘子当年在长安城里虽然是出了名的泼辣,但却绝对是个爽利人,我也想着贵主的性.子就算骄傲刁蛮了些总也不至于太坏…可十娘究竟为了什么被她藏起来呢?”

荪娘在旁听着,此刻便献计道:“贵主在院子里的时候自然可以将十娘子藏在了厢房或者内室里,不叫十娘子出来让夫人看到,但离开翠微寺时总不可能继续藏着十娘子吧?如今正在伏日,也断然没有把十娘子裹得严实的,便是拿帷帽遮了脸,看身段也是能够认出来,莫如咱们趁着贵主这会离寺,派了人去悄悄看一看?”

李氏听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倚在自己身边的王幼挺,微笑道:“幼娘觉得此计如何?”

王幼挺想了一想,摇头道:“幼娘觉得不可。”

“哦?这是为何?”李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荪娘在旁脸上红了红,便听王幼挺认真道:“既然十表姑如今住的地方离贵主避暑处不远,荪娘又在贵主院子里看见了十表姑,贵主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十表姑的身份,同样的,方才那叫采绿的宫女来买借给贵主更换的衣裙,知道了咱们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了咱们与十表姑的关系,昨日荪娘去送衣裙时看到了十表姑想是那时候贵主还不知道咱们也在,所以才让十表姑被荪娘看到,今日咱们去连十表姑身边的人都不曾见到,显然贵主是不打算叫咱们与十表姑照面,幼娘若是贵主,在咱们离开贵主暂住的小院时,就会派人在后面盯着——贵主这回过来游览翠华山,不是带了好些侍卫么?留两个可靠的人断后与监督,咱们若想着偷窥,能不能成功且不去说…但却一定会得罪贵主!”

她眨了眨眼睛,道,“幼娘以为,十表姑纵然得罪贵主,但贵主今日既然见到叔婆与二十二叔神情无异,又摘了腕上珠串给幼娘做见面礼,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再说表姑也是世家女郎,二十二叔也说了,贵主性情娇纵但心底不坏,若无人插手,十表姑或者还容易脱身些,若是咱们贸然再得罪贵主,贵主一怒之下,说不定事情更糟!”

王幼挺说完,吐了吐舌头,背着手,笑着看向李氏:“叔婆,贵主既然是来游览翠华山的,咱们如今就在山下,这会庙会虽然过了,附近人远不及六月初一到初三时人多,但贵主一行人数不少,未必无人留意,何不使人悄悄打听一下,或者可以知道贵主发作十表姑的原因?”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十八章 木匣

[更新时间] 2012-05-31 23:54:09 [字数] 2703

回到紫阁别院后,郭旁、采蓝闻讯双双迎了出来,元秀看了眼身旁众侍,吩咐郭旁立刻着人去准备热水,让袁别鹤等禁军沐浴更衣,也让采绿带着李十娘且去歇憩——昨晚因是仓促之间就宿翠微寺,除了元秀被伺候得周到,又借到了李氏的新衣,过得还好外,禁军们却是无暇价衣更换,都是入夜后在寺中井边将就着冲洗了下,其余时间都忙着戒备,生怕在寺中出了什么意外,或者那诡异的长生子去而复返,除了元秀外的两个女子,采绿忙着照顾元秀,李十娘担着心事,如今急驰回紫阁别院,元秀还好,余人都有些狼狈。

这会好歹到了别院,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袁别鹤得了元秀的吩咐,却还是叫了换班的禁军来安排,只叫其他人先去休憩,采绿却是笑嘻嘻的拉着李十娘下去了,郭旁见状,唇齿微动,却似另有话要禀告,采蓝赶紧吩咐了锦梳跟上采绿去帮手,自己上前扶住了元秀,低声道:“阿家,奴有事禀告!”

元秀咦了一声,见她神神秘秘的模样,道:“是什么事?”

