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裴才人也被卷了进去。”元秀皱眉道,“还有崔芳仪!虽然她见机快,但我想皇后未必肯就这么叫她轻易脱了身!”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算

[更新时间] 2012-06-06 23:12:44 [字数] 3480

崔芳仪崔舒绽虽然不如崔舒窈那般乃是崔风物的胞妹,但其父却是崔见成胞弟,乃是崔风物关系最为亲近的堂妹,她若在宫了出了事,崔风物岂会不急?

昌阳公主气得差点笑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拖到这会才想起来?若不是大郎叮嘱一句,你是不是要回了宫才重新打发人来告诉我?”

“崔芳仪精明得紧,皇后就是想要拖她下水怕也不容易。”元秀倒是事不关己,不以为然道,“先是裴才人邀了郑美人一同下棋,因郑美人输了几局,急噪之下心头火起,裴才人便让人呈了一碗掺冰的乌梅饮上来,郑美人喝了,再下到一半时就肚子疼见了红,裴才人因为不是宫中主位,无权直接召太医入觐,又因为蓬莱殿太远,生怕派人过去误了事,便就近求到了承晖殿上,崔芳仪虽然派了人去请太医,自己却一下子绊在了门槛上面扭了脚,因此根本没去望仙殿里照面,她见机这样快,皇后要算计她可也不容易。”

昌阳公主听完她说了大致经过,劈头便问:“照你这么说,郑美人有了身子的事情,是她小产后才传开的?”

“你一直都在长安,宫里若是出了喜事你岂不是比我更先晓得?”元秀白她一眼道。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母妃虽然在宫里住着,可也只是住着太极宫,离大明宫远不说,如今我也已经开府别居,对宫里的消息哪里比得上从前,若不是你这会说起,我要知道这件事情怕还要到晌午之后!”昌阳公主解释了一句,摇着头道,“这个我可是不相信的!”

元秀道:“什么不相信?”

“郑美人有了身子的事情。”

“她上回承宠似乎也才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这会腹部怕还未见隆起,加上才进宫不到一年,未曾发现倒也有可能。”元秀点头道,“只是没有赵芳仪的事情我倒也不至于起疑心,有了赵芳仪的例子,不由得我不多想了,赵氏出身卑微,为人浅薄先不去说她,这郑美人虽然容貌比不得崔芳仪并裴才人那样的出色,却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出身,荥阳郑氏嫡女,岂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进了宫后会随便贪嘴之人?她年纪再小个十岁,怕也被教导得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了!”

荥阳郑氏、五姓七家的家风与名声放在了那里,同样一个理由用在赵氏身上,大家或许还会相信,用在了郑美人身上,却当真是谁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所以如今嫌疑最大的是裴才人,哦,今早采绿听人议论说裴才人的才人之号已经被夺了,五哥将她交给了皇后审问。”元秀哼了一声道。

昌阳公主抿了抿嘴,道:“若是下降前我或者会以为郑美人也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但…”她瞥了眼正堂上,见除了自己和元秀外都是两人身边的亲信,这才凑到了元秀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但见元秀面上微微一红,不过梦唐风气开放,她很快恢复了常色,诧异道:“当真?”

“咱们是金枝玉叶,在子嗣上面很不必与寻常人家女子那样的愁烦,毕竟没有听说公主无所出被休弃的道理。”昌阳公主那团扇扑了扑她的手道,“可入宫为妃却不一样,你只看咱们先帝那些无所出的妃嫔,哪一个不是送出了宫就此青灯礼神了此残生?如武周那样的人自太古也才这么一个罢了!郑家乃是大族,女儿被礼聘入宫,哪有不仔细教导子嗣上的问题的道理?你别瞧郑美人进宫时身边的陪嫁使女年纪看着都不大,这里面定然都是被郑家年长妇人指导过有孕的征兆以及安胎之法的。”

说着昌阳看了一眼修联,抿嘴道,“就是我,下降之前,修联也还被母妃单独叫去指点过一番!”

元秀皱起眉:“这就奇怪了,我之所以推测郑美人或者也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子,正是因为她与裴才人下棋也就罢了,还因输棋而心急上火,并且对裴才人递上的茶水丝毫不加怀疑——反观裴才人的举止行为,却绝不似无辜之状!皇后得宠之前,五哥最喜欢的就是她,上一回赵芳仪小产,当时我恰好有事去承香殿,在殿门处遇见了她陪着五哥出来,当着我的面,那时候就唤五哥五郎了,你想五哥当时多么宠爱她?那时候皇后都不曾这样唤过五哥呢。她的位份在宫里却是最低的,美人好歹比才人还要高一层,若是裴才人得宠的时候,她邀了郑美人下棋,郑美人怕是不便拒绝,如今裴才人听说三番两次往蓬莱殿上跑了奉承着皇后,就是这样五哥自与皇后和好也没再去她那里,一般都是失宠,郑美人还比裴才人位份高些儿,裴才人请她去下棋,或者望仙殿里无趣,她应了下来,可裴才人连赢数局这可就说不通了!”

“你说的很对。”昌阳点了一点头,“寻常人下棋哪怕不在乎彩头,输多了总是会急噪些的,便是从前咱们姊妹斗草嬉戏,输多了也要发急,若裴才人正得宠时,故意给同住一宫的郑美人使脸色,倒也罢了,如今她也失了宠,还要这样欺负到郑美人头上去,那郑美人才进宫在蓬莱殿上看她敷衍赵芳仪,可也不是个糊涂的,五哥夺了裴氏的位份倒也应该!”

