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风物状似无意道:“你方才说九妹昨日与今上因驸马之事争执了几句,今日方如此含怒而来?莫非九驸马已经确定了么?却不知道是谁家郎君?”

他心里却在庆幸昌阳和元秀方才都不曾把此事说出来,若不然,只是盯着元秀的影子瞧着,柳折别就失了态,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必定要露出破绽来,到那时候可是难以收场——看来应该督促着他回河东去住一些日子了,最好再委婉的提醒姑母,早早替他娶了亲,或者还可以再到长安来?

崔风物心下思忖着,却见昌阳摇了摇头:“皇后说动了今上,打算将她下降于王子瑕,九妹听了大怒,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猜她盛怒之下定然是口不择言,对今上说了诸如偏心皇后之类的话语,被今上训斥了,才这样生气。”

“王子瑕出身名门,太原王氏家风极好,他相貌堂堂又擅长骑射,出身两榜进士,才学极佳,按理说比起贺夷简来尚主更不至于辱没了金枝玉叶,我瞧九妹性情并不算差,就算不允,何至于要大怒?难道今上心意已决?”崔风物奇道,当初全长安都知道贺夷简心悦元秀公主,甚至从元秀往原上练习弓马时,每日里在原上转悠,只为找到元秀的踪迹,上前搭讪几句也是好的。

那时候宫里虽然始终没有传出允婚的口风,但元秀公主待贺夷简在传言里似乎是不冷不热,偶尔也会并辔而行…许多人还以为元秀下降河北未必没有可能。

昌阳公主在这件事情上却是绝对站在元秀这边的——不管是因为她从前对王氏的不喜延续到了王子瑕身上,还是她出于同为帝女的自尊心,闻言抿嘴一笑,淡淡道:“大郎有所不知,这王子瑕,与其他家的郎君不同——昭贤太后没有子嗣,早年我的大哥夭折,后来她虽然抚养了九妹,咱们这会私下里说一说,九妹究竟是女郎,昭贤太后待九妹是极好的,但心下难免有些遗憾,后来这会的皇后做了太子妃,她又是昭贤太后的族侄女,因着这么一层关系,昭贤太后便不时召他入宫,也是聊解自己对彭王的思念之情,所以九妹与王子瑕却比旁人家都要熟悉的。”

崔风物沉吟道:“可是两人从前私下里结过了仇?”

“这些倒不清楚,但王子瑕对九妹究竟有意无意,九妹却是知道的。”昌阳公主唇边含了一丝清冷的笑,悠悠说道,“皇后想叫王子瑕尚主,自然是觑中了九妹的身份,为自己弟弟并王家,也为自己谋取好处,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可皇后却忘记了,九妹身份尊贵,自幼就是被捧在了手心里长大的,今上承大位后对她尤其的偏心,因此你瞧着她平素里说话做事并不失礼,却不晓得她心性之骄傲,远在我们姊妹之上!先前又有贺夷简的例子在,你说她这样的人一旦看出王氏姐弟全然为了尚主的好处,而非恋慕于她才请求尚主,如何不怒?不是我说,便是寻常富家的女郎招婿,父母总也要探一探来娶的郎君究竟是为着自己家的家产还是瞧中了自己的女儿罢?皇后并王子瑕这样做,与当面打脸又有什么两样?!却是将九妹置于何地?!”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崔风物(下)

[更新时间] 2012-06-08 21:21:19 [字数] 2641

崔风物听了昌阳公主这番话却沉默了片刻,才语气异样道:“那么九妹对王子瑕从前可有什么好感呢?”

他这话其实问得唐突了,梦唐虽然风气开放,但是如今风气比起定鼎时到底含蓄了些,再说元秀年少,又是帝女的身份,女郎家家的先钟情于郎君到底是身价跌了几分,幸亏他这会已经是元秀的姊夫,昌阳公主又极爱他,所以听了并不为意,反而认真解释道:“这倒没有,若不然她这一回也不会是只是跟今上以及到我这里来发作一番了,非好好对付那王子瑕不可!”

“哦?”崔风物微哂道,“若是九妹本就喜欢王子瑕,如今皇后殿下要劝说今上将其下降王子瑕,岂不是正如了她的心愿,又为何会更加震怒?”他说这话时神情清淡,眸色却渐渐转深。

昌阳公主摇着头:“她的性情我还不清楚么?九妹看似举止有礼,其实骨子里与那贺六不遑多让,皆是骄傲无比,除非是今上强行要她下降,若是她自己可以做主,绝不会因自己恋慕他人,便以帝女身份逼迫对方尚主,这样的做法虽然是本朝许多帝女常有之事,但她不一样,何况她原本也有这个资格——我们姊妹里,虽然利阳还小,但我瞧容貌上能够压过我的,也只得她一个人了,再者,多年宫闱生涯,养就她气度雍容不凡——贺夷简迷恋上她,难道是因为她的帝女身份么?”

崔风物听到她若无其事的说本朝许多帝女都以身份逼迫自己看中之人尚主时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淡淡笑道:“如此说来九妹确实是对王家郎君无意了,不过从今上看来,却似乎对王家这位郎君很是中意?”

若说从前丰淳器重王子瑕,还有王子瑕本身才干,以及他背后的太原王氏、并皇后的缘故在里面,但这会听到丰淳向元秀推荐王子瑕为驸马,崔风物自然明白丰淳怕是早就看中了此人尚元秀,这几年却是刻意带在了身边观察以及为他尚主后高升做准备!

