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彼此都是青梅竹马,也不是头一次比试,在这种情况下,拿自己做不了主的东西当赌注,要么是有极大的取胜把握,要么…就是存心要把东西输出去!

元秀记得在去嘉善大长公主府时,昌阳公主、东平公主与她一起闲聊时提到此事,道那一场赛马是三局两胜者得赌注,第一局是裴二十四娘自己上阵却输给了郑纬,因此接下来两局裴二十四娘请了骑术比自己更擅长的升平县主代为上场,却是两局皆胜,郑纬当时显得极为爽快,当场就把赤火拱手相让,还称自己当回去向赤火原本的主人负荆请罪,可没几日却又一改前风,差不多是死皮赖脸的求着升平县主归还。

——赤火本身是一匹极为神骏的大宛良驹,高大健硕、顾盼生姿,自从梦唐逐渐衰落,原本的安西都护府等地渐失,丝绸之路断绝起,大宛良驹便少之又少,大宛马在本朝强盛时虽然引进了许多,奈何此马与梦唐本身的马匹配.种后血脉总被冲淡,如今梦唐纯血的大宛马皆是从西方弄来,哪怕是在长安也是有价无市,这样难得手的良驹别说升平县主到手之后舍不得放开,但凡男儿鲜少能不爱的,郑纬却偏偏要把它故意输出去,原因显然不在赤火身上,而在乎人。

郑纬身为郎君,便是冲着他荥阳郑氏子弟的身份也要重诺,但他因为韦徽端的反对却百般纠缠升平县主,想方设法的弄回赤火,想来对这个表姐极为重视,显然不是因为对韦徽端的厌恶才要将赤火输给他人。那么,答案就只有崔南熏了!

大宛马珍贵稀少,比之寻常女郎喜欢的钗环更为难得,尤其赤火一声皮毛光滑烈烈,就是在大宛马里也是极为出色的。崔南熏以此马相赠,而韦徽端也欣然收下,并且不忌升平宗室县主的身份,也逼着郑纬要他索回去…足见两人之间的交情匪浅!

想到这里,元秀怒极反笑:“崔南熏与韦徽端,这两个人倒是有趣!一个传说已有婚约,却还要进宫觐见公主!另一个既然心有所属,居然还做了含凉殿的主人!”

她忽然想起东平公主说过的话,越发的怒不可遏,“这崔南熏似乎是与卢家二十五娘有的婚约吧?前两日我才见过卢二十五娘——莫非他原本竟打算叫卢家娘子做小么?”

薛氏淡然道:“韦华妃进宫时没有带上那匹郑纬好容易弄了回去的大宛马,想是已经了断了关系,这些都是韦华妃参加樱桃宴前的事了,九娘不可迁怒太过。”

“韦华妃是韦造之女,韦家的教养,我倒还相信几分。”听了薛氏的话,元秀略收怒气,平静了下,冷笑着道,“这崔南熏…好在我当初没有瞧出八姐来询问的真正目的,好歹没有选他,如今云州跑了过来,这郑纬之事却是迟疑不得!”

“此事怕有些难。”薛氏摇着头道,“云州公主的性.子,九娘也知道,她与东平公主恰是相反,一般生母早逝,东平公主平常看着气度仪态不缺少什么,但骨子里却有些懦弱,云州公主却不然,当初就因在昭贤太后丧礼上面言语中对皇后殿下有所不满,被九娘你叱责了几句,结果转过头来就要落井下石报复回去——那郑纬算计云州公主在前,却还能哄得云州公主与他闹翻了后跑到九娘这里来,足见他对云州公主这会的影响之深!”

元秀蹙着眉点了点头,她知道薛氏的意思,云州性.子要强,因纪美人早逝,格外敏感,报复心极强,年初时候,明知道如今在位的皇兄丰淳乃是元秀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而且明显着偏心元秀,但为在昭贤太后丧礼上受了元秀的训斥,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抓住机会报复回去…但她被郑纬气得熬了一夜,清早出宫从长安奔到了紫阁别院,还大哭了一场才渐渐收声,这反应看似激动,然而却没有立刻去寻丰淳告状——在元秀与云州之间,丰淳自然是偏向元秀,但若将云州与郑纬相比,丰淳自然还是更偏心云州。

若云州当真恨上了郑纬,她本不该到终南山中来,直接在长安更可以把这口气出掉。她跑到紫阁别院来,才意味着事情麻烦了。

“方才我故意以言语试探,就是想看她会不会说出来。”元秀叹道,“可不想她先前还气得如此失仪,待听我说要重重责罚让她受委屈的人,却是宁可把纪美人拖了出来做挡箭牌,也要护着郑纬!她那性.子,自己若是想不开,你要对她说郑纬别有居心,怕是怎么也听不进去的。”

薛氏淡淡道:“这也是我要提醒你之处——云州公主这玉瓶儿在这里,九娘要打老鼠还是得仔细些,那郑纬固然有些心机,但为了他伤了自己家姊妹之情却不好了。何况这会云州公主不在,我也说句真心话,这云州公主又不是文华太后所出,她平素里对九娘也不很尊敬,只要她不伤到皇家体面,九娘还是不要多管她的好。”

“先前五嫂才提醒了八姐至今没有定下驸马的事情,我正头疼要怎么与八姐说,这会又闹出个云州,崔南熏不提也罢,这郑纬也得使人去告诉八姐一声。”元秀蹙眉道,“这事至少也要采蓝…”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想了一想,摇头道,“还是我亲自回宫一趟,免得八姐又要多心!”