元秀闭目想了一想,道:“便是这里我想不明白,郑美人不笨,裴才人也不傻,若是郑美人知道自己有身子,那么下棋这样易动怒之事她轻易不会去做的,更不必说去接裴才人的茶水。”

“这倒未必。”昌阳究竟年长几岁,杨太妃虽然至今还健在,但究竟外家势力不大,在宫里位份也不高,齐王又是个平庸的,所以她远不及元秀众星捧月,观其母妃从前的举止,对于察言观色以及谨慎微小之道倒也有几分的体会,此刻便提醒元秀,“咱们身为帝女,从小到大,明知道会伤了自己身子的事情避了开来谁也不敢叫咱们去做,历来只有身边人哄着咱们爱惜身子的,可郑美人却不然,你想若是她知道了自己有孕,为何不说出来?显然是心里有着打算!究竟是什么打算咱们或者说不准,但有一件里里外外都知道的,就是端午前赵芳仪小产之事!赵氏身为芳仪,从前还是丽妃,膝下更有皇长子韩王并皇三子魏王傍身,这样都出了事,郑美人又不得宠又位份不高,还没有子嗣傍身,你还没出阁或者不知道,这怀了身子前三个月乃是最容易出事的事情,加上前些日子长安也不太平,连京兆尹孟光仪都遇了刺…”

元秀抿了抿嘴:“我知道七姐的意思了,郑美人正因为知道自己有了身子,才不得不赴裴才人之约!”

“不错!”昌阳公主点一点头,“她有了身子虽然是好事可在宫里处在了她那个位置上,不仔细就是一场祸事!原本宫里这一回礼聘进去的五位宫妃里边,位份最高的是韦华妃,家势这会最显赫的也是她,最得宠容貌最出色的则是裴才人,中间还有两位新册的芳仪,惟独郑美人容貌平平,家势虽然不弱,但比起皇后、华妃来可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五哥对她也不是特别宠爱,如今却是头一个有了孕…”

说到这里昌阳公主顿了顿,冷冷一笑,“咱们的好五嫂做什么赶着才出了先帝的孝期就要给宫里添人,添人也就罢了,还出手就是礼聘,所聘之人里最差的一个裴氏也还是望族庶女,还不是为了打压与她不和的赵氏?韩王都已经开蒙了,如今五哥膝下只得三位皇子,卫王之母位份还不如赵氏,加上卫王也看不出什么聪慧来,反倒是被曹才人养得有些儿懦弱,更不得五哥的喜欢,在这种情况下,宫中再无皇子出生,不几年朝臣请立东宫,除了韩王和魏王又还能选谁去?不拘是立了谁,都是赵氏的亲生儿子,便是魏王如今也记着些事情了,哪怕皇后抱了过去养,难道还能不向着赵氏吗?故此她才要挑选名门望族之女,又以礼聘入宫,费尽心思的抬举可不就是为了自己无所出时可以借助这些人诞下子嗣,借机对付赵氏?你看韦华妃和那裴氏才进了宫,赵氏可不就急了?”

“皇后如今与五哥已经和好,自然再也用不上郑美人这些人诞育子嗣以打击赵氏了。”元秀蹙眉道,“反过来郑美人虽然不是很得宠,但她乃礼聘入宫,出身郑氏,比起赵氏来可难对付得多,若是她诞下了皇子,却不比韩王魏王好对付。如此皇后自然要算计她,那裴氏这段时间听说差不多每日里都要去往蓬莱殿上跑,皇后大约趁机就拿了这件事儿吩咐她。”

“咱们的五嫂可真是精明。”昌阳公主眯着眼淡淡的说道,“裴氏出身在新进宫的人里是最差的,她是庶女不说,父亲也已经去世,听说裴家养她养得好,也是因为她容貌出色,原本就是打着送她进宫的主意,若是她在宫里过得好,那自然是两面里都好,若是一旦失了宠,左右一个庶女,如今裴家当家的说是她的兄长,裴尚德又不是没有同母所出的妹妹,再者如今他的女儿都快许人了,一个庶妹又有什么好费心的?尤其她才进宫很得了五哥的宠爱,如今五哥因皇后的缘故冷落了她,她才是一个小小才人——就是当初武氏才从感业寺里被接回宫中,在高宗皇帝的元后面前何尝不是百般殷勤、好生伺候,哄得那位王皇后在高宗皇帝面前替她不断说着好话,生生压下了萧淑妃?”

元秀抿了抿嘴:“有那位王皇后前车之辙在前,也难怪咱们五嫂会放着送上门来的人不用白不用了。”

“她正得着五哥信任,只消让身边人露一露口风,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就是裴氏回头嚷了出来也尽可以另作解释…总是裴氏自己心怀恶毒还想诬赖皇后,毕竟她得宠复失宠,嫉恨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寻常。”昌阳公主淡然一笑,“裴氏跑了那么多次,复宠无望,也只剩巴结皇后这一条路,只可惜——皇后,左右是没有错的,是贤德的。”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选择

[更新时间] 2012-06-06 23:57:34 [字数] 2249

柳折别着一身紫棠色直领袍衫,襟袖都以深一色丝线绣了连绵无尽的福字纹,领口露出里面的霜白中衣衣缘来,腰间束着玉勾带,侧挂吞兽合壁环玉佩,他与崔风物是嫡亲的表兄弟,仪态虽然与崔风物不同,但容貌轮廓出色之处却不让多少,乌发如崔风物一般以顶簪挽起,长眉亮目,极是出彩。

崔风物到了前面迎到他,告诉了元秀今日负气而来,昌阳公主正在安慰他之事,两人便挥退了侍从,沿着公主府后院的花径慢慢走着,见前后左右都无人,崔风物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见柳折别默默无声,他不觉摇头:“其实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就离去,既然得不到,不若不要见到。”

“正因为得不到,所以能见一面算一面。”柳折别蓦然开口,他俊秀的眉宇之间有着难以描述的阴霾,“贺夷简离开长安时那样洒脱,是因为他并不打算就此放手,就算贺之方想办法在楚殷兴寿宴结束后把他拘回魏州,请求贵主下降的使者迟早也会到长安来的,他若没有这个把握,当初又怎么肯轻易离开?”