丰淳只有元秀一个同母所出的妹妹,虽然历来公主婚姻都有所考量,但丰淳定然是要更多为元秀考虑的,以崔风物对王子瑕的了解,这个太原王氏的子弟虽然不是王家长房长子,但因王子节为中宫之主的缘故,又是王展唯一嫡出之子,兼之能文能武,颇负才干,品行也绝不堕王氏家声…若是他为崔舒窈选择夫婿,怕也觉得此人很是不错。

再者,如今帝后和谐,丰淳心里对这个安排恐怕会更加满意。只是丰淳却没有想到,王子瑕也许会抵不过家族以及姐姐的压力,主动亲近元秀,元秀却没有这些顾忌,她既然发现了王子瑕接近自己不过是觑中了她的公主身份,又怎么还肯同意?

原本是一件几方乐见之事,可如今因元秀的反对,王家非但无法与皇室亲上加亲,恐怕还会大大得罪了这位金枝玉叶!照昌阳公主对元秀的性情描述,元秀公主既然认定了王子瑕欲尚主完全是别有所图,那是绝对不会再同意下降王家了的。

丰淳中意的王子瑕失去尚主的机会,按着如今长安的局势以及这位贵主的性情,却不知道九驸马到底会是谁…

崔风物面上微笑,心中却飞快的思索着,却听昌阳公主道“其实早先昭贤太后不时召见王子瑕时,宫里就有这样的猜测。”

“那时候先帝还在吧?”崔风物不免惊讶道。

“正是。”昌阳点了一点头,“所以王子瑕怕还不是今上看中的,怕是先帝为了元秀看中,才授意时为惠妃的昭贤太后不时召他进宫,毕竟昭贤太后能够以惠妃之位代摄先帝后宫多年,为人自然是谨慎的,若没有先帝的暗示,再怎么思念彭王,又岂敢时常召见族侄、尤其她膝下还抚养着只比王子瑕小几岁的九妹呢?”

崔风物点了点头,若王子瑕当真是宪宗皇帝为自己九女留意之人,那么也无怪前几年皇后宠爱不多、邓国公被荣养的情况下,时才束发不久的王子瑕却总能够随侍丰淳左右、宠信日加了,原本朝中都以为这是因为丰淳欲恩威并施,毕竟比起久在宦海的王展,王子瑕年纪尚轻,既好笼络,也易控制,再加上王子瑕虽然不是独子,却是邓国夫人唯一所出的男嗣,对王展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

宪宗皇帝的英明可不只是史书上一句泛泛的赞语,就算是对他当初听信杜青棠之谏议、族没郭家,导致文华太后难产而亡,并且后来宪宗皇帝又对李俨表现出超乎寻常皇子的宠爱,让丰淳备受折磨,因此对这位父皇怀着隐约不满的丰淳,对自己这位君父的眼光却是绝不怀疑的。

所以哪怕是对皇后王子节不喜,但丰淳仍旧相信宪宗皇帝亲自挑选的太子妃,必定也将是合格的皇后;宪宗皇帝亲自挑选的王子瑕,想来也会是合格的驸马。

“先帝英明却也慈仁,在君为天下计,在父则为子女计,凭心而论王子瑕此人品行高洁,也有才干,即使九妹非他心中所悦之人,想来下降之后,王子瑕也断然不会负了她,只是…”崔风物斟酌着措辞,昌阳却摇头道:“若是先帝晓得他并不恋慕九妹,是不会要他的。”

“因着二姐到六姐这中间的三位皇姐都是未长成便夭折,六姐出生时,先帝已然登基,其时先有王太清乱政,后有藩镇不服长安号令,后来又出了曲平之之事,先帝政务繁忙,待曲平之解决后,立了太子,又要花费精力教导东宫,所以我们姊妹里,论出身的尊贵当然是属九妹为最,她是元后嫡出,才落地就有了封号,足月便起了名字,且不说她封号里的元与秀相连之意,就是封邑也是极好的,可是先帝花费最多心力的却还是大姐。”昌阳这会说到平津倒没有露出太多怒色,只是提到时略皱了下眉,方继续道,“当初大姐因韦坦的缘故要同郑敛和离,先帝固然被气得在紫宸殿上摔了砚台,但最后究竟还是准了她,又封了那郑敛做开国县男以安抚补偿…”

她说到这里暂时住了口,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瓷碗,崔风物已经抬手拿起桌上茶壶替她斟上,昌阳不由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虽然先帝出手,大姐是得偿所愿了,可大姐请求和离时,跟先帝哭诉的那些话儿,也让先帝动了心思,因此从六姐起,一直到我,先帝便不再似从前那样择驸马了。”

崔风物不由道:“大姐说的是什么?”