“如今都是六月中旬了,你回了宫便索性住着等笄礼了吧?”薛氏淡淡道。

元秀有些尴尬道:“大娘还惦记着我之前说叫你在这里长住的话呢?这都是冯腾并崔南风多嘴多舌,惹人厌烦!这回回宫,我也正好收拾收拾他们!你看八姐这件事情,若是大娘肯早些提点我下又何必耽误这些功夫?”

“有些事情提醒你是因为你问到,或者很紧要,寻常事情只等你自己看穿或者想到来问我,我才告诉你。”薛氏转了转手里的杯盏,悠悠说道,“这是你母后的意思,你道我这性情许多时候看穿了却忍着不告诉你很容易么?不过是你母后担心我终究也有一日不得不离开你,到那时候你只能依靠自己时不至于被人耍得团团转罢了。”

元秀默了一默,方道:“如今天气还热着,这一回大娘不必随我回去,我若事情顺利再到别院来住几天,笄礼是在七月底,礼服礼冠尚服局那边是早就开始赶制了的,我回去无非看一看有没有不合意的地方改上一改罢了,等天凉了大娘再回珠镜殿,就算这回当真要拖到笄礼后才能过来,我总也过来接一接大娘的。”

薛氏淡笑着道:“你说的什么傻话?堂堂金枝玉叶、正一品的公主来迎我这一个五品尚仪?”

“被云州搅了这一回,我原本打算才回来就先沐浴更衣的。”元秀说完方才那番话,将盏中酪饮一口饮尽,站起了身向内室走去,听到薛氏这么说,她忽得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平静的笑了笑,道,“大娘虽然是我乳母,但从母后那边论,叫你一声姨母也不为过,我生母是文华太后,养母是昭贤太后,然而她们加了起来与我相处也不及大娘多,大娘何尝不是我之母?若不然,换一个人听信他人之言冤枉了我,我哪里会那样生气?昭贤太后多年教导的气度难道是白费的么?大娘不要再说这样的气话了,就是五哥对大娘也是不一样的,再说我高兴迎谁,五哥不发话,谁又敢说我什么?”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谦谦君子

[更新时间] 2012-06-01 23:06:31 [字数] 2539

元秀独自进了内室,转过绘着泼墨山水的竹架屏风,一眼便看到了妆台上放着一只陌生的木匣,那木匣不过一尺来长,像是临时赶制出来般,并无多余的雕琢修饰,只在外面上了一层清漆,看起来颇为粗糙。

“杜家十二郎莫非到底还是被任秋案卷了进去?”元秀坐到妆台前,饶有兴趣的想到,裴家二十四娘的名义,多半是杜拂日了,然而她打开木匣,却见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三只寸高的瓷瓶,依次是白瓷描兰花、秘色瓷绘花鸟及斗彩,顿时一怔。

在瓷瓶底下有一张裁下来的两指来宽的纸条,上面写着蝇头大小的魏碑,既无行头,也无落款,只寥寥几句,说明三瓶都是药物,以及施用顺序——药效却是烫伤。

元秀将木匣翻了遍,却也未寻到其他只字片语,不觉有些失望,但想了想还是拿起那瓶据说装了去痕药物的秘色瓷瓶打开,但觉一阵清凉之气透出,她从旁边首饰匣里拈了一支银簪出来,以簪尾捣进去挑了少许出来,见银簪色泽不变,簪尾上一点半透的膏体,色泽淡绿,散发出凛冽的清气,大约能够分辨出几种常用药材来,元秀眯了眯眼,将药膏重新撇回瓶内,装了起来。

虽然此药可能无毒,但元秀可不想冒险,小腿上的烫伤留了些许淡痕,不过元秀知道宫中有秘药,连经年的伤痕都可去除,遑论自己身上这点痕迹,她告诉薛氏自己暂回长安一趟,也有趁机取药去痕的目的在里面。

只是没想到那日杜拂日虽然险胜,却是与燕九怀两败俱伤——前者还硬撑着避开了袁别鹤的耳目把她送回了紫阁别院,原本以为他勉强回了长安后理当与燕九怀一样卧床休养是正经,居然还惦记着送来伤药。

元秀想到此处忽然眉头一皱——那晚燕九怀故意将她掳到高冠瀑布下,先烤了数串蛇肉引诱自己,接着掐准了杜拂日赶到的时间,将滚烫的蛇肉丢在自己身上烫伤了自己,然后又寻机把自己抛下瀑布下的深潭…若他的目的只是要逼着恰好赶到的杜拂日下水救人,以争取先机,那么为什么还要先烫伤自己?

以燕九怀的身手,完全可以直接把自己丢下去!

她相信这个该死的市井儿绝对有这个胆子!