崔风物闭了闭眼:“姑母只得你一个孩子,你又何必再叫她伤心?柳家家声一向不错,长安出色的女郎有很多,我想你也不是觑中了贵主身份之人…”

“我记得幼年时候听母亲说过,崔家有一支只传长子长媳的鹤鹿同春碧玉步摇,不知道表哥可有将此钗赠于昌阳公主?”柳折别忽然道。

崔风物脚步顿时一顿,才继续走了下去,淡淡的道:“那支步摇,出了些问题,所以不能给她了。”

“表哥可以放下李十娘子尚主,我今生今世却很难再喜欢上别人家的女郎了…”柳折别的声音很低,“李十娘子还肯收表哥那支步摇,而我却只能在贵主没有下降时才能在近前与贵主说几句话,待贵主下降,恐怕这样的机会也不再有…”

“你打算回河东?”崔风物听出他话中之意,眉头微皱,柳折别微微颔首:“贵主下降之后我就走。”

崔风物转过头来看了他片刻,忽然道:“那支步摇我并没有给十娘。”

柳折别一怔,却听崔风物淡淡道:“我将它丢了!”

“我知道你不喜贺夷简,但此人当初能够闹得长安坊间议论纷纷,连今上都为之头疼,自有过人之处。”崔风物引着他穿过一面镂空粉墙、一面隔着两丈立一朱漆红柱的游廊,漠然的道,“他叫今上头疼不只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性情!若我处在他的位置上,即使对贵主心下喜欢,也绝不会公然请求尚主,毕竟以如今河北的情形来看,贺夷简虽然是贺之方膝下独子,但他如今尚未及冠,年轻尚轻,贺之方收养的长子贺怀年非但已为魏博防御史多年,年纪也比他长了不少,虽然如今膝下无子,但贺怀年之妻乃是贺夷简表妹,这里面多半有贺之方与其妻高夫人为了自己亲生子考虑,故意为之的缘故。”

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一眼柳折别,“贺之方为贺夷简聘幽州李十七娘为妻,是担心自己年过花甲,而贺夷简太过年少,若他一旦离世,以贺夷简如今的年纪以及手段,定然压制不住魏博五州那些骄兵悍将,更不用说他还有个同样冠了贺姓的兄长在旁!而河北三镇之中幽州地盘最大,李衡正当壮年,地位稳固,膝下子嗣众多,但对其女十七娘子却是最为疼爱,若贺夷简娶了李十七娘,自可借助李家的扶持,对他接掌魏博有着极大的好处!相反,他若是尚主——今上不比先帝,昭贤太后丧礼上面,河北的轻慢态度可见一斑,尚主首先得罪李衡父女,更不必说还会引起河北多心…”

柳折别沉默下去。

崔风物又走了一段路,才道:“其实当初先帝在颁下赐婚旨意前,曾召我单独入宫面圣,私下询问我究竟愿意不愿意尚主!”

柳折别一怔,崔风物淡淡的道:“我答应了。”

见柳折别面露讶色,崔风物强调:“我始终没有提起十娘。”

“为什么?”柳折别与崔风物都是父母膝下的独子,其母崔氏与崔见成关系极好,因此两人自小相熟,他从前虽然一直在河东,但崔风物兄妹却不时去姑母家中玩耍,两人并不陌生,柳折别自然知道,虽然崔李两家没有明言,但在宪宗皇帝下旨赐婚前,两家一直以为崔风物当娶李十娘的,若不然寒食麟德殿前蹴鞠之时,李复也不会逼着崔风物上场以为李十娘出气了。

“先帝问我时我第一个念头是先帝是否知道了什么,第二个念头是此事是否会影响到家族?第三个念头,才是十娘。”崔风物面无表情,他面上本是常年笑若春风,一旦收敛起所有表情,犹如谪仙般的风仪,顿时露出一抹残酷之色,淡淡的道,“我对十娘虽然喜欢,却远未喜欢到贺夷简喜欢元秀公主的地步,贺夷简可以为了尚主拿自己前程甚至性命去赌,我却赌不起清河崔氏的前程!”

“身为长房长子,再也没有比家族前程更重要之事…先帝或许是因为平津公主与郑敛的缘故才有那一问,也许是有人告诉了他我与十娘自幼长大比常人更亲近…但当时我已经知道,昌阳公主恋我甚深,先帝是明君,也是慈父,但看平津公主便知道,除非父亲与我皆是难得的人才,譬如杜丹棘、杜青棠那等人,方有资格拒绝尚主,娶自己心爱的女郎,而不至于因此被先帝冷落与厌恶。”崔风物闭了闭眼,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而我们父子算不上庸才,但对先帝来说还没有重要到了足以罔故他爱女心意的地步,为了崔家家势不至于因此倾颓,我岂能拒绝?”

他说的是岂能,而不是岂敢。宪宗皇帝素有英明之称,还不至于因臣下拒婚震怒,然而就此冷落却也难免。然而这样的冷落的代价,崔风物也不愿意为了李十娘而付出。

柳折别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先帝赐婚后不久便病倒,今上对昌阳公主未必如先帝那样尽心,表哥却依旧未曾悔婚,难道还是因为惧怕崔家前程的缘故?”