“…大姐说郑敛虽然迫着先帝赐婚只能尚了主,其实却不怎么喜欢她,这样子相敬如宾,还不及娈童待她亲热,这样的日子她过得索然无味!”昌阳公主抿嘴笑了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前,皇家挑驸马,总是看中了谁家郎君,只要未娶,一道圣旨下去就是,先帝因大姐这么回事,所以在我…在六姐的时候,就打算觑中了人,也要先问过那人的意思…”

说到此处,昌阳公主白腻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霞色,深深望着崔风物,却是有些害羞的说不下去了——很显然,她是知道宪宗皇帝在下旨叫崔风物尚主前有过私下询问的,若是崔风物不同意,宪宗皇帝自然不愿意叫自己再一个女儿走平津的路,如今两人既然在了一起,那便是崔风物也同意了尚主…

如此,他们两人的婚姻,比起平津来,定然是两情相悦了。

迎着她面色如霞眸子却亮若星辰的注视,崔风物悠悠一笑,伸手勾过她腰带入怀中,闭着眼吻了下去…也趁机,掩住眸中的复杂…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鹦鹉记

[更新时间] 2012-06-08 22:25:54 [字数] 3643

到了傍晚的时候崔风物照例去前面练剑,修联和修绢陪着昌阳公主拿着果子逗弄廊上的蓝羽鹦鹉,这鹦鹉是尚未调教好的,原本尚宫局那边是打算送已经养得会说话的过来,只是昌阳公主却偏要这只才抓到的,鹦鹉虽然自来多有养在闺阁里的,才被抓来总是野性难驯一些,不时扑腾着上下翻飞,将拴住了它的金链扯得哗啦作响。

修联觑着那鹦鹉不死心的低头去啄着链子,笑道:“都这么多天了,竟还是不听话,可不是那边弄错了,给了咱们一只养不熟得罢?”

“不要说是鹦鹉,就是西北那边草原上面能够与狼争食的鹞鹰,只要有耐心,又何怕不能够养得听话乖巧?”崔风物不在旁,昌阳公主此刻整个人的气息竟有些凌厉,修绢抿嘴笑道:“阿家说的极是,却是咱们心胸不够,这就没了耐心了。”

昌阳听了,舒眉一笑,一语双关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本宫又何必吝啬如今这些工夫?”她因为是公主,自己独自开府,近身自然都是从前在含冰殿里的人手,修联和修绢皆是跟着她多年的心腹,这会在公主府里说话比起含冰殿来还要随意些,修联拿饼子递到了鹦鹉跟前,反被它啄落,赶紧缩回了手,问昌阳道:“只是阿家连太妃的许多揣测都告诉了驸马,尤其是涉及到了元秀公主,这样当真不要紧么?若是驸马是存了心与阿家好生过日子倒也罢了,若是驸马还是惦记着那一个…”

“我今儿借着元秀过来把话已经半挑明了,他可不是郑敛,郑敛那时候,先帝觑中了他为自己长婿,问过了他没有成亲,直接一道圣旨把平津下降给了他!所以后来平津闹出了韦坦之事,闹着和他和离,先帝虽然又气又恨,但和离之后反而还寻了个借口赐他一个爵位以安抚,放在了前朝你们可见过这样的事情?”昌阳公主忽然反问道。

修绢拿袖子掩着口笑道:“先帝仁慈英明。”

“这四个字在皇祖在世时怕也有人这样说皇祖,但放在先帝身上那是当真没有半点儿假的。”昌阳轻轻叹了口气,唏嘘道,“所以想到这儿我又不觉得平津可恨了,说到底,先帝日理万机,政事、东宫、诸王、后宫…这些过去才轮到咱们这些做女儿的,再加上前朝素来都是这么做的,从来只有皇室挑人,哪有人家挑帝女的道理?因此平津下降时先帝也照着前朝的做法——宜安本就贤惠,她运气却比平津要好,尉迟朴和虽然不是世家子,却也是个厚道之人,两人过得倒也和美。若不是平津与郑敛的事情,她的性情又和元秀一样,骄傲无比——当初她下降前是见过郑敛并有几分喜欢,先帝才赐的婚,可一旦察觉郑敛不过因着自己的身份才尚主,那也是立刻与之决绝的!没有她在前面吃了这一回苦头,到了我这里,先帝也不会有当初那么一问。”

修联和修绢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知道昌阳公主对崔风物何等喜欢,有些话便不敢多言,只是这样对望昌阳公主却已明白了她们的心思,淡淡笑着道:“你们可是觉得,崔风物当初既然与李十娘交好,在先帝面前却不敢拒婚,这样的性情未免配不上本宫?”

“阿家饶恕,只是奴等以为驸马风仪冠绝长安,这为人却…”修联和修绢都是昌阳身边老人,许多话旁人连提也不敢提,她们虽然也没有直接说出来,但被昌阳看破了心思倒也不害怕,索性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却见昌阳笑了一笑,淡然道:“风仪绝佳的人,就一定会有相应的品行么?据说商时纣王何尝不是俊秀挺拔、风采慑人?时国人能及者寥寥无几,然他所做之事却恰与其外表相去甚远呢!你们也是自小入宫伺候我了,如何连这也不晓得?”

修联抿着嘴笑道:“阿家聪慧,奴等却是愚笨之人。”

“有道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昌阳公主趁着鹦鹉不注意,伸指在它脑袋上狠狠一点,鹦鹉顿时不满的大叫起来,竭力振作翅膀,欲扑打昌阳,只奈何被足上金链所限,在距离昌阳一步处不得不止住,它越发的愤怒,挣扎之间好几根蓝羽都掉了下去。

昌阳拿团扇将这些尾羽扑开,笑吟吟的说道:“何况当初他既然允了,可见那李十娘在他心里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今儿我再借着平津与元秀这样一点,你们以为,他还会有勇气,再与那李十娘有什么不成?”