而且,元秀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潭水之中苦苦挣扎半晌才获救的,燕九怀只是将她丢在潭边,元秀若是会水大可以直接抓住潭壁,只可惜她惊惶挣扎之下反而离岸越发的远。在这种情况下,杜拂日才不得不挑下水去救人。

那么,杜拂日很有可能早就到了。

他潜伏在附近,而燕九怀也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折磨自己,逼迫杜拂日现身——杜拂日出现得再晚一些,元秀必定出现危险。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杜拂日会送烫伤药膏前来之事——因为元秀被救醒后并未提到自己被烫伤之时,那时候她虽然衣裙俱湿,却将伤处也掩盖住…

元秀陡然眯起眼,方才薛氏才提醒过她,郑纬当初与裴家二十四娘相约赛马赌斗,乃是故意为之,为要将赤火输出去,那么燕九怀在这时候与杜拂日约战却是为了什么?

战书虽然是杜拂日所写,可燕九怀不但同意,相反还极为坚持。从燕九怀与杜拂日的交谈来看,这对师出同门的师兄弟关系并不好,燕九怀显然对杜家叔侄都没有太大的好感。但既然师出同门,哪怕一个擅长箭技,一个擅长近身刺杀之术,但对对方的身手总该有个大致的了解…杜拂日且先不说,燕九怀在这个时候受伤可未必是什么好事,毕竟,他是探丸郎中哪怕不是武功最高,至少也是高手之一,而如今与探丸郎关系极深的迷神阁被卷入任秋一案,因涉及到了皇家,如今长安暗流汹涌,里面也不知道会卷起多少风波…在这眼节骨上,燕九怀却因与同门争斗受了重伤,可想而知他的处境,他不同杜拂日,如今杜青棠虽然权势大不如宪宗朝时一手遮天,但城南杜氏余威尚在,杜拂日受伤之后只要回到了玢国公府,自可以从容调养。

——以杜青棠的精明,哪怕任秋之案把他也搅了进去,也无需杜拂日费心,说不定因伤还能推掉许多麻烦,比如,元秀三番两次的邀他教导自己骑射。

但燕九怀可不一样,他从前夜袭贺家兄弟时在夏侯浮白手里受过一次重伤,那一次还是秋十六娘收留了他在迷神阁的后院里调养,而这时候秋十六娘自身难保,他在坊间有赤丸魁首之称,一则是武功高强,二则是常探得赤丸…反过来想,他的仇家于公于私都不会少,更有连宪宗皇帝都未抓到把柄的邱逢祥在侧虎视眈眈。

燕九怀但凡有些脑子,便不该在这时候让自己受伤,遑论是与同门约战这种事情。

如果说燕九怀同意这一战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拿元秀做诱饵,逼迫杜拂日现身,以占据上风的话,也说不通。

元秀记得,自己醒过来时,杜拂日虽然已经与燕九怀交过手,但似乎一触即分,燕九怀并未乘胜追击,却在旁袖手看杜拂日救治自己。之后,杜拂日本欲送自己回紫阁别院,同时提出择日再战,但燕九怀却坚持不同意,杜拂日被他纠缠不过,才同意继续那一战——当时杜拂日确实有两大劣势,一个是他身形已露,第二是他的常用之弓被挑断了弦,幸亏他有带上备用之弦的习惯,才能继续下去。

元秀不谙武功,这两人又是在林中激斗,她也不知道经过,只知道最后结果…燕九怀坚持要战——从杜拂日的胜出结果可知,即使燕九怀多有算计,哪怕他最后赢了,也必然是惨胜!

燕九怀既然未战之前就要对杜拂日加以算计,甚至连元秀这个金枝玉叶都被他利用了进去,可想而知,他对杜拂日的实力也是颇为忌惮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还要再战…元秀用力合上了木匣的盖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寒芒——那么,答案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燕九怀有不得不战的理由——这理由很有可能是杜拂日给他的!

否则从长安如今的局势来看,燕九怀都没有在这个时候重伤的理由。

他的身份不同世家子弟或者贵胄,没有利用自己受伤去诬陷谁或者躲事的必要。相反,对于他这样市井出身又身为探丸郎的人来说,时刻保持自己处在颠峰状态才有说话的资格。元秀几次三番在燕九怀手里吃亏,莫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夜探珠镜殿、几探紫阁别院,如入无人之境。

若不然,元秀一声令下,早已将他砍了!

“杜青棠的侄子,看着再怎么谦谦君子,究竟不是善茬…”元秀将木匣放到了妆台一角,此刻她倒不怀疑这些药有问题了,杜家的人看起来不会那么愚蠢。

她现在想的是:杜拂日在那封信里到底说了什么,竟叫燕九怀如此倨傲之人,对他不敢违背?如此说来,高冠瀑布下,难道也是杜拂日指使的做戏?