又见采蓝开口后,郭旁垂手侍立在旁,也没有退下的意思,她从翠华山下一路骑马回来,感到有些疲惫了,便道,“郭旁也有事要禀告吗?那一起去竹楼里听吧。”

“阿家,人如今就在竹楼里。”采蓝有些无奈的说道。

元秀惊讶道:“是谁?”她正以为燕九怀居然如此厚颜的跑了回来,立刻又想到他在杜拂日手里伤得不轻,怕是未必能这么快恢复——那晚这对同门师兄弟交手到底是杜拂日胜出,燕九怀虽然先觑到机会近身刺伤了前者,但最终被杜拂日借着林中藤萝一荡之下拉开距离,一箭穿胸,若非杜拂日并无杀心,箭支偏过心脏,这位赤丸魁首如今早已由人唱着薤露葬去北邙了。

便听采蓝叹了口气:“是云州公主!”

“她过来你这样小心做什么?”元秀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云州会忽然跑了过来,虽然有些意外,但究竟是姊妹,这紫阁别院虽然不算皇家产业,而是文华太后留给自己子女的私产,可云州也不是不能来。

“阿家还没有看到云州公主呢,公主——公主她是哭着进别院里来的,绵儿并侍卫一路在后面追赶…”采蓝苦笑着道,“因阿家不在,奴方才请了大娘去竹楼里做陪,大娘在旁边耐着性.子问了半晌公主也没说是怎么回事,奴就觑了个空儿把绵儿拉了出来问了问…”

元秀忽然感到有些不妙,正色道:“绵儿是怎么说的?”

“她说…云州公主原本好好的,昨天出宫时还着意打扮过,换了尚服局用上个月才贡上来缭绫裁剪的宫装,但傍晚时候回到宫里公主她就不高兴了,今儿早上宫门才开,云州公主就要到紫阁别院来,因别院不是皇家产业,乃是文华太后嫁妆,绵儿便询问是否先派人来问过了阿家再出发,但云州公主就发了脾气,一定要即刻过来,绵儿只得带着侍卫跟在了后面。”采蓝说这番话时一直皱着眉,元秀也不觉道:“这宫女也太不知道规矩了,这样半说不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你问的是云州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可不是云州昨儿到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她是云州的贴身宫女,岂会不清楚吗?”

说到这里,元秀皱了皱眉,想起重五时候所遇之事,目光在身边人上一扫,问道:“于文融呢?”

“奴因在绵儿那里打探不到什么消息,昨日袁统军派人回来报信又只说了阿家会在翠微寺里借住一晚,并不知道阿家几时回来,所以叫于文融快马回宫去打探一二了。”采蓝道。

元秀苦恼道:“罢了…我自去问她罢!”

采蓝却建议道:“阿家方才一进门就嚷着要沐浴,想来寺中住的并不好,奴看云州公主还有得劝,不如叫大娘再陪她会,阿家收拾了再去看她如何?”

“云州那性.子,这会她正难过着也许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待日后冷静了点,她在那里哭得伤心,我这个九姐却是气定神闲的沐浴更衣过了,再去安慰她,少不得又要怄气。”元秀叹了口气,“锦梳那边水大约已经备好了,就叫李十娘和采绿先用吧,我去看云州。”

采蓝忙吩咐身后的锦水追去叮嘱,元秀复看向了郭旁问:“郭总管也是要禀告这一件事吗?”

“除了此事外,还有一件。”郭旁拱手道,“这件事却要先向贵主请罪。”

元秀蹙眉:“什么?”

“大约数日前,上回给贵主寄过信的长安裴家的女郎使人送了一只木匣来,来人并未进门就走了,当时应门的乃是仆的妻甥冒二郎,他因小时病过一场,总比常人迟钝些,但为人忠厚老实,当初家父在时念他父母早故,便留他在别院里做些杂活,却不想他素来乖巧,那日转过身来不知怎的,却将此事给忘记了,隔了几日到昨晚才想起来…”郭旁一脸尴尬的说道。

“裴家女郎?”元秀一脸惊奇,但很快醒悟过来,清咳了一声,道,“那么木匣呢?”

“木匣昨日已经交给了蓝娘。”郭旁道,“仆今日是特来向贵主请罪的——冒二郎按着别院的规矩领了二十鞭,如今正跪在了竹楼前等候贵主发落。”

元秀抿了抿嘴:“先叫他下去罢,没见本宫这里忙着么?”郭旁暗松了口气,忙替冒二郎谢了恩,这才告退,元秀看向了采蓝,“那木匣呢?”