“阿家请恕奴直言之罪。”修联正色道,“李十娘好歹也是赵郡李氏之女,其父李瑰当初在长安也是极有名望的,不论她和驸马有什么,如今驸马已经尚了阿家,那李十娘但凡有几分廉耻总不至于再行纠缠,只是奴听说驸马之妹崔家女郎与这位十娘子关系极好,从来最盼着…最盼着她做自己嫂子的,大婚次日崔家人来觐见阿家时,那女郎虽然恭敬,但离了阿家面前,奴听人禀告说她面有不豫之色,她…”

昌阳已经摆了摆手让她打住,微哂道:“一个娇生惯养的女郎罢了,若是连她也能够威胁到我,真当咱们这些帝女是白在宫里长大的么?”她眼波流转,轻声笑道,“我不是平津和元秀,这两位一个得先帝钟爱,一个是今上胞妹,一般的金枝玉叶,她们两个却总要比我与东平、云州这几位尊贵些,许多时候我们要在先帝面前百般讨好才能够得到的东西,她们不过多看一眼,就会有人殷勤捧到面前,因此也养就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情!”

“可我却不一样。”昌阳公主淡淡的笑着,面上看不出喜怒,“太妃和齐王在先帝面前都算不上特别得脸,我这个七女也差不多,先帝政事繁忙又子嗣众多,后宫也不乏人,我这个本非特别得他重视的女儿,若是学着那两位长女、嫡女的做派,恐怕就算不被先帝所厌,在今上那儿定然是讨不了好的!你们看云州将来就知道…从小到大,那两位想要什么,未想到前已经有人先奉上,她们自然有资格挑三拣四,可我,公主份例之外除了母妃与三哥又有谁会想到我?驸马他如今心不在我身上,这不要紧,从前先帝与今上对本宫难道不也是时常疏忽么?可本宫的下降之仪,岂不是压过了宜安,足以与平津当初相比?”

修绢听她提起了宫中生涯之中不足为外人知的一幕,抿了抿嘴:“奴看从阿家下降以来,驸马待阿家倒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总觉得仿佛隔着一层,全然不似当初宜安公主回长安时,其驸马尉迟朴和与之的亲密随意。旁的不说,就拿今儿来讲,今日元秀公主前来那是事出有因,可驸马居然还邀了柳家郎君,如今可还是阿家与驸马的新婚时候,就是与那李十娘据说关系极好的崔家女郎都未曾登过门,驸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是要提醒昌阳还是要仔细崔风物,然而这么一说昌阳却蓦然一震,捏着团扇沉吟不语,半晌才用力一拍手:“我知道了!”

修联和修绢异口同声问道:“阿家知道了什么?”

“那柳折别的来意!”昌阳公主勾起唇,嘴角挂着一丝促狭的笑意,“驸马不是傻子,他虽然如今待我未必是全心全意,但当初既然为了我的身份选择了尚主,这会自然也不会明着冷落于我!好端端的,他找柳折别来做什么?原来是为了元秀!”

“啊?!”修联和修绢皆是大吃一惊!

“那王子瑕出身、才干以及在长安的声望放在那里,今上瞧中了他也就罢了,可是柳家郎君…”修联有些不可思议道,“河东柳家虽然也是关陇望族,但柳家因当初在朝中时有族人得罪了王太清,被王太清几乎是赶尽杀绝,后来纷纷辞官回到河东故园才勉强保住了几房,虽然后来王太清伏诛,但几位老人也已年迈,后辈里面人才凋零,这两代渐渐式微,上一代与清河崔氏联姻还是因为柳折别祖父一辈定下的婚约,而崔氏这样的人家自不会悔婚,柳家郎君才能与驸马成为姑表兄弟…如今今上虽然起用了柳家郎君的父亲,但也不过是五六品的官职,放眼长安这许多郎君,若是旁的公主倒也罢了,元秀公主——先前可是连魏博节度使之子都为之倾倒的,今上怎么可能答应将她下降于柳郎君?!”

修绢也道:“阿家虽然待驸马好,但此事万万不能开口!今上才向元秀公主提了王子瑕,如今这柳家郎君比王子瑕也差太远了,万一元秀公主负气答应,回头懊恼了,今上必然责怪阿家!”

昌阳公主见她们心急火燎的劝说着,不由失笑:“我岂是糊涂之人?驸马虽然是重要,难不成要为他坑了自己妹妹不成?况且我这样做了,恐怕他面上感激,心里反倒认为我是心肠狠毒之人,连自己妹妹都能下得手去吧?”

修联和修绢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皱眉道:“说起来驸马也是明理的,想必不会不知道,既然阿家下降了驸马,今上是绝不可能把元秀公主给柳家郎君的,却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元秀排行虽然在昌阳之下,但出身却比昌阳高,最重要的是丰淳是她的胞兄,就是东平公主,因昌阳得降了名满长安的崔风物,挑选驸马时都有一较长短之意,更何况是元秀?

柳折别出身河东柳氏,又比崔风物年少,此人本身且不去说,单这两样,都比崔风物要低,即使他有着不逊色崔风物的容貌与身手,但丰淳又岂能容忍自己胞妹的驸马竟还不如异母妹妹的驸马?!

修联和修绢出身宫廷,对这一点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昌阳公主下颔抵着团扇,思索片刻,却笑着道:“这一点你们都能明白,驸马与柳家郎君想也清楚,恐怕也只是想借机亲近一些罢了,只是究竟是我与驸马新婚中,落了痕迹。”

她想了想,道,“你们想个法子,让他今儿过来合理些罢,他是不可能尚主的,如今宫里心情想必都不会很好,还是不要再多事了,怎么说也是驸马的表弟,护他一次,也是应该的。”

修联屈了屈膝,点头道:“是!”