元秀想起观澜楼上那个被柳折别恶意泼酒后依旧神态如常、终不使宴会不欢而散的少年记忆里仿佛始终处变不惊的风仪,不知不觉蹙紧了眉。

……………………………………………

裳裳找出两个错别字,捂脸,仓促了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宫

[更新时间] 2012-06-01 23:53:34 [字数] 2559

“这竹荪鸡汤倒是比宫里的更为鲜美,难道采橙又想出了新的法子?”云州公主舀了一勺清汤,咽下后忍不住赞道,她新浴后穿了元秀带到别院来的一套新衣,姜色底上绣着赤色狮子滚绣球,边缘锁了一圈的福字,外面披一件藕荷色薄纱半臂,下系银泥黄绶藕丝裙,绵儿抓紧时间,借用元秀的妆台替她上了一个淡妆,坐在桌边,已经完全恢复了公主应有的气度与仪态,显得从容而优雅。

在她面前,贴杏花状金箔绘福缘善庆图案的阔口秘色瓷碗里汤清如水,里面飘着几片嫩生生的切成了片的竹荪,若非汤面上一层淡淡的油星,几乎真疑心是水,汤上另洒了些韭叶,更添食欲。这盛暑时候,这样清淡的颜色最是勾人,云州又是从长安跑过来,又是大哭,沐浴过后本就饿了,这会更是胃口大开,难得出声赞道。

元秀面前却是一份莼菜虾仁汤,这莼菜本是江南所产,这一份却是拿晒干后腌制过的莼菜重新泡开了来做的,但味道依旧不失其鲜美,她听了先接过身边采绿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方道:“新的法子倒不是,不过那鸡汤似乎是以鱼汤勾了勾味,这里的鱼可比宫里好多了。”

“宫里的鱼也有黄河连日进的,怎么会差?”云州不信道。

“这一顿没有呈上来,想是没有合适的。”元秀指了指高冠瀑布的方向,“山涧里的鱼多数肥美,现成捞上来宰杀下锅,却胜在了鲜美上面。”

云州不由道:“还有其他好东西么?九姐说得,我倒真想在这里借住几日了。”

元秀不动声色的道:“你若是肯在这里住几天最好,我明日恰好要回宫里去一趟,你若肯留下来正好帮我看一看别院,免得到时候上上下下没个做主的人在,乱了套了。”

“九姐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回去了?如今山下可还热得很,别的不说,薛尚仪怕是受不住吧?”云州听了,顿时有些不自然道,薛氏因为身份特殊,这样有外人在的用饭场合她一般不出面,否则她虽然是尚仪,但元秀和云州用饭时,一个五品尚仪也没有一起的道理,但她又是郭家养大的女郎,文华太后当成了亲生妹妹一样照应过的,还对元秀有抚养之恩,叫她站在旁边伺候,元秀不愿,哪怕是云州,也知道这样不妥,索性便不出面,独自在别处用饭。

但元秀立刻帮薛氏解释道:“只我回去一下,十妹你也知道,七月就是我的笄礼,礼服礼冠尚服局虽然有定制,然尺寸已经是年初时候量的了,这几个月来我又长了些身量,虽然尚服局那边会预先估计下,到底不见得准,为着到时候合身合意,还是回去看一看再说。”

她这样解释,云州却不能尽信,道:“九姐的笄礼是在七月廿五,那是七月还要下旬,又不是七月初,至如今还有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何必这样着急?再说我初来乍到的,这别院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九姐怎么好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不如陪我住上几日,然后我陪九姐你一起回宫去看礼服与礼冠可好?”

元秀知道她是怕自己打着回去量尺寸的名义打探她为何前来,便摇了摇头道:“另外还有事,等下再告诉你。”

云州心里担着事,对着满桌子山间佳肴顿时也没了太多胃口,勉强用了几箸,便等着元秀来与自己摊牌。

两人都放下牙箸后,采绿和绵儿各自捧了水上前伺候她们净面浣手,又离了用饭的偏厅,到了方才的正堂上,采橙亲自捧着果盘进来,并一壶新制的酪饮,装在了一只梅子青绘喜鹊登梅的胆瓶里,胆瓶却不是放在了漆盘上进来,而是拿银盆装了冰镇住了,行礼后放在了略远些的几上,叮嘱道:“两位阿家才用过了饭食,这会不宜进凉物,奴此刻装的新冰尚未化开,待冰化得差不多时阿家才能再进。”

元秀笑道:“究竟十妹面子大些,你平常可不都是叫锦梳送过来的?怎么今日自己过来了。”

“阿家这话说得奴可惶恐了。”采橙嗔道,“奴是过来问一下两位阿家过会小食用些什么?奴记得云州公主最喜欢的是巨胜奴、贵妃红并单笼金乳酥这几样,可如今天气炎热,虽然别院里边清凉,也怕因此失了兴致,到时候做了端上来反而败了阿家的胃口,怕其他人传不清楚阿家的意思,这才自己过来问一问。”

“十妹你可听见了,采橙平日里架子可大得很,没什么事就是我这儿也是不肯常来的。”元秀笑着拿腰圆绷月白素纱描五福捧寿图案的团扇扑了云州一下道。

云州这会子可没什么心情提小食,只淡淡的道:“不必这样多事,九姐平素吃什么,照样给我一份就是。”

采橙抿嘴笑了一笑道:“阿家平日里吃的偏酸甜…”她话里的意思,是云州却是喜甜的。

“偶然换一换口味也好。”云州敷衍着。

采橙这才屈了屈膝,退了下去。

元秀淡笑着道:“这别院从母后留下以来我还是头一回来住,别院里原本有管家及几个下人,管家膝下的小娘子很投采橙的缘分,她如今越发少往我这里来了。”

“再怎么说也是九姐你的宫女,一个管家之女罢了,难道还要越过了九姐你去不成?”云州心不在焉的说道,“九姐到底为什么明日要去长安呢?当真不陪我住几日?”