“木匣收在了竹楼里,就放在阿家妆台上。”采蓝屈了屈膝道。

才进月洞门,便见元秀所住的竹楼下站了好些宫人,另有两个内侍也愁眉苦脸的偷偷看向楼内,只可惜楼门前一道竹帘把他们视线遮住,只隐约听见了哭声从楼中传出,显然薛氏安抚到现在云州公主却还在难过,元秀皱了皱眉,叱道:“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面除了几个小宫女是元秀带过来的外,其他都是云州身边的人,那绵儿却不在,想是采蓝问完了话后又进去伺候云州了,乍见到元秀赶到,都吃了一惊,纷纷躬身行礼,元秀扫了她们一眼,皱眉道:“采蓝!”

采蓝会意,屈膝道:“奴这就打发了她们去做正经事。”

元秀便不再理会众人,脱了靴子上得楼去,竹帘外守着的锦木、锦心先屈膝行了礼,复抬手替她揭了帘子,元秀进了门,绕过屏风,却见正堂上面四个人或坐或跪或站,元秀素日所倚的那张竹榻上,云州公主穿着接近鹅黄色的樱草色宫装,鲜嫩的底色上面织了联珠对鹿图纹,色彩鲜明质地柔软而轻巧,正是本朝著名的缭绫,元秀皱了一下眉,想来这就是那绵儿所言的尚服局新制的宫装了?难道云州昨晚居然不曾更换?到底是什么事把她气成了这样?

只是如今却被云州差点揉成了一团,她头上梳着飞仙髻,鬓边插了两支翠色步摇,坠的一色青金石珠,随她哭泣的动作一闪一闪,但见半露在外的脸庞因情绪激动而通红,在她下首坐着薛氏,穿着家常的竹青夏衫,下面系了一条样式简单的绿罗裙,微皱着双眉柔声细气的哄着她,但看云州的样子想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另外两人中,有一个正是云州的贴身宫女绵儿,穿一身碧蓝宫装,手里绞着一块帕子,面色有些惶惶然,带着丝怯怯的神色跪在了云州身边,像是在恳求她莫要再哭下去般,剩下的一人却是元秀过来时带来的宫女锦衣——她今日恰是在竹楼里伺候茶水的,却是赶上了。

这四个人又哭又劝得正自热闹,元秀咳嗽了一声,除了云州外的三人才发觉,绵儿与锦衣自是赶紧上来行礼,薛氏看了元秀一眼,站起身,正要屈膝,元秀心里暗叹了一声,微微颔首道:“劳烦大娘了。”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十九章 发泄

[更新时间] 2012-05-31 23:54:49 [字数] 2386

“我先回去。”薛氏也未置气,只是平静的道。

元秀摇了一摇头,有些疲惫道:“昨儿在翠微寺里住的仓促,采绿累极了,我叫她先去休憩会,采蓝要处置别院中的事情,大娘若是不累还请在这儿继续陪我们会罢。”

薛氏也注意到了元秀是独自进来的,便点了点头,继续坐了下去。

元秀让两名宫女平了身,坐到榻上云州对面,伸出手,用力摇了摇她,云州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盯着元秀看了半晌才赶紧擦了擦泪,嘴里抱怨道:“九姐你往哪里去了?人家从长安一路跑过来想见你,结果你却不在!”

听她一开口,元秀不由松了口气,云州倒仿佛是专程跑过来大哭一场发泄的,虽然性.子一向执拗的她这么做还是头一回,想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但显然事情还没有大到不可收拾,元秀定了一定神,才解释道:“昨儿听说翠华山风景好,便去上面的太乙池与风洞、冰洞这些地方看了看,没想到贪看风景加上出了点事一下子就误了时辰,终南山路崎岖,天黑之后袁统军不肯冒险走山路,便只得在山下的翠微寺里借住了一晚,今儿一早临走时又遇见了邓国夫人在翠微寺里持斋,领着王家一个晚辈过来见礼,耽误了些时候才上路。”

元秀轻描淡写的说出了点事,云州便没有放在心上,薛氏却皱了皱眉,但此刻也不宜多问,只见云州红着眼道:“九姐,我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锦衣去打盆清水来伺候!”元秀先吩咐了锦衣,复白了云州一眼,“你好好的跑过来在这里大哭,我可不知道是什么事?好歹是金枝玉叶,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先等锦衣打了水来,把仪容整了咱们再说话罢!你是没有看到,方才我上楼时看到楼底下一群宫人围在那里窃窃私语,都被我交给采蓝处置去了,先说好了,这里面有好几个是你带来的人,我瞧着生气,一起都罚了!”