修绢却回头张望了下铜漏:“驸马快回来了,奴去叫人准备沐浴的水罢。”

“再去庖下叫人多做些驸马爱吃的菜肴。”昌阳微笑着叮嘱,“今儿的话想必叫他心里不大痛快,一会你们伺候时殷勤一些!”

修联和修绢都是心领神会的笑道:“谢阿家提点!”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众妃相

[更新时间] 2012-06-08 23:00:00 [字数] 2000

元秀回到宫中时明显感觉到了后宫之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她皱了皱眉,问采紫:“莫非蓬莱殿那边审出了什么来?”

采紫屈了屈膝,方回道:“早上听说昨儿五郎令皇后审问裴氏,追查郑美人小产之事,结果这事情传到了承香殿,赵芳仪就到蓬莱殿去闹开了。”

这个消息,元秀倒不奇怪,早在端午前赵氏才小产时,就一口咬定了皇后谋害了她,为此再三纠缠,还惹得丰淳厌烦之下训斥过她,后来赵氏心有不忿,更是拿身边一柄如意打伤了皇后陪嫁使女杏娘的头,如今杏娘靠近额角的发丝都格外的拨些下来以遮挡伤痕。

这会不到两个月,郑美人居然以同样的缘故小产了,赵氏才因失宠消停下去,如何不抓紧了机会大闹蓬莱殿,就算不能扳倒皇后,若能够让王子节因此失宠,总也是件好事——毕竟若是妃嫔得宠,时间长了御史里面特别清闲的也许还回呈本说一说当年的杨妃之祸,可帝后和谐乃是国家兴旺之兆,丰淳就是天天住在了蓬莱殿,其他人也说不了什么的。

再者,赵氏之所以出身卑微却能够越过了从前丰淳的正经妾室曹才人、秦才人以及这会的郑美人与裴氏得封高位,正因为她有二子,虽然曹才人也有一子,但且不说卫王资质如何,王子节但有所出,立嗣之时,韩王、魏王定然优势大减,更何况皇后乃太原王氏之女,赵氏背后的赵家与之差距何止是天壤之别?

“昨儿太医才得出了郑美人小产的消息,我以为赵氏连夜就会赶过去闹的,没想到居然拖到了今儿?蓬莱殿那边呢?王氏不可能连这也料不到吧?是怎么处置的?”元秀接过郭雪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

听她把五嫂改成了皇后如今连王氏都叫出来了,珠镜殿上下皆知道元秀这回是当真恼了,采紫回话也谨慎了几分:“赵芳仪是阿家才出宫时就到了蓬莱殿上大闹的,当时五郎不在,皇后殿下这一回没有给她什么颜面,见她撒泼,直接使人绑了又堵了嘴,还把殿外想去承香殿与前朝禀告韩王和魏王殿下的人都拦了下来,待到午膳时,五郎从前朝回来,顺便询问裴氏是否招供,皇后殿下却把赵芳仪拉出来交到了五郎面前,说赵芳仪定要怀疑她,她不敢追查此事,请求让韦华妃代为审问裴氏,并求五郎亲自彻查,以证清白!”

元秀皱起眉:“这一手以退为进?那么赵氏怎么说的?”

“赵芳仪却是同意了。”采紫抿嘴笑道,“赵芳仪在子嗣上面素来有福气,可究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她同意之前又闹了一场,五郎今儿在朝上就被吵得头疼了,听说,是被五郎疾言厉色斥责过了才同意的呢。”

元秀摇了一摇头:“原也没指望她能斗得过皇后,只是不想她竟是如此不济。”她想了一想,“韦华妃可接下了此事?”

“华妃早在今儿天亮前就病倒了,是因为前两天多放了冰盆伤了风,人发着烧不说,躺在榻上连回话都有气无力的。”采紫忍着笑道,“还是传旨的人去了才晓得,说是听闻昨儿个晚上望仙殿出了事,想着五郎定然心下不豫,皇后殿下也是忙着的,便不准身边人去打扰…因五郎才被赵芳仪闹过,这样一对比,倒是对华妃勉励了几句,还命在给郑美人诊治的耿静斋抽空去为华妃把一把脉。”

“她和崔芳仪倒不愧是大家闺秀出来的,究竟反应迅速。”元秀淡淡的道了一句,不过随即又明白了过来,“说到底还是王氏手段厉害,当真是走一步算十步。”

崔芳仪的反应迅速倒也罢了,毕竟裴氏是在禀告蓬莱殿时就使了人去告诉她的,可韦华妃的借口乃是生病,她当然不太可能是恰好前两天放多了冰盆伤的风——郑美人小产是傍晚的事情,而丰淳派人去传旨叫她接手审问裴氏之事却是午膳后,这段时间足以让她多放冰盆让自己真正伤风以躲事了。不过韦华妃虽然是女郎,却也是个能骑擅射的主儿,从她当初在靶场上面十发十中可见一斑,以她的身子底儿,想在半天之中靠满室冰盆病倒还真不太容易,恐怕是昨晚就得到了消息开始预备理由的。

然而韦华妃进宫时间本就不长,因为有王氏在的缘故,宫务压根没有插手的机会,就算有那个心,怕也没那个能耐在如此短暂的数月里,将眼线布到了其他殿里,何况她纵然凑巧收买了些人为自己所用,从前不久王氏与丰淳和好以来,王氏对宫人大规模的清洗,连赵芳仪都大受损失,又何况她?