“我正是要说下去。”元秀依旧笑着,慢慢扑着团扇,只是笑容逐渐一点一点冷下去,“你道我做什么要提采橙?若不是她在庖下人来人往的听到了许多消息,我还一点都不知道禁军里那起子东西竟有如冯腾、崔南风那样多嘴饶舌又不修私德的…”

元秀因是文华太后嫡出,她出生的时候郭家还没有出事,丰淳又刚被立为太子,东宫之主经过层层较量最终尘埃落定,正是文华太后最得意之时,她的年纪本就比丰淳小了近十岁,可想而知多么得宠,加上宪宗皇帝本就对女儿要宽容些,虽然见面不多,但赏赐却素来慷慨。

后来郭家出事,文华太后难产而亡,元秀其时年少,懵懵懂懂没多久,就被宪宗皇帝一道上谕指给了当时领后宫的王惠妃抚养,不论王惠妃与文华太后之间有什么,但她膝下无儿无女,便是冲着宪宗皇帝去后有所依这一点也不会亏待了元秀,更何况元秀不但是元后所出,还是宪宗皇帝亲自降旨叫她抚养的,因此元秀自小到大,从未受过半点委屈,从前有昭贤,后来是丰淳,但凡什么好东西,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的。

久而久之,元秀虽然娇纵刁蛮,却并不喜赶尽杀绝,哪怕身边人惹恼了她,多半也就是赶走了事。盖因她自小受尽宠爱又享尽富贵,心中没有什么怨怼之气,因此处置他人时除非有必要,很少会下杀手——譬如易老丈并李十娘之使女,因长生子之故,为免自己名誉受损,却是必须除去,因李十娘还有可用之处,暂时不能灭口,元秀便以这两人为震慑,不仅仅是威慑李十娘,也是告诫在场的禁军众人!

但这会云州却从元秀似笑非笑的讲述里听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她不知道,这杀机里有一份,不是因为冯腾,也不是因为崔南风,还是因为她前来的一场大哭,引起元秀与薛氏商谈,重提崔南熏,才促使元秀下定了决心。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长安

[更新时间] 2012-06-02 22:03:41 [字数] 3243

云州公主听着,脸上怒气也渐渐聚集,待元秀说完,拿了手边剩半盏的残茶喝下润唇,她已经按捺不住一掌拍在了几上,恨道:“这起子小人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咱们皇祖时候的王太清你可还记得?”元秀重新拿起团扇扑着风,淡淡的道,“打从玄宗皇帝时候起,就埋下来了祸根,只是先帝英明,十几二十年的清平下来,觑着咱们五哥年轻,又是承位不久,居然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说起来那袁别鹤还是五哥为东宫时候的贴身侍卫。”云州公主想到了这一点,不免皱眉道,“这一回九姐你到别院来避暑,听说是五哥亲自吩咐了他过来戍卫的,我本以为此人既然得五哥青眼,总该有几分用处,怎么连别院里这几十个禁军都管束不过来?这也太没用了些?”

元秀叹了口气:“神策军里真正做主的是护军中尉,他一个统军使,虽然早年就进了禁军里,可一直都在五哥身边,独当一面还是这几年的事情,有邱监在,想要把持大权哪里有那么容易?”

“邱逢祥这几年看着倒还老实…”云州蹙起了眉,她比元秀小一岁,如今也要开始挑选驸马,自不是不知事的幼童,平日里虽然爱使小性儿又嫉心不轻,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却是懂得的,丰淳虽然明摆着在几位姊妹里面最偏心与自己同母的元秀,但凭心而论,对异母姊妹也并未亏待,何况他身为帝皇也没必要亏待,而她们这些金枝玉叶看似尊贵,但没了皇家的依仗那又算什么?

“对了,北里那件事怎么样了?”元秀忽然想了起来,问道,“我这里长安的消息难得才传过来,听说孟光仪遇了刺,好在人没有出事,如今长安是个什么光景?”

提到了这件事云州也露出一丝凝重之色道:“京兆府里素来都是有守军的,孟光仪身边两个近卫听说身手也不差,那刺客潜入与离开居然毫无声息,若不是孟光仪背后的伤口不可能自己所为,此事怕要有人弹劾他故布迷阵了…虽然戏文并说书里常说我梦唐游侠儿种种能耐,可就是大内的高手里面能够做到这样的人怕也是屈指可数,怪就怪在了那人居然没有杀孟光仪!”

“听说孟光仪还下了他的毒…”元秀沉吟道,“事后在全城禁了解药的药材,刺客可抓到吗?”