“什么?这起子下.贱东西!”云州才被元秀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听说了这等窘迫之事,单是想一想平素里恭恭敬敬的宫人在下面对着自己指点与议论就一阵怒从心起,咬牙道,“采蓝罚过了我还要亲自罚!”

“阿家…”这时候绵儿却战战兢兢的出了声,“方才…方才是阿家吩咐他们就在下面的,他们想来是在等候阿家的吩咐才未曾离去?”

元秀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她不太喜欢云州这个贴身宫女,盖因这绵儿人如其名,明明是云州公主身边最受信任最是亲近的大宫女,但瞧着却净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替云州打理身边的宫人的,以元秀的目光来看总是嫌她毫无皇家气度,全然不似本朝的女郎们,却不想云州如今火头上,她居然还敢开口为其他宫人求情。

果然云州正在恼怒,听了她的话越发的火起,抄起榻上元秀素日把玩与安枕的紫檀木嵌珠如意就要砸过去,元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如意的柄,云州顿时把矛头对准了她:“九姐你放手,这是我自己的奴婢教训教训又如何?”

“谁要管你殿里的事?我这是在心疼我的如意。”元秀白了她一眼,“这柄如意可是我母后与这别院一起留下来的,你也不瞧一瞧这紫檀的质地,一下子砸了下去见了血,我以后还怎么留它下来安枕?”

文华太后乃是宪宗皇帝的原配,论起来也是云州公主的嫡母,云州虽然未曾见过她,但因丰淳的缘故也不敢轻易冒犯,顿时迟疑了下,元秀趁机把如意抢了下来,放到了她够不到的地方,这时候恰好锦衣打了水进来,元秀看了眼绵儿,绵儿暗松口气,赶紧站起身来伺候云州浣面——好在云州今儿却没有上妆,虽然哭得脸色通红,面上也有几处脏污,但拿帕子擦了一遍便就干净了。

元秀又叫锦衣进内室,从自己妆台上取了一盒太真红玉膏出来,替她细细敷上,锦衣不待吩咐,转身又为两人各呈进了一盏掺了碎冰的酪饮,乳白色的酪饮之中又搁了几块切成桃花形状的果肉,也给薛氏端了一碗解暑的乌梅饮,借着身体的掩护,对绵儿悄悄做个手势,绵儿顺她指的方向看去,却是角落里放着一碗凉茶,她忙感激的轻轻颔首。

对她们的小动作假作未见,元秀见云州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把你气成这个样子,一大早的从长安跑过来这些路上都没有镇定些,到了别院反而失态的哭了这半晌?莫不是五哥给了你气受?”

“五哥怎会给我气受?”云州这会心思清明了些,听了元秀的试探忙反驳道,“不管宫里的事。”

她这么一说,元秀目光顿时一凝,不管宫里的事,那就是宫外了?宗室之中,哪怕是诸王,自不会有人去得罪云州,而云州的生母纪美人虽然曾得过宪宗皇帝一段时间的盛宠,但毕竟出身不高,就是纪美人的甥女、如今的芳仪赵氏,为丰淳诞了二子,如今赵家也不过比从前富贵些罢了…其实这些人都不必考虑,有重五之日在芙蓉园里那场巧遇,元秀方才在过来的路上听采蓝转达绵儿的话,提到云州出宫,她就大概猜到了缘故——郑纬!

“锦衣去告诉采蓝和采橙,云州公主暂留在别院中住,多准备些合宜的吃食,另外把住处打扫出来。”元秀略一沉吟,吩咐道。

锦衣忙答应了一声,出楼去传话。

元秀这才皱着眉问:“宫外?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是…”云州原本气急败坏,这会话到了嘴边却又迟疑起来,元秀不禁心下一惊,催促道:“是谁?你且告诉我,便是世家子弟、朝中权贵,难道还贵得过咱们皇家不成?堂堂金枝玉叶,就是先帝在时,也不曾斥责过你!此人当真是胆大妄为、自取死路!”