“我已背叛过十娘一回,选择了尚主,又有什么颜面再去犹豫?”崔风物淡淡的道,“崔柳都是名门望族,你我各为长房长子,不比魏州贺六那等桀骜不羁之人,你要见贵主,这一回我帮了你,见完之后,你就回河东去吧,也免得姑母终日担心!”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自雨亭

[更新时间] 2012-06-07 21:16:22 [字数] 2603

崔风物带着柳折别到了后院的正堂附近时,正看到昌阳引着元秀出了正堂的门,两边恰好打了个照面,昌阳对自己的驸马抿嘴一笑,她知道崔风物乃是崔见成独子,没有旁的兄弟,对自己姑母所出的这个表弟很是亲近,因此难免会爱屋及乌,笑意盈盈的阻止了柳折别的国礼,只让他行了一个见到表嫂时的家礼,笑着道:“柳郎来得倒是巧。”

“搅扰贵主了!”柳折别拱手先赔罪道,如今昌阳公主下降还不到一个月,正是新婚之中,她恋慕崔风物是长安上下皆知之事,这会上门来打扰若不是觑着崔风物的面子,非被昌阳记恨不可。

因着崔风物的缘故,加上今儿本就是要接待元秀的,昌阳公主倒宁可他今儿一并过来,免得还要多占去了崔风物的其他时辰,她摇了摇团扇正要说话,崔风物却已经开口了:“外间炎热,你和九妹怎么出来了?”

“正堂里面虽然有冰室,待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我说不如去东南角那里的自雨亭里坐一坐,原本打算先过去了再叫人去告诉你们的,却不想这样的巧。”昌阳公主笑着说道。

崔风物微微颔首,元秀慢条斯理的道:“这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昌阳公主闻言拿团扇扑了她一下,面有嗔色,但眉梢眼角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元秀也不以为意,崔风物只是笑了一笑,淡然以对。

柳折别落后半步站在了他身旁,神色平静,按着礼仪他不可长久直视元秀,因此只是盯着元秀落在地上的影子,掩饰住神色之间的怅然若失——元秀方才看到他时只淡淡点头致意,眼神之中似乎还有一些不满?大约是观澜楼中一时冲动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然而输给贺夷简他也认了,河东柳氏的家声比起河北贺家来要好不知道多少,但是如今贺家踞魏博一镇,与幽州、成德互为犄角,却又怎么是诗礼传家的柳氏能比?如今可不是开朝时候长安真正号令天下的时候了,士族的势力一再被压制,从前连公主都不屑娶的世家子弟地位一降再降,如今哪怕是五姓七望,偏远些的支派,与寻常富户也不差多少。

但杜拂日又算什么呢?柳折别不无悲哀的想到,城南杜氏在长安当然是名声烈烈的门第,可河东柳氏也不遑多让,虽然杜青棠在前朝只手遮天,可因郭家以及文华太后的缘故,今上对他的憎恨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何况杜青棠所在的杜氏五房人丁凋零,如今已经只有杜拂日一个晚辈。

说起来此人父、叔皆是极有才干之人,杜丹棘若不是英年早逝,享寿不永,在宪宗一朝必然也是大放光芒,杜青棠自不用多说,昔年与杜丹棘齐名的赵郡李氏子弟李瑰,何尝不是才华横溢又早早去世?李瑰的兄长虽然收养了他留下的一双子女,却也不曾特别教导,岂能比得上杜青棠对杜拂日的悉心教导,然而如今长安各家少年女郎谁不晓得李复李子反,蹴鞠走马样样拿手,性情豪爽重义轻财,偏生又能文能武——那杜拂日若不是与杜家三郎并七郎极为亲近之人,怕是连听都难听说过,身为杜青棠唯一的侄儿,却在长安如此寂寂无名,这等无用之辈又凭什么可以得到元秀公主的赏识?!

柳折别望着地上的影子怔怔出神,便未留意到几人的对话,待崔风物察觉到不对,暗自推了他一下,他才发现昌阳公主与元秀公主都在诧异的看着自己,不由一惊,崔风物心里叹了口气,出言提醒他道:“贵主在问你为何一直低着头?”

“…”柳折别愣了一下,一时间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回答,好在昌阳公主察言观色,笑着圆场道:“究竟是六月天里,这会子的太阳就很大了,咱们也是傻了,虽然才出了冰室,也不能站在这里等着晒呀?瞧柳郎君都显出恹恹之色来了!”

借着天气掩盖了过去,元秀倒也没多说,只道:“都说这自雨亭在暑天里是极清凉的,但我总觉得平地上到底不如山间凉爽,不知道七姐这里的如何。”

“平地上当然与山上不同,若不然你又何必跑到山上去避暑?”昌阳公主接过了话,笑着道,“你也不要挑剔了,方才那一盏樱桃还没收买下你么?工部休整这宅子是花了许多工夫的,尤其那自雨亭,你这么一说,回头裴尚德该要恼了!”

元秀笑道:“那你当我没有说罢,想是在山上住久了,昨儿在珠镜殿虽然多加了一盆冰,究竟觉得闷。”

“你可要小心,别一味的贪了凉。”昌阳公主说到这里,不禁望了一眼身后的崔风物,崔风物看出她有话要说,心知多半是元秀带来的消息,微微颔首示意。

一行人沿着回廊转过了三四座假山,便听见了隆隆的水声,迎面却先是横约四五丈的一堵山壁,壁上薜荔横生,青苔处处,不时有从背面飞溅过来的水珠顺着山壁滑下,山壁旁的小径上面犹如细雨蒙蒙,将铺砌的鹅卵石地面皆淋得湿漉漉的。

元秀看了一眼,抿嘴笑道:“幸亏是伏天里,若是春秋时候要过去怕不得撑上了伞?”