“没有。”云州摇着头,“孟光仪胆子也真不小,那刺客对他手下留情,他却还是摆了对方一道,听说那毒药毒性不弱,他如此大肆宣扬的追查全城药铺,也有迫着那刺客情急之下找上他报仇的用意,当然他也做好了那刺客再找回来的打算,可那刺客当初既然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京兆府后院,可见身手,孟光仪是文官,身上佩剑全是为了风雅,他那几下架势,一个不小心,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元秀皱了皱眉:“这么说任秋之案是拖下来了?”

“没有拖啊。”云州惊讶的道,“怎么没人告诉九姐吗?孟光仪的奏章虽然被刺客拿去,但底稿还在,翌日让人重新塍写了一遍,托了奉五哥之令去探望他的鱼烃照旧递了上去…”

“翌日?”元秀吃惊的站了起来,她一转念也知道必然是有人拦阻了自己的消息,顾不得追究,先问道,“我还以为到这会都没有断言——那么此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州言简意赅道:“那个任秋被处了斩刑。”

“…三哥可有说什么?”这个结果也在元秀意料之中,云州摇头,面上露出一丝不屑来:“五哥之前在六姐的生辰上不是赐了他一个善舞的教坊舞姬么?这会似乎很得他的喜欢,那日朝上三哥也在的,我听后宫的传言说三哥听了这个结果面无表情,在朝上一句话也没说,倒是那任氏,隔了两日不知道怎么跑出了被看守的别院,冲到齐王府前,三哥当时不在府中,三嫂叫人把她从偏门带了进去。”说到这里云州嗤笑着道,“也许现在已经暴病在什么角落里了吧?”

元秀沉吟道:“三哥和六哥如今还在长安吗?”云州说起此案时轻描淡写的,任秋和任氏也就罢了,齐王膝下又不是没有子嗣,一个未入玉碟的私生子的死活并不算得什么,那任氏就更不要紧了。但丰淳若是将琼王也牵涉进去,自己又表示了近期会回长安,云州不至于一点也不提醒。

元秀觉得有点奇怪,当初丰淳和琼王之间暗流汹涌那段时间,她虽然年纪还小,又被昭贤太后看在了身边不许宫人在她面前多嘴,但从那时候薛氏整日里心事重重、几乎每天都要去三清殿上上几柱香的行为也知道丰淳很有段时间极为不妙。

如今丰淳继了位,欲算前帐——元秀不想多说什么,毕竟同母所出与异母所出不一样,再者,琼王手中并没有什么足以对抗丰淳的势力,也就是说丰淳算这笔帐并不至于使皇室受到严重的损伤。

“原本七姐回门后他们就要回封邑的,但是五哥留他们下来观了你的笄礼再走。”云州拨了拨鬓边散下的碎发,皱着眉道,“九姐,你方才说的人里提到了的崔南风,与那博陵崔南熏可有关系?”

“他们是堂兄弟。”元秀没想到云州会忽然提到此人,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可是听说过他?”

云州若有所思道:“我听说这崔南风是博陵崔氏这一代出了名的浪荡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他父母没了奈何才帮他在神策军里谋了个缺,总好过他成日里在长安城内外晃来晃去的净不干正经事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就得崔太妃的喜欢,太妃喜欢他不下于鋆郎呢。”

李鋆是代王嫡长子,亦是已经正式册封过的世子,乃是崔太妃嫡亲的孙儿,代王李亿如今膝下有三子二女,李鋆居长居嫡,还是崔太妃一手养大,与太妃的感情自是非比寻常,而崔南风这个太妃的娘家侄儿在太妃跟前居然比得上李鋆,足见太妃有多疼他。

“我记得崔太妃性情果敢,最喜欢豪爽大方的郎君或者女郎,那崔南风…”元秀皱了皱眉,她和崔太妃的关系不远不近,崔太妃是宪宗皇帝居东宫时候的侧妃,代王李亿之母,性情与薛娘子少年时候有些相似,泼辣大胆,皇家狩猎时甚至敢与宪宗赌赛,而她的容貌在宪宗皇帝的后妃里面也只比文华太后略逊一筹罢了——但她唯一的儿子代王却和崔太妃迥然不同。

只比平津长公主小几个月的李亿继承了崔太妃的美貌,长得面色白净五官清俊出色,但性.子却全然不似崔太妃那么风风火火,反而说话轻声慢语、行事不管快慢,总给人以迟缓之感。

宪宗皇帝因此不太喜欢这个次子,尽管彭王早殇,代王在实际上有着居长的地位,而且武功才学俱有佳名,却因性情而不受宪宗皇帝宠爱。也因此,在后来丰淳与琼王争位的暗流里,代王并未被卷入多少。

不过代王再怎么温文尔雅,究竟是崔太妃之子,假如太妃铁了心要包庇她所疼爱的侄子,加上崔南风所犯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丰淳与琼王之间已经有了心结,因任秋一案与齐王也存了心病,徐王尚且年少…宪宗皇帝还活着的这些皇子里面,总不能全部都得罪了吧?

元秀感到有点为难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投的太妃的缘分。”云州公主把果盘搬到面前来,拣了冰水里泡着的荔枝一面剥着一面告诉元秀道,“听说先帝还在的时候,这崔南风才出生不久,偶然被太妃看见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比二哥小时候还要得宠些,若不是为了崔太妃的缘故,他啊在崔家可还没有现在这等样子,尤其是与他堂兄崔南熏比起来!”