她说的越是疾言厉色,云州越是犹豫,等元秀发作完,她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叹了口气,无精打采道:“也不是…只是出宫游玩时听人提到了他的母亲,我想起了母妃,心里难过,又不想在宫里哭,免得被人笑话,想想九姐你这这里清净,就跑过来想借住几日。”

“原是这样?”元秀听了,淡淡笑了笑,也不去揭穿她,若无其事的道,“那你且放心的住下来好了——对了,秋狩到这会也没几个月了,往年咱们年纪小都没下过场,却不知道你今年可有这个兴致?倒是恰好与我一同练习。”

她这么一说,云州目光顿时一黯,勉强笑道:“我这几日在长安无事,倒也随人学了几手,不过这几日不大想动。”

元秀笑着道:“才到山上来总是这样,你且好好歇一歇,回头咱们一起出猎,先试一试手。”

云州嗯了一声,她神思有些不属,却没看到元秀转过身去,眼神晦暗。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赛马前事(上)

[更新时间] 2012-06-01 21:56:36 [字数] 2353

又说了一些山间狩猎的趣事,云州究竟年少,又怕继续伤心下去引元秀追问,也打点起精神来问东问西,薛氏与锦衣在旁帮着腔,绵儿趁机去喝过凉茶润了口,回来一起围着云州说了好一会子话,元秀见云州已经镇定下来,便寻了一个话题结束的机会吩咐锦衣陪她去沐浴:“我方才才回来时就叫锦梳去备水了,这会子正好——你出来得急,想是没带更换的衣裙罢?也不要紧,咱们身量差不多,锦衣去里面取套我的新衣来,这山间许多野味都是宫里鲜能尝到的,等你沐浴更衣了咱们再一起用饭。”

云州大哭了一场,虽然洗了脸,究竟是从长安一路奔过来,这样一番折腾总是不大舒服,应付元秀这会子的话题已经有些乏了,听了元秀的安排便爽快的带了绵儿去了。

竹楼正厅里只剩了元秀与薛氏,两人之间顿时沉默下来。

顿了片刻,元秀正想开口,薛氏却先说话了:“云州公主像是有上心的人。”她说话时神态平静,俨然没和元秀闹翻过一样,元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抿了抿嘴,主动提起几上的瓷壶替她斟了一盏酪饮,算是两人和解,这才道:“大娘这双眼睛好生厉害!”

“这也没什么可夸耀的,云州公主虽然算不上多么端庄贞静,怎么说也是宫闱里长大的女郎,能够叫她不顾一国公主的仪态如此失仪、巴巴的从长安赶到这里来寻你哭诉,除了在情郎那里受了委屈,又会是什么?”薛氏淡淡的道,“虽然纪美人和先帝都去了,但如今放眼梦唐能够给她气受的也就是你们的兄姐嫂子们,这些人和云州公主又没什么冲突,最多也就是口舌上面争上几句,云州公主不比东平公主,就是皇后与她吵了起来谁把谁气成这样也还很难说。”

元秀眯起眼,她也不瞒薛氏:“偏巧于文融被采蓝打发去了长安,原本我倒正想问一问他。”

“于文融怎么会知道?”薛氏奇怪的问了一句,但不必元秀回答,她很快反应过来,“你之前带他出去过几回,可是这小子觑见了云州的行踪?他究竟年纪小,腿脚眼力都比霍蔚灵活得多——只是看你的脸色,云州究竟觑中了谁家郎君?莫非不宜为驸马么?”

“要说不宜也不全是。”元秀给自己斟了一盏酪饮,浅啜了一口,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上回于文融看见她在芙蓉园里与郑纬见面,这郑家郎君大娘想也知道的,之前五嫂拿了驸马名单给咱们时,有一份是五哥拟的,头一个就是他,人我也见过,生得很是英武,身手不错,只是有几件——头一个是他是荥阳郑家的人,五姓七望的出身,尚主是足够的,但先前先帝为大姐挑的开国县男郑敛也不是不好,奈何与大姐缘分不够,这件事情发生时虽然先帝还在,长安城里也是颇为议论过一番的,年初时候大姐府里又因一个娈童闹得沸沸扬扬,郑家旧事难免被重新提起,蛮儿都跟着叫坊间私下诋毁极多,郑家对尚主怕是更加的不热心,之前,八姐才看名单时,五嫂还特特提醒过,我那时候就觉得郑家是不想尚主的。”