“你还真把人当成了傻子了。”昌阳立刻取笑,“这自雨亭乃是为了避暑所建,后院里自有其他瀑布可以看,除了夏日开启机关让水流从亭上流下消暑外,其他时候开它做什么?赶着伤风么?”

元秀被她拿了个话柄笑了一笑,说话间众人转过山壁,却听原本的水声又大了一分,但见路径下面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那座自雨亭恰好是建在了山壁后方又靠着湖边些的地方,未用九曲桥连接,却是几个浮出水面的莲形石柱相接而过,亭子比寻常的凉亭要宽大许多,俨然一间屋子那么大,四角飞檐,各有水柱滚滚而下,注入湖中,因着飞檐的挑出,有一道水柱恰好落到了山壁上,这才有过来时候细雨如针的景象。

那自雨亭三面水流如帘,惟独向着入口这边上面挡了一块,使水向两旁分下,这一面挂着竹帘,昌阳公主看了一眼道:“他们手脚倒不慢,东西都送进去了。”

“七姐又准备了什么?”元秀饶有兴趣的问道。

“左右是些时令的吃食。”昌阳公主道,“你穿的是什么鞋?这石柱过的时候略提些裙摆,别踩到了跌进湖里去,我可不会水。”

元秀失笑:“我好歹也练了这些时候的弓马,怎会连几个石柱都过不去?”说到了弓马,她忽然想了起来问昌阳,“七姐今年可打算下场?”

昌阳公主性情泼辣,但对这些兴趣却不大,闻言摇了一摇头:“我只看你们玩就是,今年咱们姊妹里,可就指望你挣脸了,大姐到时候都不晓得会不会回来!”

因宜安公主远在封邑,而宜安以下三位皇女皆未获封就去世,偏生六公主嘉城又是个一心向道的,昌阳以下几位公主虽然都十分康健,但宪宗皇帝还在的时候年纪都不大,是以皇家狩猎时一向只有看着的份,往年狩猎,公主中只有长公主平津大逞身手,力压宗室与世家贵女,如今平津人在封邑,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赶上秋狩,何况从昌阳的角度来说却是希望她不要赶上最好,因此便有指望元秀一说。

“我却还要练一练。”听到她这么说元秀不免有些儿尴尬,昌阳倒是胸有成竹,觑着崔风物和柳折别不注意,低笑着附耳道:“不妨事的,你头一回上阵,谅也没人敢抢了你的风头!”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生辰

[更新时间] 2012-06-07 21:58:55 [字数] 2684

自雨亭里准备的果然只是一些时令瓜果,除了四周垂手侍立的侍者外,却已经有一位抢先占据了上座,正悠闲的等待他们的到来。

进了亭后,昌阳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指了指那只正用双爪抱着一枚桃实甩着尾巴的猞猁问左右:“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奴等收拾的时候冰儿忽然跑了进来,怎么也不肯走,奴的衣裳都叫它抓破了,只好留它在这儿等着阿家来。”侍者里面出来一个绿衣宫女苦着脸辩解,她袖子的边缘确实有些勾了丝的痕迹,元秀禁不住扑哧一笑:“七姐这只猞猁养得倒是霸道!”

“…那就叫它留在这里罢。”昌阳也有些无语,待几人都落了座,她方道,“我可只照着十一妹那只暹罗猫的法子养着它,左右我也不上场,不过是在场边跑几圈松快松快,看一看热闹罢了。”

崔风物笑着道:“这样岂不是无趣?”

“下了场,总要猎到猎物才有意思,若不然,反而比在营地等着更无趣了。”昌阳公主嗔了他一眼,解释道,“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留下,东平对这个兴趣却也不大,云州倒是听说她去过两回靶场,但我想箭技也不是这么快练出来的,再者,十一妹与十弟总也需有个人看着。”

“十一妹也就罢了,十弟今年可也有十岁了,五哥不定就要带他下场的。”元秀接过了话道,“年初时候好像五哥就为他择了师傅教导了罢?”

昌阳公主噫了一声道:“虽然如此,可这么几个月就下场,身边的人到底要好好挑一挑才是!”

“咱们五嫂贤惠着呢,岂会不提醒了五哥?”元秀嘴角噙了一丝冷笑淡淡的说道,崔风物与柳折别立刻感到了元秀对皇后的不满,两人心下都是一惊,崔风物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九妹请看这桃实,皆是江南那边快马入贡而来,甘甜多.汁,比平常的却要好许多。”

他说话间采绿正拿案上银刀小心切开了一颗洗净过的桃实,将肉一块一块拿勺子挖了出来,放到元秀跟前的瓷碗中,元秀在瓜果里除了樱桃外并没有特别喜欢的,但当着昌阳的面总要给崔风物几分颜面,便微微点头,另拿了一把勺子舀着吃了,昌阳道:“按你喜欢的,浇些乳酪并冰,在旁边都有。”

早有采蓝上前,从案上备好的瓷盆里取了这些浇上,元秀随口赞了一句,打量了下亭中陈设,昌阳虽然得丰淳加恩,但究竟衔为公主,府邸自有制度,元秀久在宫闱,这座公主府虽然精致华美,倒也不足以让她特别称赞,只是昌阳见她打量,便放下了乳酪笑着道:“你左右看着可是在打算自己今后的府邸要怎么安置么?”

“这自雨亭建在了东南角上,又借了前面那堵山壁遮住了最烈的南面的阳光,倒是真正清凉。”原本听到昌阳的话,崔风雨和柳折别的动作都有刹那停顿,以为元秀多少会透露些心仪郎君的性情模样,然而元秀不在意的忽略了过去,只道,“却叫我想起来终南山里那一座高冠瀑布了。”

“山景与庭院又怎么能一样?”昌阳道,“听说那瀑布在终南山里很是有名,你住的别院就在左近?”