元秀看了看她,抿嘴笑道:“对了,八姐的驸马是不是还没定?你提了两回崔南熏,这个人你看怎么样?”

“我听人说他是博陵崔家这一代最出色的郎君,崔太妃也很重视他,不过究竟不如崔南风亲近。”云州道,“八姐从前不是特特召他见了之后,因他与卢家二十五娘似乎有过婚约又不要他了吗?难道她私下里告诉了九姐什么?”

云州公主好奇的问道,“不过八姐最近总是愁眉不展,我上回遇见随口问了一句,她却另外寻了借口敷衍了事…说起来这一个月都没见她要五嫂召人进宫了。”

这个听人听的是哪一个不问也知,元秀皱了皱眉,云州公主又想到了别处:“对了,九姐方才说过卢家二十五娘也在这峰上住?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你要看她做什么?”元秀拿扇子打了她一下,“行啦,我有些困,去小憩了,明儿我回长安去,没什么事的话隔几日回来,你若是怕热就住我这竹楼好了。”

云州眼珠转了一转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九姐既然要回长安不如我也一起回去——说起来今年虽然没有我的笄礼,但观礼的礼服也差不多要试一试了呢。”

见她一定不放心,元秀也不阻止——算一算时辰,傍晚时候于文融差不多就可以回来了,便无可无不可的道:“如此也好。”

云州公主这才暗松了口气,心头禁不住又涌上了一层恼意,但到底认真去果盘里挑自己喜欢的果子了。

元秀看到她这样,越发担心。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原因

[更新时间] 2012-06-02 22:04:40 [字数] 2076

元秀时间估得差不多,傍晚时候于文融风尘仆仆的从长安赶了回来,因着天热与路途劳顿的缘故神情极为疲惫,却还是撑着要把打探到的事情及时禀告。

只是他回来的时候不巧,偏生云州正在和元秀说着闲话,当着云州公主的面,采蓝也不敢直接禀告他从长安回来了,只是趁着云州转头的机会给元秀使了个眼色,元秀会意,借着递一盏冻饮的机会,一个失手翻在了云州身上,虽然是暑时,但别院之中本就比山下清凉,房里还另外放了冰盆,云州身是行只穿着单薄的夏衫,顿时被激得一个激灵,元秀一脸懊恼:“是我大意了。”

“夏日里不要紧的。”云州虽然爱使气,但这会倒没想到元秀是要寻机会把自己支走,冷过之后便回过神来,看了可按身上姜底狮子滚绣球诃子被冻饮染成了秋香色,以及下面银泥黄绶藕丝裙上的污痕,不在意的笑道,“这可是九姐你的新衣——这冻饮里面掺的是什么?乌梅汁液并桑葚么?这两个染的颜色可难洗得很,九姐这套衣裙算是白做了,可不要怪在我身上就是。”

元秀顾不得手里的帕子忙不迭的替她把冻饮里的果肉酪沫都擦了擦,尴尬道:“采绿还不快去再拿套新衣裙来?”身旁采绿连忙答应着进了内室,云州却站了起来道:“还是索性去沐浴了再换吧。”

云州生性.爱洁,但凡更衣,基本上就要沐浴,她这个习惯元秀自是清楚,当下便叫锦梳陪着她下去,又叫采绿寻出合适的新衣来即立刻送过去。

待云州离开,元秀方松了口气,拿起锦水新倒的一盏冻饮喝了一口,这时候于文融趁机进来回禀,采蓝扬了扬下颔,四周伺候的宫女顿时都退了下去,只留她独自伺候,于文融见状倒是笑了笑道:“蓝娘不必如此谨慎,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云州公主今儿情绪如此激动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可与那郑家郑纬有关?”元秀放下瓷盏劈头便问道。

“回阿家的话,确实与那郑纬有关,不过此事…”于文融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儿哭笑不得,元秀奇怪的看着他道:“你直说无妨。”

于文融定了定神才继续道:“早上云州公主哭着冲进别院,蓝娘请了薛大娘出面也不能安抚下来,便让奴去长安打探,奴下了山到了长安后,便借着替阿家办事的名义先回了宫,在宫里寻了几个相熟的人问过,都道云州公主昨日回宫时脸色便很不好看,奴打听到了昨儿为云州公主驾车的人,旁敲侧击才问出云州公主昨日是去了西市玩耍,出宫的时候是心情极好的,还特特装扮过…奴后来去西市…”

他说到这里元秀已经没了心情,不耐烦的道:“你直接说她昨儿究竟遇见了什么事吧!”

“据说云州公主昨日与郑纬在西市约见之后亲自进了市中一家脂粉铺子里…”于文融才说到这里,元秀又打断了他,皱眉道:“脂粉铺子?宫中的宫粉是最好的,云州最挑剔这些不过,怎么还会去看外面的脂粉?”

“奴也不知。”于文融顿了一顿才道,“在那家脂粉铺子里买了些水粉之物后,公主与郑纬出了门便上了马车,结果马车本来就要出西市了,撞见了一个胡人,那郑家郎君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忽然跳下车去与那胡人争执起来,听说当时附近没什么人,也无人留意他们起先争执了些什么,反正最后那胡人被郑家郎君打了!”