关中豪门,尤其是五姓七望素来以彼此通婚为荣,哪怕是皇家联姻也不能超过这份荣耀感,本朝初年的时候,太宗皇帝为此还下旨专门禁止过七家彼此通婚,然而到底不能完全禁绝,后来渐渐的也没了办法,只得随他们自行婚配。

又因为梦唐的贵女们多有果敢泼辣之辈,或者是放纵恣意之人,越是世家大族越是不喜尚主。这一点上下都清楚。

“此一时彼一时,世家大族最紧要的还是家族的名声与地位,坊间既有宁娶贫家女,不作李家婿的谣言,何尝没有娶妇得公主,平地买.官府的冀望?”薛氏道,“若只这件,倒也没什么,我所知,郑敛与郑纬虽然同样出自荥阳郑氏,但两人的高祖父才是同胞的兄弟,再说本朝帝女固然性情爽利的居多,然世人有爱牡丹之富饶华美,亦有怜爱幽涧孤草之怡然自得,从高祖皇帝以来的帝女之中难道没有与驸马过的好的吗?”

元秀摇头道:“樱桃宴前嘉善皇姑为升平县主庆贺生辰,大娘留守珠镜殿没有同去,却是忘记了——那回云州骑上了名为赤火的大宛良马后,赤火莫名受惊,正是这个郑纬所救,那一回十弟也跟着去了,结果十弟在花荫下小憩时听到附近有人私下议论,说此事乃是崔郎教给郑纬以索回赤火的策略,那日去皇姑府里庆贺的有崔风物也有崔南熏,我想约是后者…这两个人心术不正,我想郑纬接近云州未必是安了好心。”

“这事情可未必这么简单。”薛氏年长,又是精明人,所看的却比元秀要多,听了她担忧的理由后,淡淡的提醒道,“那匹大宛良马,本是升平县主与郑纬赛马赢来,郑纬后来却反悔想要索回去,理由是因为这匹马本不是他的,而是其表姐的…”

元秀皱起了眉:“他的表姐…是如今的华妃!”

“这郑纬当日能够从失控的大宛良驹上面救下云州公主,骑术想来是不差的,他既然敢主动压上坐骑赌斗,一般情况下,总该有到至少五成胜算,才敢把不是自己的所有物压上去,九娘你且说这对不对?”薛氏似笑非笑的道,“昌阳公主那日说的话可不对,只是看你们聊得开心,那时候看起来和九娘也没什么关系,我自然也不去做那败人兴致的事儿——大娘我就是土生土长的长安女儿,与我年纪差不多的各家少年女郎,有多大本事是什么性情,也不独是这些人,就是当时教坊里有些名气如秋十六娘那样的,哪有不知道的道理?见天日的在外面胡闹,又不是聋子瞎子,总是比旁人看得多听得多的。”

“大娘的意思是他之所以会输是因为另有原因?”元秀沉思片刻,道,“依着当日在皇姑府里所见,升平和裴二十四娘都是理所当然,不似做了手脚的样子,再说升平虽然是县主,裴二十四娘也是世家之女,但郑纬的身份也不算低,何况他还是韦华妃的表弟,那时候韦华妃固然没有进宫,然韦造却早已为相,就算当时着了道儿,他后来那么想要回赤火,岂有不抓住了赛马本身反复思忖有无空子可钻的道理?我听说他们这些人世居长安,自小相熟,谁有几分能耐都很清楚,若是有人使诈…”说到这里元秀猛然醒悟过来,低叫了一声,重复道,“谁有几分能耐都很清楚?那郑纬若无七八成把握,怎么会把赤火压上去?”

薛氏淡淡道:“听说那匹大宛良驹原本也不是韦华妃的,而是博陵崔南熏所赠!”

元秀脸色微变:“崔南熏!?”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赛马前事(下)

[更新时间] 2012-06-01 21:57:05 [字数] 2713

薛氏的提醒已经足够明显,元秀若再想不明白,也徒然在宫闱里长大了——正如薛氏所言,郑纬与裴二十四娘、升平县主这些人,都是长安土生土长,又是身份仿佛、年纪相若,一般的长大,自小熟悉,彼此有什么擅长,什么能耐,都是清楚得很,当初赛马是郑纬一方提出——其实无论哪边提出,对输赢差不多都有个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