元秀点了一点头,皱眉道:“那紫阁峰上另有三家别院,说起来我这回回来除了试礼服和看礼冠外,与此倒是不无关系。”她却是顺势把话题歪到了自己想要说的上面去。

昌阳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五哥派来随行的禁军里面有两个人…”元秀眯了眯眼,将冯腾并崔南风的所作所为大致说了一下,“如今那郭家姊妹被我带进了宫做了宫女,说起来那郭家小女儿在别院时是极受父兄与她阿姐疼爱的,这会却不得不在我的珠镜殿里当着差,虽然采橙极是喜欢她,不至于叫她委屈了,可她原本在别院里也与寻常人家女郎一样,这会却怕了这两人报复不能不请求托庇我之下…”

“这话说的可蹊跷了,你是什么身份?那冯腾并崔南风不过是两个禁军士卒,就是统军使、护军中尉甚至是大将军又如何?难不成还敢为了此事扫了你的面子?”昌阳公主诧异道。

冯腾也就罢了,崔南风虽然是博陵崔的子弟,又深得崔太妃喜欢,可他也出长安出了名的纨绔,昌阳一颗心系在了崔风物身上,对他自然不会怎么留意,单听了一个名字还未反应过来,但崔风物、柳折别这两个世家子却是十分清楚的,都皱了下眉。

以崔风物的为人,若这会被元秀用讥诮语气说来的是其他人,他定然要帮着分解一二,可崔南风…那一位还当真做得出来添油加醋的事情,柳折别默默听着,却是对崔南风又厌恶了几分,只听元秀淡笑着道:“他们连我这个公主的话都敢肆意更改、妄自传扬,动郭家姊妹的胆子又怎么会没有?”

昌阳凝神想了一想,正待说话,柳折别却忽然接口道:“那崔南风若是博陵崔家子弟,似乎是崔太妃最喜欢的侄儿。”

听出他话中的提醒之意,元秀微微颔首,对昌阳公主道:“我这回回来就是要向五哥讨个公道的,没想到昨儿话还没说到这些,就出了望仙殿的事情,倒是先告诉七姐了。”

听到望仙殿出事,崔风物微微皱了下眉,他的堂妹崔芳仪也在宫中,而且所住的承晖殿距离望仙殿是极近的,望仙殿里的那两位,郑美人与裴才人,都是三月末的时候才礼聘进宫的,都是名门望族出身——她们出事很难不牵扯到前朝,只是以他的身份却不便过问后宫之事,因此只得与柳折别一起沉默就饮。

昌阳公主对他的心思自然了解,抿嘴笑了一笑,安抚元秀道:“郑美人小产也是事出突然,五哥究竟要去看一看,虽然要审问裴氏,但这到底是皇后之责,你还怕五哥没空听你说自己的委屈么?”她这番话看似安慰元秀,实际上却将事情以及宫中目前的局势大致说了出来,没有提到崔芳仪,崔风物顿时松了口气。

元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似笑非笑的说道:“七姐最是体贴不过。”

昌阳公主横了她一眼,想到了一事,道:“对了,你这回回来,是过几天继续回别院里去住呢,还是今年不去了?”元秀的笄礼是在七月末,过了笄礼,那就是八月了,到那时候天色已经凉了下来,自然不需要再跑到别院里去。

“我回来是要办几件事的,若是顺利自然就再回去住一住。”元秀爽快的说道。

“听你的意思,那座别院想是不错了?”昌阳公主随口说了一句,她也知道紫阁别院乃是文华太后当初做太子妃时的陪嫁,并非皇家产业,因此也不多夸,免得元秀以为自己有什么念头,道,“原来你回来是另有事情,我昨儿接了你的帖子,还道是云州跑去把你闹回来替她撑腰呢!”

元秀闻言失笑道:“那张明珠又不是没有弹劾过我,我这会若见了他,别说替云州说话,恐怕张明珠另有圣贤话语要教我呢!”

“那迂腐的老家伙!”昌阳公主摇了一摇头,她对张明珠可也没好感——这是因为孟光仪的缘故,想到任秋,她神色微微黯了黯,提起来时不免淡淡的,“你若是住久,十天后是咱们三嫂生辰,她是不打算大办的,不过请自己家人并她闺阁里的女郎一起聚一聚,你可打算参加?”

元秀不料她会忽然代齐王妃提出邀请,略一思索,才道:“到时候再说罢。”

昌阳公主因为想到了任秋之死,对齐王妃到底有些不满,念着齐王把话带到,见元秀没有一定答应,也不多劝,又见姊妹说话有意无意总是冷落了崔风物同柳折别,便提议行酒令以助兴…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凶

[更新时间] 2012-06-07 22:53:03 [字数] 2900

用过了午膳,元秀便告辞离去,出了光福坊,采蓝和采绿才双双笑出了声,掩口道:“阿家好生狡猾,奴本以为今儿昌阳公主定然不肯轻易原宥阿家,却不料阿家先声夺人,反过来叫昌阳公主哄了阿家半晌,那时候奴连看都不敢看昌阳公主一眼,就是惟恐自己笑了出来,误了阿家的事。”

“这个无妨,若是不仔细笑了出来,便说忍了个喷嚏好了。”元秀一本正经的说道,采绿忍笑道:“昌阳公主也当真是好骗,说起来到底是姊妹,虽然恼着阿家,但见阿家真正动了怒,却还是心疼阿家的。”

“这只是一个缘故。”元秀听了,却只淡淡的说道,“更有一重缘故,是因为正如七姐她自己所言,如今她下降离宫,对宫外的事情固然知道的快了许多,但对后宫的事情晓得的反而不如从前的多,我昨儿才回来,少不得要与五哥或皇后见面,这样到了她面前还是怒气冲冲,她自然会想到了事情不小,甚至是宫里除了事,就是为了打探消息也不会继续与我计较什么的。”

说到这里,她悠悠一叹,道,“这么想着昨儿望仙殿之事,居然也帮了我一把,只是五哥的又一个子嗣就这么没了,皇后这样作孽,就不怕报应么?”