“真是胡闹!”元秀轻叱道,“他堂堂荥阳郑家的郎君!不念着自己家的面子,本宫的妹妹还要面子呢!光天化日之下,陪着公主出行,居然当街与一介蛮夷撕打,当真是丢尽了脸!”

采蓝知道元秀对那郑纬从嘉善大长公主府时就没什么好感,此刻便笑着说道:“这郑家郎君也有趣——先不说云州公主出行身边的随从了,就是他自己,郑家难道连几个奴仆护卫都不派给他么?听你说的,仿佛是他亲自上阵?”

“若不是亲自上阵也不会引得云州公主被中宫斥责了。”于文融笑着道,“这郑家郎君也是不走运,他将那胡人打了个鼻青脸肿之时,恰好被人撞见了,这个人阿家也是听过的——国子监的司业张明珠,恰好为韩王殿下授课结束,原本是要直接回安义坊张府的,偏生昨日张明珠临时改变主意要去访友,恰好从西市附近路过,发现人头攒动,便使了家奴去看了看,张明珠自从做了韩王殿下的老师后,他身边的奴仆对宫中之人也有所知,虽然云州公主出行未曾乘坐翟车,但还是被认出了身边的侍卫…张明珠那脾气…”

于文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也是因为是公主,若是皇子,怕是他早就要上前劝谏了,饶是如此,他还是立刻着人去友家说明情况,拜访变成了改日,自己忙不迭的返回了大明宫,直接求见大家,将郑家郎君与云州公主一起弹劾了!”

元秀抿了抿嘴:“然后呢?”

“大家被张明珠逼迫不过,只得派了千牛卫去西市探问,那时候人虽然散了,但附近许多人都已瞧见,只得传谕中宫,着皇后殿下对云州公主进行训示,又下了一道旨意斥责郑纬之父教子不严,斥责郑纬行为卤莽。”于文融说到这里,又露出了一丝无奈,道,“这原本不过是件小事…可奴今儿去打探,此事却有搅起朝中争执之象!”

元秀诧异道:“这是为何?”郑纬与云州公主这两个人身份虽然不低,但遇见了张明珠这样的直臣弹劾,丰淳也是不能不罚,就是元秀自己,也因为重五之日被张明珠等大臣弹劾过,何况这件事情错处本就在郑纬,云州公主好巧不巧的恰与他同游,又不曾出面阻止,少不得也要担上责任。何况丰淳的处置并不算严厉——难道还有人帮着他们说话不成?

“原因在于郑家郎君打的那一个乃是一个胡人!”于文融苦笑着道。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汉胡之争

[更新时间] 2012-06-02 23:10:10 [字数] 2919

方才于文融说郑纬在西市殴打一名胡人以至于被路过的国子监司业张明珠弹劾,连带云州公主都受了连累时,元秀还没留意,这会听他特特提起,才想到了里面的关窍,不觉皱起眉:“朝中争论?那么坊间呢?”

“坊间倒还未传开。”于文融道,“只是以卢侍郎为首的几位阁老都坚持郑家郎君打的不过是个胡奴,从前太宗皇帝还在时,这些蛮子尚算乖巧,然从安史之乱后越发的不像话,郑家郎君乃是我华夏儿郎,何况荥阳郑氏子弟理当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郑家郎君当日奉云州公主出游,若无缘故岂会无端生事?西市本就胡人众多,不说路上走着的,就是市中铺子也多有胡人所设,郑家郎君没有为难旁的人,单单只打了那胡人,焉知这里面没有缘故?张明珠不问青红皂白,只看着郑家郎君打人便至大明宫谒圣弹劾,实在是…”他想了一想,道,“卢侍郎的原话是——张明珠究竟年纪大了,竟不知道这些胡奴最是忘恩狡诈,需知道胡奴多半身量较中土人氏高大健壮,郑家郎君虽然身具武艺,但那胡奴又非老年,岂会毫无还手之力?这分明就是在故意示弱,以取得观者同情,张明珠身为国子监司业,又做了韩王殿下的老师,连如此明显的疑点都看不出来,只凭己心独断,就认定了郑家郎君的不对,为此还连累堂堂公主受辱——真正是糊涂透顶!”

元秀皱眉道:“那么张明珠这边是怎么说的?”

自秦汉以来,虽然有过五胡乱华、士族东渡等屈辱历史,但总体上来说,中原始终都是汉人做主的,梦唐一朝因早些年的强盛更是坚定了汉人为尊的观念,虽然太宗皇帝曾在诸胡之中得到了天可汗的尊号,并且也表示平等的接纳诸胡——李氏皇族祖上本就有胡人血统也是一个缘故,本朝如哥舒翰、阿史那等胡人名将出过好几位,但如今不比初年时候,自安史之乱后,梦唐国力一落千丈,再也无法维持住昔年万国来朝的地位,从前武周时候立下的安西都护府迅速沦丧,再也无法使突.厥、回纥等族继续臣服,原本由长安直穿西域,抵达远方诸国的商途也因此被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