因此她能够这样迅速的接到消息并从容准备,自然是王氏主动透了消息给她。

王氏这么做,自然是早就料到了赵氏听说了郑美人小产的缘故后,定然会上蓬莱殿大闹!到时候她玩这一招以退为进,然而韦华妃却已经准备好了,这样既脱了身,又不至于得罪韦华妃。

这样韦华妃算起来还欠了她一个人情——韦华妃无论得宠不得宠,好歹是韦造之女。王氏果然是八面玲珑之人。

“皇后自请避嫌,华妃病倒,那么这会难道是五哥亲自审问此案不成?”元秀追问道。

采紫摇了摇头:“听说皇后有叫卢芳仪代查之意,但卢芳仪听了马上跪下来说她进宫前就与韦华妃交好,如今华妃病了,她正六神无主,要求皇后让她去含凉殿里伺候,再者,进宫后她与崔芳仪、郑美人都是关系极好的,这三人这会都出了事,她是万万没有什么主意,只想着好好从旁照拂,至于其他事,她一切都听五郎和皇后的,问她主意那却是一个也想不到!”

采绿不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卢芳仪好生有趣!”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圣旨

[更新时间] 2012-06-08 23:34:59 [字数] 2161

元秀也不禁失笑道:“我只当卢芳仪也要有样学样了,却不料她倒是就着前面两个的梯子溜了上去,倒是个不吃亏又占了便宜的。”

“可不是么?奴听说的时候也忍了半晌的笑。”采紫正说着,外面却有人进来禀告:“阿家,鱼公公来了。”

“鱼烃?他来做什么?”元秀诧异的问,想起昨日之事,立刻敛了笑意,道,“着他进来。”

鱼烃穿着紫色圆领袍服,身后跟了替他捧着拂尘的鱼安源并另一个紫宸殿上的内侍,自己手里却双手托着一方明黄色绢轴,见状珠镜殿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元秀脸色一变,目光如电般看向了鱼烃,鱼烃会意,赶紧上前几步,小声道:“阿家放心,不是阿家想的那样。”

听他这么说了,元秀才松了口气——她去终南山避暑这几日,也不知道王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丰淳待她这样的信任,可别哄得丰淳如同前朝那些昏君一样,不管不顾的一道赐婚圣旨下来,硬是把她下降给王子瑕!若是赐婚的圣旨,她可是绝对不接、要立刻跑到紫宸殿去寻丰淳收回去的!

只是她带头跪了下来,听完了这道旨意,却也愣住了:“五哥这是什么意思?”

“阿家今儿才去探望了昌阳公主,想是还不清楚宫里发生的事情——赵芳仪因郑美人小产的原因与她当初一样,因此很是怀疑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便自请与裴氏一同受审,原本皇后殿下推荐了韦相之女、如今的华妃,可是不巧华妃昨儿个也病倒了,华妃下面就是芳仪,崔芳仪昨儿傍晚因急着去望仙殿上探望出事的郑美人结果扭到了脚,赵芳仪要照料两位殿下自然也是没空的,单一个卢芳仪难撑大局是一个,此外赵芳仪也认为卢芳仪位份比皇后殿下差距太远,恐怕就算查到了什么也不敢为难皇后,所以就向五郎提出,请阿家出面来查此事!”鱼烃口齿伶俐,不急不慢的将采紫方才所言之事又说了一遍,只是他的措辞却又和采紫不一样。

因旨意已经接下,元秀便回了座,让鱼烃也坐下,疑惑道:“这当真是赵芳仪的要求?”

“芳仪说,皇后殿下本就是中宫之主,而她不过是区区芳仪,郑美人的位份就更低了,这天下哪有妃嫔去审问皇后的道理?再者,没了子嗣的是她和郑美人,其他妃嫔痛不关己,又怎肯为了她们尽力并冒得罪皇后的危险?而她忙于照顾韩王与魏王两位殿下,郑美人则还在卧榻难起,何况她们本就是受害之人,恐怕查到了皇后殿下谋害皇嗣的证据,也不足为信。”鱼烃面色古怪,一字不差的转叙着赵芳仪的话道,“而如今前朝事情正忙,何况五郎身为堂堂天子,哪有为了区区小产之事亲自追查的道理?这样想来,阿家却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则阿家虽然年少,却极为聪慧,足以为此事,二则,阿家并非后妃,且是五郎亲妹,无论是赵芳仪还是郑美人腹中子嗣,都是阿家的侄儿侄女,阿家定然是重视且一视同仁的,何况血脉相系,这世上做姑母的,哪有不心疼侄儿侄女的道理?因此比起后妃,赵芳仪更相信阿家会追查到底!三则,赵芳仪说,谁都知道阿家与皇后殿下关系极好,亲如寻常人家的姑嫂都有所不及,这会阿家主持此事,定然也不会平白的冤枉了皇后殿下!”

鱼烃说完,整个珠镜殿上都静了一静。

元秀沉思片刻,问道:“这三件,五哥怎么说?”

“五郎说阿家如今快要及笄,也该有几件事儿练一练手,免得将来开府时候手忙脚乱,另外如今皇后殿下怎么也不肯审问下去,五郎前朝事务繁忙,卢芳仪也确实处置不了此事…”鱼烃斟酌着用词,却见元秀似笑非笑,道:“鱼烃,本宫想单独问你一句话!”