采蓝和采绿对望了一眼,采绿想开口,却被采蓝拉了一把,小声道:“阿家,从前也就罢了,皇后殿下如今正得五郎喜欢,还将裴氏交给了她审问,这样的话若是传到了五郎耳中,未必肯疑心皇后殿下,说不定还会以为阿家是因为王子瑕之事故意诬陷皇后殿下,虽然五郎疼爱阿家,可阿家迟早是要离宫下降的,皇后殿下却是五郎之妻,天长地久的…”

她说到这儿故意住了口,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不要说兄妹,就是亲生的父女,当初宪宗皇帝还在的时候,之所以最疼爱平津公主,甚至比元秀这个嫡女、利阳这个最小的女儿都甚,不正是因为平津公主乃是长女,与宪宗皇帝相处时间最长么?而元秀这些女儿出生后,宪宗皇帝也不是不疼她们,只因政事繁忙,又还有太子需要教导,诸王需要调.教,相比之下,给予女儿的时间便少了许多,如此下来,固然到了面前时宪宗皇帝也很是和蔼,但元秀等诸女总不能够像平津公主那样与宪宗格外亲近。

如今丰淳才和王氏和好,元秀也才在别院住了大半个月,就已经不再完全站在了元秀这边,隐隐透露出来偏向王氏之意,何况是将来元秀下降?而且王氏乃是丰淳的正妻,当朝皇后!若是丰淳偏爱旁的妃嫔或者还有中宫可以缓和一下,可王氏一旦当权,上边没有太后压制,只要丰淳不再偏心元秀,就是金枝玉叶又怎么样?

采蓝、采绿乃是元秀贴身大宫女,自然要为她担心。

元秀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半晌才开口道:“那便由着她自己生不出子嗣来,也不许旁的人为皇室绵延后嗣?”

“五郎乃宪宗皇帝亲自教导出来的储君继位,亦是圣明之君,若皇后殿下当真心狠手辣,想来五郎也定然不会容忍她的,这里面或者有什么误会?”采蓝慢慢劝说道,“阿家请想,先前赵芳仪就是贪凉小产的,这一回郑美人又这样,正如阿家方才与昌阳公主说的那样,郑美人不比赵芳仪,后者出身卑微,为人浅薄,一时贪图口舌之欲也是有的,可前者乃是望族之女,先不说美人在闺阁里的时候饮食未必比宫里差上什么,以郑家的家教,也不可能教导出来不知道节制的女郎。这一点阿家当时就能想到,五郎想来心里也是有数的,皇后殿下多年来一直被赵芳仪母凭子贵压制着,若无几分精明焉能够有如今的局势?既然如此,皇后殿下就算要谋害郑美人,又为什么要用与赵芳仪一样的法子?这岂不是等于自寻麻烦?”

元秀抿着嘴沉思,采蓝这番话固然有打消她坚持告诉丰淳王氏才是谋害郑美人的用意,但她提到的疑点倒也不无道理,如果宫里没有出赵芳仪那一回事,如今郑美人这件事情,元秀却是敢断定其中必定有诈的,只是端午前赵芳仪才小产过,当时皇后王氏奉丰淳之命调查原因,得出的结论是赵芳仪自己贪凉,食多了湃过的瓜果所致,端午的时候虽然天气已经热了,但还不如如今的暑时,这个理由因丰淳相信,众人也没多想,赵芳仪当时一口咬定了王氏所为,不但指使着韩王和魏王想方设法的给王氏使绊子,多次在丰淳跟前哭闹,甚至还将王氏派了过去探望的杏娘打成重伤!

后来在王氏的坚持下,丰淳虽然有些不忍到底还是罚了赵芳仪以全皇后颜面。

可谁能想到端午到现在才两个月不到,宫里竟又小产了一位,位份与资历虽然不及赵芳仪,出身却是郑家嫡女,还是四月里才进宫的——进宫到现在不足三月便出了事,无论如何皇家的颜面总是不好看的。最可笑的是郑美人小产的缘由居然也与赵芳仪一样?

这事儿换作了谁也不免要多想一想!

“其实奴也觉得五郎并未做错,昌阳公主说的有理,郑美人若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又因种种缘故想要刻意隐瞒,裴才…裴氏邀她前去下棋并进乌梅饮的试探之意不言而喻,而郑美人为着不让裴氏晓得此事,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允她。”采绿眨了眨眼睛,附和着采蓝的意思。

元秀原本认定了王氏手段歹毒,可这会被两人一说,也不免有些疑虑,毕竟采蓝和采绿所提都有理有节,但仔细想了想她还是摇头道:“或者我没有实际的证据,但皇后必然不会太清白,裴氏如今失了宠,位份不及郑美人,邀了郑美人一起下棋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连赢五局,致郑美人焦急之下再饮冻饮…这样心急火燎里面冷冰冰的一碗掺了冰的乌梅饮喝下去,就是没有身子,怕也要难受片刻的,她若这会还在得宠也就罢了,这会可不比我没去别院前,若是她背后没有人支持,是谁给她这样的胆子?再说,她和郑美人同宫而居,看她这回做的事,郑美人才出了事情,五哥就废了她才人之号,交给皇后处置,裴氏若不是蠢笨如猪,当初就该晓得自己这么做定然逃不了嫌疑,就算她能够辩解说自己不知道郑美人有身子,残饮里面也查不出来动过了手脚,在这失宠之时,岂不是更招五哥厌恶?五哥是什么身份?裴氏也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料罢了,他新鲜过了又怎么还会放在心上!裴氏当初得宠虽然是靠着那张脸儿,但侍寝上面压着韦华妃一头,到底是有些脑子的,她既然肯受支使这么做,显然是有一定把握能够从中得到极大的好处——不然,她就算失宠,到底也有才人的位份,又是裴家女儿,也还年少,如今才失宠几天?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做什么不观望观望?”