听了她的话,身旁众侍,包括鱼安圆那两个内侍,都迅速退到殿下,鱼烃小心的走到元秀跟前:“阿家请说。”

元秀微笑着道:“这个主意是谁给赵氏出的?云州?秦才人?还是?”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鱼烃闻言,立刻苦笑起来,他小声道,“那赵氏这回行事固然愚蠢如前,但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时,不只老奴,连五郎都是一头雾水,只是云州公主昨日与阿家一同回宫,一直在自己殿里,秦才人从前虽然奉承过赵氏,可从新人进宫起,也渐渐断了往来,这几日承香殿上除了两位殿下外实在没有旁的人往来过,就是旁的宫里人都没有!”

这么说,若不是郑美人小产的事情索性就是赵氏所为,为要借机查出自己当初小产的缘故或者是借机打击王氏,那就是赵氏其实并不如众人所认为的那样愚蠢?还是鱼烃对宫中各处的掌握并不全面,到底被人悄悄传了消息指点了赵氏?

不过元秀知道,这样的消息鱼烃如果晓得是不会瞒自己的,尤其这会自己已经接了丰淳追查赵芳仪、郑美人小产之事,他更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鱼烃实在不知,元秀想了一想,挥手道:“你且回去告诉五哥,本宫自会尽力查的,只盼着查出来若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他不要心疼才是!”

鱼烃赔笑道:“阿家过虑了,五郎将此事交给阿家,自然是完全信任阿家的。”

“这样最好。”元秀淡淡笑了笑,鱼烃见她再不多话,这才行礼退下。

待他带人离开,珠镜殿的侍者才重新围了上来,采蓝先命小宫女捧水上来净了手,亲自将那道圣旨收进专门存放的地方去,出来时采绿已经在说:“…阿家接过的圣旨也就那么几道,这一回五郎竟还特特的下了旨意下来,宫妃们躲也躲不及的事儿,五郎怎么还要塞到了阿家手里?”

“绿娘却是想左了,五郎怎会故意为难阿家?”却是霍蔚把话接了过去,他究竟是宫里积年的老人,比起采绿看得深远,但听他话语里带着笑意,“以奴看,下个月就是阿家笄礼,五郎这正是要为阿家晋封做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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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又要进入吾写的最顺手的深宫阴谋、后妃勾心斗角阶段了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霍蔚(上)

[更新时间] 2012-06-09 21:23:04 [字数] 2824

“当真?”听霍蔚这么一说,珠镜殿众侍都是大喜,原本按着本朝的制度,帝女皆为公主,帝之姊妹为长公主,帝姑为大长公主,像平津那样,在宪宗皇帝时就得封了长公主,是因为宪宗特别疼爱长女,破格晋封她的缘故,原本宪宗皇帝驾崩,丰淳继位,论理也要为诸多姊妹晋封,只是一来今年才是丰淳第三年,宪宗皇帝的孝期出了才不久,二来丰淳膝下有三子而无一女,帝之姊妹的册封自也不急,加上从年初时候昭贤太后甍逝,接着四月里五位妃嫔入宫,五月里又是嘉城公主生辰,又是昌阳公主下降,六月难得清闲一些,七月就是元秀及笄…礼部忙得不可开交,丰淳既然不提,自然也就暂时不给自己多找事情做了。

礼部故意装作不知道,除了不想在忙碌时多事,也因为宪宗时就得封长公主的平津才因为私德有亏被丰淳削去了长公主之衔,与宜安等回落到了公主一级,在摸不清丰淳的用意前选择谨慎行事的缘故。

元秀本就是如今诸公主里最得意的一个,晋封不晋封长公主自然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丰淳这样做本就有抬举之意,这一点才是她地位的保证,如今听了霍蔚的话,珠镜殿的众侍倒比她更欢喜,采蓝笑容满面的一拍手,道:“奴说五郎怎么会忽然准了赵芳仪要叫阿家来插手后宫之事?如今天气这样的热,五郎焉能舍得阿家白白儿的辛苦?原来是五郎另有安排!”

“自打平津公主被削了长公主之衔,如今宗室里面除了两位皇姑是在先帝才去时与昭贤太后一起被进了大长公主外,最尊贵的皆是公主,原本昌阳公主下降前,听说还冀望五郎会在她下降时晋封,谁想出了任秋那件事,齐王怎么说也是昌阳公主的胞兄,五郎什么都没提,杨太妃与昌阳公主自知理亏,自然也是什么都不说了。”霍蔚难得遇见了可以多说几句的时候,满面笑容的抄着手道,“这会咱们阿家大约会是本朝头一个长公主呢!”

他这么说了,元秀心头倒是微微一动,看来当初丰淳削去平津长公主之衔倒是为了今儿做准备的?难道昭贤太后梓棺出宫后她去甘露殿上与丰淳共用晚膳,丰淳对她说笄礼的事情他已有安排——元秀心下蓦然一凛!

若是那时候丰淳就已经准备好了寻借口削去平津长公主之衔——平津虽然被宪宗皇帝宠得行事骄横跋扈,但丰淳才继位不说,当时昭贤还新故,在那时候若为着一些小事与长姐计较,未免有失九五至尊的气度,何况平津公主背后的卢家也不是好惹的,韦坦再怎么浪荡究竟是韦家的人!

而韦造,不仅仅是丰淳之师,是当朝宰相,他也是丰淳在朝中最可倚重与信任之人,当初丰淳正是靠了他才能够将杜青棠逐出朝堂!

也就是说,丰淳若是想要为难平津,必须有一个极为正当的理由!

昭贤太后虽然是在宪宗皇帝驾崩后才由丰淳晋封为太后的,正如平津当初所言,她算不得是嫡母,可究竟是一国太后,平津自从为了韦坦与郑敛和离起,名声便不怎么好,尤其是闺誉上面,差不多是败坏到底,这一点虽然是个短处,可是从前宪宗都忍了下来,况且本朝的帝女们私养些儿娈.童向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太后丧礼中做出放.浪之举却大大的不然!

元秀抿了抿嘴——这件事情其实也有让王氏恨上平津的用意,一则昭贤太后乃是王氏的族姑,平津在太后丧礼上面惹出这样的丑事来,即使晓得她是被陷害的,到底让王家人不痛快的;二则,正如她当时分析的一样,此事既然发生了,皇后首当其冲,要落一个管宫不严之罪!

何况此事最初的发现人还是杨太妃身边的人!然而杨太妃最终却没有大闹出来,而是使了昌阳公主把她拖下了水…元秀这会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坏了丰淳的计划,还是丰淳原本就预备了后手,这打算借那个机会叫自己卖皇后王氏一个人情?

她这边若有所思,采蓝和霍蔚却已经带头恭贺起来,元秀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先打发于文融去紫阁别院送信:“原本打算歇上几日继续回别院里去陪大娘兼练习骑射的,如今倒是不能了,你收拾些药材并新鲜的瓜果送上去,把事情告诉大娘,就说我若查清了此事时间还早,再回去。”

于文融笑着应了,正要离开,元秀想了一想又道:“郭霜并郭雪都是才离父母身边,怕是她们的父母兄长都是挂念的,你走前可以问一问她们是不是要带什么口信。”郭雪方才给她呈上了茶水就退回庖下了,至于郭霜则在后院里伺候着那一株火炼金丹,于文融是跟着元秀去紫阁别院的,对她们也十分熟悉,爽快的答应下来:“阿家就是心细,奴急着去别院把消息告诉大娘,却忘记了她们两个了。”

待于文融领了差使去了,元秀复看向了霍蔚,霍蔚忙道:“阿家但请吩咐!”方才跟着元秀一起领旨时他心头便是一阵的暗喜,元秀再怎么聪慧也不过十五岁,她又是公主,还是元后所出、昭贤太后亲自抚养,从来都是被捧在了手心,昭贤太后虽然年长后不及后来年轻的罗美人、盛才人那样时常侍寝,但却一直掌着宫权的,自然委屈不了她。

因此宫闱里的一些手段,元秀未必不知,但绝不如霍蔚这样深谙此道——霍蔚究竟是文华太后身边出来的人。

果然元秀略一思索,缓缓道:“赵氏虽然浅薄无知,但她这回的话倒说得有理,不过三两个月光景,宫里先后小产两位妃嫔,原因还是如出一辙,若是巧合实在巧合得过了,你是宫里的老人,本宫也是宫闱里面长大的,虽然从前太后不叫那些儿龌龊的事情污了本宫的耳,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如今五哥既然下了旨意下来,本宫必然要查个清楚!究竟是谁这样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家子嗣!”

“老奴愿为阿家分忧!”霍蔚忙跪倒道。

元秀瞥了他一眼,想了一想问道:“你从前在母后身边时这样的事情可曾见过?”

“回阿家的话,当初皇三女与皇四女夭折之事也是先帝令太后亲自彻查的,这两件事情老奴倒是听过几耳朵。”霍蔚知道这是元秀要先探一探自己的底,同时也是寻一个例子来参考,他不敢怠慢,赶紧禀告道。

“哦?”

霍蔚回道:“皇三女与皇四女年纪上只差了三个月,皇三女的母妃是曲芳仪,皇四女的母妃是江才人,其中江才人生产时难产,挣扎着诞下了皇四女,连看也未看一眼就去了,因此皇四女才出生时就交给了史芳仪与宜安公主一起抚养。”

元秀皱眉道:“曲芳仪?本宫怎从未听过先帝还有这样一位芳仪?”

“…阿家不知,这曲芳仪,与那逆贼曲平之渊源不浅,后来曲平之伏诛,从来前朝之事不涉后宫,先帝对她也无追究之意,可不想曲芳仪想不开,当着先帝的面自刎而死,听说当时颈血飞溅出来,先帝身上三重袍服都湿透了,因此先帝极为不喜,再加上皇四女在这之前就去了,宫里便不再议论此人,那时候阿家还没出生,渐渐的宫里不提,阿家自然也就不知道了。”霍蔚有些怅然的说道。

“你上回似乎说过本宫那三位无缘的皇姐,皆是生来体弱、未足年便离了世?”元秀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三位皇姐的母妃各不相同——那江才人难产而死,姑且算她本身体弱,那么这曲芳仪身子可还好?”

霍蔚摇头道:“老奴记得,江才人的身子其实也算不得弱,从三皇女到五皇女的生母皆是能够挽弓射鹿之人,毕竟先帝本身好武,宫中为投先帝之好,无论进宫前怎么样,进了宫总是要学上几手的,像文华太后,因郭家本就是武将世家,少年时候与薛娘子差不多的,太后在时,每年狩猎亲手所获之物历来在女眷里是最多的,就是许多文臣也有所不及!”

“这样啊…”元秀皱了皱眉,“你继续说本宫三姐与四姐离世之事!”

元秀公主