元秀肯定的道,“五哥自然没有下手谋害自己子嗣的道理,我们姊妹也与郑美人无冤无仇,再者宫权历来鲜有交给公主的,就是我在宫里要做什么也要向蓬莱殿或五哥打一打招呼才成,韦华妃的位份高,可是韦华妃与郑美人一样,四月里才进宫,她上面又还有皇后在,这短短三个月不到,她能从皇后手里夺到多少宫权?何况咱们在宫里也看得清楚,这韦华妃对争权兴趣不大,如其父韦造一样是个晓得进退的人。崔卢两位芳仪也是一样,单看这回裴氏去承晖殿求助,崔芳仪答应的爽快,扭脚扭得更爽快,就晓得这两位不是轻举妄动之人!再说宫里原本的老人,赵芳仪位份最高底气最足,只奈何她除了撒泼刁蛮之外,实在没太多谋算的脑子,因此从前见她得宠,宫里倒也有许多人见风使舵捧着她,可从新人进宫起,赵氏渐渐大不如前,听说前不久皇后与五哥和好,更是立刻将宫里大肆清理了一遍,我们姊妹的身边人虽然没动,那些妃嫔宫里可是大大动了一番手脚,加上了六尚局,赵芳仪的人怕是大部分被清了出去!至于曹才人与秦才人,比之赵芳仪更不如,且与裴氏原本的位份相若,你们想,以裴氏能够接触到的人里,能够说动她打先锋解决郑美人腹中子嗣的,又还会是谁?!”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崔风物(上)

[更新时间] 2012-06-07 23:38:28 [字数] 2217

元秀离开昌阳公主府后,崔风物单独与柳折别交谈了片刻,柳折别也告辞而去,他回到内室,却见修联修绢正服侍着昌阳卸妆,一盆清水方洗作了淡淡的绯红色,上面飘着的几瓣玫瑰花瓣几乎看不出来,昌阳从铜镜里看到了他进来,抿嘴一笑,她妆已经卸得差不多了,便趁势吩咐了两人退出去。

昌阳本就生得艳丽,如今正当韶华,不施脂粉也是极美的,她下降后观察发现崔风物崇尚清淡简素,见外人时妆容便立刻淡了下来,如今单独相处时更是洗尽了铅华,此刻见崔风物择了张附近的月牙凳坐了下来,拿起桌上反扣的茶碗斟了一壶凉茶,便笑吟吟的转过身来:“昨儿九妹才回宫,因着驸马之事与今上争了几句,心情十分的不好,我就多照应了她些,却是冷落你与柳郎君了。”

崔风物斟茶的动作不停,口中淡淡一笑:“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又何必说这些话?再说柳大今日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只怪我忘记了告诉他。”

“那有什么关系,他今儿不过来,若是改日过来岂不是还要占掉你大半日光景?”昌阳公主不假思索的说道,话出了口见崔风物一怔,才省起失言,顿时一脸尴尬,崔风物见她这样反而勾唇笑了起来,将手里才斟好的茶递了过去道,“方才的茶油了些,喝碗茶解一解罢。”

昌阳虽然不渴,然而被他这样关心心里实在受用,啜了一口才解释道:“九妹年少喜肉糜,她从年初开始热心习练弓马,想是消耗大,更不喜欢素食,所以我才叮嘱厨房里今儿把菜做油腻些,免得她本来就不开心,席上发作出来。”

崔风物笑着道:“我见过几回倒不觉得贵主是失礼之人。”

“那是你见她见得少,再者,昭贤太后并薛尚仪教导着,寻常时候她自然是一派帝女风范的,若是惹急了…”昌阳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一事,皱眉道,“她今儿过来还真与我说了好几件事情——方才柳郎君在,我也怕你担心,没详细说,郑美人小产之事…崔芳仪多少却被卷了些许进去!”

“崔芳仪?”崔风物果然露出慎重之色,“究竟是怎么回事?”

昌阳走到他身旁的月牙凳上坐了下来,先安慰了一句:“你不必急,听九妹说因崔芳仪反应迅速,此事想来纠缠不到她身上——郑美人据说是喝了裴才人…唔,如今是裴氏了,她在裴氏那儿下棋输了几局,喝下裴氏命人呈上来的乌梅饮后出了事,因她们两个都没法子直接去请太医,又见郑美人情况很不好,恐怕不及禀告到蓬莱殿,裴氏就使了人向旁边承晖殿的崔芳仪求助,崔芳仪闻讯赶出门时恰好扭了脚,只得使人去请了下太医,又因为她脚扭伤了,忙乱着直到今上并皇后都到了望仙殿,才有工夫派贴身宫女过去探望郑美人。”

这番话的意思崔风物自然明白,展眉道:“这样很好。”

“我想九妹既然说了这样的经过想来她不会有什么事情,但这件事情多少缠到了她,到底告诉了你,心里也好有个底儿。”昌阳公主抿嘴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